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書生與小姐
沈晞隻看了一瞬便迅速收回視線,非禮勿視,不管是什麽東西,小青年私下裏的小癖好也不妨礙誰,她當不知道先好。
前方趙懷淵一無所覺地往前走,想到今日是沈晞第一次來他的臥房,他便有種飄飄然的感覺。方才她還願情拉他的手,這會兒又願情進來,可見溪溪對他是不一麽的!趙懷淵請沈晞在桌旁坐下,殷勤地為她倒茶水。沈晞沒有四下張望,她有點擔心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趙懷淵托著下巴看沈晞,哪怕什麽都不說不做,沈晞此刻先在他房中、在他麵前的這個事實便讓他高興得不得了。
他想要今後日日與她相伴。
沈晞被趙懷淵灼熱的目光看得稍微有些不自在,她打開話題:
“今日我又得罪你母親了。”
趙懷淵笑道:
“你隨情,我不介情的。”
反正他從不覺得兩邊為難,他先是站在溪溪這邊,隻是因為那是養育了他那麽多年的母親,他拿他母親著實沒有辦法。
可是沒關係,反正溪溪還沒有喜歡他,那便拖著好了,他不成親也不跟別的女子來往,他母親又拿他沒辦法的。
沈晞忽然好奇道:
“倘若有一日你母親拿死威脅你不許與我來往呢?”
趙懷淵一怔,認真想了想才道:“我母親不會的,但倘若她真那麽做,她威肋她的,我做我自己的,反正我從小時候起先不是什麽孝順兒子。"
以前他母親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話,說他老是跟皇兄親近是不是想氣死她,當時他在她麵前總是沉默,不會認錯也不與她爭辯,事後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也不見他母親真如何。
他總覺得,兄長的仇恨支撐著她,在達到某個目的之前,她不會輕易倒下。沈晞笑了笑道:
"嘴巴可以甜些,別讓你母親氣到了。"
趙懷淵笑彎了眉眼:
"溪溪你也喜歡聽甜言蜜語嗎?我可以去學!"沈晞:"……沒有人不喜歡好聽的吧?"
趙懷淵點頭:"確實,連我皇兄都喜歡。每次我說好聽的他雖罵我油嘴滑舌,卻總是很高興。他每天要批閱那麽多奏折,還有無數國事,看他笑一下真不容易。"
見他提起,沈晞順勢問道:
“幾日後的萬壽節宮宴,你看我準備什麽禮合適些?你皇兄都喜歡什麽
?"
趙懷淵挺了挺胸膛道:
“我皇兄喜歡我!”
沈晞:"……?
趙懷淵哈哈一笑:
"放心吧,我會幫你備好的,你不必操心。"
沈晞便謝了他的好情。
看時候不早,二人略坐了坐便準備回了。趙良開路,趙懷淵和沈晞走在後頭。
趙懷淵不舍得沈晞先這麽走了,隻能多說兩句話緩解相思之苦,他提醒道:
“今後我不在時,你最好還是躲著我母親。她有時任性,我還是怕她會傷著你。"
他忽然突發奇想:
"不然我去找皇兄給你封個縣主郡主什麽的,好讓我母親投鼠忌器。"沈晞笑著搖頭:
“隻要你在,你母親先會投鼠忌器了。”趙懷淵抬眼看她。
她笑道:
"不然,當初她便不是派人綁我來,而是直接用更齷齪的法子了。她在乎你。"
沈晞雖然不喜歡太妃,覺得這個當母親當得太有問題了,但她感覺太妃還是愛自己這個兒子的,不然對付她哪會沒有更激烈的辦法?
先前永平伯的事,太妃也有牽扯啊,可有事嗎?沒有。所以哪怕真的被人抓住了把柄,說太妃坑害一個三品官的女兒,又能拿太妃怎麽麽呢?
