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顧默書自那日打定了主意, 便一直在收拾東西。
去往京城路途遙遠,他若是去了怕是隻有休沐時才能回來。
這樣一算怕是幾個月才能回來一次,若是趕上時間緊的時候一年怕是都回不來。
這事他一直沒有同其他人說, 齊禾更是不知道。
自那日他偷聽見齊禾說的那番話後便再也沒有對她做過逾矩的事情, 更沒有說過讓她生氣的話。
他要走了,至少離開府城對齊禾來說是一件好事,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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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那邊今年中舉的書生願意去京城祿山書院念書的隻有兩位,一位是裴解元,另外一位便是季槐生。
按照往年的流程, 九月末他們便會啟程前往祿山書院,畢竟來年二月這些中舉之人大多就要參加京師舉行的春闈。
書院中的夫子給他們二人一人一塊方墨, 語重心長道:“祿山書院人才輩出, 你們二人雖是舉人可到了那裏也要謙遜,哪裏學子眾多不免有許多才華橫溢之人, 你們安下心來好好念書,待來年春闈為師等你們的好消息。”
二人謝過了廖夫子正準備離開,就聽見夫子喊道:“槐生,你等下。”
裴解元對他點了點頭, 先行離開了。
“夫子。”季槐生不知道夫子還有什麽事要單獨囑咐自己便問道。
廖夫子從書架上拿下一本自己批注好的書遞了他。
季槐生看著這書心生疑慮, 他已是舉人用不得這些來著,夫子這是為何。
廖夫子伸手點了點那書的封麵,說道:“這書不是給你的,我記得你與顧默書是好友,這書你有空轉交給他便是。”
季槐生點點頭。
“你們三人都要去祿山書院, 這一路好生照顧彼此別因為自己有了功名就同好友生分了。”廖夫子似乎想起了往事, 摸著自己胡須感慨道。
“三人,不是隻有我同裴解元嗎?”季槐生疑惑道。
“哦, 顧默書沒有同你說起嗎,書院有一去那邊進修的名額,因他次次小考榜上有名,便給了他,到時候他也會去祿山書院。”廖夫子抬眸打量著季槐生,又問道:“是不是你許久沒有見他了,所以這才不曉得。”
廖夫子還記得三年前這顧默書可是日日去找季槐生的,有時他路過他們課室還能瞧見這二人在裏麵談論文章。
被廖夫子這麽一說,季槐生心生慚愧。
他確實許久沒有去找過顧默書了,秋闈前他一直在內城連這邊宅院都很少回來住,顧默書受傷時他在貢院考試也是他長姐替他看過的,放榜後他榜上有名又怕打擊他更是不敢去了。
“夫子,我曉得。”季槐生惶惶道。
一直到出了書院,季槐生這心口都像被壓著一塊石頭。
想當年顧默書不僅給他送考還幫他解決了麻煩,可他現在竟因為功名與他生疏了,他真是糊塗。
季槐生懷中抱著書垂著頭一步一步往前走,根本沒注意旁邊有人走過來。
“季兄。”裴解元一直在院外等他見他出來後失了魂一般忙叫住他。
“裴解元,你這是在等我?”季槐生臉上扯出來一個笑問道。
裴解元確實在等他,他想知道為何夫子會留下他,畢竟在他們二人之中他可是解元。
“這書是夫子給的?”裴解元望過去盯著他懷中的書問道。
季槐生想到他們三人要一同在祿山書院念書,便沒有將此事瞞著他,解釋道:“這是夫子讓我捎給顧默書的,他也會去那邊,到時候咱們三人在書院還能就個伴。”
裴解元詫異的看向他,他沒想顧默書沒有中舉竟然也會去祿山書院,可轉念一想他去那裏念三年確實比在這要好許多,誰不知道祿山書院可是這天下最好的書院,常人想去都進不去。
季槐生同他走了一路,一直到齊禾鋪子前才分開。
季槐生看了看自己懷中的東西總覺得來看人不應該是這般,於是轉身便去前麵糕點鋪子買了些當下最時興的糕點又買了一些瓜果,這才重新返回鋪子中。
他右手抱著書,右手提著東西,就這番模樣走了進去。
蘇鶯沒有見過季槐生,還以為他是來鋪子中買繡品的,她忙迎上去招呼道:“這位公子,不知您想要看看什麽繡品。”
別看蘇鶯年雖小,但這孩子嘴甜,來齊禾鋪子的這些時日那可是幫著賣出去不少繡品。
今日見季槐生這番打扮,她一猜便知道他是書生,見他手中又提著前麵致遠齋的糕點,想來是個不差錢的主。
季槐生沒想到鋪子中竟然有了新人,他彎下腰看著蘇鶯,笑著說道:“我不是來買繡品的,我是來這鋪子找人的。”
“哦,你找誰。”蘇鶯可不敢隨便放人進後院,追問道。
季槐生正要說,就見連同後院的那扇門被打開了,雲棠端著涼茶從那邊走了進來。
二人打了個照麵,雲棠早就看開了,她笑著走過來對蘇鶯說道:“這是你季姐姐的弟弟,叫季槐生。”
蘇鶯一臉原來如此的樣子,叫了他一聲,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雲棠見季槐生拿著不少東西,想來是看顧默書的,她道:“可是來找默書的?”
