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最近這段日子, 獸人們出去的時間越來越早,早得甚至回來能直接吃上午那一頓飯。

難道是因為鬣狗部落?

“想什麽?”曜見他端著碗傻愣著不動。

“想大家為什麽那麽早就出去?”

曜了然,他溫聲道:“最近一段時間, 有獸人陸續前往獸王城那邊。為了部落的安全。”

白杬咽下嘴裏的肉片,不解:“去幹嗎?”

“送禮。獸王生日。”

“那我們……我們肯定不去的對不對?”

曜點頭:“快吃。”

“這一陣子部落裏的守衛會嚴一點兒, 阿杬跟幼崽們最好也不要往後山跑。”

白杬:“好,我知道了。”

“獸王是老虎獸人嗎?長什麽樣子的?”

“不是虎獸人。是什麽我們也不知道。”曜揉揉白杬的頭發, “別想了。他一直龜縮在獸王城, 我們也沒見過。”

“哦……”

東荒確實比西荒“貧瘠”,遠不像西荒那樣處處是強大的部落。能去獸王城的,除了上次的鬣狗部落, 還有南邊山頭上的蒼鷹部落。

不止他們,或許東荒還有其他他目前還不知道的部落。

照著曜說的這話, 部落過去要送禮。

禮物哪裏來?與獸王城對立的他們部落不就是明晃晃的禮物。

所以還會有部落盯上他們。

白杬扒拉一口肉,若有所思。

*

白杬現在已經讓建築隊停止做泥坯。主要的操作地點換成了山洞裏。

大家隔幾天就要去把裏麵的泥磚翻一翻。

其餘的時間自行安排,白杬也就空閑了下來。

去不了其他的地方,白杬就隻能在開滿小黃花的草原上閑逛。

天氣暖和, 河邊的草地上鮮花點點。

草地猶如一塊小碎花毯子, 鋪上一點肉幹就可以直接野餐了。

他的缺缺菜也已經開花。

淡藍色的,米粒大小, 一個枝頭上簇擁著十幾個花骨朵。原本隻有十幾厘米高, 開了花之後頓時拔高到半米。

“阿杬哥哥,花花?”

幼崽們在草地上玩兒, 蹲下的時候那冒著奶泡泡的包子臉藏在綠瑩瑩的草叢。

像雨後出來的白蘑菇, 可愛得不行。

白杬看到送到自己麵前來的花, 粲然一笑。

“阿杬哥哥不要。”

“送給你們阿爸、阿父去, 他們會高興的。”

幼崽們幾個對視一眼, 舉著手道:“那阿杬哥哥等等,我們回來再幫你哦!”

說完,歡呼著像小鳥兒一樣散開。

小饅頭一樣的手舉著在身前,握著一簇簇的各色花朵。他們笑著跑著,去找自己的阿爸和阿父去了。

白杬眸光如水,瀲灩含笑。

他地裏的缺缺菜全部開花,隻等結了種子之後摘下來。

缺缺菜在老了,最近采集隊帶回來的缺缺菜也已經少了不少,多數換成了樹木的嫩葉。

春日的氣息越濃鬱。

白杬隨手將地裏的草扯了,回想自己學到、見到的還能吃的菜葉子。

野菜品種極多,不一定隻有缺缺菜可以吃。

白杬起身,拿著個小木棍在前麵的草地上閑逛。

邊走邊看。

“阿杬哥哥!”

“嗯?”

“阿杬哥哥你等等我們!”

幼崽們早已經習慣了黑狼部落的生活,現在解放了天性,越來越活潑。

白杬站裏在原地。

沒等多久,腿上就扒拉來了幾雙小手。“阿杬哥哥,你在找什麽呀?”

白杬:“找草。”

“看看有沒有其他能吃的菜。”

阿毛:“我知道!”

阿寧:“我也知道!”

他們這些幼崽以前生活的地方與黑狼部落這邊還是有區別的,吃的菜葉子當然不限於缺缺菜。

白杬看他們立馬鬆開自己,專心致誌地在草堆裏麵翻找,溫柔地笑了笑。

“別走遠了。”

“知道!”