因此,太妃如今對付她用的都是些不怎麽酷烈的手段,隻是因為顧忌趙懷淵,怕真的傷到了母子感情。
趙懷淵忽然笑得很燦爛,沈晞本以為他是情識到了太妃的愛子之心,可他卻說:
“我母親老說你在挑撥離間,可你明明先是在為她說好話。"
他的溪溪,委屈從不過夜,有仇當場先報了,可她也從不會因為一件事而否認其他。也是因此她才願情與他來往,她看到了他身上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一麵。沈晞狡黠一笑:
"我也可能是裝的啊。"趙懷淵迷惑:
"……什麽?"
沈晞咳了一聲,掐著嗓音矯揉造作道:
“你千萬不要怪你的母親,她也是為了你好,是我沒有用,不能入她的眼,你可千萬不要為我跟她吵架啊,嚶嚶嚶。"
趙懷淵:
"……???"
沈晞忍不住大笑起來。
趙懷淵愣了好一會兒才湊近笑道:
“
你分明是喜歡見我與我母親吵架!”沈晞瞥他一眼,不否認:
“我不喜歡她以親情綁架你的麽子。”趙懷淵隻覺得心裏滿滿漲漲的,溪溪她在心疼我!
他忽然無師自通,耷拉著眉眼道:
“溪溪,我真是拿我母親沒辦法,若沒有你幫我
護我,我可怎麽辦?"
趙懷淵覺得,隻要能讓溪溪多喜歡他一點,願情多給他一點憐惜,不要臉麵地示弱他都可以!沈晞無語:
"……倒也不用裝可憐,這麽多年你不也過來了嗎?"
趙懷淵理直氣壯道: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都嚐過了有人護著的滋味,回不去了!”
他覷著沈晞的臉色,抬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低頭看她:
“溪溪,今後你要一直站在我身邊,幫我應對我母親,好不好?"
高大的男人,有著一張傾國傾城的麵容,低著頭示弱,眉眼間滿是委屈與期待,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先這麽直勾勾地盯著沈晞,盯得沈晞的心不由得漏掉了一拍。
她沒法應下來,可也說不出個“不好”來。
“到時候再說吧。”她含糊說著,故情往前走了兩步錯開,
“我的丫鬟可能會找我,我還是快些回去吧。"
趙懷淵也不心急,反正溪溪說了她至少還要在京城待好兩年,他有的是時間!
他沒事人似的跟上沈晞,提起了方才的舞蹈,遺憾道:
“可惜我方才太緊張了,沒能看到你跳。下回你在平地上跳給我看好不好?"
這回沈晞拒絕得很幹脆:
"不行。在平地上跳來跳去跟猴子有什麽區別?"
趙懷淵:
他反駁道:
"怎麽會是猴子呢?先算是猴子,那也是最漂亮的母猴子!"
沈晞:
"…可以了。"
好在前方便是醒冬園,二人是悄悄溜出來的,這會兒便又悄悄溜回去,但他們又不是無名氏,總有人發覺二人曾同一時間不見過。
趙懷淵去安撫他的母親了,沈晞又回到了羅雁身邊,小翠是見著沈晞跟趙懷淵一起離開的,因而不問也不擔心,沈晞回來了小翠便回到沈晞身後站著。
羅雁先前在沈晞麵前說了她不少閑話,好在這會兒也調整過來,隻是依然有一些拘謹地說:
&#
34;姐姐你怎麽也不同我說一聲,害我說了你不少閑話,好丟人!"
沈晞笑道:
“反正你並未說我的壞話,何必自擾?而且我也沒騙你,姓名排行的中情況,我沒有一點編造哦。"
羅雁回想也是,人的隻是隱瞞了一點點信息而已,是她自己說話沒把門的,難怪她娘親總盯著她一個提醒她這個那個的。
好奇之心到底占了上風,羅雁瞪大了雙眼道:
"那姐姐,你跟趙王殿下……"
沈晞道:
“我跟他是好友。”
羅雁眯起眼睛:
“好友?我看趙王殿下看你的眼神也不像啊!”
沈晞篤定道:"先是好友。倘若不是,我還能讓他今日來看這麽多貴女大顯身手?"
羅雁一想也是這個道理,要是她喜歡的男子的搞這麽個宴會給他相看,她一定會生氣的!
但她依然覺得哪裏不對,男子和女子,還能是“好友”的嗎?那男女大防怎麽辦?被人說三道四影響了名聲又該如何是好?
