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杬將碗端給曜, 眼底斂著笑意。

碗像個小盆,裝著像被下了毒的綠湯。

湯底放著兩根兒羊肋排。肋排上麵,是堆成小山似的缺缺菜。

油亮油亮的, 白杬自覺還不錯。

“快吃吧。”

曜打了個寒戰。

灰色的狼眼掃了作怪的白杬一眼,幹脆接過。

一口悶, 白杬連阻止都來不及。

白杬戳戳他手臂,無奈:“你也不怕燙。”

知道他不喜歡吃菜。

但是肉沒多的, 不吃菜隻能吃土。

幸好他放到最後。

天氣還算涼, 這會也已經溫了。不然嘴巴得燙成什麽樣。

這湯的顏色雖然看著有那麽一點的奇怪,但是混著羊肉湯味道,一點都不賴。

加上缺缺菜正是剛出的時候, 隻燙了一會兒,入口脆嫩。

以前他想吃這樣的菜還難呢。

白杬吃了幾天, 還沒把缺缺菜吃膩。

*

填了個肚子,又去山洞裏收了碗筷。白杬將一應用了的東西都拿到河下遊去洗。

收拾完,八個小狐狸鼓著圓圓的小肚子,又趴在了洞口。

春陽暖烘烘的, 落在他們柔軟的毛毛上泛著淺金色的光暈。像炸開了的蒲公英, 上手肯定不錯。

曬得舒服了,小狐狸們翻個身繼續曬。

清俊的亞獸人拿了獸皮毯出來鋪在洞口, 溫柔得像不敢吹散蒲公英的暖風。

“毛毛髒了。”

他小狐狸就地一滾, 滾在了獸皮毯子上。

說什麽聽什麽,就是那雙眼睛始終盯著外麵的白杬。

*

河邊沃野遼闊。

陽光下, 白杬拿著曜腿那麽長的木棍在上麵走走停停。

“祭司, 阿杬哥哥在做什麽?”菇回頭, 問他們無所不知的老祭司。

星沉思後道:“應該是要種植。”

阿杬那樣子, 像是在選種植的地方。

幾天前說好的上課被耽擱了, 星捋了下自己的胡須。

阿杬忙,怕是也忘了。

*

白杬確實在選地。

靠近河岸的地濕潤,要是有稻子,引水種稻那是再方便不過。

但是他剛剛問了曜種子的事兒,一問三不知。

白杬輕歎。

確實是黑狼,眼裏沒有一點植物的存在。

種植主糧是遲早的事兒,不過這個急不來,連種子他都沒有。

白杬現下想的是冬季吃過的那些野菜。

刺刺草能治病也能當調味料;沙沙草吃起來綿密,有足夠的飽腹感。

還有胡草。

草種的那些胡草本也不多,藥用都不夠。胡草需求量大,是一定要種的。

至於缺缺菜……

白杬頓步:“阿曜,你說我種點缺缺菜怎麽樣?”

曜依舊是那副凡事撩撥不動的樣子。但眸子裏的嫌棄是遮掩也遮掩不完的。

白杬看他不情願又想要遷就自己的樣子,禁不住嘴角翹起。

“不喜歡?”

曜如實道:“以前老祭司讓我們多吃草,所以秋季和夏季我們經常吃。”

白杬點頭。

經常吃,意思就是吃膩了,不想吃了。

那不也正說明缺缺菜可以生長的時間長嘛。

白杬原本隻是問問,忽然給自己問出了興趣。

“缺缺菜可以長多大?”

曜抬手,攤開。

白杬眨眨眼,將自己的掌心蓋上去。

麥色與玉白對比鮮明,一個像水靈的蘿卜一個像老了的薑。大小也差得大,幾乎小了一半。

白杬把自己看得糾結。

看手就知道,他太弱了。

相反,曜的眉頭卻是鬆了。他五指合攏,幾乎蓋完了白杬的手。

“你還沒說,多大?”

