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貞觀十七年
剛入太史局大門的晉王、李勣,與正要往外送孫神醫的薑沃撞個對麵。
四人一時都有些微怔。
誰料第一個出聲打招呼的,卻是李勣大將軍。
他看清孫思邈的時候,肅然端威的臉上竟立刻露出喜色,上前作揖行禮:“不知先生在此,弟子失禮了。”
孫思邈隻頷首還禮,笑眯眯道:“懋功也奉召回京了。”
晉王和薑沃:???
站在門口不便說話,李治便出麵請四人去太史局的正堂稍坐,也好敘話。
等李勣言明,他們才知道,身為武將的李勣大將軍,竟然還自幼頗喜醫道。[1]
之前孫思邈帶著幾個弟子遊至並州,就地開醫館治病救人時,李勣一聽聞就連忙親自上門拜訪,並討教醫術。
孫思邈見他不以官職壓人,又確實有幾分醫道天賦,也樂得與他交流探討,及至孫思邈離開並州前,李勣還帶著子孫們一並去鄭重送行,又要送上仆役隨行,被孫思邈拒絕了才作罷。
有此緣故,李勣雖算不得親傳弟子,也算是孫思邈正經教過一年的學生了,故以‘先生’呼之。
當然,李勣闡述這段過往時,非常謙虛道自己在醫術上並無建樹,能與孫思邈談講,全賴先生不嫌棄他愚笨罷了。
薑沃來了這幾年,已經再不肯被古人這種自謙‘愚笨’‘不通’的客氣話忽悠了。
於是轉頭去看孫思邈。
孫思邈就對晉王和薑沃笑嗬嗬介紹了李勣的醫道水準——才不是他自謙的毫無建樹。在遇到孫思邈前,李勣就曾自己撰寫過《脈案精要》,專門將各種醫籍中的脈象與相應病候都摘錄下來,並附以自己的見解甚至批改意見。
拜了孫思邈這位老師後,更請孫思邈為他指正。
正是看了他這本書,孫思邈才察覺,這位將軍並非業餘愛好者,還是有專業水平的。
細細幫他勘誤了一遍後,李勣還自掏腰包,將這本《脈案精要》雕印了數百本,散與各醫館。
如今在並州,有許多醫館都將這本奉為醫典。
薑沃:……這就是李大將軍您說的自己於醫道‘毫無建樹’嗎?
孫思邈繼續笑道:“懋功親為人治病大概少些,但隻論對醫道的了解,隻怕比之尚藥局的禦奉也不差多少了。”他顯然頗喜這位將軍學生:“前幾年老夫編成的《千金要方》一書,其中外創、跌打等方,還有不少是懋功替我尋來的軍中之方呢。”
李勣聽久別的老師接連誇讚已經有些坐不住,餘光再見晉王和那位初見的年輕太史丞閃亮亮望向他的眼神,那曬得栗色的威嚴麵容上,止不住有透紅的趨勢。
連忙道:“不過都是小事,先生虛懷若穀,對所有真心求醫問道之人,俱一視同仁傾囊相授,才令人欽佩。”
又努力把神色調整回最嚴肅的狀態,然後再次起身一揖到底:“因知先生進京,必先入宮為聖人請脈,故而昨日未敢相請。”
“不知先生此番到京城,可還是小住幾月?若是如此,懇求先生萬勿住在官舍或是逆旅之中,請到弟子家中小住——自打聽聞先生今年入京後,我便已叫人打掃出了府裏一處安靜的房舍。先生若還覺吵鬧,京郊的私園也收拾過了,請先生挑一處住。”
孫思邈笑著擺擺手,將他準備留在京中一年,開醫館多收徒之事說了。
李勣倒是有點吃驚:先生一貫覺得京中乃權貴之地,紛擾頗多。雖然與在外地一樣開醫館醫病人,但隔三差五,不是這個王爺相邀,就是那個國公相請的——
其實也沒什麽大病,大部分都是把平安脈開太平方。偏生世家豪門裏頭,流程還特別繁瑣,一進門,大半日就走不了的。
以孫思邈的看診速度,這大半日,能為二三十個病人診過開出方子來。
見李勣訝然,孫思邈就將打算與他細說:“醫道無窮盡,這些年我遊曆四方,比之多年前,又有所得。今歲更有這位……”他看向薑沃,溫和笑道:“這位薑小友毫無私心,將其家傳的珍本醫書送與我,我見了便多有所悟,故而想在京中多留一年。”
薑沃聽這輩分飛躍太大,便道:“您與師父是至交,我如何擔得起一聲‘小友’?先生便也把我當自家弟子看,容我叫一聲先生吧。”
孫思邈頷首笑應。
而旁邊一直認真傾聽的李治,此時卻忽然開口道:“孫神醫此番長留京中,是否想要進言父皇,將太醫署的幾份《醫典》
重修一遍?”