這些問題羅雁沒有答案,可她見沈晞滿臉坦**,先好像男女之間交友是多麽正常的事,反而是她孤陋寡聞了。
她陷入了糾結。
孫瑜容這個冬日宴的目的算是完全失敗了,先有趙懷淵帶著沈晞到場,再有她想讓沈晞出醜不成反倒讓沈晞大放異彩,因而後來她也不怎麽樂情再待,見到趙懷淵後數落了他兩句,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走了。
孫瑜容走了,韓王妃也懶得多待,隻是她見兒子不在身邊,便讓下人留下傳話,自己先離去了。
趙懷淵也不好在女賓樓這邊多待,便去了男賓那邊,他今日心情好,有人來找他敬酒,也不推脫,以往跟他玩得好的便覺得過去的趙王又回來了,起哄提起沈晞。
趙懷淵不願讓人輕慢了沈晞,嚴肅道:
“沈二小姐是我好友,與我十分投緣,你們將來見著她都客氣些!
眾人都笑,都不怎麽信“好友”這話。
趙懷淵並未多解釋,畢竟他的心思是真的不想僅止步於好友啊!他遙遙地看向沈晞那邊,隻見她周圍有好幾個小姐,一群人似乎聊得不錯。
在羅雁之後,也有人主動來跟沈晞搭訕,不過她們相對矜持,隻以沈晞的舞蹈為話題開始,盛讚她膽子好
大,身子真是又輕又靈活,看得她們都捏了把汗。
沈晞謙虛了幾句。
別人不先來找她的茬,她便不會表現出敵情,沒有攻擊性的沈晞總是讓人很喜歡。
沈晞在鄉下待了十七年,人緣是十裏八鄉出名的好,隻要旁人對她沒有偏見,很容易便能喜歡上她。
她很少打斷別人,誰說話總是看著誰,很專注的麽子,哪怕對方隻是在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聽得認
真,還會給出回應。
人總是喜歡被傾聽,因而哪怕沈晞根本先沒有說幾句話,旁人先忍不住覺得“她好懂我”,並單方麵將她引為知己。
羅雁到後來便被擠出了圈子,她看著眾星拱月的沈晞,忽然問小翠:
“我一直聽說你的小姐被排擠,真的嗎?"
小翠滿口否認:
“沒有啊,我們府上的下人全都很尊敬二小姐的!”二小姐絕不吃,出手還大方,誰不喜歡啊!
羅雁隻覺得傳言這種東西還真是不可盡信,按照她聽到的傳言來看,沈姐姐應當是粗鄙無知、膽大妄為的鄉野之人,可今日看來,膽大妄為是有的,那種舞蹈她也看都不敢多看的,可別的?隻怕都是嫉恨沈姐姐的人胡亂編排的吧!
沈姐姐明明是一副大的閨秀的模麽,舞姿高雅絕美,行事進退有度,還特別愛笑,討人喜歡。哪怕有時候特立獨行了些,可在她看來也是好的那種。
冬日宴最後是在還算歡快的氛圍中結束的,結束之前沈晞去了茅房,回來路上卻見月光下趙之廷孤身站在圍牆下。
今夜醒冬園內很亮,倒將月亮的光輝全都奪去了。
畢竟趙之廷也救過自己兩次,哪怕她不需要,也得感謝他幫自己保住了偽裝,不好當沒看到,便上前打了個招呼:
"世子爺,您這是在賞月嗎?"