“給你看了。”

“看什麽……看……”白杬閉嘴,後知後覺剛剛曜不是找他拉手的。

白杬腦袋一熱,頓時覺得臊得慌。

他抽手,卻被握得緊緊的。

“故意逗我呢。”

“阿杬自己放上來的。”

白杬別開頭用後腦勺對著他。看不見就是沒發生,白杬很好地安慰住了急切想要鑽地縫的自己。

尷尬的事兒拋之腦後,白杬想著曜剛剛的話。

既然野生的都能長得跟顆小白菜似的,那隻需要再培育培育,以後不就有固定的菜吃了。

白杬愉快地決定,把缺缺菜也納入選項。

所以他現在攏共可以種缺缺菜、胡草、刺刺草以及沙沙草。

“曜,沙沙草你隻在石頭底下見過嗎?”

“我們隻在石頭底下找過。”

獸人有獸人的生活經驗,這些結論都是他們從平時的觀察中得到的。

但是白杬還是想試試沙沙草。

這麽好吃的菜,不給他嚐試一下他不死心。

確定好了要種什麽,白杬帶著身後的大尾巴繼續走。

手裏的木棍戳進泥裏,帶出來的土有濕有幹。走了幾圈,白杬漸漸畫出來兩塊四四方方的地界。

一塊靠近崖壁,土質偏幹。一塊靠近河岸,稍稍濕潤。

“阿杬要種這麽大塊地方?”

“嗯。”

“我去找種子。”

白杬拉過他始終沒放開自己的手,將人帶回來:“我地還沒收拾呢。”

曜的眼神認真且篤定:“挖坑種下去。”

白杬:“可以是可以,但是這樣跟它原來長在其他地方有什麽區別?”

曜:也是。

不過以前部落有種過植物的亞獸人就是這麽做的,而那亞獸人還是從食草部落的獸人那裏學到的方法。

白杬帶著他回到以前的大山洞。

“在次之前,我需要把那兩塊地翻出來。”

白杬將大荒牛的肩胛骨找出來。

這是他專門留的,就等著這一天呢。

肩胛骨呈一個扇形。

骨柄處厚一點,需要打一個洞。下端薄點的扇形中間打並排兩個洞。

上麵放置一根短橫木,再固定在長木頭上。這個就是骨耜。

耜即手犁,骨耜的作用相當於鐵鍬,就是翻土用的。(注一)

種田是個力氣活兒,農具輔助是很有必要的。華夏的農具豐富,鋤、犁、耙、鐮、鏟……等等,都可以石頭或者骨頭做出來。

獸人現在忙,就他自己有空。

種植的事情他先試種,摸清了情況之後就可以擴大規模。所以農具的事兒他不貪多,做有用的就行。

牛的肩胛骨是現成的,不用打磨形狀。這個做得快。

後頭,白杬又花時間磨了個石鋤出來。

專心做東西的時候,他全身心投入。等回過神來,曜的身邊已經堆了好幾個鏟子鋤頭。

白杬:……

“你弄這麽多幹嘛?”

“不多,阿杬要。”

白杬咬住自己的腮幫子肉磨了磨,到底是忍不住。“其實還差個石犁。”

曜側頭:“怎麽做?”

本來都打算回去了,曜這麽一問,白杬立馬眼睛發亮地跟他又說又比劃石犁的做法。

從上午折騰到下去,狩獵隊都回來了,這石犁才算完。

白杬臉上灰撲撲的,鬆散了身體往曜身上一倒,抱著磨出來的石犁隻笑。

曜手背貼貼他的臉,眸色像醉了星辰的鏡湖,溫柔得溺人。

傻狼崽。

將人單手抱上,又拿著這幾樣叫農具的東西,兩人回到了崖壁那邊。

*

“阿杬!快來吃肉!”

天高曠遠,白鳥驚飛。

樹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喊惹得白杬看去。

入眼,就是那堆疊如山的獵物。

看來這次時間充足,獸人們是鉚足了勁兒要補上上次的遺憾。

白杬掛在曜的身上,等他放了農具之後,才懶呼呼地從他身上滑下來。

動物的數量是可觀的,都堆積在河岸的下遊。

灰色、白的、黑的,顏色很單一。

白杬想看,但是對比自己大了好幾倍的野獸,他又有點慫。

曜眼底笑意微漾。

揉了一把他的頭發帶著白杬過去。

離得近距了,白杬發現這些野獸幾乎都是一擊斃命,應該死得極為幹脆。

像白羊這種毛皮柔軟的。除了脖子上的血痕,其餘的地方都沒有傷口。還有些是直接斷了頸椎,腦袋軟趴趴搭在地上……

白杬捏緊曜的手,默默咽了咽口水。

曜捧著他的臉:“餓了?”

