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相顧無言
紫薇殿。
隸芙站在王皇後跟前,洗耳恭聽皇後猜到的答案。
但聽皇後說完自己的猜測和幾條理由後,隸芙目瞪口呆大為震動:“娘娘怕是想多了!”
皇後道:“不是我多想,你還記得廢太子事嗎?為了一個不入良籍的樂人,那位還與先帝鬧得天崩地裂的——你忘了?咱們第一回 到九成宮東宮的時候,前院還有個大坑呢。”
“那坑原是廢太子為那樂人立的衣冠塚,先帝下令不得不挖了去,但廢太子卻都不讓人填土,就那麽空著。最後還是陛下入東宮後,咱們才將那院落收拾了。”
這件事隸芙記得,坑還是她看著宦官們填土種花的。
因此隸芙也疑疑惑惑起來,不過她還是道:“不知娘娘記不記得是哪個宮人所言舊事,奴婢再去細問——若是知道當年崔郎為何忽然離開晉王府,去了鴻臚寺,此事應當就更分明了。”
皇後記性很好,很快給出了一個名字,隸芙領命而去。
而隸芙在問出‘廢太子男寵事後,先帝忽下令將崔郎調去鴻臚寺,接下來崔郎便到西域最偏遠之地出使一年’這樣的消息後,默默走回來了。
好大一瓜啊。
但吃瓜是人類的天性——皇後與隸芙兩個便在燈下嘰嘰咕咕說了一夜,喝完了兩壺蔗漿,才將這些年的‘星點線索’複盤完畢,並且串成了一條起承轉合的故事線。
話說的太多,以至於睡前王皇後不由摸了摸嗓子:“明天熬點潤喉的草藥茶喝吧。”
隸芙忙點頭應了:“夜深了,奴婢服侍皇後安歇。”
正彎腰整理床鋪時,忽然想起一事,不對啊!
她忙轉頭去看妝鏡前的皇後道:“咱們雖知崔郎事,但他於事無補啊。娘娘想要的是皇子,咱們還是得找個可意的宮女給陛下送去。”
隸芙這才發現,這一晚上原來沒幹正事。
然後試探著出了個主意:“不如明兒奴婢去掖庭一趟,好好尋一番。若是要容貌堪比的自是不可能了,但若是有眉眼相像些的……”
皇後從鏡子前麵轉過頭,歎氣道:“隸芙啊,你這個法子,可真是有點蠢了。”
“這麽些年了,陛下若是想找,還用等咱們?你瞧後宮可有眉眼相似者?”
隸芙說出口後,其實也覺得是個餿主意。
皇後起身:“這事兒我有主意,明兒我去麵聖。”
隸芙一萬個不放心,堅決讓皇後先把想法跟她講一講,聽完後覺得,誒?似乎還挺靠譜的。
“明日就安排,會不會急了些?”
皇後擺手:“這種事有什麽可拖的。”
*
冬日,因多有外邦使節入京賀新歲,一向是鴻臚寺公務繁忙期。
今年因是永徽元年,忙碌尤甚。
崔朝都難得幾日沒有摸魚,一直在專注公務。
直到被人打斷:“崔典客丞,陛下召見,請隨咱家去吧。”
崔朝望著眼前的宦官,筆下未停,依舊在寫名刺:“這位公公倒是麵生。”
這位宦官倒也毫不掩飾,拿出自己的魚符給崔朝驗:“咱家是六品殿上監,原是不管傳話事的。”
崔朝頷首:“既如此,公公請回,我自會去立政殿麵聖。”
那宦官道:“聖人急召,讓咱家這就請崔典客丞往宜春北苑去。”
崔朝手下的筆一頓,然後若無其事換過一張字條來寫。宜春北苑他知道,是東宮一處宮室。
如今陛下已登基,從東宮搬出,怎麽忽然又在東宮召見。
魚符做不得假,這人必是六品殿上監——宮中能用這個品級宦官的,除了陛下,也隻有皇後和淑妃了。
崔朝不由想起薑沃曾提起的‘淑妃拉攏’之事。
那這回呢,到底是誰?又是為了什麽?拉攏?陷害?還是要做個局捏個把柄?崔朝腦海中過了數個可能性。
那宦官似乎有些著急了:“還請崔典客丞這就隨咱家來吧。”
崔朝將寫好的新字條封好,在信封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隨後站起身來:“好,我這就隨公公過去。”
要是不能一探究竟,他估計會好奇的睡不著覺。
不過,該報備還是要報備的。
崔朝隨這位宦官走到鴻臚寺大堂前,將手中信封交給專門負責傳遞公文的小吏:“是件要緊事,直接送到太史令手裏。”
*
就在崔朝跟著麵生宦官往東宮宜春北苑去時,皇後來到了立政殿麵聖。
見殿內無閑人,皇後便開門見山將自己的來意說了。
“我知陛下心裏有個掛念的人,但身份上不太合宜入宮。”
皇帝停筆:“皇後如何得知?”