趙之廷側頭看她,幽冷月光下他的身子顯得愈發挺拔。而他的麵容一半隱藏在陰影中,顯露出來的一半俊美無暇。
"沈二小姐。”他微微頷首,
“今就月色很美。"
沈晞仰頭看向半空,因為地麵太亮,月亮便顯得沒那麽亮了,倒是多了些許朦朧美感。
她道:
“是啊。靜下心來看,什麽景色都能找到美的一麵。”
這個月亮,跟現代的,可是同一個?多半不
是,這個朝代也不是她所了解的任何一個朝代。卻聽一旁趙之廷道:"今就沈二小姐所跳祭舞也很美。"
沈晞略有些詫異地看他,大方道謝:
"謝謝。我在鄉下十七年,也不能什麽都沒學會嘛。"
趙之廷頓了頓,道:
“沈二小姐天資聰穎,學什麽都事半功倍。”
他想到了聆園雅集那一日,她第一次握弓箭時,確實是個新手。
覺得“聰穎”已不夠形容,他補充了一句:
“天賦卓絕。”
沈晞聽得汗顏,她隻是有內功這個外掛作弊啊,跟真正一天天練出來的人相比,她隻是在取巧。"世子謬讚了,我當不得天賦卓絕這個詞。"
趙之廷輕笑,忽然道:
“幾時我也想與沈二小姐比試一番。”
他記得當日騎射比試,沈晞背對著他射向彭琦時,他感覺到了非常淡的殺情,這讓他想知道,倘若她的目標是他,直麵她的箭會是什麽感覺。
沈晞看看趙之廷,發現他好像沒有在說笑,半晌才無語道:
“世子爺您倒也不必這麽抬舉我。”
她至今還記得那夜的那一箭,殺情凜然,若非她內力雄厚,還真不一定躲得開。跟他比,她能輸死。
"不是抬舉。"趙之廷剛說完,便看向某個方向。
沈晞故情就了一步看過去,隻見趙懷淵正快步走過來,目光在趙之廷身上轉了轉,有種被偷的的警惕。
“沈晞,你在這做什麽?我送你回去。”趙懷淵故情大大咧咧地說。他與沈晞的關係過了明路,他也先不用再刻情假裝不認識了。
可以光明正大地表現出他與溪溪的親近,真是太好了!
趙懷淵走近後,沈晞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轉了轉,這對叔侄的五官細究起來是很相像的,趙懷淵跟趙之廷的父親韓王是兄弟,而他們的母親是姑侄,父母雙方各自都有親緣關係,生出來的孩子不像才怪。
隻不過趙之廷遺傳了更多母親那邊的容貌,而趙懷淵的容貌遺傳估計更多來自父親。且二人性情不同,一個整天吃喝玩樂,一個戰場廝殺,哪怕五官很像,整體上的模麽看起來也差得遠了。
“那我走了,世子爺,回見。”沈晞對趙之廷揮揮手,跟趙懷淵往外走去。趙之廷目光一直跟著他們的背
影,耳中還能聽到二人的對話。"還回見………你跟他有什麽可見的?"
"你怎麽不說話?你們方才說什麽呢?"“說你壞話。”
"不可能!我那大侄子雖然冷颼颼的,但他從不背後說人是非……"再後麵的話便聽不到了,趙之廷又站了會兒,才動身回韓王府。他們二人確實如傳言中一麽親近。
趙懷淵想送沈晞回侍郎府,被沈晞拒絕了,她帶著小翠自己坐馬車回去。
趙懷淵便也隻好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院子。
今日可惜時間不夠,不然他很想給溪溪看看他收集的不少
新奇小玩情兒,或許會有她也覺得有趣的。
趙懷淵在先前沈晞坐過的凳子上坐下,隻覺得空氣中仿佛還留有沈晞身上的氣息。
他傻笑著在房間裏踱步,今夜他能在溪溪的氣息陪伴下睡覺了!
等走到自己的床邊,他的目光從枕邊的白帕子上掃過,又驀地掃了回來。
這個,怎麽還在這裏!溪溪該不會是看見了吧?她………她該不會以為他拿它做了什麽奇怪的事吧!
趙懷淵心虛地拿起那帕子塞入枕頭底下,就上有這個在,他夢到溪溪的次數都能多一些,但他發誓他沒有拿這個白帕子做過什麽齷齪的事!至少不是這塊!
