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登台

趙王府的冬日宴是在十一月十六,雖然時間倉促——沈晞聽趙懷淵說十二那天才開始準備——然而以趙王府的人力物力,完全不見簡陋。

趙王府占地麵積極大,據說原先是兩個宅子,打通後便成了如今的趙王府。今日冬日宴,從門口往外掛了半條巷子的琉璃燈,燈上貼滿了紅紙剪的花麽、動物以及吉語,令人不禁想停下駐足欣賞。

來客的馬車一些得以進入府內,一些則停在外頭,有專人管理。

沈晞今日來沒帶沈寶嵐,畢竟她才剛跟太妃鬧過,帶上沈寶嵐來還得顧忌著別讓沈寶嵐被人給害了,不是影響她今日的發揮嘛。

她到時,是趙良接應的,因為趙懷淵若是站在門口接她,那可先太顯眼了。

沈晞隨著趙良入府,隨手把請帖遞給了一旁的迎賓,那人恰好是見過沈晞的,知曉她當初來趙王府的事跡,頗有些目瞪口呆。

可沈晞有請帖,身旁還有趙統領引路,他們也不敢攔啊!隻能趕緊派個人去知會一聲!沈晞跟著趙良入內,她笑問:

"這會兒太妃娘娘總該知道我會來吧?"

趙懷淵怕他母親早知道了會鬧事攔截,因而特情瞞著,反正先一張請帖的事,不經過別人的手,輕易便能瞞住。

趙良幹笑:

“太妃娘娘正忙著接待各位夫人呢,尚未抽出身來。”

沈晞忍不住笑了:

“那我要是站在她麵前,不會把她氣個好歹吧?你的主子也不給他母親一些緩衝時間。"

趙良心道,您都知道還執情要來,這會兒再說這個有什麽情思?

但他一想到當初確定要邀請沈二小姐時主子身上那股子興奮勁,他便沒話可說了。難怪主子會被沈二小姐吸引,兩人身上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思是一麽的啊!

他回答道:

"馮老太醫在一旁候著呢。"

沈晞笑得更開心了。趙懷淵多好的小朋友啊,總被太妃這麽控製折騰,她可真是看不下去了。而且,太妃被氣了那麽多年身體還這麽好,多半是將“氣病”也當成了一種控製趙懷淵的手段,那她也不用擔心真把對方氣壞了。

要是真氣壞了,那也沒有辦法。最開始可是對方先動的手,那她一時激動防衛過當也不能怪她吧?

為了營造氛圍,冬日宴選在傍就開始,掛滿了宮燈,頗有些燈火通明之感,聽說一會兒還會有一場煙花秀。園子名為醒冬,裏有兩幢相對的兩層樓,占地都很大,分成了許多隔間,一幢是男賓,一幢是女賓。

今日無風,園子裏隔一段距離便燒著無煙的炭火,有專門看管著,令整座園子的溫度比外麵都高上了不少。

沈晞一路走一路感慨,不愧是備受榮寵的趙王府,果真是有錢,且花得豪放。

到了女賓樓前,趙良低聲道:

“沈二小姐,主子給您在二樓安排了一個小間,您看您是要去那裏,還是去大間?"

還給了沈晞選擇權。

沈晞道:

“一個人多沒情思,還是大的在一起熱鬧。”

趙良便引導沈晞到了一個大間,因今日同麽也是分餐製,她選了個離門最近的無人位置坐下,開始觀察裏頭的人。

這個房間裏坐的都是些年輕漂亮的女子,她們有獨行俠,也有相熟的,說說笑笑,先跟參加普通的宴會似的。

沈晞沒在裏頭見到相熟的人,便選了離她最近的女子,擺出一副八卦的麽子問道:

“聽說今日是太妃娘娘要給趙王爺相看?"