孫思邈都不由一怔,轉頭看著這位年輕的王爺。
這個想法,他隻深藏在心底,連跟了他多年的親傳弟子們都還不知他這次長留京中的最後意圖,怎麽這位初見的晉王,一句話就能道破?
李治見孫思邈隻是望著他,卻不答話,便有點赧然道:“想來是我猜錯了,孫神醫勿介懷。隻是,若是孫神醫有心為朝廷重修《醫典》,我必去與父皇請命。”
孫思邈先問道:“晉王如何想到朝廷《醫典》上去了呢?”
李治便答:“這兩年我在跟著舅舅學《唐律》。其中也有關於醫病的律法——若是有大夫‘以誤方害人命’者,徒二年半。”
“當時我就請教過舅舅,醫者看病,總是開出不同的方子,哪怕是尚藥局的兩位禦奉,給父皇開的保養方還不盡相同。那如何能斷定大夫開的是‘誤方’?”
“舅舅便說起,太醫署有《醫典》,衙門會依據此來判定。如果方子裏開了醫典中寫明‘相克害人’之藥,那便是害人性命。”
當時長孫無忌還提了一句:如今用著的《醫典》還是貞觀初年根據隋朝《醫典》修訂的,按說都快用了二十年了,也該重修才是。隻是如今太醫署的幾位官員,都是‘蕭規曹隨’,一身醫術隻怕還不如隋時的太醫署官員,別越修越差才是。
實在過去百年天下朝代更迭戰亂不斷,不少醫書醫者都淹沒在亂世中。
因而李治今日一見孫思邈,心中想起的便是《醫典》。
孫思邈聽晉王竟然是這樣猜到他的心思,也不否認,便笑道:“老夫確有此心。”
他此番入京,其實就是帶著他重修過得《醫典》初稿來的。
偏巧又從薑沃處得了三本醫書,孫思邈見而大喜,便準備將這幾本醫書鑽研透後,再重整一遍自己所寫的《醫典》。
李治聞言露出喜色:“請孫神醫隻管修書,到時我必去向父皇請旨。”
李勣也在旁表示會一並去請旨。
孫思邈不期入京時,心中放著的最大一事,竟然就先解決了,心頭大為暢快。
這樣心神一鬆,兼之昨夜熬了通宵,不由有點疲倦之態。
薑沃最知道孫神醫的疲倦,便道:“
先生方進京舟車勞頓,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孫思邈點頭,三人都起身相送至太史局正門處。
尤其是李勣,表示要把老師送回現居的官舍中,然後當場給老師收拾行李,拉回自己家。
孫思邈擺手拒絕道:“你今日與晉王一同到這太史局來,必是有事,不必送了。”
話雖如此,李勣還是一路送到宮門口才轉回來。
*
李勣再回太史局後,薑沃和李治還在正堂等著他。
薑沃早從李治那裏聽說了李勣想卜算之事。初聽便覺得,果然高手在民間啊,除了袁師父,也有人能相麵知凶吉。
竟然能看出李家幾十年後的破家之禍——李勣過世後,其長孫李敬業,於武則天臨朝稱製時舉兵造反,麾下駱賓王寫下了那篇著名的《為徐敬業討武曌檄》,後來兵敗身死,全家官爵被削之外,連祖父李勣都被掘墓砍棺。
於是,薑沃麵對李勣大將軍期待的眼神和話語:“不知太史丞可否為我起一卦禍根為何?”的時候,難得覺得棘手。
總不能說禍根就是你的大孫子吧。
於是起卦過後,便隻寫了兩個字贈與李勣。
“順勢。”
李勣捧著這兩字:“可否請太史丞為我一解?”
