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賭場

夜深了, 城牆腳下的一條死弄堂裏格外熱鬧,張燈結彩,就像過節一樣。

可這地方卻破破爛爛的, 紙糊的窗戶又醜又漏風, 若是風再大些,一定能將這屋子吹翻。

寧熙從來就沒見過這麽破的房子,她簡直不敢相信,富饒的江南居然還會有這種幾十年前就該拆掉破屋。

這地方又逼仄又潮濕, 一踩一個水坑, 卻偏偏點著五顏六色的燈籠, 寧熙心裏發毛,她一點都不喜歡這裏。

似乎是察覺到少女內心的不安,仇野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說, “別怕。”

可寧熙卻實實在在嚇了一跳, 轉身就抱住了仇野的胳膊。她能感受到少年身子一僵, 可自己卻無論如何都沒膽子鬆手。

少年似乎想把手抽走,寧熙連忙死死抱住,“就一會兒, 一小會兒!”

少女的柔軟和香甜通過胳膊傳遍全身,仇野不再說話, 也沒再將胳膊往回抽。好像那隻握刀的手天生就該被寧熙抱著。

幸好這裏掛著五顏六色的燈籠,否則他一定會被人發現耳根異樣的顏色。

大鑼鼓敲開一道掉漆的小門,很快就有個老頭迎上來,他跟老頭耳語幾句,然後指向仇野和寧熙,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老頭是個幹瘦的小老頭,他用冒綠光的眼睛打量兩人一眼, 便轉身離去了。

大鑼鼓解釋道:“這意思是你們可以進來。”

見狀,寧熙不由好奇,“你跟這裏人很熟?”

“一般般吧,也就我帶朋友來他們都會讓進的交情。”大鑼鼓說起這事時不由下巴上揚,嘴角上翹。

“可你不是在這裏偷東西麽?他們難道不討厭偷東西的人?”

“噓——你不懂就別亂說,那叫生存之道。”

“好,我不說了,”寧熙又學著大鑼鼓的口音重複一遍,“生存之道。”

大鑼鼓磨了磨牙,“我跟這裏人是有交易的,我給賭鬼引路,這裏的人就讓我進去借東西。能借到東西是我的本事,被抓了是我活該。賭場裏本來就人多眼雜,被借東西的人隻能自認倒黴。”

“給賭鬼引路是怎麽個引法?”

“比如我把你們帶進來,就叫引路。”

“可我們又不是賭鬼。”

“大多數人隻要試著賭一把就會變成賭鬼的。”大鑼鼓在前麵邊走邊說,“這賺的不是不義之財,而且賺得輕鬆容易,有時候豪賭一把,就能賺一輩子的錢,能買馬車,甚至還能購置宅子。”

“那你為什麽不去賭?”

大鑼鼓跳起來,“我走的是生存之道,又不是刀山火海!我這種正當職業,怎麽能跟賭鬼比呢?”

“你不是說贏了就能買大宅子麽?”

大鑼鼓著急道:“現銀換籌碼,你連輸多少贏多少都不知道,隻會看到一串數字變大變小。等你輸的時候,還有什麽錢不錢的,你隻會因為想要翻盤越賭越多。總之,莊家是不會輸的,輸的隻有賭鬼。”

進門後,寧熙一直在觀察周圍。這裏因為人多,空氣不流通,不僅熱得有些悶人還充斥著汗液的酸臭味。是以,寧熙抱仇野的胳膊也抱得越來越緊了。

不知為何,這一路上仇野顯得格外沉默,就連她剛才跟大鑼鼓那麽激烈地討論時,仇野都沒插嘴。

賭桌前人擠人,他們撅著屁股,緊緊盯著賭桌上的骨牌骰子,一個兩個,都快變成鬥雞眼了。

寧熙撇撇嘴,眉毛也皺起來,“賭鬼都這麽不挑剔嗎?那桌子破破爛爛,還很髒。”

大鑼鼓笑道:“就算賭桌在茅坑裏,賭鬼也不會挑剔的。”

這時,一個頭發亂糟糟但是衣著很華貴的青年大喝一聲,“還有沒銀子?都拿出來!”