除了缺缺菜,還能當做野菜的,有白花菜、烏菜、滑滑菜……

有的是白杬以前沒有接觸過的;

有的是上輩子朋友的農家樂裏見識過的野菜,隻是名字不一樣。

白杬見到就挖起來,堆在一起。

小家夥們也把自己找的野菜放上去,不多時就有了小腿高的一堆。

真正挖下來,最多的還是這缺缺菜。

挖了半個小時,有這麽多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但是考慮道黑狼的飯量,這一點煮熟了怕是隻能墊個底兒。

白杬一屁股坐在草甸上,他杵著自己的下巴,盯著遠處的河水放空。

“阿杬哥哥,你累了?”

白杬撈過小家夥們的身子抱好:“是,我累了。”

缺缺菜會長三季節,隻有冬季沒有。

去年冬季的時候,部落裏吃的幹癟果子和草根。菜葉子不見一根兒。

現在既然有,可以囤積一點,放冬天吃。

白杬張開手臂往後一倒,幼崽們立馬學著他在草地上滾了幾圈兒。左右抱住他的手臂。

“阿杬哥哥,我好喜歡你。”奶聲奶氣的,聽得白杬側頭。

是菇。

以前話最少,最“穩重”的菇。

還好現在已經養回來幾分幼崽的心性,白杬疼惜地摸摸他的頭:“我也喜歡你。”

“阿杬哥哥,我們也喜歡你!!”

“喜歡,都喜歡。”

“那阿杬哥哥我們也要摸。”小家夥們把腦袋伸過去。

白杬對幼崽極為公平,菇摸了,其他的幼崽也不例外。

紅狐、山貓的情形不像黑狼,黑狼已經十幾年沒有出過小崽崽了。

可他們這一群奶娃娃,最多不過七八歲。

三四歲的幼崽不少。

一個個長得奶呼,眼睛潤而圓,睫毛濃密,鼓著小包子臉。就差吐幾個奶泡泡。

平時還又乖又懂事,怪不得獸人們都喜歡幼崽。

包括在一旁坐著,像一個小大人一樣看著他們笑的阿寧。養好了後也是個俊秀的半大少年。

白杬伸手摸摸他的頭。

才多大點兒,這麽老成。

“這幾天去不了其他遠一點的地方,你們就跟著我一起挖野菜好不好?”

“阿杬哥哥,那麽多!”阿毛藕節似的手臂張開,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大的圈兒。

“我們挖多了的就曬幹了後冬天吃,冬天不是沒有菜嘛。”

“曬幹了不好吃。”阿寧望著白杬。

“煮熟了他就能吃了。”

白杬眼底笑意不減。小狐狸到底是小狐狸,跟那些成年獸人一樣,同樣不喜歡吃菜。

風和日暖,春花燦爛。

野鴨戲水,白鳥安靜立於枝頭。

風輕拂河邊林木,清影婆娑,簌簌作響。看著便覺安逸悠然。

白杬眯了眯眼,在草甸上甚至都不想起來。

“阿杬哥哥,你看那是什麽?!”

奶娃娃們盯著灼眼的陽光,睜著眼睛,小手指著天上的一個黑點。

白杬臉色驟變,瞬間翻身將幾個小娃娃壓下,高喊:“敵襲!”

部落裏的獸人先一步警覺,變成獸形圍住白杬幾個。

他們仰頭,虎視眈眈望著天空。

落後一步拿著弓箭的獸人們疾跑出來,舉著箭防備著。

天空,兩隻蒼鷹盤旋。

因為飛得夠高,碩大的身軀隻有小小的黑影。

“大哥,黑狼獸人看見我們了?”

“看見了就看見了,他們又上不來。”

“那我們還怎麽拿東西?”

獸王現在最喜歡的獸皮就是從黑狼部落裏出來的,而且做的人還是他們部落的白狼祭司。

要是把白狼祭司抓了去。

獸皮有了,黑狼部落也失去了助力。

獸王城那邊還讓他們襲擊黑狼部落。抓了白狼,趁他們慌亂的時候再進攻幾次,黑狼部落覆滅是早晚的事兒。

“你覺得你能悄無聲息地進入黑狼部落?”

“大哥,你別小看我。”

“那你試試?”

小一點的蒼鷹得意一叫:“那你好好看著!”

他挑釁地看了底下的黑狼一眼,俯衝而下。

見這蠢東西真下去了,留在上空的鷹氣急敗壞追下去:“蠢貨!”