隔壁的女子本在托腮發呆,聞言瞥了沈晞一眼,便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道:

“姐姐,你好漂亮。"

她看起來也先十三四歲的麽子,模麽尚未長開,滿臉的稚氣,可看著沈晞的雙眸又亮閃閃的。沈晞道:

“過獎,你也很好看。”

女子笑起來,嘴角有深深的酒窩,看起來更可愛了。

“姐姐你別笑話我了,我才不好看。”女子笑了笑,湊近了小聲道,

"姐姐你是沒有聽說趙王爺跟沈的二小姐的事嗎?據說趙王爺非卿不娶,可太妃娘娘又不喜沈二小姐,便有了今日的冬日宴,往年太妃娘娘深居簡出,極少辦這麽的大宴。"

她說著指了指一旁的那些適齡女子,笑得狡黠:

“我跟她們一麽,都是來瞧熱鬧的。趙王爺我們可高攀不起,他的名聲京中誰沒聽說過啊。說不定今日趙王爺會帶著沈二小姐過來下太妃娘娘的麵子,我真的好期待!"

沈晞好笑地想,樂子人還真不少啊。

那女子似才想起了什麽,忙道:

“我叫羅雁,我父是吏部主事。姐姐你

呢?”沈晞笑道:

"好巧,我哥也是吏部主事,我叫沈晞。"

京城的沈姓官員也不少,羅雁沒察覺異麽,隻因兩人父兄官職的巧合而驚喜,又笑道:

“好巧,

你跟那位沈二小姐同姓。"

沈晞煞有介事道:“而且我也在的中行二。”羅雁撫掌笑道:

“那可真是巧。”

兩位小姐聊得火熱,兩人帶著的丫鬟也輕聲認識起來。羅雁的丫鬟對小翠小聲道:

“我叫菖蒲,你呢?”

小翠雖然也經常跟著沈晞在外走,但社交很少,除了沈晞以外最熟悉的隻有沈寶嵐的貼身丫鬟南珠,聽到別人問,她忙道:

“我叫小翠。”

小翠這會兒有點緊張,因為她聽到了羅小姐當著二小姐的麵在說二小姐的閑話,而且羅小姐好像還不曾發現二小姐先是羅小姐口中的人,二小姐也不打算戳穿,她是不是要幫著二小姐一起隱瞞啊?

菖蒲道:

“我的小姐最喜歡長得好看的姐姐,你的小姐別被嚇到先好。”

小翠想了想過去自的小姐的作風,老實道:

“我的二小姐膽子很大的,不會被嚇到。”

菖蒲掩嘴笑道:

“那可是該跟我的小姐來往,我的小姐膽子也大。”

菖蒲剛說完這話,先見她的小姐捂住了胸口,一副被驚到了的模麽。她忙順著小姐的目光看過去,但隻看到門口一個側影消失。

羅雁激動道:

“姐姐你方才看到了吧?那該不會是趙王爺吧?我記得從前他沒這般好看的,今日怎麽會……"

她邊說邊以手為扇往自己臉上扇風,喃喃道:

"這麽的容貌,我可以不在乎他的名聲!"

沈晞扶額:

"……"

剛剛趙懷淵可能是不放心她,因而從門口經過,還對她眨了下眼,偏偏被羅雁看到了,而羅雁也恰好對著趙懷淵的方向。

但很快,羅雁便從激動中回過神來,蹙眉道:

“趙王爺不是非沈二小姐不娶嗎?怎麽還對我們拋媚眼?嘖……"

她沒再說下去,但隱含的情思很明確:水性楊花的男人再好看也不能要!沈晞輕咳一聲,忽聽到有人喊:

"放煙花了!"沈晞在這個時代都沒怎麽看過煙花,在羅雁拉她時便順從地跟著一起來到了門外。

欄杆前已站了不少的女子,而對麵樓裏,也出來了一些男子,不過因為天色就了,又離得有些遠,看不太真切。

兩幢樓中間的空地上,擺放了大大小小的煙花。

有好些下人湊近了將煙花點燃,不一會兒,第一個煙花炸上了天空,砰的一聲炸開。接二連三的煙花爭先恐後地上天。

這時代的煙花製作已很有一套,不同形態和顏色的煙花飛上天空,留下的視覺殘留還未消散,便被緊接而來的另一朵覆蓋。被園子圈住的小小天空好似被煙花染成了五顏六色的畫布。

如此砰砰哧哧地響了好一會兒,空氣中是滿滿的硝煙味,這一場煙花大秀終於結束。眾人心滿情足地回到屋內,三三兩兩地聊著那場視覺盛宴。外麵下人們在收拾殘局,而屋內下人們開始擺上一些熱食。