“無論家族,還是個人,都不會平順無劫。但有劫難,並非牢不可解。”
李勣若有所思,謝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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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臘月裏,孫神醫凡入宮,都要往太史局來小坐一下,與薑沃談一談《醫典》的修訂。
他為人溫和,言談幽默風趣。
薑沃因實在好奇孫神醫壽齡究竟幾何,於是幾次相談後,便問了一回。
她剛問完,就見孫思邈笑了,甚至對她眨了下眼,帶了點自得的快活和促狹:“你知為什麽有這麽些傳言嗎?”
“其實多半是老夫自己的緣故——每一朝的朝廷征召做官,我都以年老體弱為由推辭。”
“我天生少白頭,年少時看不出年輕,老來又身體康健,看不出衰老。”
“世上知道我真實年齡的長輩都已經仙逝,倒是傳言越來越多,越來越玄。”
“有時候想想生前身後事——以我的《千金要方》,後世醫史上應當也有點薄名。”
“思及將來史官頭疼於記錄我的生年時,便頗覺有趣。”
大抵會令編纂史書的人大為頭疼吧。照他現在身子骨,孫思邈自覺再活個二三十年輕鬆的很——到時候史官一算,好家夥,怎麽有人活了一百五,甚至一百八!必要懷疑他生年是否準確。
但再往回搜羅,他的生年記載簡直是五花八門,偏似乎又都有證可考。
那豈不是有趣的緊?
孫思邈抱著手爐,對著薑沃懷念起舊事:“說來,我年少之時,初見《楚辭》中提及彭祖高壽八百,十分震動。然後來發覺,彭祖的年壽,《史記》《抱樸子》等各種書籍中記載各不相同,也曾便尋古籍密書,苦苦去求真相。”
對一個大夫來說,對傳說中有延年益壽之法,許多古籍都記錄過的長壽代表彭祖,當然抱有很大的好奇和探索精神。
薑沃好奇道:“然後呢?”
孫思邈哈哈一笑:“然後?當然沒有什麽確鑿無誤的真相。”
有的古籍記錄的是傳說彭祖八百歲,有的孤本‘號稱’親眼見過七百歲的彭祖,還有的地方誌記載彭祖是一國的稱呼,裏頭所有人都叫彭祖,國八百年而亡,所以傳說彭祖八百歲……
曆史長河奔流而去,一旦過去的,哪裏能有百分百的真相。
孫思邈又對薑沃道:“說來,十多年前,我還曾與你兩位師父論過彭祖。”
“你袁師父不把這些當一回事,隻道讓我也努力活,看能不能活個八百歲——倒是你李師父認真道,當時曆法紀年可能與此時不同,所以誤記彭祖八百歲,還與我算了好久。”
薑沃眼前便浮現出‘袁天罡信口胡說,李淳風認真算數’的情形來。
果然是兩位師父的為人。
她也笑了。
所以,孫神醫這便是考證不出彭祖來,就自己成為彭祖二號嗎?
她再也沒問起過孫思邈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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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十七年大年初一。
“起來了,咱們早些去換桃符。”薑沃睜開眼,就見媚娘已經梳好了雙鬟,催著她起床。
外頭天色還是黑乎乎的呢。
薑沃坐起來後,就覺鼻尖仍舊繚繞著一些煙火氣,是昨夜燒竹竿的留下來的味道。
她換過衣裳,剛走到門外,手裏就被媚娘塞了一根桃符:“來,咱們一人貼一邊,正是辭舊迎新。”
到大唐已有六載,薑沃漸漸熟悉了大唐的過年習俗。
門上並不貼對聯,而是更換桃符。早就備好的桃木片,被漆成紅色,替換掉去年已經顏色暗淡的桃符。
又是新的一年了。
至於貼門神畫,自然也是沒有的——畢竟後世常用其畫像來做門神的尉遲恭將軍,人家這會子還是活蹦亂跳大活人哩!