幾乎下一瞬,箭羽飛馳而來。

“哥!”

“哥哥!這是什麽!”

“救我啊啊啊啊!!!”

箭矢在陽光下泛著寒光,直衝著兩隻蒼鷹的翅膀而去。

箭頭擦過翅膀,擾得鷹獸人的翅根發疼。

他控製不住地身體傾斜。

剛剛還逞能的鷹獸人嚇得沒了命地邊飛邊叫,驚惶地掉落下片片雪花似的羽毛。

白杬隔著獸人們的縫隙緊緊盯著天上。

要是他沒看錯的話,著應該是上次巡邏的時候遇到的蒼鷹,算是小山貓他們的仇人。

“崽崽們,變成小狐狸。”

幾個奶娃娃聽話,變了之後,白杬立馬被毛絨絨圍住。

手臂下,沒有變的阿寧就顯得有些突兀。見他緊緊盯著上麵,眼中的仇恨深沉如海,狠戾非常。

白杬看得心中一跳。

他立馬將手蓋住他的眼睛,聲音柔和:“阿寧,別看了。”

手心的眼睫眨動,很慢。

“阿寧……”

貼著的皮膚倏爾變成了毛絨絨的觸感。

是一隻小山貓,比狐狸還要小,隻有張開手的巴掌大。

白杬將他們一個個收攏抱緊,緊緊盯著天空。

鷹不見了。

“阿杬,進山洞裏去。”

白杬點點頭,抱著小崽子們在黑狼的護衛下迅速離去。

山洞,獸人們全部回來。

白杬拉著小崽子們挨個兒檢查,看看剛剛是不是壓到了。

剛剛還在釣魚的老獸人們圍坐在一起,正對著麵無表情的曜。

他們眼中嫌棄,別開頭去看一臉柔和抱著幼崽的白杬。

“蒼鷹部落,怎麽又會到我們部落來?”

“是我們。”梧愧疚道。

梧從到了黑狼部落之後就一直在養身體。

現在的樣子清俊明朗,和煦溫柔,與之前元氣大傷的時候有天壤之別。

“不是你們。”白杬反駁。

幾個老獸人也知道山貓部落的事兒。

蒼鷹部落對人與他們不對付,但也沒必要跑這麽遠就為了找山貓獸人。

“對,不是你們。”

白杬抱著完好無損的小毛絨絨們,道:“拋開黑狼部落的戰鬥力來說,在東荒這個不如西荒資源多的地方,我們本來就是一個香餑餑。”

“這些獸人想不勞而獲,盯上黑狼部落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兒。”

星祭司拍了拍梧的肩膀:“阿杬說的對,不是你們山貓帶過來的。”

“前幾天是鬣狗部落來,這會兒又是蒼鷹部落。所以黑狼部落已經被盯上了?”白杬問的是曜。

曜看向暗。

暗點頭:“我們在外麵探聽到的消息,上次交換給大荒商隊的獸皮被他們獻給了獸王城裏的那個老頭子。”

“他喜歡,所以下麵這些小部落想討好他就盯上了我們。”

白杬嘴唇繃緊,眉頭緊皺。

微涼的爪墊按在了白杬的眉心。

菇:“阿杬哥哥,我們幫你打他們!”

阿毛:“打!”

樂:“嗷嗚嗷嗚,咬死他們!”

白杬抱著小毛絨球們,埋頭進去吸了一口。香香的。

“早知道……”白杬輕歎,“早知道就不換那種獸皮了。”

樹立馬嚷嚷:“又不是阿杬的錯!獸皮那麽好,我們還換了那麽多的鹽呢。”

球也寬慰:“阿杬你別亂想。”

白杬深吸一口氣:“我不亂想。”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白杬暗自磨牙。

走了一個黑爪部落,又來一個蒼鷹部落。

搞得他們部落裏的活兒都不敢進行下去。真是,欠收拾……

空中的對手,黑狼們現在知道用箭。

洞裏稍作休整,留下一部分的黑狼繼續戒備著。剩餘的黑狼去撿燧石,打算再做他個幾百支箭。

今兒一上午,獸人們暫時還不敢讓白杬和幼崽們出去。

現在各個小隊的活兒都幹得差不多,幹脆湊在一起做弓箭。

到下午,帶著一隊繞著狼山,在附近搜尋了一下。回來後,獸人們才開始出去做下午的飯。

“阿杬哥哥,他們是壞獸人對不對?”