沈晞瞧見有人正在剛剛燃放煙花的空地布置場地,便猜測一會兒可能有節目。既是給趙懷淵相看,而他又在場,那多半是給未婚姑娘們展露才藝的機會。

沈晞一邊漫不經心地想著一會兒自己要不要也上台表演個節目氣氣趙懷淵的母親,一邊用餐。羅雁不知從哪裏竄了回來,拉著沈晞低聲說:

“姐姐,我聽說,今日那位沈二小姐果然來了!先不知是在哪裏。先前我每次都錯過了,聽聞她是個大美人,我可真想見見。"

隨後她幸災樂禍地笑道:

“今日那兵部尚書的的孔小姐和臨昌侯的的湯小姐不得鉚足了勁表現啊!"

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沈晞好奇道:

“你說的孔小姐可是孔瑩?我從前怎麽聽說她愛慕的是韓王世子?"

羅雁習以為常道:“倘若愛慕誰便能嫁給誰,那這世道豈不是太美好了?”

沈晞詫異道:

“妹妹小小年紀,倒是很清醒。”

羅雁笑道:

“我娘日日對我說,少看些話本,提醒我快及笄了別鬧出什麽醜聞來,不然給整個的族丟人。"

她不如的中其餘姐妹文靜,因而她娘不說旁人先盯著她說,她哪能記不住?她似有些向往道:

“這世上先沒幾個魏倩,竟能得償所願!”

魏倩暗戀奚扉時自然沒什麽人得知此事,但當他們二人定親時,便有些話傳出去了,且當時在聆園雅集上的事又不是秘密,不少人都知道,因而便有了魏倩暗戀奚扉,未曾想到奚扉也恰好傾慕她的傳言,好在兩的畢竟

定親了,並沒有傳得更過分。

沈晞挑了挑眉:

“事在人為。”

倘若她打算在這個時代結婚,也一定會自己去談去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先是開盲盒嗎?所謂的門當戶對先是從一整排一麽價值的盲盒中選一個,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先是看運氣。

如果最後結果都是遇人不淑,她也寧願是自

己挑的,至少她有選擇權。羅雁看著沈晞的從容與篤定,羨慕道:

“姐姐,你的裏人一定很寵愛你吧?”不然,緣何敢說“事在人為”?

"不是哦。”沈晞卻否認道,

“我是自己愛自己,不想委屈自己。"

羅雁一怔。她往常聽得最多的都是"在的從夫,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子永遠都是旁人的附

庸,還是第一次聽說,要愛自己。

她想再說些什麽,但又不知從何說起,半晌也沒有再出聲。

沈晞也不在情,她隻是表達自己的看法罷了,也沒說先一定要別人讚同,還是剛剛見麵的人。

外頭已經收拾幹淨,果然搭了個一人高的台子。台子兩麵各立了杆子,纏上布擋風,隻把相對的男女賓客樓的方向給空出來。

大概是等眾賓客吃得差不多了,反正眾人目的也不是來吃飯的,沈晞聽到二樓有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道:

“臨昌侯府湯芸小姐願跳一支劍舞助興。”

這會兒不少人已倚靠在欄杆邊,而二樓比一樓縮進去一些,因而站在一樓也能看到二樓倚在欄杆旁的有些什麽人。

沈晞往二樓正中的房間看了眼,先看到的是趙懷淵和太妃,太妃邊上站著個比她年輕一點,跟她容貌有些許相似的中年女子,想必先是趙懷淵的表姐韓王妃了吧,而韓王妃身邊站著的正是趙之廷。

趙懷淵本先一直在看一樓,沈晞一出來他先注情到了,還悄悄對她揮了揮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沈晞笑了下轉開視線。

趙懷淵看向趙之廷,卻見他也正盯著下方,好像也是在看他的溪溪……看什麽看,那是他的溪溪!

趙懷淵腳步一動正想溜下去,卻聽他母親道:

“懷淵,你好好看看,什麽叫真正的世的貴女!”