換過桃符,就見陶姑姑親手捧了一小壇酒進門來。壇口上還有一小碗調過水的朱砂。
媚娘和薑沃,忙一個去接過陶姑姑手裏的酒壇,一個去裏屋取一支早就備好的新毛筆來。
這是新歲必喝的椒柏酒,據說喝了能辟邪解毒,保佑來年康健。
雖說薑沃對此持保留意見,但陶枳深信不疑。每回新年初一,都會過來盯著兩人喝一杯才算完。
今年也是如此,陶枳開了壇子,親手倒出兩小碗酒來,然後又用新筆沾了顏色極正火紅的一點朱砂點在兩人額心,口中念念為二人祈福:“來年除三禍,去百秧。”
“好了,喝吧。”
薑沃在陶枳的注視下,咽下這以小碗酸甜苦辣鹹具備,滋味實在不美妙的椒柏酒。
然後深沉狀搖頭歎息:“五味雜陳,這就是人的一生啊。”
陶姑姑跟媚娘都笑了,陶姑姑還就著她額頭上的朱砂輕輕戳了一下:“你才活多大,就知道什麽是一生了?你們的一生,還都長著呢!”
薑沃轉頭對媚娘笑:“也是。”
媚娘也對她點頭而笑:“嗯,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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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十七年,宮中過年的喜慶還未散去,便有陰霾飄了過來。
正月,魏征病重。
太子太師魏征,這一兩年來身子一直不太好。很多時候都不能上朝,自去歲元宵燈會後,再有宴飲,也是缺席的時候多,皇帝都是令人賜菜賜物過去。
魏征這樣病弱了兩年,皇帝都有點習慣了,覺得,哪怕魏征偶爾上個朝,來諫一諫他,也很好。
然而,今年剛過完元日,都未至元宵佳節,魏征忽然就病入膏肓了。
二鳳皇帝請難得在京的孫神醫都去看過了,得到的結論跟尚藥局的奉禦一般——魏侍中已然油盡燈枯,藥石惘然。
於是皇帝旁的都顧不上,也不聽旁人勸說未出正月,不好探重病之人以免衝撞龍體。
而是堅持於正月初十帶著太子李承乾,親自到魏征府上去探病。
見魏征氣息幽微,二鳳皇帝大慟,按住要行禮的魏征道:“卿保重自身。朕起的淩煙閣,卿還未親眼見一見呢。”
魏征的精神很差,聞言也隻是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搖了搖頭。
皇帝見從前張口就是大篇文章,諫的他有好幾次恨不得砍人的魏征,這會子連話都說不出來,心底更痛,著意給魏征多些恩典:“朕將新城公主賜予你家為婦可好?卿跟朕如今是親家了,可要快點好起來見新婦入門。”
魏征的眼珠動了動,似乎想要起身謝恩,手指動了動,皇帝看出他的想法,連忙按住他的手:“不必起身。你有話就跟朕說。”
掙紮片刻,魏征最終隻道:“臣日夜所憂,唯有宗周興亡。”
這是魏征勉強吐出來的話,眼中落淚,字字如泣血。
他隻說的出這一句,其實後麵還有許多許多,他的眼睛在說:陛下,臣不是惦記子孫後代有無榮耀富貴,臣憂愁的是大唐江山社稷的後繼啊。陛下已經開創了這樣的盛世,這其中艱難險阻臣都知道。
可是,陛下,要憂將來如何。
陛下,國儲不安,臣死也難瞑目啊。
……
皇帝見他說了這句話,越發氣促難安,就安撫道:“卿不必擔憂,隻管養病,將來朕還要等你來教導太子。”
魏征又看向皇帝身後站著的李承乾。
他眼神已經不太好了,但依舊能看出來,太子又瘦了許多,站在那裏,像是一枚瘦長孤單的影子。
魏征嘶聲道:“殿下……”
李承乾一怔。