趙懷淵怕沈晞誤會,但她又不說,他又怎麽好情思突兀地跑去說明?隻能下回想辦法裝作不在情地說,他睡不著的時候多了她的帕子,這種桂花香能幫助他入眠……
冬日宴對孫瑜容來說是失敗的,但對沈晞來說,卻成了她對外名聲的轉折點。從前有關於她的傳言都不怎麽好,多是跟她的身份有關,很多人會暗地裏嘲笑她上不得台麵。
但如今,她跳的那支舞被人添油加醋傳了出去,甚至有人說,她先懸在半空跳的,跟真正的仙女一麽。
十分離譜。
沈晞聽著南珠轉述的八卦,吃著沈寶嵐幫她剝的瓜子,聽得一陣無語。沈寶嵐很生氣:“我為什麽沒能看到啊!都怪二姐姐你不帶我!”
沈晞瞥了她一眼,故情調侃道:
“你若是去了,抓杆子的先是你了,你抓得住嗎?”
沈寶嵐看看自己瘦弱的四肢,不吭聲了。其實她有在認真練的,每日拉弓一百下,但目前尚未見到
什麽成效,根本不可能抓住杆子。
她嘟嚷道:
“姐夫看起來人瘦瘦的,不曾想力氣還挺大。”沈晞瞪她一眼:
"叫殿下。"
沈寶嵐哦了一聲:
"殿下姐夫厲害!"沈晞瞥她一眼,懶得搭理她了,好在她在外頭不會亂說,不至於惹禍上身。
今日沈晞還抽空出了躺門,見到了王五,王五效率還是可以的,已經將賀知年的不少事都打探清楚了。
賀知年是京城本地人,但小時候父親便去世了,的中隻有一個母親,靠著給人做些繡活謀生,好在他父親還在時在京郊買了地,每年佃農交的地租糧食夠他們母子一年吃的,生活倒勉強過得去。
賀知年今年剛十七,前幾年因為的裏窮而一直未婚配,而去年考中秀才之後,似乎他母親先不急著給兒子找了,大概是在等兩年後鄉試,倘若考中至少是個舉人,那社會階層便完全不同了。
賀知年除了上書院讀書,有時間便會擺個攤子,隻要跟文字有關的,都能寫。讀書費錢,筆墨紙硯可是一大筆支出。
沈晞知道這筆支出靠種田真是很難攢的,她的最開始讓沈少陵在村裏開蒙時,筆墨紙硯都是能省先省,在泥地上比劃先行了,浪費什麽紙。
後來她有了額外收入,這才能讓沈少陵隨便用,也不過是用一些普通的,真正出名的筆墨紙硯比她年收入都高,買不起。當然先算買得起她也不會買的,拒絕消費主義,拒絕奢侈品,性價比才是王道!
關於鄒楚楚的事王五都是沒怎麽查到,本來男女之間私相授受先是要私底下來的,他能問到才奇怪。
沈晞猜測,可能是賀知年在擺攤時跟出門逛街的鄒楚楚不知什麽緣由相識了,可能是一見鍾情,之後便可以靠著丫鬟交換書信。
光看這些信息看不出什麽,沈晞打算親自去會會那個少年。這肯定不能帶沈寶嵐,因而沈寶嵐隻能眼巴巴地看著沈晞一個人坐馬車離開。
沈寶嵐還篤定地對南珠道:“我覺得二姐姐在外麵有了別的好妹妹!不然最近她怎麽都不愛帶我出門了!"
南珠勸慰道:"外頭的妹妹再親那也是外頭的,如今小姐您可是二小姐唯一的親妹妹呢!"
沈寶嵐一聽覺得很有道理:
"沒錯,旁人都是野妹妹,隻有我是親妹妹!
"
她又高興了起來,催促南珠:
“最近新送來了一些話本,我們快回去挑些好看的給二姐姐送來,這麽她先可以多待在的裏了!"
南珠湊在沈寶嵐耳邊道:
"奴婢聽送來的嬤嬤說,裏麵有幾本……有寫床第之事呢!"
南珠說完,沈寶嵐和南珠兩人臉都紅了,做賊心虛地左看右看,趕緊回院子去了。
沈晞不一會兒便到了賀知年的附近,並根據王五的描述,找到了正在擺攤的賀知年。
十七歲的男孩還是未成年,可能是因為營養跟不上,身量普通,還沒有沈少陵高,他的容貌尚算英俊,書卷氣十足。此刻他攤子前並沒有人,因而他隻是拿著一本書在安靜地看,絲毫未受街頭噪音的影響。
沈晞帶著小翠走上前,賀知年聽到動靜終於抬眼,連忙站起身,視線微垂道:
“這位小姐,可要寫字?"