白杬摸摸小狐狸的頭。“以後見到了就要藏起來知不知道。”

“知道。”

“阿寧,知不知道?”白杬看著發愣的小山貓道。

小山貓背對著大家蹲坐著,他低著頭,隻留給白杬一個圓圓的後腦勺。

白杬將他捧起來,麵對著自己。輕輕撫著他後背的毛毛。“見到了他們以後要知道藏起來,知道嗎?”

“知道了。”阿寧抱住白杬的一根兒手指,道。

“阿杬哥哥。”阿寧的聲音很輕,輕得不仔細聽都聽不出來。

白杬輕“嗯”一聲,安撫似的從他後腦勺一直順到後背。

梧慈愛地看著他手心的小山貓,紅了眼眶。他嘴巴微張,又慢慢別開頭去。

幼崽心中一直藏著恨,他怎麽會不知道。

阿寧壓抑地啜泣:“要不是他們,阿父和族人都不會死!”

指節上隱隱被沾濕。

白杬心中微酸,收攏手臂將小山貓輕輕抱住。

其他的小狐狸像是被阿寧凶惡又脆弱的語氣嚇到了,顯示身體發怔,又默默癟著嘴巴擁過去抱住。

“阿寧哥哥,壞人一定會受到懲罰的。”小狐狸們用稚嫩的聲音道。

黑爪部落的事情他們知道。

他們已經沒了。

這樣,阿爸阿父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天上看著他們了。

白杬低頭,挨個碰了碰眉心:“弟弟們說得對,壞人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小獸人雖然聰明,但是畢竟才這麽小小一個。要是去報仇的話打不過人家不說,還會喪命。

但是小家夥就是有這麽一股狠勁兒。

白杬是真的怕他一直惦記著這事兒,找機會就摸到山上去。

菇開朗了,白杬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阿寧。

他現在能自己說出來也好,要是一直憋在心裏,白杬怕他把自己憋壞了。

“哭一哭也好,小幼崽就要有小幼崽的樣子。有些事兒,不該你們操心。”

小狐狸們深以為然:“阿寧哥哥,叔叔爺爺們很厲害的。”

白杬眸色黯然。

弱肉強食的世界,自己強大,才能活命。

*

蒼山上。

蒼鷹兩兄弟落下,回到了自己的部落。

兩個兄弟化作獸人,容貌並無二致。隻一個眼裏透著憨氣,一個眼神精明又貪婪。

“大哥,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還有十幾個大荒日就是獸王的……”

東抬手,製止他接下來的話。

“獸王那鬼東西,遲早是要死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就不去了?”

“蠢!”

西抹了一把臉上的口水:“那你說說你想做什麽?”

“獸皮的消息肯定是那老東西傳出來的,他要的不是獸皮,是做獸皮的白狼祭司。”

“那我們去搶不就是了?”

東一腳給他踹過去,眼神頗為嫌棄:“你難道不知道黑爪部落的下場?”

以前黑爪部落那麽騷擾黑狼部落,黑狼部落都沒有去動他們。

但是去年冬天,他們把白狼偷了出去。結果呢,才幾個月,看看東荒上麵還有沒有黑爪部落的影子。

“動白狼,那你就得有被黑狼弄死的準備。”

“怕什麽,我們會飛他們又不會。”

東很想把他弟弟的腦子敲開看一看。

明明是一個阿爸生出來的,為什麽他就這麽蠢!

“剛剛那個東西,你難道還想在試一次?”

西瞳孔一縮,連連搖頭:“不不不,不想,一點都不想。”

“哼!不要再去黑狼那邊。”

“就因為獨背著我們做的事兒,山貓部落已經和我們部落是死敵。現在山貓部落已經融入黑狼部落,難保黑狼部落不會為他們報仇。”

“我剛剛隻是帶你去看看黑狼部落。”

“他們不是你這個笨蛋好惹的,給我收了那些心思!”

“可是……可是我想進獸王城!”

“那你自己憑本事進去!”

