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陛下躺平了

永徽三年。

中秋佳節。

白日皇帝於甘露殿大宴在京諸宗親、群臣。

席間又特賜禦用月餅瓜藕並玉簫金管單與長孫太尉。

長孫無忌原就性傲重顏麵,獨得禦賜便也歡喜,執杯上前謝恩並賀皇帝再得一子。

皇帝舉杯笑應:“舅舅實不必多禮。”之後一飲而盡。

見皇帝今日喝的又快又多,此時麵上已經泛紅,長孫無忌不由勸道:“陛下雖興致好,卻也該飲酒有節。”

李治聞言便擱下了酒杯:“好。”然後揉了揉額頭:“朕是有些醉了。”

長孫無忌原本還想借著今日中秋佳節就太子事再勸兩句——前幾日諸臣上書請立太子,皇帝隻道立嗣乃國本大事,要細細思量兩日再與宰輔們議此事。

然而接下來幾日皇帝卻根本沒動靜,連他都不肯見。

長孫無忌便想著今日佳節再提醒皇帝一句,但見皇帝今日喝的有些多了,倒是不好提了,免得皇帝酒後任性倒是將話說僵。

又道:“若是陛下有些醉了,不如早散了宴回去歇一歇。”

李治也點頭:“就如舅舅言,少頃便散了吧。”之後便伸手捏了一枚案上的鹽漬青梅,似是喝多了酒要壓一壓。

含在口中後,大約是覺得梅子味道不錯,就很隨意地舉起彩瓷碟:“舅舅也吃一個吧。”

長孫無忌伸手拿了一枚。

薑沃遙見上方舅甥和睦。

不單她在看,宗親群臣俱看在眼裏。

*

是夜,中秋月圓。

皇後隨宮中往年例,於紫薇殿設宴,邀皇帝與後宮賞月——除武昭儀產子未足月不能來,其餘妃嬪都到了。

李治原想留在安仁院陪媚娘的,就聽媚娘勸他去赴宴:“皇後娘娘設宴,陛下豈能不去?陛下隻管去,不必管我。”

“朕還是……”說了三個字,李治忽然反應過來:“莫不是太史令要來吧。”

媚娘莞爾:“她是來看弘兒的。”

李治不由笑了:“來看弘兒?好吧。那朕去看看,宮宴上有什麽好的,給你們送了來。”

邊說又邊走到欄車旁,

低頭戳了戳孩子的腮,這才走了。

李治才走沒多久,薑沃進門,又把李弘小朋友戳了一遍。

*

皇帝到紫薇宮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跟在皇後身邊的長子李忠。

皇長子今年已有八歲,此時正乖巧中又帶點拘謹的在同皇後說話。

孩子長大的就是這樣快,五六歲時看著還是孩童,沒兩年便有了些小大人的模樣。

皇帝入座,諸嬪妃起身行禮。

“劉寶林未到?”

皇帝的嬪妃數不太多,起碼一眼能看出少了誰。皇長子生母劉寶林此刻並不在這兒。

王皇後答道:“劉寶林病了,這不,怕給孩子過了病氣,便把皇長子托給我看兩日。”

皇後見皇帝目光打量長子,就記起家中囑咐,要替皇長子多說好話,想了想道:“陛下,皇長子是個聽話的孩子。”

皇帝輕笑:“是啊。”

他不肯將皇長子交給皇後,看來……也由不得他了。

朝上剛提出立太子事,劉氏便病了,皇長子‘不得不’到皇後身邊養幾日。

皇帝轉頭看了一眼小山,小山悄悄退了出去。

待再回來上前倒酒的時候,小山就悄聲回稟道:“是劉寶林自己報了病。”

皇帝端起酒盞:那就是為了自己孩子的‘前程’,忙不迭病了。

他抬頭仰望中秋月圓。

明月孤懸。

皇後見他望月,便又道:“陛下,既是賞月,不如讓忠兒做首詩陛下瞧瞧。”

皇帝轉頭,月色下笑意溫和如水:“好。”又轉向淑妃:“素節今日怎麽也沒來?”