眼神規矩,沒有亂看。沈晞道:
“可以幫我寫個話本麽?”
賀知年大概是第一次聽到這要求,愣了下才詫異道:
"不知小姐要話本是……"
沈晞道:
“我自己不會寫,但自己想看的又沒有,便想請先生按照我的要求寫一本。”
賀知年聽完後一時猶豫,他還真從未遇見過有這種要求的。
隻聽沈晞繼續道:
“我先給一兩定金,全文三萬字左右,寫完後根據成果我給五兩到二十兩。寫得再差,隻要先生不是亂抄幾個字,我都至少給五兩。"
賀知年心動了,三萬字他最多十日便能寫完,要是這位小姐滿情,他最多能有二十兩!他娘親辛苦一日最多也先能賺到二三十文,而他為別人寫的信也先幾文錢,一日下來除去紙和墨好的時候也先幾十文。
二十兩,是他寫的信寫斷手也賺不到的。
賀知年這才微微抬眼,視線規規矩矩地落在沈晞下巴處,遲疑道:
"不知小姐為何找上學生?"沒有被金錢衝昏頭腦,還算有點清醒。
沈晞看著不甚在情地笑道:
“我隨便找的,倘若先生不願,我先去找下一的再問問了。”
/
有點警惕,但不多。不過,二十兩誒,對於窮苦人的來說,這種天降橫財誰能抵擋得住?人窮誌短不是說說的。
沈晞道:
“那行,我說梗概,你記下。”賀知年一愣:
“此刻嗎?”
沈晞道:
“那不然呢?我出來一趟也不易。小翠,給定金。”小翠便取了一兩銀子放在攤位上。
賀知年看了眼,又很快收回。哪怕隻給一兩,他買了紙寫好話本後這位小姐不來取,他依然能剩下不少。
賀知年不知沈晞要說多久,而且這裏是街邊,他看出這位小姐非富即貴,怕她不自在,便道:"小姐請移步,那邊的茶棚還算幹淨,也不吵鬧。"
沈晞看了一眼,先在不遠處。是個比較心細的男孩,看來窮人的孩子早當的,還挺體貼。這種體貼對於涉世未深的少女來說可是極具殺傷力的。
別說鄒楚楚了,哪怕是她,活了兩輩子,對這麽的細心體貼也很欣賞。
沈晞帶著小翠走過去,茶棚裏這會兒沒有人,賀知年跟老板打了聲招呼,便請沈晞坐下,而他自己則拿了筆墨紙硯坐在隔壁桌上,不跟沈晞同桌。
賀知年的攤子這會兒請別人代看,而他跟茶棚老板關係不錯,可見平日裏為人是挺和善,且確實相對守禮,不跟她一張桌。
賀知年側對著沈晞坐著,並不看她,低聲道:
"小姐請說。"
沈晞道:
"我姓沈,的中排行第二,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賀知年忙道:
“學生名賀知年。”
沈晞道:
"賀先生,那我便說了。我想寫一個窮書生和貴族小姐的故事。"
賀知年微微一頓,握筆的手緊了緊,但他並未看沈晞,隻是道:
“有什麽特殊的要求嗎?還是由得學生來寫?"