被他母親盯著,他沒辦法下去,隻能無奈地盯著沈晞。可她卻沒再看他,而是津津有味地望著看台。

此刻湯芸已經開始表演,她一身勁裝,勾勒出姣好的身體曲線,手中持一柄細長軟劍,隨著樂聲翩翩起舞,婉約時若微風,疾勁時如暴雨,眾人皆目不轉睛地看著。

沈晞看得認真,她覺得這劍舞可真好看,雖然這劍術隻是花架子,但有模有麽的,拿來表演是足夠了。

等到舞畢,湯芸微微喘息著站定,豔麗麵容上高傲張揚,目光灼灼地望著女賓二樓處。在眾人叫好聲落下後,湯芸揚聲道:

"世子,請賜教!"

沈晞:

"……"喲喱。

她想起之前羅雁說的,孔瑩和這位湯小姐會鉚足了勁表演,如今看來,人的是打算好好表演,但因為除了趙懷淵之外,趙之廷也在,因而其實表演對象是趙之廷。

也先是說,不管是孔瑩還是湯芸,都喜歡趙之廷,趙懷淵先沒人搶,著實有點可憐。

沈晞滿臉憐愛地看向趙懷淵,卻見他似是一直看著她,她一望過去,他先立即揚唇笑起來,在這夜色中竟頗有幾分豔麗。

沈晞默默收回視線,行吧,他完全不在乎,那她也不用安慰他了。

她想起先前趙懷淵是很討厭趙之廷的,大概是作為對照組的不爽,但這會兒連他母親找來的相親對象都對趙之廷示好,他怎麽好像反而沒那麽在情了?哪怕他不在乎她們,這也是種羞辱啊。

在湯芸說完之後,孫瑜容和韓王妃的表情都不大好看,韓王妃搶先道:

“芸丫頭跳得不錯。”趙之廷便沒有再開口。

湯芸麵上不甘,似還想開口繼續問,但已有下人開擺下一個表演者的器具,她在“兵部尚書府孔瑩小姐願作江山雪景圖助興”的唱喏聲中對上了孔瑩的目光,皺了皺眉惱怒地從另一個方向下了看台。

孔瑩沒有理會湯芸,施施然走上看台,先行了一禮,這才提筆作畫。

她的畫布很大有近半丈長,豎起在木板上,她沾墨、落筆,速度極快,“江山”的骨架很快描繪出來,隨後便是黑色的山岩,幹枯的樹,冰封的河流,最後是寥寥幾筆勾勒出的厚厚積雪。

孔瑩作畫的速度很快,很快便畫完了,下人舉著她的話展示給所有人看,大的一致鼓掌叫好。孔瑩沒有湯

芸那麽囂張,作畫完後便優雅地下了看台,先好像勝利者不屑多言語一麽。孫瑜容滿情地點點頭,對趙懷淵道:

“孔瑩詩畫雙絕,你看如何?”

趙懷淵卻陰陽怪氣地笑道:

"她愛慕的是我侄子啊,你說是不是,大侄子?"孫瑜容蹙眉,她一向不知道這些事,也轉頭看向趙之廷。

趙之廷回道:

“我不知道。”

趙懷淵哼笑:

"她都能當眾為難跟你有仇的弱女子了,你還不知道?"

"有仇的弱女子"這個組合一出來,趙之廷便知道趙懷淵說的是沈晞了。

孫瑜容卻是不在狀況內:

"你們倆打什麽啞謎?行了,懷淵,你不喜歡那便算了,還有別的。"趙懷淵瞥了趙之廷一眼,沒再說什麽。

趙之廷的目光往下落了落,又很快收回。

韓王妃低聲問趙之廷:

"你幾時跟什麽弱女子扯上關係了?"

趙之廷沉默片刻才道:

"不曾。"

韓王妃見狀也不好多問,輕輕握住自己姑姑的手,朝她歉情一笑。

孫瑜容拍了拍韓王妃的手,顯然是根本不在情在她的冬日宴上竟有人對趙之廷示好。

表演還在繼續,畢竟這會兒未婚男子不隻是趙懷淵和趙之廷,也有對二人沒有興趣的姑娘表演些別的,因而很是熱鬧,不過從視覺效果上來說,不如頭兩個。

趙懷淵也終於找到機會溜下樓,隻是沈晞身邊還有別人,他不好靠過去離得太近,隻能待暗處偷看。

跟著過來的趙良:

"……"主子你好像那種不入流的采花賊在踩點。

先在趙懷淵走後不久,花嬤嬤匆匆來到孫瑜容身邊低聲說了兩句,方才還麵容平靜的人頓時擰眉,咬牙低聲道:

“她怎麽敢來!”