看見他眼底的笑,白杬瞪了他一眼:“你看我像是餓了嗎?”

走近河邊。

獸人幾乎都在殺牛殺羊。

白杬看他們對著河水直接給沒放血的割了脖子放血。之後再剖開肚子,內髒這些能吃的不能吃的統統往河裏一扔。

河水寬闊,千米都有。這麽點的東西扔進去無疑是滴水如海。

魚能吃,也在河水的自淨能力範圍呢。

可這些都是能吃的啊!

白杬心疼得抽抽:“血能吃的,內髒也是能吃的!”

辛辛苦苦打來的,丟了多浪費。

黑狼獸人們聽了停手,連處理小型獵物的紅狐獸人們也看向白杬。

白杬急吼吼地扔下一句:“等我啊!”

他跑回去把唯一能用的盆拿過來,往河邊一放:“這個接血。”

朋友家開的那農家樂,一頭豬都能接一盆的血。

食物都是動手打來的,這足夠煮一鍋的東西又不是不能吃,怎麽能不要。

樹:“阿杬要喝?”

岸邊排成線,身長八尺、龍威燕頷的黑狼獸人看來。眼裏帶著與威嚴形象不符的憐愛。

連漂亮的狐狸獸人都忍不住麵露心疼。

白杬疑惑:“你們不喝?”

樹中肯道:“我還是覺得阿杬的湯好喝。”

“對對對,阿杬的湯好喝。”

白杬明了。

“我說呢,原來不是你們不吃,是換口味了。”

“行!血也可以煮湯,你們放著盆裏,我等會兒給你們煮。”

樹一聽有吃的,立馬將手上的白羊往肩上一甩,倒扛著割破了喉嚨。

血流如注,還是熱乎的。

一頭羊就有了半盆。

周圍的獸人們都扛著野獸躍躍欲試,白杬瞧著地上這個怎麽看怎麽小了的盆,忽然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盆兒不夠。

曜顯然也察覺到了。“我去刨大的樹樁。”

“先用我們的碗接吧,空閑了再去。”

黑狼愛幹淨,用完飯的碗都是反複洗過的。而且碗也不小,相當於一個小盆了。

再加上紅狐部落的,幾十個怎麽也是夠了的。

至於紅狐部落為什麽也有這些東西,那就是他阿飛叔的功勞了。

白杬跑回去拿碗,出來的時候多了一串小尾巴。

小狐狸們軟萌可愛,嘴裏叼著能蓋住他們整個身子的碗。走得時候像笨企鵝,一拐三搖。看得在場的黑狼獸人們心肝兒顫。

他們部落什麽時候才有這麽多的幼崽啊。

*

碗在水裏過一遍,放在草地上。

獸人就扛著自己處理的野獸,挨個兒倒血。

黑狼獸人雖然長得高猛,但是比起這些野獸來自然小了。遠看著就像一個個小矮人扛起了一座石頭山。

白杬:隻有佩服。

跟著站起來的紅狐亞聲音清潤:“阿杬,兔子也要嗎?”

“要!”

蚊子再小也是肉。

亞鬆了口氣,他溫柔取下自家小崽崽送過來的碗,利落地放血。

兔子還是活的,是采集隊那邊抓的。大小……

白杬看了一下坐在自己腳邊抱著大尾巴的菇,翹了翹嘴角。

比小狐狸還大呢。

不是每一隻野獸都還有血,所以到後頭拿出來的碗用了剩下七八個。

白杬又挨著端回去。

幼崽們出來了,紅狐部落的其他獸人也隨之出來。

黑狼什麽的,幼崽不怕,他、他們也不怕。

不過這樣一來人手多了,大家幫著忙,幾下把碗放到不沾灰的地方。

這邊剛坐下歇會兒,樹又吼:“阿杬,內髒都要嗎?”

白杬咬牙。

其實都可以要,但是獸腸不好處理。

“曜,你們之前吃內髒嗎?”

“食物夠,不吃。”

白杬忘了,這是一群挑嘴的狼。

他們能力高,野獸多的時候自然能把自己喂得飽飽的。

這麽多肉,黑狼跟紅狐部落的都吃飽也可以。可哪次不是吃一次還要抓一次,費時費力抓到的。

不能扔,扔了對不起付出的勞動!

