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再見媚娘
永徽元年。
七月底。
夏末秋初,蟬鳴寥落,秋風乍起。
聖駕輕車簡行再至昭陵——
兩個月前的五月間,皇帝已經率百官行過先帝周年祭,這次皇帝再往昭陵,是為了給大哥送行。
因身份尷尬,李承乾一直住在昭陵,未入長安一步。
為先帝守過一年後,他便令看守昭陵的宦官送書信到長安,要回黔州去。李治回信挽留,然而李承乾接著再送,一定要回黔州。
“其實我是想大哥一直住在昭陵的,我想大哥也是願意一直陪伴父皇母後,但我也知道,大哥為什麽一定要走。”馬車中,皇帝聲音輕的似乎自言自語。
薑沃在旁靜靜聽著。
皇帝在來昭陵前,特意叫了薑沃過來,問她要不要跟著一起去。
薑沃立刻答應:“多謝陛下想著。”
她其實一直想問問大公子,袁師父如何?她離開後師父又在萬嶺穀住了多久?是否有搬走,又為何一直不給她來信。
但她見到李承乾的兩回,一次是送先帝棺槨到昭陵,一次是先帝周年祭,實在不宜打擾。
因不知袁天罡究竟在遊曆何方,她連一句話也無處可寄。
這回跟著皇帝來送別大公子,正好可以問一問。
*
“袁仙師在萬嶺穀住到春日雪化,便離開了。他並未說要去哪兒,隻說是要去見見還在的故人們。”李承乾想了想又道:“那幾月,偶有閑聊,袁仙師總提起太史令。既然這樣惦記,等袁仙師安頓下來,想來會告知太史令。”
薑沃謝過李承乾,就退出來,不再打擾兩人告別。
李治與李承乾一如幾年前般坐在竹椅上看雲。
依舊是凝英殿的院中——
先帝駕崩後,長孫皇後的棺槨就不用停放在凝英院了,而是與先帝合葬昭陵。
這一年來李承乾就住在這個院中。
守昭陵的宦官曾想給他換個院落住,畢竟是停過棺槨的院落,但李承乾覺得沒有比這裏更安心的地方了。
將來,他還要回到這裏來的。
“大哥,你可以一直住在這裏。”
李承乾平淡道:“我本就是流放之人,況且,隻要我在昭陵一日,總有人盯著這裏。”
先帝的嫡長子在這裏。
他很直接道:“稚奴,若是有心人要拿我身份做文章,你會煩惱,我亦難安。再或者,若是我死在昭陵,你豈不是百口莫辯?”
李治不再說話,他早也明白。
“既如此,趁著天光明,我送大哥——我已問過,馬車兩個時辰的腳程就到官驛。”
起身之時,李承乾忽然問道:“小九兒,你是不是很累?朝事讓你很為難嗎?”
李治剛想說什麽,卻又抿了抿唇笑道:“累自然有一些,但不為難,大哥放心就是。”
李承乾也沒有再問,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
待送走了大哥,李治越發覺得空落落的。
薑沃道:“陛下,上馬車吧。”
卻見皇帝轉頭對她笑了笑:“薑卿先回。朕騎馬回去,也好散散心。”
薑沃:?
下意識說了一句:“陛下若不乘馬車,臣獨自坐此金紋朱蓋車,實是僭越。不如臣跟陛下一起騎馬吧。”
原本她總在宮中,騎馬的水準一般,但這一年來,常出宮來住,騎馬的機會多了便也熟練了。
李治擺手道:“不必,朕許你乘此車。”說著翻身上馬,還示意跟出來的小山跟上自己,然後令隨行的親衛,一半跟著自己,一半跟車走。
薑沃也就明白了。
“那陛下一路當心。”
李治點頭:“好。”
**
感業寺內。
媚娘正在夕陽下於院中散步——她原本看書入迷的時候,夕陽西下也是不在意的,還是薑沃道:“黃昏時候半明不明,看東西最傷眼,姐姐不如這時候起來走走。”
薑沃記得之前聽家人說過,黃昏時半明不明,燈又不夠亮的時候,開車最累對眼睛最不好。
因此見媚娘有時候也懶得點燈,就著夕陽餘暉看書,就總勸她。
原先兩人都住在一起的時候,媚娘有時候還會忘記。
如今分別兩地,薑沃也無法在黃昏時分從署衙回來叨念她了,媚娘反而深深記得這話,每到黃昏就把書放下了。
正在走第七圈呢,就見嚴承財跑了來:“武才人,快,快開下門上的鎖。”
媚娘笑道:“薑妹妹來了?”
