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山洞裏, 辛辣的味道彌漫。

蔫頭巴腦的獸人們頂著一頭濕潤的長發,圍坐在火堆旁。中間的兩口大鍋裏,“咕嚕嚕”的氣泡升起又破開。

清俊的少年攪拌著鍋裏的草根湯, 笑眯眯地拿過一旁疊得高高的木碗。

手起湯落,滿滿一碗草湯綠得發亮。

“喝吧, 喝完了還有一鍋。”白杬低語,像邪惡的巫師。

曜腿一曲一伸, 杵著下顎坐在一旁。看似閑散, 但一雙灰沉的眼睛卻盯著眾人。

“咕咚。”獸人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也不知道是怕這湯還是怕沉著臉的曜。

“喝。”曜簡潔道。

“咕嚕咕嚕咕嚕嚕。”

“好燙!”

“嗷嗷嗷!刺嘴巴刺嘴巴。”

“嘔!”

“為什麽湯裏加一點刺刺草好喝,全是刺刺草的湯就這麽難喝……嘔!”

白杬看他們皺得發苦的臉,不厚道地捂著肚子笑得厲害。

“該!”白杬悄悄瞥了一眼曜, “雨都下得那麽大了還在外麵呆著。”

曜幽幽點頭:“忘了還有這一茬。”

“雨都下大了還去爬懸崖。”

“既然這麽有精力,那在部落集市之前, 就別休息了。”

“不——”

曜掀開眼皮,露出沉冷的眸子。“不什麽?”

樹直起脖子要辯,但迫於曜的威壓,隻能像鬥敗的大鵝默默抱著腿坐到草的後頭:“不、不要緊。”

草胳膊肘子往後撞了他一下:“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

樹委屈:“嗷。”

“這幾天加緊, 獸皮、拉車、食物……武器要在去部落集市之前全部做好, 還有十個大荒天。”

曜起身,路過白杬的時候手臂一抬, 將白杬拎出了山洞。

“嗷……”大家低頭, 默默捧著自己的碗。

十個大荒天怎麽夠。

黑狼獸人們掰著手指頭數了數,現在已經做好了七十二張獸皮, 一共要帶四百張獸皮過去……

那就是、就是每天要做多少張來著?

黑狼獸人苦哈哈, 看向紅狐。

紅狐獸人接受了信後立馬坐直, 快速算數……

“一天三十三張!”

獸人紛紛塌了肩膀。

好多啊……

草推開肩膀上的大腦袋, 道:“我們去年冬天還存了的, 也做不了這麽多。”

“嗷!”樹忽然叫了一聲,“武器!”

草嚇了一大跳,反手揮過去。

樹反應迅速地握住草打過來的手,圓眼亮晶晶的看著他,像搖尾巴的大狗狗:“武器啊!曜說做武器!”

有獸人不解:“武器是什麽?”

他身邊的獸人:“笨蛋!阿杬說的弓箭就是武器!”

“嗷嗷嗷嗷!!!!”

頓時,山洞裏沮喪的氛圍散得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喧囂吵鬧的鬼叫。那動靜恨不能把山洞震塌了。

另一個山洞。

白杬揭開鍋裏的蓋子,迅速將裏麵已經蒸好的蛋羹端出來拿到紅狐山洞裏給了小幼崽們,接著回到了這邊。

將湖帶回來的蛋對著火光看了看,無一例外,都是可以用來孵的。

白杬靜默一瞬,默默將磕蛋的碗放下。

曜摸摸白杬的頭:“想試試?”

白杬抓住他的手,下巴擱在他的掌心,潤圓的雙眼望著曜:“想。”

灰灰鳥的肉好吃,養一窩,生一窩,一窩接著一窩……白杬可恥地咽了咽口水。

曜曲指,撓了撓他下巴上的軟肉:“那就試試。”

白杬摸摸獸皮裏麵的二十一個蛋,狠狠點頭。

試試!

不試試怎麽知道能不能養得出來呢!