這回不用隸芙在後麵扯她,皇後都知道不能交代程公公出來,否則以後誰給她們傳遞消息。
於是隻道:“是我自己從陛下的話裏琢磨出來的。”王皇後想,這也是實話,其實程望山也沒提供多少信兒,多半還是靠她自己。
好在皇帝也不是真的要問——
小山收錢賣禦前消息,還是他安排的。與其讓禦前被人想方設法安釘子進來,不如就讓小山這種懂分寸又圓滑的人,主動對外釋放一些消息。
於是隻點點頭,就皇後‘如何得知’這件事翻篇。
李治語氣多了幾分慎重:“皇後既知,今日過來是要做什麽?”
其實要不要把媚娘事透漏給皇後,李治也一直很猶豫——不為別的,隻為王皇後是他完全摸不準路數的人。
他完全猜不到王皇後知道這件事,是會拿著禮法來直諫力阻媚娘進宮,還是會鬧開來直接去向長孫太尉告狀,亦或是會順著他設想中最好的路,主動將媚娘接進宮來。
為了王氏的不可捉摸,李治最終示意小山可以把‘先帝武才人事’透給王氏前,是做了最壞打算的——
他已經在感業寺周圍安排了不少親衛。
就怕王氏選了最壞的那條路,直接告狀給舅舅。
此時他望著王氏,慎重中甚至有幾分緊張。
終於到了揭盅的時候了。
*
王皇後點頭道:“陛下想來是囿於顏麵,又恐流言傷人。那我願意替陛下周全此事!”
李治心下一寬。
終於,王氏這一回走了一條他最希望的路。
聽王皇後接著又道:“我願為陛下解憂,還請陛下也成全我,給我一個皇子撫養。”
李治的欣喜變成了帶著拒絕的猶豫——他再想媚娘回來,這話也是不能應的!將來他與媚娘的孩子,怎麽能給皇後養呢?
皇後見他如此,不由驚訝道:“
我替陛下周全心意,難道陛下都不肯寵幸個宮女,將其子抱給我嗎?”
李治一怔:“你隻要個宮女的孩子?”
皇後疑惑道:“不然呢?我還能要誰的孩子?”
李治忽然覺得有什麽不對似的,不由細看王氏。
帝後二人再次麵麵相覷起來。
片刻後,還是李治先打破了沉默:“好,那皇後要派人出宮接人的時候……”
王皇後搖頭道:“陛下,人已經在宜春北苑等陛下了。”
李治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王皇後又耐心重複了一遍。
有那麽一瞬間,李治還真以為,王皇後是雷厲風行已經將媚娘接進宮了。然而很快就明白必不是,親衛們早得過他的吩咐,絕不會讓宮裏人無聲無息帶走媚娘。
那皇後接進宮的到底是誰!
李治起身,手一指皇後,吩咐道:“看好皇後,不許離開立政殿半步!”
他即往東宮宜春北苑去。
*
立政殿離東宮宜春北苑很近,隻需要穿過兩道門——這是皇後特意選的地方。
李治很快就到了宜春北苑門口。
來的路上程望山已經把跟隸芙所有對話都交代了,然後狠狠打了自己兩巴掌道:“都怪奴婢怕皇後娘娘衝動去告知太尉,便想著慢慢透露此事。”他還等著隸芙下次問就說呢!
一聽程望山還沒將媚娘的名字說與王氏,李治就覺得眼前一黑。
他停步於院外吩咐小山道:“你進去看看,不管是哪一家的命婦或是小娘子,一定要好生安撫,再帶來朕跟前,朕親自厚賞。”
小山連忙進去。
片刻後,李治便見戰戰兢兢的小山出來,身後跟著一個他熟悉的身影。
崔朝看到皇帝,還有點驚訝:“原來真的是陛下叫我嗎?”
李治:……
朕累了,毀滅吧。
他隻覺腦中翻江倒海一般,而王氏剛才的話,有一句忽然特別清晰的從他記憶裏蹦出來:“不然呢?我還能要誰的孩子?”
原來是這個意思。
李治在無邊的惱火中竟然又升起一點奇特的慶幸感:還好是崔朝,
王氏若是這麽自作主張的弄了別的朝臣來,他真不知如何收這個場了。
“程望山,去把皇後叫來。”
外麵被皇帝叫到大名的小山公公立刻連滾帶爬去叫,心裏隻有一個想法:我要死了。
*
皇後過來的也很快。
而在這兒期間,皇帝也簡短(但艱難)的把這件事與崔朝說了一遍。
於是王皇後進門之時,崔朝沒有忍住看了她一眼——作為朝臣,他一向是很注意目光避開嬪妃的,但今日實沒忍住,用一種近乎於膜拜的眼神看了一眼王皇後,然後才垂下頭。
王皇後是有些忐忑的:在立政殿見皇帝麵色驟變拂袖而去時,她與隸芙就相視不安。
偏生此時陛下還不讓她帶隸芙進來,隻許她一人麵聖。
“皇後,朕許你先自辯。”
皇後想了片刻道:“陛下,是我辦的太急了,沒有跟陛下商議的緣故嗎?”