青年身旁跟著個頭發花白的老漢,老漢麵色有些為難,“今天帶來的銀子都在這兒了,大少爺,您賭完這局就跟老奴回去吧。”

青年心思全放在賭桌上,哪兒有心思聽老漢嘮叨,連句不耐煩的“知道了”都不肯說。

他正在賭牌九,而且馬上就要推莊了。

據說在宋徽宗年間,民間遊戲之風盛行,排九牌這種遊戲先由民間誕生,再傳進宮裏,風靡一時。而江南這邊,最為流行。

高級的排九牌一般由象牙製成,也叫牙牌,但今日場上的牌卻是由染黑的竹子製成,再刻上點數。這實在是最劣等的牌了,跟青年渾身華貴的衣裳不相匹配。

寧熙不免想起京中的一些紈絝子弟,隻是她沒想到,這些貴族青年來賭的地方竟然是這樣髒亂差。

大鑼鼓低頭小聲對她說,“莊家管這個叫做肥羊。”

“為什麽?”

大鑼鼓開始沾沾自喜地炫耀起自己所知道的東西,“有些人身份特殊,不能賭,所以就會到這種隱秘的地方來找刺激。”

“什麽刺激?”

“當然是賠錢咯,你看,那大少爺已經推完莊了,居然拿了個‘癟十’!這是最小的點數,拿到了就是通賠!”大鑼鼓笑起來,他似乎很樂意看到別人賠錢。

莊家是個身穿道袍,左耳邊戴花的青年。這裏光線昏暗,雖然看不出青年的年紀,但也能看出青年五官立體,是個美人。

隻聽見那戴花青年打開折扇扇風,笑道:“孫大少爺,想翻盤還是明日再來吧!”

孫大少爺抓狂地揉了揉頭發,他脫下外套,吼道:“我這身外套用的是蘇州上好的錦緞,能壓多少錢?”

戴花青年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也罷,再跟你玩一把。”

後來孫大少爺輸了外套,輸了玉佩,輸了鞋子,輸了發冠,渾身上下隻剩下一件小衣。

可他滿臉漲紅著,還是不肯走,“我聽說你喜歡別人的老婆?”

戴花青年點點頭,“是的,我喜歡別人的老婆。”

“好,那我就把老婆壓給你,我們再來一局!”

“可你老婆現在又不在這裏,你怎麽押?”

“我老婆見我那麽晚不回去,肯定會找來,到時候就能押給你!”

戴花青年搖搖頭,“我喜歡別人漂亮的老婆,不漂亮的我可不要。”

“你要是見了一定會說我老婆絕頂漂亮!”

“你既然有漂亮的老婆為什麽又要把你漂亮的老婆拿出去賭?你不喜歡你老婆?”

孫大少爺脖子一哽,“喜歡啊,怎麽不喜歡,但我要是把老婆押出來,我就能下決心翻盤!”

戴花青年朝他擺了擺手,“等你老婆來了再說,隻怕你要賠了錢又賠老婆嘍。”

戴花青年說罷朝人多的地方一吼,“還有沒有要賭的?”

“這裏!”大鑼鼓跳起來,指向寧熙和仇野,“這裏有兩位要賭的。”

寧熙瞪他,“喂,你沒事喊我們做什麽?”

“你們自己說要找歐陽大俠的請柬的!”大鑼鼓瞪大眼睛,看上去很無辜,他用下巴指向那戴花青年,“你們想要的東西在他那裏,找他賭就好了!”

“你有孔雀山莊的請柬?”寧熙問那戴花青年。

戴花青年笑道:“當然,鄙人不才,恰好你想要的鄙人都有。”

他說著拿出請柬,在寧熙眼前晃了晃。

“你想賭什麽?”寧熙問。

戴花青年收好折扇,用扇子指向寧熙的鼻子,“你。”

“我?”寧熙指了指自己,“為什麽?”