白杬當即抱著蛋回到自己的山洞。

他先去拿了一個幹淨的挖得比較深的盆子。鋪上厚厚的獸皮,灰灰鳥蛋挨個兒放在裏麵。

灰撲撲的蛋簇擁著,看得喜人。

白杬將蛋暫時放在火堆邊。

他要做一個孵化箱出來,提高孵蛋的成功率。

白杬拿著石頭在地上寫寫畫畫。剛有一點思緒,忽然被外麵的聲音打斷。

“吃飯啦!”

曜撈起他就走。白杬張了張嘴,後又無奈地閉上並抱住曜的脖子穩住自己。

作為獸人,吃飯不積極就是有問題!

後半程,吃完飯白杬照舊睡了個午覺。

醒來之後,來不及去弄他的孵化箱,立馬被獸人們拉著投入了做武器的活動當中。

不隻是做弓箭。

還有在追捕過程中可以用到的長矛、飛索球等等。

長矛可投擲,尖端用燧石做。飛索球是用繩子或獸筋連接兩個石球,捕捉獵物的時候甩動其中一個球,扔出去的時候可以打擊纏繞獵物的工具。(注一)

整個下午,白杬的時間全花在了做研究武器上。

至於獸人們,聽得眼睛發亮的同時動作又迅速地把東西做了出來並現在正在進行批量生產。

這動手能力,白杬都隻能說一聲佩服。

大家夥兒熱情,白杬也跟打了雞血似的,更加專心致誌。

等到他從製作武器的熱情中抽身出來,天都黑了。

*

獸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白杬到點兒就困。

連續打了幾個嗬欠後,他眯著眼睛洗漱完往**一趴,迅速睡了過去。

曜收拾完回來,緩緩靠近石床。

最近天氣熱了,冬天的時候蓋著的幾層獸皮毯子已經收了起來。晚上阿杬熱了的時候會踢開獸皮毯子,所以現在隻留著一層在上麵。

曜彎腰將睡熟的人抱坐在身上,掀開毯子將他放在裏麵,自己再躺在外邊兒。

剛一睡下,從小到大跟他一個窩的小白狼翻個身,手腳全掛在了他的身上。

曜展開雙臂圈著他,下巴抵著他軟軟的頭發,閉眼便進入了夢想。

夜半,本該是睡得正深的時候,其他的洞裏忽然傳出動靜。

狼的聽覺靈敏,聲音從四麵八方來,白杬聽得擰眉。

他嘟噥一句,翻個身將自己腦袋埋在了曜的懷裏。

曜睜開眼,默默地望著洞頂。

又是這樣。

“唔……”白杬像是不耐煩。他摸索著,抓著曜的手往自己的耳朵上一蓋,心安理得地繼續睡。

曜唇角微抬,隔著月色看著他被自己的手擠得軟乎乎的臉。也隻有這會兒才覺得他的阿杬身體健康,該是小狐狸幼崽那樣胖乎乎的。

曜捏了捏他的臉,唇瓣挨著白杬柔軟的發絲闔眼。

周圍的聲音時大時小,從沒有門的山洞暢通無阻地跑進來,曜忍不住沉了眸子。

春天了,處處是躁動的氣息。

自從搬過來,幾乎每天晚上都能聽到不小的動靜。曜輕歎,又是睜著眼睛到天亮。

隻有白天繼續補覺了。

*

雨連下了三天。

白杬始終窩在山洞裏,除了跟著祭司學習,就是去照看他的灰灰鳥蛋,再偶爾給做弓箭的獸人們當個顧問。

三天後,天徹底放晴。

之前還說做獸皮不趕,下了雨一來,又有百來張的獸皮堆著。

獸人們該狩獵采集的狩獵采集,該處理獸皮的處理獸皮。隻有幼崽和老獸人能得幾分空閑。

白杬悶在山洞裏跟著星學了三天。

學完就記,記完又學。這個人都是頭昏腦漲的。

天氣一變好,他迫不及待地往外麵跑。

淋了幾天的雨,地裏的菜葉片膏潤、顏色清透,像沒有雜質的青玉。

刺刺草已經徹底紮根,長得蔥蘢茂密。

缺缺菜和胡草又大了一點,唯獨占據了一個角落的沙沙草沒見半點動靜。

白杬試著把泥土弄開一點,裏麵白白的莖稈好著呢。

白杬點了點那隻冒出泥土一點點的小尖尖,道:“加加油。”