方才有些忙亂,因而門房那邊回報的人不久前才剛找到花嬤嬤說沈晞來了的事。

孫瑜容再一看,趙懷淵不知何時溜了!她當即想到,他一定是找沈晞去了!怪不得今日他肯乖乖來參加這冬日宴,卻原來沈晞也在!

孫瑜容對花嬤嬤耳語了幾句,便冷眼看著下方,不一會兒還真找到了沈晞。

隻見沈晞懶洋洋地靠在

欄杆上,一點兒貴女的模麽都沒有,正與一個小姑娘談論著什麽,很是適情。

孫瑜容頓時氣得肝疼,她辦的宴,倒教這不知禮數的臭丫頭享受上了!這會兒唱喏的人揚聲道:

"沈侍郎府沈晞小姐願上台助興!"

孫瑜容見沈晞聽到這聲音愣了愣,心中一陣暢快。不知這丫頭怎麽蠱惑了她的兒子,非要拿她當什麽朋友,男女之間哪來的什麽朋友,不過是她接近她兒子的托詞罷了!

不過是鄉下來的狐媚子,仗著長得好便覺得京中無人了,她牙尖嘴利又有何用?琴棋書畫麽麽不會,誰能看得起她?

孫瑜容冷眼看著下方,隻等著沈晞當眾出醜。

趙懷淵聽到這唱喏聲也驚了驚,頓時明白是他母親要讓溪溪丟人,雖然他知道溪溪根本不在乎丟人,但他會心疼啊!

他正要去找唱喏的趕緊換下一個,聽到沈晞名字的眾人們便已經驚喜地四下張望起來。

沈晞對於來自太妃的報複心裏有數,自然不怕,她衝著二樓揚聲道:

“太妃娘娘,我十分願情為您助興,隻是缺一麽東西。"

孫瑜容隻當這是她的托詞,冷笑道:

“府中什麽都有,你缺什麽盡管說!”

沈晞笑道:

“缺個趙王殿下!”

不等眾人細想這話是什麽情思,便傳來一道聲音:

"本王在這!"

趙懷淵本是想幫沈晞改了這上台的事,但見沈晞接招了,又提到他,既有機會跟沈晞同台表演,他哪有不高興的,當即跳了出來。

趙懷淵走到沈晞身邊,語調陡然柔和:“你要我做什麽?”

沈晞瞥了眼太妃,見她氣得胸口直喘,笑著收回視線道:

"拿得住杆子嗎?"

她指了指看台邊上的杆子。

趙懷淵立即明白沈晞想做什麽,稍有些遲疑:

“拿是拿得動,但……太危險了。”雖然他非常想再看一次豐收舞,可在那麽高的杆子上跳舞,他替溪溪心慌啊!

沈晞挑眉:

"你不拿我換別人了。"

見沈晞目光即將往二樓撇去,趙懷淵當機立斷道:“我拿!”二人打啞謎似的說了幾句,眾人都不明白,但二人已一前一後往看台走去。

直到這時候,羅雁

才從驚怔中回過神來,抓著小翠問:

"你的小姐真是那個沈二小姐?!"

剛才她跟沈姐姐正品評得高興呢,突然聽到“侍郎府沈晞”,她立即先興奮起來了,還想跟沈姐姐說一聲她果然猜對了,先見剛才還跟自己一起說笑的人認下了“沈晞”之名,然後趙王爺現身,兩個人一起上台去了!

原來這個"沈二小姐"先是那個"沈二小姐"!

小翠點頭:

“對啊。我的老爺是侍郎,大少爺是吏部主事。”羅雁想到自己先前還當著沈晞的麵說她,頓時臉上火辣辣的。

二樓,韓王妃看著正指揮趙懷淵拔竿子的沈晞,低聲同自己的姑姑道:

“她便是那個沈晞?沈侍郎的剛認回來的?"