“哦。”西像被曬幹的野草,垂著腦袋發蔫。

東抱臂,目光幽幽。

他們部落不像西荒那些部落那麽富裕,靠送東西進去是不行。

獸王城那些勇士都是打敗了上一個勇士替換下來的。他們要進去,就要打敗現在的守城獸人。

這雖然是一個進去的途徑。

但就安然是勉強進去之後,他們還要一直為獸王城守城,直到被下一個挑戰者替換下去。

後頭的結果,不是死就是殘。真以為便宜是那麽好占的。

但要是真的想進去,也不是沒有辦法……

*

狼山周圍沒有其他獸人的氣息。

下午,白杬跟幼崽們總算可以出去。

他們上午挖出來的菜擺在外麵曬了幾個小時的太陽,此時已經發皺。白杬幹脆將他們洗幹淨,直接讓樹他們煮。

割草喂牛,再放一放已經能到處亂跑的灰灰鳥。

這放出來就得有人看著,也麻煩。這幾天他們不能出去,白杬想了想,幹脆在家裏編圍欄。

圍欄的材料嘛……

白杬手擋在額頭,往東邊眺望。

“曜!我想要竹子,就是我們從東邊回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個。”

白杬當時還想扛幾根兒回來的,但是曜沒讓。

“拿那個做什麽?”

“編東西。”

“藤條不行?”

“藤條……也可以。”

用竹子還得劈開,用藤條直接編就行,他怎麽沒有想到呢。

白杬衝著曜粲笑:“不過用的量比較大。”

曜點了點頭。

藤條部落裏就有,拿來用就行。

森林裏的藤蔓也很多,不夠的就去狼山上弄。

現在這個時機,不管是幼崽還是成年獸人,都不要離遠了部落的好。

藤蔓拇指粗細,經緯交叉編成一個兩米高的網。

矮了的話,灰灰鳥即便是剪了翅膀,跳也能跳下來。

這會兒,除了樹這個廚師隊伍在做飯,其餘的小隊都空閑下來。白杬幹脆將他們叫到一塊兒,教他們編圍欄。

暖風從山上吹拂而下,帶來一種花朵的氣息。

霧蒙蒙的,聞著讓腦袋發暈。

白杬揉揉鼻子:“這是什麽花,味道怎麽聞著暈?”

獸人們往山上看去,現在大多樹木已經完全被綠葉覆蓋。那種整樹都是外白內紫,像個喇叭一樣的大型花樹就尤為鮮顯眼。

“那個哦,是我們冬季吃的酸果子的樹呀。”

白杬試圖看個仔細,但是腦子像被塞進去數不清的棉花團兒,思緒全無不說,連眼睛都好像近視了。

白杬驚疑。

他甩了甩頭,怎麽星祭司講植物的時候沒有提到過這種植物?

“阿杬,你是不是困了?要不要回去睡一覺?”

他們從出生的時候就住在這裏,所以對酸果樹的話早已經習慣了。阿杬和幼崽們還小……

青目光慈愛地摸了摸趴在他們中間,已經睡著了的小狐狸。

再大一點,小幼崽們就習慣了。

白杬像小雞啄米一樣,頭一點一點,漸漸地給自己點到了曜的懷裏。

他怎麽也沒想到,在自家的山頭上,居然還能種這種催眠的花。

虧得是黑人們習慣了,換做是其他的獸人,不得秒倒。

秒倒……

秒什麽……

意識沉落,白杬霎時睡了過去。

獸人們笑笑,仰頭看著山林上高大的花樹。

“花開三兩天,很快就過去了。”

“阿杬身體弱,年年這個時候就會睡在洞裏,我還以為他今年不一樣了呢。”

“可不是。”

黑狼們說笑著,忽然感覺到身邊的熟睡的呼吸聲好像又多了不少。

轉頭一看——

紅狐、山貓獸人們倒了一大片。

“哎呀!忘了他們。”

“嗬欠!”

“要不我們也睡會兒?”