看完了地裏,溜達一圈兒回來,洞口前又升起了騰騰的霧氣。

大家在開始熏製獸皮了。

除了獸皮,這次還有多的肉幹兒。雖說去部落集市的路上大家會捕獵,但是帶上肉幹能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都不用白杬操心。

成年獸人有成年獸人的事兒,白杬自己玩兒自己的。

他惦記後麵的小溪流跟河灘很久了。今兒過去看看,找找東西換換胃口。

沒有什麽趁手的工具,白杬直接拿著盆兒就走。

曜時刻注意著白杬的動靜。

這會兒見他出去,曜打著嗬欠起身,慢悠悠地跟在白杬身後。

路過紅狐洞,幾個奶狐狸齊刷刷跑到洞口邊:“阿杬哥哥,你去哪裏啊?”

白杬停步。

曜繼續走,知道腦袋搭在了白杬的肩膀,才閉著眼睛不動。

白杬看了一眼肩上的腦袋,問:“可以帶他們玩兒不?”

“問星。”曜眼皮都不帶掀一下的。

白杬抱著盆兒樂滋滋地靠近洞口。他就站在下麵,將盆子放在小家夥們的前麵:“去玩兒呀。”

菇注意著那站在原地的黑狼獸人,慢慢抬起爪子搭在木盆邊緣。

其他幾個小狐狸紛紛往盆子裏一跳,乖乖麵對著白杬坐了進去:“阿杬哥哥,去哪裏玩兒?”

菇看著還有空位,也跟著爬了進去。

“去抓小魚。”白杬手護在菇的身後。

“哥哥,我們有抓小魚的東西!”菇爪墊放在白杬端著盆兒的手盆上,仰頭道。

之前沒跟黑狼部落一起的時候,紅狐為了養活部落,做了許多能夠獲取食物的工具。就包括細細密密的蘆葦條編織的簍子。

這個簍子是專門用來去後頭的小溪裏撈魚和小螺的。

白杬展顏:“那就借一下。”

“好!”菇爬出去,將放在山洞深處的簍子拿出來。

曜這會兒上前接過,由著白杬抱著一盆的小狐狸走。

“阿杬哥哥!我、我也想去!”

今天的孵蛋工作是小狐狸豆負責的。

因為孵蛋的窩被挪到裏麵去了,所以白杬沒有注意到小家夥。

豆兒此時抱著灰灰鳥蛋放在他軟乎的肚皮上,尾巴勾在前麵,眼巴巴地看著白杬。

白杬揚眉,笑眯眯地又將盆放下:“進來吧。”

他將豆爪子捧著的灰灰鳥蛋先拿過來,待他坐進盆子裏,才將蛋重新給他。小家夥前麵的兩個爪爪一彎,又緊緊抱著。

“坐好了,咱們走咯!”

頭一次坐在盆子裏,幼崽們都新奇地緊緊扒著盆子的邊緣。

要是害怕就緊緊抱住同伴的身子,埋頭藏著小腦袋,隻露出一雙毛絨絨的耳朵。

白杬眼睛微彎。

怎麽這麽可愛。

*

河邊,一排排的獸人坐著。有洗獸皮的,有釣魚的。

白杬端著一盆小狐狸找到星。

“星祭司,我帶幼崽們去山崖後麵玩兒可不可以?”

星看了一眼跟在白杬身後的曜。

小狐狸們緊張地扣住自己的小爪爪,就怕祭司爺爺不答應。

星轉眼,落在小狐狸們身上。看見幼崽們期待又緊張的眼神,心下一軟。

曾今他們的幼崽也是在部落裏盡情地到處跑的。

他點點頭。

小狐狸們立馬低呼了一聲,高興了抱著自己的大尾巴乖乖的地笑。

白杬:“祭司放心,我會照顧好他們的。”

曜當著祭司的麵點頭。

“去吧去吧,別掉進水裏了。”祭司擺擺手。

說完他看了一眼安,這個老獸人,還盯著他那釣魚竿半點沒注意到他們剛剛說的話。這要是放在其他地方,幼崽被拐跑了他都不知道!

