第一百一十五章
“禾禾, 你說.”雲棠邊說著邊低下頭,這才瞧見地上的血,“怎麽破了, 快讓我看看。”
齊禾被扶了起來, 手心處那道長長的口子上還有一些細碎的小瓷片。
“沒事,你去我屋中架子上把藥箱拿過來,包紮一下就行。”齊禾強忍著疼痛說道。
剛才撿碎片時她分了心竟直接將茶盞的碎片握在了手心中,這才劃的這麽深。
還沒等她來得及想其他的事,雲棠就抱著藥箱走了過來。
她將藥酒拿了出來直接倒在了齊禾的手心上。
“斯。”齊禾疼的直皺眉頭。
雲棠小心翼翼的給她吹著傷口, 嘴裏嘀咕道:“我看著就疼,這麽長的一道口子, 也不知道要養多久才能好。”
繡娘的手可是最寶貴的東西, 有多人手受了傷以後就不能再拿繡花針了,如今齊禾手受了傷怕是半月之內都不能再碰繡花針了。
好在這天沒有那麽熱了
, 要不這傷口還不好呢。
齊禾安靜的聽她說著,看她低著小腦袋認真的給她上藥給她包紮。
“他去京城念書這事是他自己說的?”齊禾突然問道。
雲棠嗯了一聲,“今日季槐生過來了,說後日他便啟程去京城, 問默書要不要同他一起坐他的馬車, 我這才曉得默書要出門遠學,這事他誰也沒說,晌午我問他去來著。”
雲棠心中還以為齊禾在生顧默書的氣,話裏話外的在給顧默書解釋。
“我今日打聽了一下,那祿山書院在京城中很有名氣, 好多書生想去都進不去呢, 聽說束脩貴了些但畢竟那是京城對不對。”雲棠雖然氣顧默書瞞著她們,但心中也希望他好, 若是他能去更好的書院念書沒準三年後的秋闈還能摘下解元呢。
齊禾自然沒有阻攔他離開的意思,隻是她需要弄清楚這孩子是一時意氣用事這才做了這種打算還是真的想去那裏念書。
京城與別處不同,那邊的學子眾多他一個小秀才若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欺負了怎麽辦。
齊禾憂心忡忡的聽雲棠分析著。
“禾禾,你氣消了些沒。”
齊禾倒是沒有生氣。
雲棠又道:“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我想他這麽做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既然想去京城念書那便讓他去就是了,禾禾你說是不是。”
雲棠係好帶子,捧著齊禾的手看了又看,覺得自己包紮的還可以。
“若他真的想去,那邊去吧。”齊禾思索了一下後才道。
“那你現在去瞧瞧他?”雲棠抬頭望著齊禾想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麽。
“明日吧,今日有些累了。”齊禾今日坐著馬車來回跑了一趟到現在還沒有吃上一口晚飯,她是真的累了又餓了。
至於顧默書的事情她要好好想一想再去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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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默書早就聽見了院中的響動,他知道這是齊禾回來了,可他卻不敢出去見她。
他趴在門邊瞧著齊禾打水,又瞧著雲棠將人拽進屋中。
他的心焦灼著,他在想一會兒齊禾若是進來了他要說什麽。
可他左等右等,直到雲棠從齊禾屋中出來回了自己屋,齊禾也沒有過來。
他把門留了一條縫,瞧著外麵的動靜,生怕錯過什麽,可一直到齊禾屋中熄了燈,他都沒有等到她。
顧默書坐在書桌邊,手指輕碾著桌上的紙張。
他確信雲棠將此事告訴齊禾了,可為什麽齊禾聽完沒有來找他,他實在琢磨不出來。
難道她的心中真的沒有給他留下一絲地方,所以他就算不告而別她也不會難過?