淑妃低頭答道:“回陛下,那孩子有些咳嗽,妾便未敢帶他過來。”帶來做甚,搶未來太子的風頭嗎?

她自己跟皇後別一別就算了,可不能讓兒子跟未來太子別上。

皇帝舉杯,再次將酒一飲而盡。

既如此,便不再拖下去了。

明日,見一見舅舅吧。

**

長孫無忌自中書省出,穿過朱明門、兩儀門,徑自行向立政殿。

路上凡見到他的官員與內侍,皆是畢恭畢敬與之見禮。

倒是長孫無忌心中有事,便也沒怎麽理會——

這一路他都在琢磨,到了立政殿怎麽勸皇帝。

他與皇帝是舅甥,多年相處下來,如何看不出皇帝不太喜歡,亦不想立皇長子忠?

原先皇帝是更喜歡皇次子素節,如今更好了,直接給新寵武昭儀所出之子起名李弘,擾的朝臣浮想聯翩的。

長孫無忌忍不住歎口氣:或許父子血脈相承便是如此吧。

先帝文治武功何等英明神武,一生若說有什麽糊塗事,便在子嗣上。立了嫡長子為太子又偏寵魏王,兄弟二人鬧得生死仇敵一般,險些因父子情誤儲位大事。

當今性仁厚溫和,朝事上也算是一點就通,從幾年前監國起就做的不錯——倒是做了皇帝後,因年輕總有些任性。在長孫無忌看來,若是小事也罷了,偏生當今又與先帝一般,在子嗣事上有些迷糊起來。

貞觀一朝儲位亂象可不能再重演。

無嫡立長,早早立了皇長子為太子,入東宮由群臣教導,早得人望,好絕了將來寵妃之子奪位。

長孫無忌這一路,都在整理‘皇長子做太子的必要性’回答。

因他還記得永徽元年與皇帝的談話,那時皇帝問他為什麽幫著皇後要皇長子。

又曾與他說起,既然沒有嫡子,那便等皇子們都長大後看看性情再說。

當時自己點了頭,如今既然改了主意,皇帝隻怕要不悅再問。

*

然而有些出乎長孫無忌的意料,這回皇帝並沒有任性,也並沒有問他請立太子的緣故,而是在專注翻看一套書。

案上累累擺著三十卷《律法疏議》。

這套書,長孫無忌很熟悉,正是他負責編纂的。

早在貞觀年間,他便領諸臣,前後花費十餘年,編成《貞觀律》。

先帝頒行於天下。

皇上登基後,又因律法條文簡略,各地官員甚至三司對同一條律條的解釋和判罰都不同,就令長孫無忌再帶人修《疏議》,即為每一條律文做出疏注,以釋疑義。

皇帝正拿了其中一本在看,見長孫無忌進門,依舊手不釋卷道:“舅舅有此編纂《貞觀律》與《疏議》之功,已必青史留名。”

為國定千載律法,也是長孫無忌生平一得意事,聽皇帝此言,不免開懷道:“亦是陛下仁厚慎刑,見各地判罰屢有差異,不忍人因律法不明遭刑,這才有此《疏議》。”

皇帝放下手裏的書:“朕欲明年新歲後,頒行《永徽疏議》於天下,此後,凡斷案叛罰,必引疏議行之。”

長孫無忌欣慰:“陛下英明。”

*

說過《疏議》事後,李治望著眼前的長孫無忌:“十年前就是舅舅教朕悉知律法條文——朕的經史子集是不同的先生教的,唯有律法,幾乎都是舅舅教的。”

長孫無忌思及舊事,也帶了幾分懷念之意:“陛下從小就聰慧懂事。先帝道陛下應多學律法,陛下便也不嫌枯燥,常來與臣論律。”

李治低頭看著白紙黑字,條條分明的律法條文。

舅舅就是這世上最通曉國律之人,然而褚遂良違詔犯法,也依舊為舅舅所庇護輕縱。

可見,人說什麽、懂得什麽並不重要,最終要看人做什麽。

於是,在長孫無忌才開口道:“陛下,皇長子忠……”

李治就笑著搖頭打斷道:“舅舅不必說了。”他目光從書上轉到長孫無忌的麵容上,認真問道:“舅舅是選定了,覺得忠兒更適合做太子?”