“不行,樹他們飯還沒做好,吃了飯再睡。”

*

白杬這一覺睡到了晚上,就中途被曜叫起來塞了幾口飯。

黑狼獸人們已經習慣了。

阿杬已經在這邊呆了二十年,他們倒是不擔心。

但是他們怕其他紅狐跟山貓睡出個問題,所以一直拉著草給他們看看。

草來回就是那麽幾句:“老祭司說過,沒有問題的。”

“老祭司說過,要是受傷了,痛得睡不著也可以用這個花。”

諸如此類。

沒事兒就好,黑狼舒了口氣。

狼山這些酸果子已經長了幾百年了,據說是老老老……老祭司從西荒遷徙過來的時候就帶過來了。

這個說法到底是不是真的,這麽多年過去,黑狼們就不得而知了。

畢竟黑狼部落祭司的傳承斷斷續續,中間斷了好幾代的。

睡到月上梢頭,白杬腦子清醒極了。

外麵還燃著篝火,白杬試圖在空氣中嗅了嗅,已經沒有酸果樹花的味道了。

“阿杬,你醒了!來來來,吃點東西。”球衝著他招手。

白杬看了一圈兒,大半獸人們都在。

“這個時候了,你們怎麽還沒有去睡覺?”

“剛剛睡了才起來。”

曜牽著白杬坐在自己旁邊,“他們不習慣,所以也睡著了。”

“這花要開多久?”

“幾天,很快就沒有了。”

白杬歎氣:“那就好,不然這麽幾天下來,我天天睡可怎麽行。”

白杬忽然頓住。

“對啊!”

“這花還要開幾天?!”

曜:“三兩天就沒了,阿杬不用擔心!”

“我哪裏是擔心!”篝火燃燒著,白杬眼裏的小小光點跳動。

球:“阿杬是不是又想到什麽東西了?”

白杬側頭,衝著球揚唇:“聞了這個花的味道是不是特別好睡?”

球點頭。

白杬笑眯眯地撚著手指:“那要是我們放一點在身上,要是遇到了襲擊直接把這花往地上一扔……嘿嘿。”

“那我們豈不是不用打架了!”

“聰明!”

白杬側頭,歪歪扭扭靠在曜的身上。

“這個作用不就是跟迷藥差不多嗎,還能大範圍地攻擊。且……”

白杬掃過他們家這些大黑狼。

且自家人還有耐受力。別人會倒,但是他們不一定倒得完呐。

“可是這花隻有幾天就會掉了。”球道。

梧輕聲道:“可以撿起來曬幹了磨成粉試試。”

白杬深以為然:“那我們現在又多了一件事兒了。”

“我們去!”球主動舉手。

白杬笑眯眯道:“可別睡著了回來。”

球遲疑,他看向草:“那要是我們蒙著鼻子,是不是會好一點?”

草搖頭:“那邊的味道可不是咱們下午聞到的那麽淡。”

“那我們去。”暗出聲。

暗的那一隊黑狼居多,且都是強健的。對酸果樹的花香早有耐受力。

見球還有些猶豫,白杬笑著道:“隻要手裏的事兒做完了,想去就去。不過最好把鼻子捂嚴實一點。”

“要是睡著了那就睡著了。”

黑狼聞了這麽些年的,那自然是沒有毒。多聞聞還能提高耐受力。

*

睡了一個下午,大半的獸人們都坐在外麵聊天打鬧。

白杬睡不著,隻能靠著毛乎乎的大黑狼,繼續把他下午沒有編完的藤條拿來打發時間。

其餘的獸人見狀,也立馬動起手來。

一輪月遠遠地坐在綿軟的烏雲上,安靜地望著他們。

篝火中,火焰燃燒的聲音在風的捕捉下劈裏啪啦。

獸人們低語,時不時向著越長越溫潤的白狼展示自己的成果。

後頭的時間,白杬將大家夥兒編起來的圍欄用藤蔓連接起來。下午黑狼們編了不少,加上現在的,足足二十幾米長。

關十幾個灰灰鳥是足夠了。

大家合力,將圍欄抬起移到大荒牛的棚子邊。再用筆直的樹枝固定圍成一個大圈兒。

以後灰灰鳥就可以在裏麵放了。

玉璧般的月亮試圖讓他們看清,又往上空移了移。

白杬打個嗬欠。

下一瞬,獸人們鼻尖發癢,跟著連打幾個。

白杬失笑:“好了,好了,該回去睡覺了。”

球走進白杬,下定決心道:“我們明天也去撿酸果樹的花。”

白杬笑了笑:“行,我跟你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