顧默書心中想著她那日說的那些話,心裏募地湧上一股苦澀。
他想她這麽些年照顧他將他帶離顧家,可能真的是因為對他爹用情至深,畢竟他爹臨死前是求過齊禾的。
而他,隻是他爹留給她的包袱罷了。
他就這般胡亂的想了一夜。
翌日天剛亮,齊禾便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昨夜她想了許多,更是將書中顧默書的未來分析了一遍。
他注定是要走上官場之人,注定會留在京城,如今一切都在往那條路發展,她攔不住的。
直到吃早飯時,他們三人這才見了麵。
顧默書第一眼便瞧見了她右手的包紮,他想問這是怎麽了,可那話到了嘴邊他卻問不出來。
齊禾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的右手看,便解釋道:“昨個碰到了不過不礙事,過兩日就好了,我聽雲棠說你後日便要去京城了。”
雲棠正端著碗喝白粥,聽見這句話直接被嗆到了,她背過身子對著地麵猛烈的咳嗽著,她實在沒有想到齊禾會在飯桌上問出這話,她還以為齊禾會吃過早飯單獨找顧默書一趟。
“嗯。”顧默書承認。
“吃過飯你同我出去一趟。”齊禾漫不經心的吃著買回來的燒餅,神色無異。
顧默書一愣,他還以為她要好好質問自己一番,沒想到隻是確認一下,果然她是想讓自己離開的吧。
一頓早飯,大家吃的索然無味。
早飯過後,齊禾回到屋中在荷包中裝了銀兩,這才帶著他出了院門。
臨走前還叮囑雲棠好好看著鋪子,她晌午過後才回來。
顧默書不知道她這是想做什麽要帶自己去哪裏,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跟在她身旁,沒有過問。
二人上了馬車,齊禾與他麵對麵坐著。
“實在是太趕了,你明日便要離開家中,還有許多東西都沒有給你準備,今日出來采買一些到時候你帶去京城。”齊禾讓車夫將車停在了內城一家成衣鋪子前,同顧默書一起下了馬車。
齊禾讓人拿了幾套顧默書能穿的秋天的成衣。
“你看看,這幾件可喜歡。”齊禾拿著成衣在顧默書身上比量道。
他明日便要走了,這麽短的時間她根本來不及給他做件衣衫,這才不得不來買幾件。
馬上就要入秋了,到時候他在京城缺了衣服可怎麽辦。
顧默書見齊禾興致勃勃的給他挑選衣衫,心中更是堅定的認為齊禾見他離開是真的開心。
“都可以。”他連顏色都沒有看清,便回道。
“真的嗎,那便都要了,掌櫃的麻煩您給包起來。”齊禾將那四件成衣都買了下來。
買完成衣下一步便是買棉花,畢竟他要帶著被褥一同去,被褥這東西府城中可沒有賣的,這東西隻能自己做。
齊禾想著今日買完回去便趕製出來,這被褥好做的多,半個時辰就行。
“不用了。”顧默書攔住她。
顧默書瞥了一眼她的右手淡淡道:“帶我屋子中的那些就行。”
齊禾聽著隻能歎氣,將屋子中的那些都帶走,那等回來時蓋什麽。
可她擰不過顧默書,隻能作罷。
“那就帶屋中的,你睡的還習慣一些,到了京城沒準適應的更快。”
顧默書沒再做聲,他站在齊禾身旁一直默默跟著她。
齊禾在街上逛著,一時不知道再準備些什麽。
衣服被褥都有了,紙墨筆硯這些東西到了京城再買就是。
“你瞧瞧還缺什麽。”她問。
“不缺了。”他回。
既然他不想多帶東西,那她到時候多給他一些銀錢就是了,齊禾這般想著便沒有再給他買東西,而是帶著他去了醫館。
他這胳膊已經過來換過幾次藥了,明日他便要走,齊禾帶他過來就是想問問這板子可以拆下來了沒。
那大夫給他仔細瞧了瞧,“這板子今日拆了也行,就是你這骨頭剛長好,你可要注意著點,若是再斷了那就不容易好了。”
顧默書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他點頭應著,直到板子徹底拆了下來,他聽著大夫的話活動了一下胳膊,一些都好。
“這些日子別用你左邊胳膊提重物。”
顧默書啞聲道:“麻煩您給她瞧一眼。”
不用他說那大夫早就瞧見了,他衝著齊禾點點頭指了指桌案,齊禾沒法隻能老老實實抬起了手。
那大夫戳了兩下這才重新給她清理傷口,齊禾疼的厲害,臉色蒼白緊緊咬著嘴唇。
“別亂動,你這傷口定是碰了水了。”大夫蹙眉道。
顧默書站在她身後,伸出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齊禾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所以不敢說他,隻能自己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裏不再亂動。