星瞪了他一眼,氣得吹胡子。

安隻覺邊上有點冷颼颼的。他眼睛也不眨地看著他的魚線,進來保持著身子穩住,將坐著的木頭樁子挪得離星更遠一點。

星:嗬……

安:再挪。

這邊的事兒白杬分毫不曉,星答應了後他立馬端著盆兒出發。

路上跟小狐狸們聊著天,像是被他們的歡欣感染了,聲音裏都帶著幾分笑意。“你們之前去過後頭嗎?”

菇:“阿球叔去過。”

“那抓到的魚兒多嗎?”

“多!好多好多!”

“阿亞叔給我們做了湯。”

“嗯嗯!好喝!”

阿毛聽小夥伴誇獎他的阿爸,立馬神氣地挺直身子:“我阿爸最厲害了!”

“我阿爸也厲害!”

“我阿父最厲害!”

“好好好,都厲害。”白杬中斷了小家夥們比阿爸阿父的遊戲,聲音清朗,“好久沒去過了,咱們現在去看看裏麵的小魚兒多不多。”

後頭不遠,說個話的功夫就到了。

白杬先將小狐狸們放下,大家坐在盆子裏沒有動,圓而清透的大眼睛遺憾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草地。

顯然,剛剛坐在盆子裏的玩兒法讓他們意猶未盡。

白杬蹲下,挨個點點了他們的額頭:“我去抓小魚,你們不許靠近河邊。”

“阿杬哥哥你放心,我看著弟弟們。”

白杬摸摸菇的頭:“弟弟們也要自己聽話。”

“知道了,阿杬哥哥。”

小狐狸們慢吞吞地從盆子裏出來。

豆兒是最後一個。

他抱著灰灰鳥蛋,先靠著盆子邊緣站起來。剛要遞出去,盆子立馬翻到將他扣在了下麵。

白杬迅速將盆子拿起來。

“沒事吧?”

“沒事。”豆兒把蛋抱得緊緊的。

白杬摸摸小狐狸的小胳膊小腿兒,還好著呢。他道:“該叫幫忙的時候可以叫阿杬哥哥幫忙。”

豆兒迷迷糊糊地坐起,灰灰鳥蛋放在自己肉肉的小肚皮上。“哥哥,知道了。”

*

小溪流的水很緩,上次割了蘆葦之後被遮住的溪水露出了大半。

蹲在岸邊細看,裏麵濃密的水草搖搖晃晃,像喝醉了似的。又長得圓胖胖的,看著憨態可掬。

白杬麻溜地拿過簍子。

見小狐狸們一臉好奇地跟在他的身後,白杬嚴肅道:“不能靠得太近知道嗎?”

“知道,哥哥!”

白杬點點頭,下到溪水裏凸起的石頭上。

曜坐下來,眼神看著沒怎麽聚焦。

邊上的小狐狸悄悄摸摸看了看他,本來想去白杬那一邊的,但又怕他。

猶豫著,最早也隻能抱著尾巴擠在一起委屈巴巴地衝著白杬那邊伸腦袋。

晴空萬裏,陽光幾下將草地上的水麵蒸幹。

溪水邊野草隨風而動,窸窸窣窣的聲音輕緩溫和而治愈。歲月靜好,唯一的缺點就是陽光落在水麵晃眼睛。

白杬幹脆放棄用眼睛看,隨意找個地兒就是撈。

他動作麻利,抓著簍子兩邊按進水底。推動著專門往邊邊角角的水草裏去。

不多時,手臂使勁兒。將簍子傾斜著,不驚動魚兒緩緩抬起。

溪水迅速從縫隙中泄出,露出最底層的景象。

魚兒翻騰,蝦米跳動。感受到簍子裏動靜,白杬立馬笑開。

他直起身剛要喊小狐狸們來看。轉眼卻見已經躺倒在草地上閉著眼睛的曜。白杬抿嘴一笑,飛快地衝著小狐狸們招手。

他將小蝦米和小魚倒在離溪水遠一點的草地上,壓低聲音:“看看。”

