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齊禾和李嫣坐在屋裏早就聽見了院外的動靜。
隻是沒想到李嬸還是那個樣子,死性不改。
李嫣站起來想出去看看,可想了想又坐下了。
不是她心硬不為所動,隻是昨夜真真的寒了心。
如果不是齊禾她們把她帶回了,天寒地凍的她一個小娘子身上又沒銀錢能去哪裏。
若是凍死在外麵,看李嬸今天的樣子,也不過就是出個喪打發了。
她的命哪裏是命。
而她相公李義還會一直被蒙在鼓裏,其實李義人不錯的,李嫣在心中想。
齊禾看出李嫣的糾結,心中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顧嫂子,在家嗎?”門外傳來李義的喊聲。
齊禾站起了身,見李嫣沒有攔著,這便出去了。
門一打開,就見外麵男人紅著眼,手指緊緊攥著衣袖。
李義見門開了,一個和自己媳婦差不多大的小娘子站在裏麵,詫異了一下。
也不能怪他認不出來,李義天一亮就去上工,傍晚才回來,也確實沒見過齊禾。
隻不過看著齊禾這樣子,嘴裏一下子叫不出來那聲,顧嫂子。
“進來吧。”齊禾說。
“我、我就不進去了,李嫣可還好?”李義問道。
“不太好。”齊禾張嘴便說。
李義猛地睜大眼,聲音顫著問道:“可是病了,我、我進去瞧瞧。”
齊禾側身讓他進了門,又把人領到了屋門口。
李義想要推門的手都有些顫抖,還沒觸碰到,門從裏麵被打開了。
李小娘子還穿著昨夜那身薄薄的衣裳,眼中帶著淚。
兩個人一見麵,便抱了起來。
齊禾識趣的給二人關上門。
屋內,李義捧著李嫣的手仔細的瞧了一番。
“怎麽都不和我說。”
李嫣哭著笑了一聲:“我沒事的。”
“這怎麽叫沒事,昨個你要是沒被帶進來,我可怎麽辦。”李義默了默才說。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你看。”李嫣一邊說著一邊轉了個身。
李義眼尖的在她轉身時看見她脖頸處隱約有一道紅痕。
伸手便摸了上去,李嫣一下子僵住。
“這就是你說的沒事?你就瞞著我吧!”李義咬著牙說道。
劫後餘生的感覺還是充斥在他的內心,他差一點就見不到了,差一點。
這麽些年,他們母子二人一起生活,他敬重他的母親。
自己腿腳不利索,一直沒說上親,他都做好一輩子不娶的打算了。
可他娘卻給他買了一個小媳婦回來。
一開始他根本不想耽誤人家,而且李嫣歲數還小,可這一日有一日的相處,他早就不能把李嫣當做妹妹來看待,他是真的喜歡的。
可他也是真的沒想到,真的沒有想到他娘竟然能下得去狠手。
李義把人攔在懷裏,壓低嗓子說道:“和我搬出去吧,咱們在外麵住。”
李嫣詫異的抬起頭看向他。
“以後我和你一起回來見娘,平日裏你跟我住,我攢了些銀兩,在外麵租一個一進的小院不成問題。”
“真的?”李嫣眼中都帶了光。
“嗯。”李義堅定的說。
-
齊禾出了屋子便去了廚房躲暖。
想到顧一硯的身子,又燒了一鍋熱水,裝在茶壺中,去了顧一硯的屋子。
敲了門,沒等人應,便進去了。
顧一硯吃了藥就歇在了**,現在正捧著一本書在讀。
“來了?”他說。
齊禾回了他,又用瓷碗給他倒了一杯溫熱的水。
這瓷碗還是從顧家帶回來的,因著顧一硯有病在身,顧家也是看不上他起居用的這些東西。
要不憑著他們摳門的性子,怎麽也是要扣下來的。
“喝點水吧,整日裏醒了就看書,你也不覺得累。”齊禾把瓷碗放在了案幾上。
顧一硯把書放在一旁,看到瓷碗中竟是白水。
齊禾想到他要說什麽,忙道,“你吃著湯藥最好還是不要喝茶水,藥效會弱一些。”
顧一硯聞言笑出了聲,“原來還有這種事,我竟不知。”
說完喉結滾動,抿了一口水。
“他們的事?”顧一硯在屋內也聽見了外麵的動靜。
齊禾隻聽著他說,沒說話。
不管李義他們怎麽解決,都和她無關,但私心還是希望李小娘子能過的好一些。
“看他們吧,這不是在商量嗎,你看我都來你這躲閑了。”
顧一硯聽到後嗆了一口水,輕咳了起來。
齊禾忙把人扶正,伸手拍著他的後背,收斂著生怕把人一巴掌拍過去。
“沒事,沒事,不用。”顧一硯擺了擺手,示意齊禾停下來。
他現在的身板子確實禁不住這麽拍下去。
顧一硯自己能察覺出來,雖然他清醒的時間長,偶爾可以下來走動走動,但是他仍舊感覺身體空的厲害。
仿佛是軀殼在走動。
這種日子對於顧一硯來說並不好受。
他想著在自己活著的時候給這個家再攢一些東西。
昨夜李嬸的樣子,讓他擔憂。
李嬸和他繼母沒什麽不同,不過他那繼母更會偽裝罷了。
當時分家寫的明白,但若是她們拋下麵子呢,是不是就可以和李嬸一樣做些無賴行為。
顧一硯皺起眉:“齊禾,有件事得麻煩你幫我跑一下。”
齊禾看他嚴肅的樣子,以為是什麽生死攸關的大事。
聽他說完,才放下心來,原來是擔心這個。
齊禾應了下來,說一會幫他跑一趟,同時也讓他放寬心,這個家裏還有她呢。
正說著,門外傳來李義的聲音。
齊禾看向顧一硯,兩人正好對視上。
顧一硯點了點頭。
齊禾這走過去把門打開,就見門外李義嘴唇動了動,似乎有什麽話想說。
“嫂子,那個、能讓嫣兒在你這再住兩天不?”