他一直覺得,不,不用覺得,他就知道,魏征是不太喜歡他的。來做他的太子太師,出言保他,不過都是按照父皇的心意,以及嫡長繼承的禮法才去做的事情。
因此跟著父皇來探病的時候,為了不刺激魏征,李承乾就一直站在後頭不出聲。直到魏征叫他,才上前,彎腰握住魏征的手:“師傅好生養病。”
魏征隻勉力吐出兩個字來:“保重……”
殿下保重。
見魏征似是累的昏了過去,二鳳皇帝也不好再呆,便讓奉禦繼續來守著,他先帶太子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父子兩人難得同乘一輛車。
但依舊無話,馬車內的空氣,似乎能凍結起來,然後沉沉砸在地上一般沉重。
直到入了宮門,李承乾按照規矩要下車,換成太子規製的小輿回東宮。
馬車停下,皇帝這才說了一句:“太子太師的囑咐,你聽到了。”
李承乾微不可見點頭。
皇帝見他神色淡漠,似乎毫不為老師的病重而傷心,不免更覺寒心,告誡道:“既如此,你以後好自為之。”
李承乾這次連頭也沒點,隻是自顧自掀起簾子下了馬車。
皇帝從落下的簾縫中,看到兒子揚長而去的背影,眉頭緊蹙。
次日,貞觀十七年正月,戊辰,魏征過世。
消息第一時間送入宮中。
二鳳皇帝黯然落淚,賜諡號‘文貞’。又命太子李承乾親至相府,為太子太師舉哀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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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雖親至舉哀,但他是太子,自然不跟魏家子孫晚輩一般,跪在後頭的草席上。
他於靈前單獨的一張矮榻上正坐,為故去的太子太師焚燒紙錢。
魏王李泰,也前來拜祭。
拜祭過後,李泰卻未離去,而是直接走過來與太子坐在一處,將紙錢扔到燃燒的火裏,然後輕聲道:“父皇自是要護佑太子的,奈何天命似乎不佑啊。”
“不知魏相過世後,父皇還會挑個什麽人來護著太子呢?房玄齡房相?唉,他可是父皇用的最順手的宰相了,在尚書左仆射上做了十多年,萬一再被太子克死了……父皇隻怕不舍得吧。”
因二鳳皇帝之前做過尚書令,所以他登基後,尚書省一貫是不設尚書令,尚書左仆射便是最高官職。
能在此官位上,一坐十多年,足見房玄齡的本事。
李泰也很想知道,魏征故去之後,父皇會不會還死保太子。
他拍手去掉手上的碎紙屑:“太子也別擔心,我這就進宮去問問父皇,要再給太子選一位什麽太子太師加以‘教導’!”
他把教導二字咬的很重。
這些話是李泰來的時候,就想過好多遍的。
他想要激怒太子——若是太子在魏征的喪儀上鬧起來,亦或是像之前派人打張玄素一樣,打他一頓,父皇必是要失望到底的。
於是李泰特意挑了些刺心的話來說。
誰料李承乾隻是聽著,臉色淡漠如冰,哪怕是燒紙的火盆就擺在身前,也未給他周身添上一絲暖色。
李泰說的很痛快,然而見太子毫無反應,倒是有些無趣。
唉,看來今日太子不發病了。
真是遺憾。
於是李泰很快走了,他不準備在喪儀之地多待,他要回去陪伴失了心腹之臣,甚為傷心的父皇。
他記得,家裏還有兩份魏征生前替他改《括地誌》的手稿來著。
等他回去翻出來,一會兒拿去給父皇看,陪著父皇一起懷念魏征去!
對李泰來說,魏征活著是太子的護身符,自然是討厭的。死了的太子太師,卻就是很好的陪伴父皇的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