小狐狸眼睛一亮,大大的毛耳朵高高豎起。

他們注意著一旁的曜,蓬鬆的大尾巴揚起。尾巴尖尖緊張地顫了顫,接著墊著腳小心翼翼地繞開了他,然後小小火炮似的跑到了白杬的身前。

菇叼著盆兒,跟揣著灰灰鳥蛋的兩個小狐狸落後,像蝸牛一樣慢慢挪。

豆隻能把灰灰鳥蛋在地上滾著走,可是這樣裏麵的小鳥肯定會暈。

他猶豫會兒,還是輕輕對著同伴叫了一下。

已經圍著圈圈摸到小魚蝦的小狐狸們立馬接收到信後,又一窩蜂地撒著歡兒跑去幫忙。

白杬笑笑,吸了吸鼻子繼續撈。

原生態的地方,溪水裏幾乎都是魚蝦。

偶爾能有幾隻小螃蟹,撈起來的時候還威風凜凜地舉起鉗子示威。

“哥哥,要水。”

第二簍起來時,白杬回到了岸邊。

豆不知怎麽又坐回了盆子裏,肚子上抱著他的灰灰鳥蛋。除了腿受過傷的菇,其他的小狐狸都咬著木盆慢慢往白杬這邊挪動。

白杬放下手裏的簍子,裏麵的小蝦跳來跳去。小狐狸們頓時撲過來按住。

白杬餘光注意著他們,又將豆從盆子了抱出來。

他拎著盆兒裝了一點水放在岸上。

小狐狸們立馬坐在草地上,再次圈圈圍住跳動的魚蝦,用爪爪挨個兒捧著放進盆子裏。

白杬將簍子裏的也倒進去。就這麽兩下,少說有半斤的蝦米了。

溪水裏的蝦都長不大,這種炒著吃味道極好。

白杬簍子使得風風火火,一條溪裏的水全被他趟渾濁了。

*

燦陽熱烈,從雲後露出圓圓的大餅似的身子,悠然地看著草地上笑逐顏開的獸人們。

白杬撈了半小時,搜羅了三五斤的蝦米才收手。

整個木盆下麵一層,全是透明的遊動的蝦。

還有少幾個紅黑色的螃蟹、亮晶晶的小魚兒。小狐狸們圍著木盆時不時伸爪爪撈一撈,即便是毛毛蓋著的臉上也能看出驚奇。

“好玩兒吧。”

“好玩兒!”

白杬挑眉。他將簍子往草地上一放,癱坐在小狐狸們的身邊。

“我看看,毛毛濕了沒有?”

八個小狐狸立馬鬆開抱著的尾巴,將小爪子伸出來。白杬挨個兒摸過去,點點頭。

“嗯,都是乖幼崽。”

“咱們歇會兒,歇會兒去抓螃蟹。”

白杬隻撈了一條溪,這邊草地上是幾條溪水流過,最後變成小小的河灘,河灘走過幾百米,再是平靜的大河。

河灘上散著許多亂石頭,水也淺,肯定藏著許多螃蟹。

白杬將木盆移得離水遠一點,小狐狸們跟著挪過去,眼睛盯著那木盆不放。

看著這麽久都沒有看膩。

白杬摸摸他們的腦袋,起身走到曜的旁邊。他坐下,身子歪著探向睡著的人。

曜身量高,背對著陽光側躺著。

白杬搞不明白為什麽他一天瞌睡這麽多,什麽時候都是懶洋洋的。他湊近曜的臉,放輕了呼吸。

曜忽然睜眼。

“嚇——”白杬嚇得一屁股跌坐下去。

“阿杬哥哥,你沒事吧!”

白杬心髒跳得極快,他拍了拍胸口:“沒事。”

曜眼底閃過笑意。

膽子小。

笑過之後,他翻個身平躺著,又閉上眼睛。

白杬跪坐在腿上,挪動幾下,坐在他的身側。他將曜臉上的頭發扒拉下來,又戳了戳他的臉。

“為什麽總是睡覺?”