長孫無忌頷首:“無嫡立長,皇長子當為太子,早入東宮以安國本。”

李治沉默半晌方輕聲道:“好,明日朝堂,朕便下旨。”

*

是夜,小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殿外團團轉。

自打今晨皇帝見過長孫太尉後,就一直在偏殿沒出來過,最要緊的是也不吃也不喝。

他鬥膽進去過一回,問皇帝要不要傳膳,被皇帝賞賜了一個砸到腳邊的杯子。

小山哪裏敢再提著頭進去。

隻是皇帝已然這樣坐到了二更天,這,這也不是個事兒啊!

來換班的宦官魚和,遠遠就見小山在外麵轉圈,問明情形後轉身就走。

小山連忙叫住他:“你去哪兒!”

魚和道:“請武昭儀。”

小山吃驚:“武昭儀還未出月中……”

“武昭儀能不能來是一回事,今日你不去請又是另一回事。”

說完就迅速走掉了,反應過來的小山悔的腸子都青了,哎喲,我這一天在外頭瞎轉悠什麽呢!

*

立政殿偏殿門開。

“媚娘?”李治見著披風兜帽而來的媚娘,立時起身:“你怎麽能下床!”

媚娘聲音很溫和,似乎融入了未點燈燭的昏暗夜色中:“無妨,陛下無需擔心。我問過薛大夫了,月中也無需一直躺著不動。”

她不隻沒有一直躺著,因她素喜潔淨,問過薛大夫後,還把屋裏燒熱了沐浴過一回——

若不如此,她便覺得坐月子像是坐牢,又不幹淨又不能動。

李治邊走過來邊伸出手,媚娘則正好將手搭在他掌心:“陛下。”

昏暗殿中,她聽見皇帝的聲音重澀:“媚娘,朕明日要立忠兒為太子了。”

媚娘的手從搭在皇上掌心,變成了握住——才過了中秋,外頭並不冷,但皇帝的手很冷。

“舅舅做了決定,朕亦然。”

媚娘輕歎:“我知陛下心苦。”

從前廢太子事上,媚娘就曾感歎過,陛下對自己肯放在心上的人,還是很重情分的。

長孫無忌……

媚娘曾聽不隻一個宮人提起過,先帝駕崩的那一夜,陛下就伏在舅父肩上,兩人對哭了良久。

且先帝崩於翠微宮秘不發喪,陛下自翠微宮歸京護衛之事,都是長孫無忌安排的。

哪怕這一路行來,有過些性情不和,但皇帝是真的依靠過信賴過這個舅舅。

哪怕在昏暗中,媚娘也能看出皇帝的神情,雖是下定決心卻實是消沉。

若是長孫無忌不曾插手儲位事,不曾與柳奭等人來往,或許皇帝還能繼續與舅舅磨下去,就像許多年輕新君與威重老臣一般,雖有分歧,但各自讓步,磨合到一種兩人都能接受的程度。

可現在,不能了。

“媚娘,你……”

皇帝還沒有問完,媚娘罕見打斷了他:“我早說過,會一直陪著陛下。”

“宮裏這許多人,朕身邊卻隻有你。”皇帝轉頭望著她:“可媚娘,這一回很難。”

“你,甚至是咱們弘兒,

都要陷入其中。”成為朝堂博弈的一部分。

他才說完,便見媚娘毫無畏懼之色,似此事天經地義般道:“陛下已在其中,那我自然要陪陛下一起,難道還要躲在後麵,甚至使陛下再費心周全於我嗎?”

李治心中波瀾稍定,伸手握住她的手:“好。媚娘,陪朕一起吧。”

陪朕一起走入這風雨之中。

*

媚娘將九枝燈一一點亮,自然也看清了案上累累的三十卷《疏議》,正是太尉領三司朝臣編纂而成。

媚娘知皇帝不想再看了,於是將這些書一卷卷收回匣中去。

太尉。

媚娘將最後一卷書放好:某種程度上,長孫太尉成全了她。

*

“陛下要如何做呢?”