戴花青年聳聳肩,“我早就說過,我喜歡別人漂亮的老婆。”

寧熙皺眉道:“我不是誰的老婆。”

戴花青年看上去有些驚訝,“你不是那位黑衣少年的老婆?那你一直抱著人家胳膊幹嘛?難不成你這個年紀還能生出那麽大的兒子?”

寧熙臉紅了,她這才發現自己一路上,不知不覺間已經抱住仇野的胳膊抱了很久很久。仇野不說話也不動彈,她抱得太舒服,以至於都忘記……

耳根發著燙,寧熙把手收回來抱在胸前,噘嘴道:“現在呢?你想怎麽賭?”

戴花青年想了想,“還是賭你。”

“為什麽?我又不是別人漂亮的老婆。”

戴花青年又笑了,雙眼微眯,看上去像是隻老狐狸。

他說,“老不老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漂亮,我很喜歡。怎麽樣?賭不賭?”

“不賭。”

這話不是寧熙說的,是仇野說的。仇野沉默了一路,一開口,語氣就像冰一樣寒冷。

“為何不賭?”戴花青年摸著下巴,表情也變得微妙起來,“孔雀山莊的請柬有時效,你若是想進孔雀山莊,必須拿著請柬趕在明晚之前上山。否則以後再想要進去,可就難了。”

仇野的眼裏依舊如寒潭一般平靜,“我確實想要請柬,而且從你手裏取得是現在最快的辦法。但是,賭可以,拿她當賭注,不行。”

“為什麽不行?哦,你怕輸。賭是需要勇氣的。”

“我不會輸。”少年冷冷道。他的背挺得很直,漆黑的瑞風眼直視著高坐桌台的戴花青年,好像他才是這裏的主人一般。

戴花青年笑得像花一樣嬌豔,“哪裏來的狂妄小子,你說不會輸就不會?”

“不會。”少年語氣依舊冰冷。

但戴花青年卻笑不出來了,他是這裏的莊家,怎麽敢有人在莊家麵前大放厥詞說自己不會輸?可笑,年紀不大,口氣倒大得很!特別是那漠不關心的眼神,看著就煩。

“你珍視她,所以怕輸,承認就好,沒必要嘴硬。”

“不是嘴硬,我不會輸。而且我說過了,她不能被拿來當賭注。”

“我討厭嘴硬的人……”戴花青年已經把花從耳朵上取下來了,那是小朵的紅牡丹,在昏暗的燈火下,顯得分外地紅。

瞧著這壓抑的氣氛,大鑼鼓心裏有些慌亂,他扯了扯寧熙的袖子,“勸勸你朋友吧,那戴花的公子,不是好惹的。”

寧熙在心裏捏了把汗,“還是你去勸勸那戴花的公子吧,我的朋友,也不是好惹的。”

“不知好歹,我是看你們救過我弟弟,才好心提醒!現在是你們在他的地盤上,搞清楚狀況!要是你們到時候被打了,我可是要跑的啊,先跟你們說好!”

被這麽一說,寧熙也有些動搖,她扯了扯仇野的衣袖,仇野立刻偏頭聽她說話。

“仇野,你真有把握贏他?”

“不是有把握,是我一定會贏。”

寧熙知道仇野是不會說謊的,但她心裏有個疑問,既然一定能贏,為什麽不拿她當賭注?反正又沒什麽損失。

她看向桌前的戴花青年,“隻要我們賭贏了,就把請柬給我們,你說話算話?”

戴花青年像狐狸一樣笑道:“當然,不過你們要是輸了,你就得做我的小老婆。”

“好!”寧熙皺了皺眉,她扯了扯仇野的衣袖,“我們跟他賭!”