白杬朗聲回:“要!”

羊雜湯、牛雜湯不也是好喝的……

想到要是煮的話,鍋好像又不夠。

不行不行,要是細想,他們其實什麽都缺。

*

樹對白杬有著盲目的自信,他做什麽都好吃。

“膽,就是那綠綠的東西別弄破了,苦的。”

杵著拐杖過來的草:“我說以前怎麽吃著是苦的。”

白杬:……

是不是獸人不吃內髒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之前他們什麽都生吃,裏麵小小的苦膽不就直接當調味料嚼著吃了……

白杬悶笑,笑得往曜胸口上一撞,肩膀直顫。

真是,他都不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怎麽會這麽可愛又蠢萌。

明明看著很厲害的。

*

現在大家都習慣吃熟食,這麽多的肉自然是要煮的。

原本的三口鍋不知道要煮到什麽時候去。所以用來清理長毛草的鍋被臨時征用。用滾水洗了好多遍,架在了火上。

六口鍋一字並排,三個大廚現在隻有兩個能動,白杬擼起袖子上去幫忙。

今兒指定是要吃飽了,吃好了!

這第一道菜,就是白水煮肉。

白羊常年在大荒的草原上跑動,肉質緊實有嚼勁兒。

獸人牙口好,也不用燉煮得軟爛,煮一鍋的時間至少比以前少了一半。

這白羊肉可以煮出來直接吃,但白杬會覺得膩,所以偏向於伴著一點點味道重的東西。

吃法有點類似於北邊的手把肉。

采集隊帶回來的東西多是鮮嫩的樹芽和草葉。

白杬挨個兒嚐了嚐,味道都是比較淺淡的。

也怪不得冬季的時候,洞穴裏的那些味道大的酸果和刺刺草會留到最後。

“樹,看著一下鍋裏。”

“阿夢叔、球,咱們去找點胡草。”

“哪裏用得著阿杬,我們去。”球一開口,采集隊浩浩****地在草地上鋪開。

有黑狼部落的,也有紅狐部落的。

那架勢,頗有把地翻過來的意思。

不一會兒就找了一盆出來。

沒有盆裝,大家都是放在獸皮上,拿到河邊洗完了之後抬回來。

白杬這邊剛把下一道菜的食材切好。

兩邊的采集隊就回來了。

正好,調料也有了。

“樹,我們之前用來烤魚的那個大石板帶過來了嗎?”

“我去拿。”

湖一個助跑,帶起一陣風撲過白杬的臉。

白杬粲齒。

“好了,這一鍋的羊肉好了。”

獸人們早已經搭建好了吃飯的“餐桌”。

一層層洗幹淨的獸皮鋪在地上,圍成一個圓。獸人就坐在圓外的草地上,看著大廚們撈白羊肉。

沒有工具不好撈,白杬進山洞裏找了個帶著鉤子的大樹枝,往曜的跟前一推。

“曜,幫我。”

曜接過,自個兒坐在白杬的後頭去做木鉤子了。

已經回到自己山洞裏小心觀察的紅狐幼崽們看得驚奇。

原來大黑狼也會這麽聽話……

*

到吃飯的點兒了,大家不管怕不怕,都出來了。

山洞裏就隻有老人和幼崽。

球想了想,到自家洞口前站定。

他舉起手,連帶著小狐狸坐著的毛乎乎的獸皮毯子一起,整個將他們抱了下來。

“不怕,咱們也在外麵一起吃。”

球想著他們喜歡阿阿杬,正好將獸皮毯子放在白杬負責的那兩口大鍋正對著的用餐地點。

幼崽們起初還驚慌,可獸皮毯子一揭開,麵對的是阿杬。他們立馬顧不得害怕,好奇又認真地看著他。

曜手上的鉤子很快就做好。

不僅如此,他還參照白杬選的樹枝又選了幾根兒更好的。

打磨收拾幹淨,給了樹跟湖。

這下廚的工具又多了一種。

六口鍋,白杬做什麽,樹跟湖就跟著做什麽。

很快,鍋裏的羊肉全部移出來放在專門吃飯的獸皮上。

湖拎著洗幹淨的石板石杵也過來了。

“阿杬,怎麽弄?”