燈燭盡數點亮後,立政殿再次亮如白晝。

皇帝從暗格中拿出一封密信:“太子事先如此也罷了,媚娘先看看這個。”

媚娘看過後不由凜然,極鄭重道:“陛下,若此事為真,確是要比太尉與立太子事更要緊些!”

密信是英國公李勣所上。

其上奏明一極要緊事——駙馬都尉薛萬徹對皇帝語出怨懟,更與荊王李元景等人相從過密,疑有謀反之心,請皇帝細查之防備之。

媚娘見此便與皇帝想到一處去了:若有宗親要謀反,那比長孫無忌事更要命更要防範!

畢竟長孫無忌是要維護皇帝,起碼是皇帝這一脈,他才能繼續做‘元舅太尉’,能夠立於朝堂之上。若是換了其餘李姓宗親為帝,皇帝要是第一個沒有性命的,那長孫無忌絕對能混個第二名,都沒人能跟他搶這個位置。

在應對宗親謀反上,長孫無忌絕對會站在皇帝這邊。

不過凡有涉及謀反事,一旦徹查必牽連甚廣……

媚娘忽想起一事:“陛下可信得過英國公?英國公與薛駙馬似從前就有舊仇。”

皇帝點頭:“一來,朕深信英國公,二來,薛萬徹此人,與他沒仇的人少。”

薛萬徹,不但是駙馬都尉,亦是功臣將領,先帝曾說過‘當今名將,唯李勣、江夏王道宗、萬徹而已。勣、道宗雖不能大勝,亦未嚐大敗;至萬徹,非大勝即大敗矣。’[

1]

當然,先帝說這話時,已是貞觀末年,便沒有將他自己和李靖算進去。

能得先帝這樣一句評價,也足見薛萬徹實有戰才與戰功。

然而薛萬徹實在驕橫不會做人,無論跟哪位將領搭夥出征,必然與對方鬧翻並被對方拚命彈劾。

甚至以英國公李勣這種老成持重,頗為謹慎的人,與薛萬徹一同征過高句麗後,都被薛萬徹搞得直接向先帝道:“薛萬徹仗氣淩人也罷,但其發言僭越怨望,罪不容誅!”

李勣一提此事,軍中附議人實多,可見薛萬徹人緣多差。

先帝也就將其除官,隻留駙馬都尉一職閑置京中。

“朕向來重英國公,薛萬徹怨懟於朕,朕也素知——他也未怎麽遮掩,自朕登基來,多以足疾難行為由,大朝會都屢屢不至。”

自登基來,朝臣、宗親的一幕幕皆在皇帝眼前轉過。

李治冷笑道:“宗親與大將勾結欲謀反,太尉把持朝堂一言九鼎——可見,朕在他們眼裏,大概除了‘仁厚溫和’一無是處。”

媚娘再次握住皇帝的手:“陛下還記得咱們的小五十九嗎?”

自從媚娘進宮後,當年他們在九成宮一起看的猞猁,待遇飛升,直接成為宮中獸苑的頭號保護動物,恨不得吃塊肉都十八人圍著它轉,如今都變成了一隻胖猞猁,還是媚娘特與獸苑提過,才開始控製飲食。

李治點頭:“自然記得。”

媚娘道:“陛下還記得它捕獵前的樣子嗎?”

李治點頭,與媚娘雖是異口,然同時說出了一句話:“鷙鳥將擊,卑飛斂翼;猛獸將搏,弭耳俯伏。”[2]

媚娘在燈下笑曰:“既如此,接下來的日子,我陪陛下放鬆一二吧。”

*

自立太子國本安定後,朝臣們漸覺,皇帝似乎有些懶於政事了。

原本皇帝在朝上會細問細查之事,如今也都直接點頭,全然交付宰輔——甚至有種當年守孝不理政事的意味。

以至於如今政令皆出自三省。

說是出自三省,其實出自一人——

中書省負責擬成詔書(長孫無忌與柳奭為中書令親擬)——門下省審查封駁詔書(於誌寧來審自然不會駁回)——尚書省去執行(褚遂良不折不扣去按長孫太尉的意思執行)。

原本三省該互相牽製,如今卻直接閉環了,還有別人什麽事?