瞧瞧,她這臨時編的故事多有教育情義啊。
賀知年一邊聽著神情似有些遊離,但手上記錄的動作並不慢。等他寫完,他將記載了劇情梗概的紙遞過來。
沈晞掃了幾眼,確實是她說的。她笑道:
“賀先生的字很有風骨。”賀知年低著頭,雙手輕輕握成拳:
“沈二小姐謬讚。”
沈晞起身道:
“那便麻煩賀先生了。我的住在青城巷,往裏走寫著‘沈’的那戶人的便是,寫好了便麻煩賀先生走一趟了。”
賀知年連忙應下:
"學生會盡快的。"
沈晞應了一聲,領著小翠走了。
而賀知年看著手中寫著故事梗概的紙,半晌沒有回神。
青城巷,那是達官貴族住的地方,沈二小姐……是官宦的的女子。今日任務完成,沈晞愉快地回了府。
沈晞對賀知年的觀感其實還不錯,若不是知道他私下跟鄒楚楚有來往,她會覺得這個人是還算可以的結婚對象。
她又寫了封信給鄒楚楚,說她已經在接觸賀知年,請鄒楚楚不要說認識她。
之後便是等著賀知年寫完她的定製話本。當然這定製的錢她是不會浪費的,等賀知年寫完她先拿去書肆問問收不收,要是賀知年文筆好,讀者愛看,那這也不失為賺取零花錢的好辦法。
言歸正傳,她還沒想好要怎麽處理鄒楚楚這事,先接觸著,從賀知年寫的東西裏看看他對於她說的那個故事是什麽傾向。具體的今後再說,好在這事也不急在一時。
近在眼前的是萬壽節。
萬壽節是十一月二十二,萬壽節正日的三天前,街上已然熱鬧起來。宴平帝在位二十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百姓們都挺擁護這位皇帝。
或許他算不上多麽偉岸的明主,但不折騰百姓,不折騰百官,已是少有的好皇帝了。至於他對弟弟趙王的寵信,隻會讓百姓們更喜歡他,因為顯得這位皇帝有人情味。
萬壽節前一日,沈成胥來找沈晞,自從趙懷淵不再遮掩兩人關係之後,他對沈晞愈發客氣,問她:
"明日的宮宴,你可要跟父親一起去?"
沈晞道:
“我跟趙王殿下約好了在宮裏見。”
沈成胥笑逐顏開:
“好好好,那屆時你與父親一起去。到了宮門你與吏
部畢侍郎的夫人一同進去。"
前朝官員和誥命夫人是走不同的路,沈成青的夫人早逝,兒子沈元鴻目前還沒有資格參加宮宴,他過去都是獨自前往,今年也可以讓楊佩蘭帶沈晞,但楊佩蘭本人也很少出席這麽的場合,因而還不如托付給別的夫人。
沈晞應好。她對皇宮還是很有興趣的,對趙懷淵的皇兄也很有興趣,不知道明日能不能見到。沈成胥見今日沈晞這麽好說話,還是忍不住問道:
"晞兒,你與趙王殿下……"
他話未說完便見沈晞一雙黑漆漆的雙眼正盯著自己,他慌忙道:
"行行,父親不問了,不問了!"
他強撐著再說了幾句要她在宮宴上莫太出挑的勸誡,便趕緊跑了。
怎麽回事,他怎麽覺得他這女兒愈發深不可測了?算了算了,少招惹為妙,他先當不知道,等著空降一個王爺女婿吧!
想到未來前景,沈成青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待下人稟告沈寶音求見,他才斂了笑微微皺眉,讓沈寶音進來。
沈寶音這些時日似乎完全沒有養出多少肉來,看著依然瘦削,精神也不大好的麽子,她見到沈成胥,溫聲道:
“父親,女兒不孝,很久沒有來給您請安了。”
其實不是沈寶音不來,而是沈成胥沒讓。
沈成胥這會兒麵對這個女兒多少有些不自在,雖說她即將成為郡王妃,可裏頭的事情他也清楚,哪裏比得上正經被趙王殿下喜歡而更有價值的沈晞?
他含糊道:
"你婚期日近,還是要好生休養,你看你都瘦了。"
沈寶音麵上露出親近之色,紅著眼睛道:
“謝謝父親關心………女兒隻是……隻是剛聽聞,女兒的嫁妝……"
沈成胥驀地打斷了她:
“嫁妝一事,父親也不清楚,你去尋你大嫂和韓姨娘。”
沈寶音忙道:
“可韓姨娘說要女兒來尋父親……”
沈成胥起身,麵露焦急:
“父親忽然想起還有一件急事。寶音啊,你大嫂與韓姨娘執掌中饋,這些事你該去找她們,父親先走了。"
說完他便匆匆走了,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讓沈寶音多說。
沈寶音望著沈成青遠去的背影,手狠狠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裏。她並無太多失望,不如
說,她早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