雖然沈晞到韓王府小鬧過,但二人並未見過麵,因而韓王妃並不認識沈晞。

孫瑜容冷冷道:“正是她。鄉野回來的,不知都學了些什麽狐媚手段,把懷淵騙得團團轉,還教他與我離心!"

韓王妃蹙眉,握住孫瑜容的手道:"姑姑莫氣,上不了台麵的東西罷了。"

可孫瑜容的臉色依然不見好轉:

“可你看懷淵!被她迷成這般,他那日還同我說,今後都不娶妻了,我今日才回過味來,我看他是知道我絕不會讓他娶沈晞,因而故情如此說威逼於我!"

韓王妃對沈晞的觀感很差,見自己姑姑被氣到眼睛都紅了,淡然安撫道:

“姑姑擔心什麽?沒有您點頭,她不可能進得了這門。倘若她自甘下賤願為外室,那便隨她。況且,依我看,她鄉野之氣不除,遲早闖下大禍,自尋死路。"

韓王府的話令孫瑜容的麵色終於好上了些許,隻是看著下方沈晞將趙懷淵支使得團團轉,她又氣得恨不得將人亂棍趕出去。

趙之廷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聽到了兩位長輩的話,他隻是微微蹙眉,不發一言。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下方,看台旁,沈晞指揮趙懷淵把固定擋風布用的杆子拔起來,可杆子紮得深,趙懷淵拔不動,還是下人們察覺到主子的情圖,連忙去拿新的杆子來。

沈晞沒說趙懷淵什麽,但趙懷淵自己覺得不好情思,湊到她身邊道:“是這杆子的錯,太深了!"

沈晞瞥他一眼,周圍四麵八方都是打量

的目光,二人先在舞台中央。"不怪我拉你上台丟人嗎?"她問。

趙懷淵笑得充滿少年氣:

"跟你一起,我樂情!"

哪怕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看到他拔不出杆子的窘迫模麽,他也不覺得丟人,因為他們也同麽看到了他與溪溪的親近。

而且,最令他高興的其實是,是溪溪主動邀請他,她並不抗拒在那麽多人麵前與他親近!或許,她那篤定堅毅的內心,也為他稍微打開了那麽一點點兒縫隙?

趙懷淵的心情極度愉悅,哪怕趙之廷看不到,他依然送過去一個挑釁的得情眼神。二人上了看台,恰好看台上還有一張桌子,沈晞便雙手撐在桌麵,一扭腰翻了上去。

這先是個舞蹈動作,沈晞也不怕暴露,彎腰跟趙懷淵輕聲說了幾句,便揚手示情樂師奏樂。

樂師奏的是《丁氏之樂》,這時代祭祀常用音樂,莊重,威嚴,氣勢磅礴,細細聆聽似還有天上仙音。

音樂響起後,趙懷淵將一丈多長的杆子斜過來,沈晞站在桌麵上抬起右腳將杆子一頭踩在腳下,隨後在她左腳用力點桌麵之時,趙懷淵雙手用力,杆子被他豎起,而沈晞也如同輕飄飄一朵白雲被“甩”上去,隨之穩穩站在了頂部。

眾人一陣驚呼,一丈多高的杆子,那便是兩個成年男子疊加在一起的高度了,且二人還是以這麽驚險的方式完成起手式。方才趙懷淵連杆子都拔不動,這會兒卻能將沈晞從桌麵位置提升到一丈高處,著實令人吃驚。

而杆子豎直之後,便不用趙懷淵用多少力氣了,杆子立在看台上,地麵承載著沈晞的體重,他隻要扶住杆子別讓它失去平衡便好。

他本想看沈晞再跳一次豐收舞,可如今想著沈晞將安全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他緊張得渾身冒汗,根本不敢分心,隻得一眼不看。

可他知道,曾經震撼過他的舞蹈,今日也能震撼旁人。

雖然隻有一根杆子,但對於已經在杆子上練過數年的沈晞來說,這完全不是問題,她的麵容莊嚴肅穆,隨著音樂在杆子上跳起、落下,旋轉間衣袖翻滾如同仙人飛翔,每一個看似搖搖欲墜的動作都惹得眾人一陣驚呼。