其餘朝臣也罷,怎麽都是當差。

然李氏宗親怨聲載道頗為不忿。

皇帝登基這三年來,一直厚待宗親。

先帝周年時,皇帝還給所有叔王姑母兄弟姊妹都加了食邑。凡有年節更有嘉賞,宗親若有不法事,皇帝能從輕處置也都從輕而決。

可如今,皇帝忽然撒手不管了。

宗親們就覺得,簡直要被長孫太尉欺負死了!

尤其是之前與長孫太尉關係不佳的李道宗等人,覺得現在於朝上說話,就像是空氣一樣。

從位高權重,變成說話無人理會,實在是難受。

宗親多有上書,甚至直接去麵聖者陳情者。

然而全都石沉大海,皇帝甚至跑出宮玩去了——

先帝在時,皇帝為追思生母文德皇後,起大慈恩寺,並請玄奘法師主持寺務。

今歲春時,玄奘法師曾上書請建一高塔,用於存放他從西域帶回來的貝葉經文並舍利子等物。

皇帝允準。

此時正好塔成,皇帝便出宮去大慈恩寺為先帝與文德皇後祈福,並為此塔賜名‘雁塔’。

且不止去一次,而是常出宮與玄奘法師談講佛法。

朝臣們愕然:陛下怎麽直接蹦到先帝晚年狀態去了!

還是長孫太尉勸過,皇帝雖有孝心屢往大慈恩寺祈福,但佛法易移性情,還當適可而止,皇帝出宮次數才少了些——

等皇帝減少出宮次數時,已至永徽三年十一月。

皇帝當朝下旨,詔各宗親(濮王李泰因病除外)皆入京同過新歲,以便來年正月大祭昭陵。

臘月,各州宗親漸至長安。

誰料,還未到新歲,朝上便有石破天驚一大事——駙馬房遺愛首告其妻高陽公主謀反,欲與人同擁立荊王李元景為帝!與之同謀者多為宗親,諸如駙馬都尉薛萬徹,平陽昭公主之子兼駙馬柴令武等人。

皇帝聞言驚痛傷懷:“朕之血親怎會如此!”太尉於旁冷曰:“宗親中多有不臣之人,陛下務必細察重審之!”

帝實傷感不忍聞,此事一任太尉。

長孫太尉雷厲風行,房遺愛所告者,皆沒入大理寺親審。

冬日京中,一片肅殺。

*

五日後的大朝會。

薑沃隻覺得腦子亂的嗡嗡的。

今日朝上——

長孫無忌曆數謀反人士,從罪證確鑿的李元景薛萬徹,一直牽連到隻是與高陽公主等人有往來的吳王李恪與江夏王李道宗。

後兩者哪裏肯認,隻在皇帝跟前喊冤:都是宗親,哪裏能沒有過來往!分明是長孫無忌把持朝綱,蓄意連坐構陷李氏宗親!

見長孫無忌被圍攻,褚遂良自要站出來,道心有不軌把持朝綱的分明是李道宗,他曾掌兵權在軍中頗有聲望,卻還要舉薦門下省侍中宇文節,妄圖涉三省事。

驟然被點到名的宇文節,剛站出來自辯了兩句與江夏王無過密往來,就被人的叩首聲打斷。

轉頭一看,居然是劉洎之子劉弘業出來叩首喊冤道:當年其父劉洎為褚遂良所誣陷,如今他已有證人,請皇帝為其父洗清冤屈!

此語一出牽連先帝一朝舊事,朝上爭辯聲更多——還有與韋思謙交好的禦史趁機拍磚想撈好友回京,就煽風點火道:“若褚相曾冤從前劉相,未必不冤旁人!還請皇上再查韋思謙被貶之事。”

而當年同隨先帝親征高句麗的李道宗,忽然想起一事,再次劍指長孫無忌:“當日褚遂良誣告劉洎,長孫太尉為其作保!不知又是何心!”

長孫無忌大怒:“事涉謀逆者安敢言此?!”

……

看朝上熱鍋鼎沸之勢,薑沃手持笏板立在當地,腦子裏隻剩下一句話:啊,整個晉西北亂成一鍋粥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