“湖,你來做飯。”

“阿夢叔,球,你們幫我把一半的胡草捶爛,一半的切一片。”

“我們呢?”

小狐狸幼崽趴在毛毯子上,都睜著眼睛軟乎地看著他。

白杬嘴角微翹。

“那等我想到了活兒再找你們?”

“好!我們等著!”菇嚴肅道。

白杬輕輕吸了一口氣。

怎麽這麽乖。

曜看了他一眼。

阿杬喜歡幼崽。

不過阿杬自己還是幼崽。

*

羊肉拿出來還是熱的。

怕冷了不好吃,白杬招呼道:“暗叔,你給山洞裏送去一下,帶上一點錘爛的胡草根。就著吃好吃!”

“好。”

領了活兒的暗起來,頗為悠閑地繞了大半圈的獸皮走了走,然後站在一個肉多的獸皮毯子前。

他半彎下身,將獸皮四角合在一起單手拎住。

那毯子側邊,正好是八隻小狐狸。

暗裝作不經意地崴了下腳。

小狐狸們瑟瑟發抖。

還沒往獸皮毯子裏縮呢,忽然腦門上被摸了一把。

懵了的阿毛、菇:???

暗美滋滋地走了,笑得像偷了腥的貓。

球翻了個白眼。

大黑狼們則是一臉羨慕。原來還可以這樣。

*

火燒得旺,鍋裏一直在沸騰。

白杬抱著他剛剛切了好了血的碗往鍋裏倒。

樹跟湖有樣學樣。

樹驚奇:“這個血不動了。”

白杬:“輕點,最好不要弄散了。”

樹點頭,不過還是沒忍住戳了戳。

阿杬之前說要吃血,他還以為是一個獸人一碗端著喝。

一個鍋下幾碗,六個鍋剛好能裝。

就是獸人飯量大,鍋也多,做個飯不亞於幹一次體力活兒。

血全部倒進去。

夢也鬆了手裏的石刀:“阿杬,切好了。”

白杬拎著用完的大盆過來。

球與夢一人占據石板一邊,說說笑笑的,這個忙完了幫另一個,看起來是和諧得不行。

還是亞獸人相處得快。

“阿夢叔,咱們大荒還有什麽像刺刺草和胡草一樣味道比較重的能吃的草嗎?”

重,在黑狼獸人的認知裏不僅僅是辣,還有酸、甜、苦……

隻要不是寡淡的猶如缺缺菜一樣的味道,那多半都能歸納到味道重的裏麵。

不過獸人春天采集,采的多半是這時候最多的缺缺菜。

“有,多著呢。”

“那下次采集的時候麻煩阿夢叔多找一下些。”

“根和葉子都要。”白杬指了指廣闊的草地,“我要試著看能不能種。”

夢眸色溫柔。

“好,下次給阿杬帶。”

“謝謝阿夢叔。”

剛要走,白杬頓步。

他笑眯眯地看著球,道:“球,也麻煩了哦。”

球何嚐不知道他的意思,淡笑:“你放心。”

“放心放心。”

血不能煮太久,白杬說完話就端著胡草回去。

“樹,湖!過來拿,一個鍋裏放兩把。”

毛血旺得口味重一點的才好吃。

血煮得極快。

熟了之後,白杬摳摳搜搜地將最後一點點的鹽捏了一小戳。

“沒鹽了。”

樹蹙了下眉,轉而嗬嗬笑著揮手:“沒事,我們去換。”

現在六個鍋,每個鍋隻能意思意思一下。

後頭的日子,就沒鹽了。

白杬用木勺擠開一個血團,內部也沒有顯眼的紅色。熟了。

血旺越嫩越好吃。

“洗碗,過來盛血旺!”

要煮的食物多,但是裝的器具一點不夠。

怕冷了不好吃,再一鍋的大荒牛肉下鍋。讓它慢慢煮著,大家先去吃飯。

在地上坐下,一看見墊著羊肉的獸皮毯子,白杬扼腕。

鍋碗瓢盆兒桌椅板凳!

他什麽都缺!