可少年沒應聲,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外走。

“仇野,你不要請柬啦!”寧熙連忙喊他。

“請柬可以用別的辦法取,但你不能當賭注。”

“為什麽?你不是說不會輸麽?這樣我們不就能趕快拿到請柬然後去孔雀山莊?”

少年聲音悶悶的,“寧熙,能拿來下注的都是物品,你要做物品嗎?”

手腕被握得越來越緊,寧熙吃痛,輕輕吸了口氣,少年就沒那麽用力地去握她的手腕了。

“我不是物品,也不要做物品。”寧熙說完看向台上的戴花青年,“我們不賭了!”

少女眼睛亮亮的,在這昏暗的弄堂裏,明亮得像是顆星星。

她幾步走到仇野跟前,用胳膊撞了撞他,“走,我們出去喝酒。”

她有時候會猜不出少年心裏在想些什麽,但她覺得,少年心裏一定有一直堅持的東西。

“等等!”戴花青年一拍桌子,“想走可沒那麽容易,就算不拿你心上人當賭注,你今天也必須跟我賭。”

“她隻是我同伴。”仇野糾正道。

戴花青年可沒心思去糾結什麽心不心上人,他現在隻想看這個清傲的小子折腰!

仇野沒拒絕,“你想賭什麽?”

“就賭最俗的,錢!最低一百兩下注。”

“好。”仇野說。

寧熙這會兒又不解了,她湊過去悄聲問,“我們為什麽要在這裏跟他耗時間?”

仇野對她笑道:“你不是想喝酒麽?好酒都不便宜。給你賺點酒錢。”

寧熙吃吃笑,“我發現你最近經常笑,我喜歡你笑起來的樣子。”

仇野忽然就不笑了,他用拳頭遮住唇,輕聲咳了咳,他看向戴花青年,臉上的表情又重新變得冰冷,“你想怎麽賭?”

戴花青年似乎是有必勝的把握,“我這裏有牌九、骰子、大小、單雙……五花八門,應有盡有,當然是要都賭一遍。”

莊家怎麽可能不自信?因為莊家根本不可能會輸。

少年神色依舊淡定從容,“好,奉陪到底。”

第一場賭的是大小,第二場賭的單雙,第三場賭的是骰子,仇野賭一場贏一場。

“還來嗎?”他問。

戴花青年唇色已有些發白,嘴唇勉強勾出一個笑,“當然,說好了都賭一遍,那自然要都賭一遍。”

最後一場賭的是牌九。

仇野翻出牌,竟然是丁三配二四——至尊寶,猴王對。

四周喧嘩的聲音幾乎在一瞬間止息,圍觀的人靜悄悄的,他們都伸長脖子去看那賭桌上的牌,然後發出或驚訝或讚歎的吸氣聲。

片刻過後,不知是誰高聲喊了一聲“好”,全場鬧騰起來,紛紛討論著那讓賭徒們魂牽夢縈,朝思夜想卻求之不得的至尊寶!

大鑼鼓也激動起來,他戳了戳寧熙的胳膊,“看來你朋友要在這裏出名了,他居然能在陸公子手下打出猴王對。”

寧熙看不懂牌九,繞來繞去的,看得頭疼。

“這牌很好麽?”她問。

大鑼鼓像看傻子一樣看寧熙,“當然了,這是最大的牌,好多人可能一輩子都沒這個運氣。他打出這副牌,整個賭局基本上就被控製在他手裏了!不信你看陸公子,嘴唇都發白了。”

“陸公子是誰?”

“就是那個戴花的青年,我隻知道他姓陸,這賭場就是他的。”大鑼鼓說著有些幸災樂禍道,“看來陸公子這回丟臉丟大嘍。”

“那是他活該,誰讓他自取其辱的?”寧熙蹦蹦跳跳地跑到仇野身旁,朝那戴花公子做了個鬼臉。

戴花青年冷笑,“官家小姐,卻沒個官家樣。”

寧熙揚了揚下巴,“你管我什麽樣,我隻知道你現在是輸錢樣!”