李治方才的滿腔怒火,在聽到王皇後這話的時候,忽然就跟暴雨打過的火堆一樣盡數熄滅了:罷了,真的,罷了。
他剛提起些力氣,要跟皇後說明此事,忽然聽到輕輕的叩門聲。
皇帝難得厲聲道:“誰都不許進來!”
倒是一旁崔朝輕聲道:“陛下,還是讓她進來吧。”
聽崔朝說讓進,皇帝也就猜到了門外是薑沃。估計崔朝來之前就覺得不太對,給太史局送了個信。
李治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崔朝回去也會如實告訴太史令的,還不如讓她眼見為實。
於是無力擺手。
崔朝走去開門。
因剛才皇帝的聲音太出乎意料的嚴厲,薑沃沒有直接走進來,而是先從崔朝背後探了半個身子出來看了看。
她接到崔朝的信後,第一個反應也是蕭淑妃。
於是來之前,還隨手拋銅錢起了一卦,發現並無不吉,隻是卦象有些糾結混亂。
糾結混亂?
她與崔朝一樣,帶著幾分好奇便往宜春北苑來。
如今推門一看——皇帝、皇後、崔朝竟然都在,那確實是有些混亂。
崔朝等她看清裏麵的情形,確定過並無什麽事發生,就伸手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別看了。
然後對皇帝道:“陛下,臣等先告退了。”
皇帝緩緩點頭。
倒是皇後忽然道:“先等等。”然後對皇帝澄清道:“陛下,太史令可不是我叫來的。”
皇帝覺得,他所有的感情似乎都耗盡了,麻木道:“朕知道。”
崔朝與皇帝相識多年,從未見過皇帝這般整個人都呆掉了的模樣。
*
太史局。
薑沃將崔朝帶到袁師父原先的屋中——這裏最為隱蔽,隔音最好。
“今日是怎麽回事?”
崔朝便從頭講起。
薑沃弄清這一場烏龍後,不由笑了。
心道:這叫什麽,這就叫天然呆克腹黑啊。
又見崔朝臉上帶著無奈與鬱悶之色,就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玩笑道:“唉,也不怪王皇後錯想啊。”
實在美色誤人啊。
崔朝抓住她的手,學著她素日調戲自己的話委委屈屈道:“是,沒辦法,都是美人的日常罷了。”
薑沃忍不住笑倒於美人膝上。
她歎笑過此事後,便起身道:“我去一趟感業寺。”
這樣的事,她要不跟媚娘說,今晚實在難睡著。
*
宜春北苑。
李治望著眼前的王皇後。
從有意爭取太子之位近十年來,他覺得自己頗擅因勢導利,終於結結實實撞在了南牆上。
王皇後給了他一個難忘的教訓:做事,要因人而異。
因此他很直白道:“朕與崔卿,與任何朝臣,皆是君臣之分,君臣之誼。若今日事,有流言蜚語自紫薇宮傳出,朕就將紫薇宮的宮人全發落去玉華宮。”
“朕記得,常給你出主意的,是一個叫隸芙的宮女吧,今日事她……”
他還未說完,王皇後就打斷道:“陛下,這次的事兒,全是我誤了,不是隸芙給我出的主意!與她無關,陛下不如罰我禁足,或是將元日宴也交給蕭淑妃。”
李治忽然笑了:“皇後如此緊張一個宮女。”
“倒是不在意今日之事,如何令朕難堪嗎?”
“皇後,你是不是從未想過,身為六宮之主的皇後該做些什麽?”
王皇後怔住了。
她下意識想說:我做了呀,從太子妃時,我就想替你管著整個東宮,替你打理家業,管束妾室和宮人。
是你一直不讓我做的。
但或許是皇帝的語氣太沉,雙眸中有太多她沒看懂的情緒。
以往有什麽就說什麽的王皇後,這些話就沒出口。
皇帝似乎也沒有等她回答的意思,隻是聲音愈發沉道:“我記得皇後說過,欲效仿母後做一賢後——母後當年曾親口向父皇道不願兄弟子侄布列朝廷。畢竟漢之呂、霍外戚之亂都是切骨之誡。”[1]
“母後尤其向父皇請命‘不令其兄長孫無忌位列宰輔’。”
“然父皇信重舅舅,非要許尚書右仆射兼吏部尚書之位,後來母後還私下苦勸舅舅,直到舅舅上書辭官。”
李治想到這兒,不由有些苦澀。
他把前朝的思緒先放下,隻看向王皇後問道:“皇後既然久欲效仿母後,如今皇後之舅柳奭已官至六部尚書,也算位高權重——朕今日免了他的官職,皇後覺得如何?”