嚴承財頭搖的像是撥浪鼓:“不不,是,是陛下來了!這不,這位是……”他身後走出來一位宦官。
媚娘認識這一位,點頭致意道:“小山公公。”
從前她與還是晉王的李治在獸苑相見,都是這位小山公公跟著。
小山,大名程望山,聽到‘小山公公’這個稱呼還挺感慨的:如今他是陛下跟前第一人,宮裏除了陛下,哪怕皇後淑妃見了他,也都得給臉稱一句‘程公公’。
不過眼前人叫‘小山’也是該著的——當年若無獸苑事,他也不會被晉王收做心腹。
於是他立刻應了一聲,然後堆笑道:“貴人竟還記得奴名這等小事!”
旁邊的嚴承財愣了愣:看看人家程公公,第一次見麵就知道叫貴人!我呢,一直一口一個武才人的叫了一年多了……怪不得人家能在禦前混,我在感業寺混呢。
*
李治終於要見到媚娘時,心底思緒便像是狂風驟雨中的湖泊,激**的一塌糊塗。
他進門前原就想好了說什麽:媚娘,這一年多,你受苦了。
但當他踏進院門,看清立在院中雖緇衣無飾,卻依舊鮮妍明媚,玉麵映紅雙眸明亮,帶著些微笑意的媚娘後,口中的話不知怎的就變成了——
“媚娘,這一年多,朕受苦了。”
媚娘望著他,第一回 當麵喚道:“陛下。”
李治第一次伸出手,真正的握住了她的手,然後覺得,長長鬆了口氣。
“你陪朕說說話吧。”
**
次日天色微明時,李治坐起來。
伸手撩開帷帳,隻見屋內隻有他一人。
倒是窗戶已被推開半扇,有晨起清爽的微風吹進來,帶著一種略帶辛辣的香氣——是桌上香爐,顯然已換過了新的香料,是種令人神清氣爽的木香。
李治就徹底醒過來。
他披衣出來,就見媚娘正在院中坐著,手托腮守著麵前的爐子,微晃的火光將她麵容映的更是明若霞光,與昨夜燭火掩映下一般。
“陛下醒了?”指了指爐火:“這是方才小山公公送過來的粥。”
小山提著食盒過來的時候,根本沒想到院裏人會醒,隻是想來早早等著,一旦陛下要用膳,就能立刻送進去而已。
因此他在門外溜達著解悶,門忽然開了的時候,嚇得他差點滑倒。
媚娘接過他手裏的食盒。
小山又連忙壓低了聲音道:“貴人,陛下此番出宮……算著今日怎麽也該回去了。”
媚娘點頭:“我會與陛下說。”
小山連連作揖:若是自己開口,肯定得不到陛下什麽好臉色。
*
李治走過來,又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下時辰,便問道:“你怎麽這麽早就醒了?就睡一兩個時辰,不倦嗎?”
媚娘笑道:“我天生覺少。”
李治則抬手揉了揉額角道:“朕若是睡不好就頭疼。”
媚娘道:“那陛下等下再回去睡一會兒。”
李治點頭:“好。”
媚娘接著道:“等天色大亮,我去喚陛下,該回宮了。”
這句李治就像是沒聽見一樣,專注看起了眼前的爐火。
媚娘也隻是一笑。
等兩人用過早膳後,李治便直接拿了本書,往窗下榻上一坐,倚著看起了書,大有今日就要這樣過的樣子。
媚娘走到他旁邊坐下:“陛下。”
李治似乎看的更認真了。
媚娘就莞爾:“陛下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這回李治應聲了:“自然。那日你穿了一件石榴裙。”他想起當日,獸苑中見人縱馬而來,如春色百綻,嗔眉笑眼,明麗無方。
他伸手握住了眼前人的手。
媚娘也反握住皇帝的手,笑道:“等陛下再過來,給我帶一條石榴裙好不好?”