*

黑狼三個大廚,一個大廚現在正在養病。

白杬一個沒多大力氣的,手臂力量一點不如成年的黑狼們。

分配食物的活兒在這個時候看來是個極其重要的活兒。

照現在這麽下去,黑狼以後一定會一直吃熟食。

既然黑狼部落有合並兩個部落的意思,那麽為了公平。單單是黑狼來分配食物難免看著不怎麽合適。

紅狐獸人是跟他們一起捕獵一起吃的,該參與份兒分配食物的活計。

再說,現在要喂飽的獸人數量多了,即便是河好著,三個獸人也難在短時間內做出適合這麽多人的食物。

所以理應跟給大廚添點人手了。

不要多的,暫時就一個。還得是紅狐部落的。

白杬想好這個,拉著曜問了問。

他一點頭,白杬心裏也有了底。

送完了病患的食物,其餘的不管是老的少的都一起圍坐在了獸皮毯子邊。

白杬左邊是曜,右邊是小狐狸,再旁邊是球。

每個獸人跟前有一大碗的血旺。

香香辣辣的,就是鹽味幾乎沒有。

喝一口湯,再撕下一點羊肉蘸一蘸胡草醬。暖烘烘的,比吃生肉來得快活。

白杬眯了眯眼,餓的時候才知道飯有多香。

身邊的小狐狸吃的都讓球放在碗裏。

羊肉就著胡草,一個一個吃得飛快。都好養活,沒一個像黑狼那樣見著草葉子恨不能跑開的。

白杬愛憐地挨個摸了摸小腦袋。

小狐狸們衝著他甜甜一笑。

“阿杬哥哥,好好吃。”

“好吃多吃,以後還做。”

“好!謝謝阿杬哥哥。”

碗裏的湯還燙著,大家主要還是先動的跟前的肉。

一頭狼一點,消耗速度極快。

意猶未盡地將跟前最後一點點的胡草醬沾在肉上吃完,再端著血旺湯慢慢喝。

嗷嗚!

就一個美字了得。

吃得差不多,鍋裏的肉又可以撈起來。

依舊是大廚們來,白杬、阿夢和球先去把那些內髒切成片。等鍋裏的肉撈出來,重複剛才的步驟。

切的時候,白杬道:“球,你們部落誰負責分食物?”

“老族長負責。”

白杬問得直白一點:“之前不是你們也用鍋了嗎?一般是誰比較喜歡煮?”

球動作稍微緩,在思索。

“一般是亞,他喜歡。”

“對,我阿爸喜歡。”

白杬低頭,是豎著一根兒小呆毛的阿毛。

“你阿爸經常做飯?”

“阿爸也像阿杬哥哥你一樣,往湯裏麵放很多東西。”

“嗯,亞確實喜歡這樣。不過阿杬你問這個幹什麽?”

“這不是人手不夠嘛。河又受傷了,春季獵物多,大家都要吃飽。可是都這麽煮的話,人少了也忙不過來。”

球看著白杬,沒有答話。

跟黑狼部落一起吃是一回事兒,因為他們是跟著黑狼部落一起去捕獵采集的。

可是要讓紅狐參與進黑狼部落的食物分配中,換言之,就是參與黑狼部落的權力核心。

沒錯兒,獸人很簡單,給食物的隻比族長跟祭司地位矮了一點點。

打飯就是權力的象征。

大荒還沒有哪一個附屬部落敢去分配首領部落的食物的。

球點不了這個頭。

阿夢胳膊肘推推他:“大家都得吃飯,黑狼做跟紅狐做有什麽差別。”

球手背被拱了拱,毛絨絨的。

他抬手,蓋在阿毛的小腦袋上。

“球~”阿毛奶聲奶氣撒嬌。

阿毛不懂裏麵的彎彎繞繞,他隻知道他阿爸很喜歡做飯,尤其是跟著阿杬哥哥做飯。

之前阿爸還念過的。

球頂著白杬希冀的目光實在繼續切不下去。

他氣餒地放下刀,很是幽怨地看了白杬。

咬了咬牙,道:“我回去問問。”

白杬倏地展顏:“好!那明天就先讓亞先幫著做一下怎麽樣?”

球無奈。

狐狸眼清靈,洞察一切。可眉間鬆緩,又帶著暖意。

“阿杬,你都已經想好了。”

無論他點不點頭,都要讓亞參與進來。

白杬挑眉,笑得比狐狸更像狐狸。

“都是一家人嘛~”

作者有話要說:

注一:紀錄片《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