她說著握拳輕輕地給仇野錘了錘肩,“你太厲害啦,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還會這個?”

“你不知道的還多。”少年悶悶地說。

“那我們在一起待久點,我是不是能再多了解你一些?”

“嗯。”少年聲音更悶了。若是仔細聽,甚至還能聽出幾分沙啞。

少女軟軟的身體幾乎快趴在仇野身上,仇野耳朵紅了。寧熙在激動的時候,他們之間的那條邊界就會逐漸淡化,最後甚至變得沒有。這讓仇野有些難以應對。

換做別人,他直接反肘擊開就好了,可那不是別人。仇野隻能裝作那條線還在,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睚眥閣的產業遍布黑白二道,仇野自小在睚眥閣長大,耳濡目染,學了些技巧,所以今晚的“運氣”好得爆炸。讓人氣惱的是,偏偏又揪不出來他的錯處。

戴花青年隻好願賭服輸,他將銀票和請柬推過去,“請柬就當是我送你的。”

仇野也沒多客氣,收下銀票和請柬道了聲,“多謝。”

少年的聲音清清冷冷,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戴花青年聽著覺得尤為刺耳。

他擺擺手,“趁我沒反悔前,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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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賭場裏仍舊熱鬧。這裏十二時辰都不打烊,晚上的人甚至比白天更多。

戴花青年回想起那少年方才在賭桌上的神情。

少年似乎永遠都是副冷靜淡漠的樣子,拿到爛牌不慌張,拿到好牌也不激動。甚至在打出至尊寶這種牌時,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他明明技巧很高超,卻並不愛賭。一個不愛賭的人卻有很高的賭技,實在奇怪得很。但如果那個人自小生活在魚龍混雜的黑/道裏,就不那麽奇怪了。

“嗬,不愧是操刀鬼。”戴花青年喃喃道。

他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拿著根點燃的旱煙。

他在自己的房間,房間裏沒有別人,此時房裏煙霧繚繞。

可這時,空氣裏忽然傳來一股香氣,是刨花水的味道。

戴花青年警覺地站起身往那香氣傳來的地方看去。

隻見月光下站著個女人,一個成熟的,美麗的女人。

“太子殿下。”那女人笑著喚他。

戴花青年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下來,他眯著眼睛吸了口旱煙,立體的五官在煙霧後顯得更加醉人。

“你是誰?”他冷冷地問。

女人的聲音卻既柔媚又熱情,“我是來殺您的花無葉。”

……

與此同時,另一邊。

“幹杯,今夜我們不醉不歸!”寧熙舉起酒杯跟仇野和大鑼鼓都碰了碰,她今夜心情極好,皺起鼻子笑得像朵剛盛開的花。

大鑼鼓說,“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們今後要是還有想要打聽的消息,都可以來找我。我可是這裏的老鼠,哪裏都竄的。”

喝了兩杯酒,仇野眼裏的冰也化了一半,他看著笑眼盈盈的寧熙,自己也低著頭,唇角含蓄地上揚了。

寧熙很快就捕捉到他這點細微的變化,“仇野就要多笑笑才好!”

其實仇野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笑,等聽到寧熙說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嘴角已經有些僵了。

手摸上刀柄,仇野倒了杯茶一飲而盡,這才拉回些許理智。

他看向寧熙,依舊是清清冷冷的樣子,漆黑的眼裏,永遠裝著心事。

“少喝點,不然我又得背你回去。”他說。

然而,寧熙已經有些醉了,“沒關係,我不用你背,我就趴在桌上,睡到天亮。”

她說著真的趴在桌上睡了起來,口中不停囈語道:“外麵真好哦,可以跟朋友喝酒,可以學到很多東西,還能趴在桌上睡覺,我想跟仇野永遠在一起……”

仇野握刀柄的手握得更緊,眸色也變得更深。

永遠嗎?寧熙,你真的,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