李治沉默片刻:“好。那朕今日先回宮。”
*
京中時日過的飛快,轉眼又到了一年冬日。
立政殿。
蕭淑妃正在皇帝跟前,說起冬至宴之事。
冬至是大節。
皇帝在前宴請朝臣,後宮也要宴請命婦。而這永徽元年,第一場冬至宴,皇帝卻交給了蕭淑妃來辦。
蕭淑妃自然要竭盡全力辦好,此時便拿著改了好幾回的冬至宴程來回皇帝。
皇帝聽完,頷首道:“淑妃辛苦。就如此罷。”
淑妃卻沒有立刻告退,而是試探道:“陛下,冬日裏許多佳果菜蔬難備,不若妾將元日宴的一起備下?”
卻見皇帝隻是道:“元日宴之事再說吧。”
蕭淑妃略有些失望,見皇帝已經拿起了手邊的奏疏,隻能告退。
人人都覺得她甚為得寵,在宮中威風八麵,比如冬至宴都是她來辦,而不是皇後。
可蕭淑妃自己知道,她還差一截——皇帝並沒有將六宮事都交給她,而是一件件交給她——皇後犯了錯,就輪到她了。
比如這次冬至宴,皇後拿不到,是因為皇後三番兩次跟皇帝提起,她想養育皇長子不成後,竟然不知怎的說通了長孫太尉,托太尉向皇帝說起此事。
皇帝與太尉說了什麽無人得知,但皇帝第二日就命淑妃暫理後宮事,冬至宴也交給淑妃來辦。
淑妃走出偏殿時歎口氣:她不想每次都靠皇後犯錯,原想趁這次將辦元日宴的聖命一起拿到手呢。
走到門口,見到廊下行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淑妃就故意停步等著。
*
薑沃眼力很好,遠遠也看見了淑妃,原想放慢了步子等淑妃走,結果見淑妃停住了。
就知道難以避免,索性走上來。
“太史令。”淑妃生的小巧瓜子臉,眉眼柔婉,比端正的王皇後看起來好相處許多。
五品以上官員與妃嬪不見正禮,故而薑沃隻頷首道:“淑妃娘娘。”
淑妃走近一步親切道:“有一事正想說與太史令,還未打發宮人去太史局,就遇上太史令,可見有緣!”
“重陽節後,有幾個宮女犯了過失,皇後娘娘大怒,便要整飭掖庭,連帶著連宮正司也想換人,大約是想換成自己人吧,但我想著,陶宮正領宮正司這些年,又是文德皇後選的人,怎麽好換了去……”接著又洋洋灑灑說了許多,無外乎是皇後針對宮正司,她是如何仗義出手的。
說完後,便一雙美目望著薑沃。
她費這個功夫,先令王皇後對宮正司不滿,再賣這個人情,難道是為了掖庭一司嗎?自然是為了眼前太史令。
在出身上她比不過皇後,在前朝的助力上,更是望塵莫及。她所倚靠的唯有聖恩與子女。皇後沒有子女,她的兒子,皇次子李素節,便是身份最尊貴的皇子。
可皇後忽然非要個皇子養的做法,甚至還能說動長孫太尉開一次口的人脈勢力,也著實刺激到了淑妃。
她也想有能影響到皇帝的心腹之臣,能在皇帝跟前為她和兒子說話。
尤其是皇帝剛登基,膝下兩子還未封王——這可是要緊大事。
淑妃久欲尋前朝助力,自然看到了這位宮正司女官出身的太史令。
薑沃看著眼前殷切望著她的淑妃,做認真狀聽完了她的長篇大論,然後——
“哦。”
淑妃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忽然有種自己在跟王皇後說話的錯覺。
好像她每回去紫薇殿,跟王皇後明著是請示,暗中實為譏諷炫耀的時候,王皇後聽完後,也往往就‘哦’一聲,搞得她興致大減,完全不知道對麵人聽沒聽懂她言語中的諷刺。
但……
王皇後聽沒聽懂,淑妃持懷疑態度。但眼前這位太史令,絕對是聽懂了隻是不肯接話。
果然,隻聽這位太史令‘哦’過後,淺淡道:“淑妃娘娘若說完了,臣該麵聖去了。”
淑妃頗覺臉上過不去,順了順氣息,才重新笑道:“太史令請——將來若是有事相求,我淑景殿的門還是願意為太史令開的。”
薑沃真誠道:“哦。”
誒,別說,王皇後這個字真的好好用。
*
而此時,‘哦’字大家王皇後,很有些憋悶,問旁邊的隸芙:“今日一早,蕭淑妃站在這兒說了半日冬至宴的事兒,就是向我炫耀,依著我早攆出去了。你又在背後扯我做什麽?”