季槐生點點頭。
“他今日出去辦事了,一時半會回不來,你要不坐下等會。”雲棠倒了杯涼茶遞給他。
季槐生將拿來的東西都放在桌上,這才接過那杯茶。
“找他有什麽急事嗎?”不怪雲棠這麽問,實在是季槐生確實許久沒有來過了。
季槐生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道:“其實也沒有什麽急事,隻是想同他商量一下,若是他不介意,後日可以同我坐一輛馬車去京城。”
雲棠端著茶壺的手一抖,差些將茶壺摔落在地。
她睜大了眼看向季槐生,問道:“你說什麽,去京城?”
季槐生見她反應這麽劇烈,看著像不知情的樣子,便將夫子說的話告知了她。
“你難道不知道他過幾日便要去祿山書院念書?”
雲棠平複了下自己的心情,呐呐道:“我確實不知,等他回來我再問問他吧。”
季槐生見狀便將東西留了下來趕緊溜了,他總覺得今日過來做了一樁大事,今夜齊禾家中怕是會鬧起來。
等他走遠了,蘇鶯瞧雲棠還沒有從屏風後出來,便進來尋她。
誰知一進來就瞧見雲棠呆愣在那裏,似乎受了打擊一般。
蘇鶯搖了搖她的胳膊,小聲在她耳旁喊道:“雲姐姐,雲姐姐。”
雲棠回過神,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麵色如常道:“沒事,走咱們去鋪子裏瞧瞧繡品。”
晌午過來,顧默書這才回來,他剛進了鋪子就被雲棠拉至屋中。
雲棠見他背著包袱手中還提著一木盒,氣上心頭,質問道:“顧默書!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顧默書聞言整顆心吊了起來,難道雲棠知道自己喜歡齊禾這件事了。
這一刻他見到雲棠的反應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是擔憂的,若是他一走了之齊禾被說閑話怎麽辦。
“你是不是要去祿山書院念書了。”雲棠見他不回話,又問道。
顧默書心裏鬆了口氣,原來她知道的是這件事。
“是。”他說。
雲棠心中亂成一團,她瞧顧默書一臉平靜的樣子,仿佛自己找上來質問才是錯了一般。
“這事禾禾可知道,你可告訴我們了?”
“沒有。”
雲棠直接坐在了他屋中的椅子上,抬頭看著這個現在站在自己麵前已經能給自己壓迫感的人。
“你後日便要去京城了你知道不知道,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麽不同我們說,你還瞞著,今日若不是季槐生過來我還不知道這事,你到底想瞞我們到什麽時候。”
雲棠實在想不出來顧默書為何要瞞著他們,畢竟去京城念書這也不是難以啟齒的事情。
“是不是因為禾禾生氣所以你才這樣。”
“不是。”
雲棠委屈的用衣袖擦了眼角的淚水,低喃道:“反正我是管不了你,這事禾禾回來我便同她說,你自己想想怎麽解釋吧。”
說完雲棠就跑了出去,壓根沒再瞧顧默書一眼。
顧默書看著自己剛剛提回來的東西,心中空****的,是啊他後日便要離開了,可他還未說,他最近到底在想什麽。
齊禾一早就和季葉梨去了城郊農戶那邊,天黑了才回來。
她還沒來得及梳洗一番去去身上的濁氣,就被雲棠扯到了屋中。
雲棠紅著眼,拉著齊禾的衣袖,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樣子。
“怎麽了這是,誰欺負你了。”齊禾摸了摸她的發絲,問道。
雲棠眼巴巴的看著齊禾,迂回的說道:“禾禾,有一件事我要是同你說了,你可不能生氣。”
齊禾見她難過成這樣,還以為她是弄壞了鋪子中的什麽繡品。
“好,不生氣,你說吧。”
雲棠鬆開她的手,給她塞了一杯茶水,“你先喝一口順順氣,我怕你聽完連水都喝不下去。”
齊禾笑笑,還能有什麽事能讓她連水都喝不下去啊。
雖然這般想著但她還是聽話的抿了一口。
雲棠糾結了半天這才說道:“你知道嗎,默書他,他...”
齊禾心跳漏了一拍,難道顧默書喜歡她那件事被雲棠發現了。
雲棠這是接受不了?
齊禾還在胡思亂想,就聽見她緊接著道:“他要去京城的祿山書院念書了,後日便啟程。”
齊禾聞言手一鬆,那茶盞直接落在地上。
茶水濺濕了她的裙擺,她趕忙蹲下身子去撿地上的碎片。
“禾禾你聽清了嘛。”
齊禾隻顧著撿碎片,壓根沒有小心一些。
直到她手心一陣刺痛那鮮紅的血液從中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