皇後呼吸一滯,下意識求情道:“陛下,這回事我想差了,犯了大錯,可與舅舅無關。陛下聖明,何以後宮牽累前朝?”
李治也沒有意外。
他早知道,皇後向來是以她的母家為重。
今日他直接以母後事警王氏,就是他最直白的,也是最後一次問王氏:你會做世家的女兒還是選擇做朕的皇後。
果然,皇後的選擇,從來如是。
人以自己家族為重,是理所應當。但皇後之位,卻不該如此。
皇後想過嗎?或許也有過吧,但她是過不了那一關的。
王氏這個皇後,是給王家做的,給柳家做的,唯獨不是給自己這個皇帝做的。
李治慢慢點頭道:“如此,朕知道了。”
**
他不知王家和柳家付出了什麽,才讓舅舅肯出麵替王皇後討要皇長子。
但這讓李治前所未有的抵觸和警惕:如果舅舅隻是做慣了長輩,對朝政大包大攬,他雖然會很不痛快,但也能忍耐。畢竟舅舅跟李勣同歲,也已經是五十六歲的年紀了,而自己才二十多歲。
隻要舅舅全心向著自己,所行之事都是為了替自己穩住朝政,就都好商量。
他會逐漸成為一個讓舅舅和朝臣們都安心的皇帝。
可舅舅竟然幫皇後插手皇子事,那一刻,李治心底忽然有一種刀鋒劃過般的清醒與劇痛:如果立了年幼皇太子,這個孩子還被世家出身的皇後捏在手裏,他這個皇帝的性命與皇位真的穩妥嗎?
世家有這種算計很正常,他們一直想掌控皇帝,複往日世家榮光。
那舅舅又為什麽願意插手此事?
*
雖心中有懷疑,但那一日,李治最終選擇跟親舅直言相問:“舅舅為何要幫皇後要皇子?”
長孫無忌道:“陛下忘了?陛下當年剛入東宮一年餘,就得了如今的皇長子。當時先帝是有些遺憾不是嫡長子的。”
“但因是陛下所出第一子,還是極喜歡,甚至親自教過認字。既如此,豈能由一個寶林撫養。”
李治這才略微放鬆一點,對長孫無忌道:“舅舅,皇長子原就有個長的名分,若是由皇後撫養,將來立太子一定繞不開他,可朕是沒打算那麽早立太子的,總要看看心性如何,也最好是孩子們都十歲以上再說——舅舅覺得如何?”
長孫無忌思慮片刻:“也有幾分道理。”
又囑咐道:“但陛下還是該盡早有個嫡子,若有覺得可解悶的妃嬪,多召見兩回也無妨,但皇後才是正妻。”
見皇帝應了,長孫無忌才起身告退。
告退之禮一如既往被皇帝托住胳膊不許行,長孫無忌倒也慣了,隨著就直起身。
李治感慨道:“朝中諸事有太尉,朕就安心,家事有舅舅,亦是如此。”
他一如多年前帶著對長輩的孺慕望著長孫無忌:“舅舅會一直幫我嗎?”
長孫無忌也笑了:“自然。我這做舅舅的,不幫自家外甥,還能幫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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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見皇帝似乎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語,王皇後終於忍不住忐忑道:“陛下,這回是我錯了。”
“但此事除了我與隸芙,旁人都不知道,家中更無人知曉。”
方才皇帝一句要免舅舅的官職,令王皇後很擔憂。
她試著道:“我不再問陛下之事,更不會將此事告知家中,還請陛下息怒。”
李治已經換了如常淡然的神色,甚至還帶了一點安撫之意,對有些驚弓之鳥的王皇後道:“方才不過是朕的氣話。皇後放心,朕不會貶柳奭。他連太尉都能說動,實乃大才。”
王皇後這才稍放心些,自請回去禁足。
他望著自己的皇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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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回頭就把‘謎語人’小山捶了一頓。但到底是心腹,沒有舍得拉出去打板子,而是給了十下藤條。又不解氣,轉為扣他的錢:“扣你一年月例不算,今年你得的賞錢,也俱不許私留,全部送到……宮外遂安夫人的女醫館去,也給自己積積陰德!”
痛失年薪的小山真情實感地哭了。
但他也忙伏地叩謝陛下:辦出這樣的事兒來,陛下居然沒打死他,真是洪恩了。
他發誓,這輩子也不做紫薇殿的生意了。
發落過小山後,李治獨自一人在立政殿坐了許久。
心中唯有一個想法越發清晰:他要盡快接媚娘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