隸芙勸道:“陛下這回讓淑妃辦冬至宴,正是有些惱了皇後娘娘,您何苦這會子對淑妃疾言厲色,更讓陛下動氣——不理淑妃就完了,奴婢跟您保證,娘娘隻‘哦’一聲,比訓斥她,還叫淑妃難受。”
皇後也就點頭。
隸芙鬆口氣:還好,她與皇後從小一起長大,皇後一向是很聽她勸的。
所以,每回王家需要王皇後做什麽,都會通過隸芙從中傳話。
比如之前,請王皇後開口,求皇長子事,就是王家的意思。
皇後多年無子,不如先趁著皇長子才四五歲時抱過來養著,這時候還養的熟。有皇後養育的名頭——若是皇後一直無子,他們便推這個孩子為太子,若是將來皇後有了自己的孩子,嫡出自然是太子。
王皇後與家族感情極深,尤其與母親和舅舅舅母,是從小養成的習慣言聽計從。
哪怕皇帝不高興,王皇後還是堅持去討了三次。
直到現在——
隸芙已經得到消息,皇長子是肯定要不得了,皇帝與長孫太尉不知密談了些什麽。太尉已經轉了風口,暫時不肯替王家說話了。
王家便要走另一步棋了:皇長子不行,退而求其次吧。
就告知隸芙,說通王皇後走家族安排的下一步。
於是此時隸芙就打好腹稿準備開勸。
正好聽到王皇後在說蕭淑妃好麵上做好人,實在陰陽怪氣,就忙接口道:“陛下性子溫和仁厚,是天下皆知的——不同人不同性情,陛下喜柔媚女子,可惜皇後出身高貴,為人端直。”
皇後道:“那我也無法了,我又變不成蕭淑妃那樣。”其實心裏還有一句話,對隸芙也沒法講:皇帝不喜歡她的性子,她還不喜歡皇帝的脾氣呢——總似摸不著看不穿的雲似的,她更喜歡有啥說啥的爽快人。
隸芙推心置腹道:“皇後還是得先有個能養的住的皇子。”
王皇後搖頭:“但皇帝是鐵了心不肯把皇長子給我了。”
隸芙見話已入巷,就笑道:“皇後娘娘也不一定非要皇長子啊。”
皇後眼睛一亮:“你難道有什麽妙計,讓淑妃將唯一的寶貝兒子李素節給我養?”