齊禾挑了挑眉,以為李義這是退縮了。
“就兩天,行不,我、我和我娘說去我們搬出去住,找院子得兩天。”李義急慌道。
原來如此,李義這小子竟然是這樣想的。
倒是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李嬸可能不會同意。
齊禾麵色平靜道:“可以住著,不礙事,不過其他的事你最好早點解決。”
李義哪裏能不知道齊禾這是在擔心什麽。
點了點頭便快步走了出去,看這樣子應該是回家和他娘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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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嬸回了家越想越後怕。
她不是怕李嫣那死丫頭沒了,她是怕她兒和她分心。
外麵沒有什麽動靜,李嬸卻坐的不安穩。
她知道近日來她兒對李嫣好,這就是她不滿的地方。
以往,她兒子李義心中她一直都是最重要的,那時他們孤兒寡母過日子也難啊,鄉裏鄉親的都看不上她們一家,她才賣了田來到鎮上。
後來條件好一些,她不想她兒孤苦一輩子,當然也是有私心,想抱孫子,這才買了一個小娘子,為了掙回麵子,還是在李家莊挑的。
可後來,李嬸發現她兒把重心逐漸偏移到買回來的李嫣身上。
一開始她告訴自己成親了的人都會這樣,過了這段熱乎勁就好了。
但她兒的眼神騙不了人,她覺得她兒子被狐狸精迷住了。
要是李嫣給她生個孫子她也就忍下這口氣,但一年多過去了,李嫣那肚子就是沒個響聲。
她兒也越發的偏向李嫣,她心裏恨啊。
平日裏對李嫣再不好不過就是打罵兩句的事,她兒也不知道。
可剛才她兒看她的眼神,她真的怕了。
李嬸焦急的坐在屋裏,半敞著門,也不覺得冷,眼睛總是往門口看。
她等著,等著她兒回來。
等李義推開門站在她麵前時,李嬸還是有一些恍惚。
忙起身抓住李義的手,道:“我的兒,你算是回來了,你媳婦她人呢。”
李義看著麵前的人,心中隱隱作痛。
如果可以他當然不想搬出去,但現在他隻有搬出去才能給李嫣一條路。
“娘,嫣兒在顧大家住著呢。”
“啥?還住著?不回來了這小丫頭?”李嬸蹙起眉問。
李嬸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怎個出去一夜就住人家不回來了,這哪裏像話,傳出去算什麽。
再說顧家還有顧大呢,那漢子雖說病著但到底是個男人!
李義扶著老太太坐下,這才道:“娘,我打算帶著嫣兒搬出去住。”
“什麽?”李嬸驚的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你在說什麽胡話。”李嬸變了臉色。
李義拽著李嬸的手,把人又扯下來,讓人坐好。
“娘,我們就是搬出去住,隔一天就回來一趟。”李義解釋道。
“那也不行!”李嬸氣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可是那死丫頭和你說了什麽,你這是不想要娘了啊。”
李嬸哪裏能想到李義會提出搬出去這種話。
她覺得這定是李嫣說了什麽,顧家也脫不了關係,定是他們嘴碎,嚼了舌根,她兒才會這樣。
李義見他娘這樣,這才板起臉來,道:“娘,你可知昨夜差點出了人命,嫣兒怎麽可能還回來。”
“我不在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麽,娘,你心裏都知道,事到如今,我們搬出去就是最好的辦法,不住一塊,就不會發生那些事,平日裏我們也回來吃飯看您,就是夜裏不留下了。”
李嬸隻覺得當頭一棒,整個人差點沒有緩過來,看著她的兒子隻覺得陌生。
最後直接坐在地上掩麵哭泣。
李義知道他娘這是等他心軟。
可這次他沒有,他隻是將李嬸扶了起來,回自個屋子收拾了下他和李嫣兩個人的東西。
李嬸見自己這樣兒子都沒有改變心意,心中惶恐不安。
從屋內跑了出來攔住背著包袱的李義,“你不能走,你是我兒。”
“娘,我們不是走,就是夜裏不在這住,平日裏還是回來的,就在外麵待上段日子,等嫣兒好一些我們再回來。”說完李義便往門外走。
李嬸愣在院裏,幹杵著幾分鍾,見人走遠了沒回來,這才晃過神。
一個人也不罵了,掩麵哭泣。
李嬸知道兒子這是真的下了決心,現在說什麽也沒用了。
她麵上雖後悔了,但心中卻記恨上了顧大家。
她還是覺得她兒子這樣定是顧大家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