“好了,記得每日重新上藥,切記不能沾到水。”大夫又重新給她拿了些藥粉叮囑道。
“曉得了。”齊禾緩了片刻後說。
眼瞧著快晌午了,齊禾這才帶著他去了宋沅新開的食肆鋪子。
這個時節,人們不愛吃熱鍋子,所以他們到食肆鋪子時裏麵並沒有幾桌人。
他們一進去,宋沅就瞧了出來,忙從裏麵走出來招呼道:“你們來啦,來二樓,默書你這胳膊可是好了?哎呀,嬸子你這手怎麽了這是。”
“就是碰到了,沒什麽事。”齊禾坐下後道。
宋沅又關切了兩句,見真的沒事這才放心。
他從縣城回來便知道齊禾這邊發生的事了,更是曉得顧默書受了傷,那些日子他也是兩邊跑來著。
“坐下來一起吃吧,明日默書便要走了。”等熱鍋子上來後,齊禾才道。
“明日走?你明日去哪啊?”宋沅好奇的看向顧默書,他可是一丁點也不知道顧默書要離開的消息。
齊禾見他這般反應,徹底明白顧默書這次離開是打定了誰也不告訴。
“去京城念書。”顧默書老老實實交代道。
宋沅一下子便沒了吃飯的興致,可他也知道京城是更好的地方,顧默書去那念書是對的。
一頓晌午飯吃成了離別飯,等他們吃完準備離開時,宋沅忙去後廚抱了一個小罐子過來。
他將罐子塞到顧默書的懷中,嘴裏小聲道:“我新做的醬,你在京城若是吃不習慣那邊的飯食可以就著饃饃吃這個,走吧走吧,路上注意安全些,等你從京城回來了可一定要來找我。”宋沅強扯著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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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的路上齊禾都沒有同他說話,顧默書便忍著也沒有說。
二人就這般
晃晃悠悠到了家。
雲棠見他們回來忙出來幫著拿東西,見車上就那麽一個小小的包袱一個小小的罐子,詫異的看向二人,“你們兩個出去一上午,就隻買了這些東西?”
“他一人坐馬車去,東西還是少帶一些的好,路上別太引人注意,等到了京城少什麽再買什麽。”齊禾知道他不打算同季槐生一同去時還以為他在說笑,誰知道他是認真的,他竟已經約好了馬車,隻等明日晌午離開。
“也是,京城比咱們這肯定繁華的多,東西也多。”雲棠想了想後說道,她壓根沒有注意到齊禾剛才說的是他一人去。
東西準備的差不多了,齊禾回到屋中又取了一張百兩銀票和三十兩碎銀。
她不知道京城物價如何,也不知道祿山書院束脩如何,但她想著這些錢怎麽也可以撐到年底,等年底他回來再給便是。
她將這些銀錢裝進了一個自己繡好的荷包中,這才拿著去了顧默書的屋子。
顧默書正在屋中收拾東西,他要帶走的東西並不多,一輛馬車足夠了。
齊禾將荷包塞進他的手中,囑咐道:“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攔著,下次不要瞞著我們了。”
顧默書喉結滾動,怔怔的看向齊禾。
“到了那邊萬事小心,若是發生什麽事記得同家中說。”齊禾麵上看著無常,可心中實在放心不下。
顧默書才多大就要一個人去京城,她在他這個年歲,哪裏離開過祖母。
“好。”他說。
雖然齊禾手不方便,但當夜還是親自下廚做了飯菜。
因著顧默書明日離開,桌上雲棠與齊禾都喝了一點小酒,二人醉呼呼的叮囑了他一通,直到院中起了風,這才放他回屋。
當夜齊禾睡得沉,一點沒有聽見門邊的動靜。
三更天時顧默書悄悄推開了齊禾的屋門。
他明知道齊禾心中所想,也知道二人現在不會有結果,可他實在改變不了自己的心。
他這次走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他想在臨走前再瞧她一眼。
顧默書坐在床榻邊,給她蓋好被子這才拿起藥酒給她的右手重新上了藥。
齊禾在睡夢中似感受到了疼意一般,直皺眉頭。
顧默書輕輕的她上好藥,又吹了吹這才重新係好。
他抬手揉了揉她擰著的眉頭,對著她道:“我走了。”
天亮了以後,齊禾才從床榻上爬起來,她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
昨夜真是不應該喝那青梅酒,一覺醒來怎麽什麽都忘了。
她努力回想著,抬起手穿衣衫時這才發現自己右手的傷口似乎被人重新拆開上過了藥,因為上麵係的帶子與昨日的不太一樣。
她正想著是不是自己昨夜換了忘記了,就聽見院外傳來雲棠的驚呼聲,“禾禾,顧默書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