隸芙被實實在在噎住了:救救。
噎的沉默半晌後,隻能再次打疊精神,勸皇後打消這些天外飛仙似的的念頭,再勸皇後務實一點。
隸芙直接道:“皇後娘娘不如給陛下送一個討陛下喜歡的低位嬪妃或是宮人,到時候抱養其子就是了。”
“皇長子到底站了個長,陛下或有顧慮,但其餘宮人之子,陛下應當不在意。”
皇後想了想:“也好。”
找個人去伺候皇帝吧,也省的她去碰一鼻子灰。
於是如往常一樣,把差事交給隸芙:“你去挑人去吧。”
又讓宮人來給她鋪開筆墨紙硯,她要作畫:“正好我昨日的畫沒完,唉,冬日這顏色總是容易凝住,再添兩個火盆進來吧。”
隸芙發愁:瞧著皇後對自己的顏料比對陛下都上心。
於是她退出來,悄悄往立政殿去尋程公公。
程望山程公公,可是陛下跟前最得用的人之一,一向也最通曉陛下心思。
隸芙與他搭線很久了——這位程公公是個愛財的人,且胃口很大,一般的小錢根本看不上。非得是肥肥的孝敬才說話。
不過這位拿錢也辦事,之前隸芙也是重金從他這裏買到了‘皇帝隻是惱皇後才令淑妃辦冬至宴,並沒有把元日宴也交給淑妃’的重要消息。
這才能按住皇後不發火冷處理淑妃。
所以這回,隸芙又拿著王家的重金來了。
*
自李治登基來,小山與魚和,不但有了新的宦官職,還被安排了新的人設。
小山依舊走他的乖滑流,隻是多了個貪財的人設,讓前朝後宮的人都以為,給他塞錢,就能曉得些皇帝的心思。
不但皇後淑妃如此,連長孫無忌有時候都會問他一句,皇帝今日心情如何,用膳如何之類的。
當然,小山是收不到長孫太尉的錢的。
而魚和則扮演鋸了嘴的葫蘆,一句話也不說,非常沉默忠憨來襯托小山。
於是隸芙第一次來,見到門口當值的是魚和公公後,就立刻走了,一直等到程公公出現,才私下遞上重金,然後問道:“程公公最了解陛下心意,不知陛下可意什麽樣的女子,或是……現在禦前也好,宮中也好,有沒有入陛下眼的宮女?”
小山沒想到皇後處,居然有這個想法,再一想——陛下久欲接武才人入宮,隻是生怕長孫太尉得知會一時暴怒,根本不顧皇帝的阻攔,說不得就直接傷了武才人的性命,這才一直等著——等武才人有身孕作保。
長孫太尉會拿先帝低微嬪妃的命不當回事。卻不能拿皇子不當回事,哪怕有殺心,也無法明著做什麽了。
不過,如今皇後問起來,倒是個好機會啊。若是皇後將武才人接進宮也好。
隻是小山素知皇後性情,哪裏敢一下子就說出皇帝所惦念,是先帝武才人,萬一皇後鬧出來可怎麽好。
於是隻慢慢的給出些消息,皇後處若是自己想通了,願意做此事最好。
他深知,皇後宮裏做主的根本不是皇後本人,而是眼前這個隸芙。
於是過了幾日,小山便與隸芙道:他趁著皇帝心情好的時候,出言探問了一下,陛下似乎確實有中意的人。
隸芙忙繼續塞重金道:“不知是誰?”
小山被手裏的金子壓得一墜,卻還是不肯這次就說,隻道:“唉,聽陛下意思,倒是身份上不好入宮,不是宮裏宮女,是宮外人。我也糊塗著呢,下回看陛下心情好了再打聽。”
*
隸芙隻好來回王皇後。
“身份不好入宮?這世上還有什麽女子,是陛下看上了卻不能……”王皇後忽然靈光乍現:好像知道答案了。
她眼前忽然浮現出,上一個冬日,風雪中她往立政殿去的那一日。
崔郎離去的身影。
殿內若有似無縈繞的酒氣。
皇帝對著窗外那抹難得柔和真切的笑意。
以及……皇帝直接打斷她的好心關懷,警告道:“他的婚事,皇後勿插手。”
王皇後深深點頭:“原來如此。”
隸芙在一旁疑惑道:“娘娘想到了?奴婢怎麽沒想到。”
皇後叩了叩桌子道:“那是因為有件事你不知道。”
當年晉王剛做太子,她為太子妃想做點事,太子就把所有宮人交給她管,王氏就從晉王舊宮人口中聽過一事:崔郎最早並不是鴻臚寺的官,而是晉王府上東閣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