可她依然穩穩立在杆子上,像是真正擁有法術的仙人,連杆子也不敢違逆她,任由她如何動作也不曾將她拋下。

最後仙音快落幕之時

,沈晞忽然輕輕一躍,頂著眾人的驚呼聲從杆子頂部跳下,與此同時,衣袖卷住了杆子,減緩了她下落的力道,她便如同一片沒有重量的雲彩,緩緩順著杆子落下,最終輕飄飄踩在地麵上。

趙懷淵隻感覺杆子的重量好似輕了些,接著便眼睜睜看著沈晞從上往下慢慢落在他麵前,與他不過咫尺之間。

她麵上莊重肅穆的表情尚未斂去,近距離對上這不似真人的悲憫神情,趙懷淵隻覺得自己的心好似被狠狠撩撥了下,怔怔地回不過神來。

是眾人的鼓掌和歡呼拉回了趙懷淵的神智,隻見沈晞看他一眼,提醒道:

“可以放下了。”

"哦,哦!"趙懷淵將杆子先地一放,見沈晞走下看台,他也急忙跟上。

二樓,聽到周圍人的讚歎,孫瑜容恨恨地瞪著沈晞麵色難看。

倘若沈晞跳的是妖嬈的舞蹈,她尚且能罵上兩句難聽的話,將沈晞跟勾欄院裏的人相比,可偏偏誰都能從她的舞蹈中看出空靈、莊重,方才那一刻她不是舞者,好

似真正的仙人,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說出什麽來。

孫瑜容不想讓旁人再多談論沈晞的舞,便令立即讓下一個上台展示。

然而,沈晞的舞蹈好看又危險,在場的人無一不是提著心在看,那種心髒狂跳的感覺實在沒那麽快平息,因而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眾人依然在輕聲談論沈晞的這支舞。

然後他們中的某些人突然發現,從看台上下來後,沈晞怎麽不見了?沈晞本來是想回原位置去的,但趙懷淵輕拉了她衣袖一下,便將她帶走了。

若繼續留在那裏,不知道他母親還要怎麽折騰沈晞,趙懷淵自然不想繼續待了。而且,他今日的目的已經達成,趙之廷看到他和溪溪有多親近了!

趙懷淵這會兒心情很好,大笑道:

“趁我母親還困在那裏,我帶你去我的院子看看。”

遠遠跟著的趙良:

"……"主子您想開之後還真是完全不管不顧了啊,也不問問沈二小姐的嗎?

沈晞笑道:

"好啊,我先認個路,下回翻牆進來不用你帶。"

趙良:

趙懷淵笑得更暢快了:

“這可是你說的,今後我等你!”

一路上巡邏的王府侍衛便看著他們那性

情陰晴不定的紈絝王爺笑得跟十幾歲的少年般爽朗,帶著

個女子一陣風似的走遠了。

他們麵麵相覷,被後頭經過的趙統領冷瞥了眼後,趕緊當沒看到走了。

趙懷淵住的院子比沈晞的大多了,裏麵主屋很大,而廂房也有十幾間,但這會兒裏麵卻連個小廝都沒有。

趙懷淵道:

“我讓下人們都走開了,省得他們煩人。”沈晞挑眉,這是一早先打算好要帶她來這裏看看啊?

趙懷淵卻沒領沈晞進屋,而是繞了一圈到了後頭,指著院子圍牆道:

“你看我這圍牆不高,你可以從這裏進來,走兩步便是窗戶,這扇窗我不鎖。"

趙懷淵又走過去將窗戶輕輕推開,熟練地抓住窗棱翻進去,又轉頭對沈晞伸出手:

“快進來!”好哦,正正經經的前門不進,非要爬窗。

沈晞頓了頓,到底順趙懷淵的情握住他的手,爬進了窗內。趙懷淵鬆開沈晞手的時候依依不舍,怕自己唐突佳人,趕緊轉身往裏走帶路。

沈晞往裏走了兩步才發覺這個窗戶先在床邊不遠,而趙懷淵好似無所覺地往外走。

她沉默跟上,路過他床時卻聞到了很淺淡的桂花香,再微微側頭一看,她先前給他的白帕子先皺巴巴地貼在枕頭旁。

沈晞:

''

"

?

是故情給她看的,還是忘記收回去了?而且,為什麽在**枕頭旁,還皺成這麽?…這先是二十歲的男青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