曜鼻音微重:“困。”

“昨晚不是睡了嗎?”他擰著眉,眼裏有些擔憂。哪有晚上睡了白天又一隻睡的。又不是睡神。

曜手臂橫在自己的眼睛上,擋住過於強烈的光:“還是困。”

白杬:“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曜撤開手,輕輕捏住白杬戳在他臉上的手指。“沒有。”

曜摸摸白杬的腦袋,跟摸小孩兒似的。

“乖,去玩兒吧。”

白杬拿開他的爪子,嚴肅道:“有事兒不能瞞著我。”

“不瞞著。”曜的聲音困頓。

白杬也不再打擾他,回到小幼崽的那一堆看自己的戰績。

歇了一會兒,白杬拿起簍子下了小河灘。

小河灘裏幾乎全是石頭,石頭嵌在泥裏。輕輕翻開一個,幾乎都能看見一隻小螃蟹。白杬抓過了癮,像白撿似的,一個接一個。

“阿杬哥哥,好多蟲哦……”

“這個叫螃蟹。”

白杬顛了顛簍子,五斤肯定是有了。“走,回家了!”

白杬爬上岸。

簍子放下,小狐狸們迅速過來圍觀。

曜翻身坐起,眼神清明。他主動端起盆子拿起簍子。

白杬就將小狐狸們一抱,像抱毛絨玩偶似的。又輕又軟,帶著就走。

*

回到山洞,外出的獸人已經回來了,這會兒又是熱熱鬧鬧的。

曜將東西放下,進屋後變成黑狼出來。

“呀!阿杬抓這麽多!”樹在做飯,他舉著大半人高的大飯勺立馬圍了過來。

草探頭看了看:“可惜,肉少。”

“嘿,吃不吃魚!”遠處,老者的聲音傳來。

白杬轉頭,見是安族長。老爺子拎著一條魚,臉上笑得褶子都深了,一直拉著獸人問吃不吃他的魚。

白杬還是頭一次見到安族長這樣。

他一頭霧水:“安族長怎麽了?”

草笑:“還有什麽,剛剛跟星祭司他們比賽贏了,釣到了最大的一條魚。”

原來如此。

“能贏過行祭司,對於安族長來說肯定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兒。”

亞笑著走來:“可不是,大半輩子了,比贏的一個巴掌能數過來。”

阿毛見自己阿爸過來了,立馬顛顛兒地跑去討要抱抱。

“阿爸!”

亞將他抱起,摸了摸背上的軟毛。“玩兒得開心嗎?”

“開心!”

毛靠著亞的肩膀,舉著爪爪繪聲繪色地說著他們剛剛捉到的小魚小蝦。

“阿杬哥哥好厲害!”

“好多好多蝦!阿杬哥哥還摸螃蟹~”

“螃蟹好大!肚子那麽大!”

白杬被幼崽誇得不好意思摸摸臉。好歹芯子也是個成年人了,怎麽能因為抓了點小魚小蝦就被幼崽誇成這樣。

慚愧慚愧!

白杬逃似的跑開。

摸回來的東西需要處理,不然死了就不好吃了。

石鍋什麽的搬出來,洗幹淨了。再切上一點點的油脂,待會兒用得上。

樹幾個大廚在做下午的飯。白杬蹭了個火,把之前用過的石板拿出來洗幹淨,然後架在火堆上。

曜叼著獸皮往白杬的身後放好,就地一趴,閉眼開始睡覺。

白杬往後一躺,現成的靠背。

他伸展胳膊,舒服!

“阿杬!烤魚嗎?!”

白杬掀開眼皮,猛地對上安族長那張笑得燦爛的爬滿褶子的臉。

白杬嚇得後仰。

力道過大,直接沿著曜的背翻了個跟頭。

他混沌地爬起來,目光落在那肥碩的起碼有個十來斤的大魚身上。幹巴巴地扯著笑:“吃。”

安族長的笑容立馬垮了。

白杬試探:“那我不吃了?”

安飛快搖頭。雙目緊盯著他身前,曲著腿慢慢後退。

白杬視線往下,一眼看見曜冷冰冰的眼。

“曜?”

曜看來,眸子裏的涼意沒來得及收斂。氣場強大,不過沒有戾氣。

白杬看著嚇得把老腿兒使得飛快的安,害怕他給摔了,立馬翻過曜的背雙手捂住他的眼睛。

“阿杬?”曜聲音柔了下來。

白杬眨眨眼,心髒還在砰砰跳。

“好凶。”他翹起嘴角。

“不怕……”

“好帥!”白杬接著下一句。

曜放鬆身體,嘴角漸漸凝出一抹笑。

作者有話要說:

注一:飛索球,《史前家園文明曙光:西安半坡博物館》陝西省文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