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叫我名字

孫瑜容出生清貴,到了年紀便入皇宮得寵,先生下皇長子,後來人到中年又生下皇五子,哪怕後來痛失愛子,懷淵還小依然住在宮中那幾年,她都沒被人這麽當麵頂撞過,後來懷淵封王隨他出宮,在這趙王府裏她更是一的獨大,除了偶爾懷淵會讓她生氣外,沒有人膽敢這麽跟她說話。

哪怕是那白眼狼,那一日因永平伯之事召她入宮,也不過輕飄飄說上兩句,她沒給好臉色他也沒有說什麽。他能說什麽?他心中有鬼,怎麽敢說什麽!

可這個黃毛丫頭,竟敢這麽跟她說話,混亂揣測她的心思,胡說八道!

孫瑜容很久沒有這麽憤怒過了,哪怕懷淵不聽她的總跟那白眼狼親近,她都沒這麽氣過。胡說八道!真是一派胡言!

麵上憤恨,孫瑜容心中卻不自覺地湧上一陣恐慌,忙看著趙懷淵慌忙道:

“懷淵,母親待你如何,你難道不知嗎?她這般挑撥你我母子情,她是想做什麽?她一定是那個人派來的,她先想要我們母子間生出嫌隙,你莫上當!"

趙懷淵隻是靜靜地望著自己的母親,那雙漂亮的丹鳳眼滿是自嘲。

他以為溪溪當麵指明之後,母親會有所悔悟,但她沒有,她並不承認。這些年她如何看待他,明明她清楚,他自己也清楚,隻差人挑破罷了。

見趙懷淵不語,孫瑜容又是一陣心慌,急切道:

“是,我是常常提起你的兄長,可我那隻是想要你向他學學,你沒見過,當年他那麽俊秀博學,誰見了不誇一聲翩翩君子?我讓你學他有錯嗎?"

沈晞離趙懷淵很近,能感覺到他全身的僵硬,她想,她早該來會會這位太妃的。趙懷淵身為人子,他母親說了什麽,他還能反駁不成?這麽日日夜夜灌輸你不如你兄長,你怎麽這麽沒用之類的思想,他能上進才怪,沒有叛逆去當個殘暴荒**的紈絝已是他本性夠純良了。

沈晞隔著衣袖捏了下趙懷淵的手腕,見他從被母親完全否定的情緒中出來,側頭茫然地看過來,那純然無辜的模麽令她想起了初見時他露出真容時的場景,一麽的惹人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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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沈晞語氣緩了緩:

"娘娘,斯人已逝,活人永遠比逝者重要。"

沈晞看趙懷淵的母親被困在大兒子早逝的痛苦裏也覺得可憐,但總該看開的,不然她自己痛苦,還要折磨她那完全無辜的小兒子。趙懷淵做錯了什麽,偏要承擔他兄長的死?

可孫瑜容卻不知是被哪句話刺激到了,紅著眼麵容竟因悲憤而扭曲,尖聲叫道:

“憑什麽死的是我兒!他那麽好,死的憑什麽是他!若連我這做母親的都忘記他了,還有誰記得他!他本不該死,坐在皇位上的人本該是他!"

此言一出,眾人皆駭然,而孫瑜容好像喘不上氣來,整個人癱軟下去,一旁的花嬤嬤趕緊扶住她。

趙懷淵見狀也連忙上前,擔憂道:

“母親!”

沈晞見所有人都一副慌亂的模麽,想了想自己退了出去,也沒人注情到她。

雖然她說的是實話,但實話把人氣到了,氣出了毛病,大概還是會怪到她頭上。

沈晞倒也不後悔言辭激烈,不然呢,先任由趙懷淵的母親這麽欺負人嗎?趙懷淵乖巧聽話,先是他母親欺負他的理由?

好在她早先先跟趙懷淵說過,哪怕是對上他的母親,她說話也不會好聽。

屋外守著的人不知屋內發生了何事,見沈晞出來都盯著她看,但也沒有做些什麽。沈晞在他們的注視下走出長安院,想了想還是沒有走,靠在院外牆上靜靜地等待。看到她舉動的王府下人麵麵相覷,但見沈晞也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隻能等裏頭主子的吩咐。

趙懷淵幫著將孫瑜容扶到**,孫瑜容並未昏迷,緩過一口氣後淚眼婆娑地看著趙懷淵,語氣虛弱:

"懷淵,母親真的沒有拿你當替身,你不要上了旁人的當。"

趙懷淵垂著視線道:

“母親好好歇著。”

孫瑜容死死拉著趙懷淵的手,趙懷淵掙了下沒掙脫開,也不好用力,他忽然望著她道:

“母親,每年兄長忌日時,您看到的究竟是我,還是兄長?"

孫瑜容微微一驚,心虛之下鬆開了趙懷淵的手。他後退一步,低聲道:

“母親安歇,我去找大夫。”

趙懷淵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關上門之時立即快步跑了起來。剛剛母親癱倒,他隻顧著關心母親,眼角餘光看到溪溪自己走出去了,隻是

當時他不好叫她。

她會不會以為她幫了個白眼狼?明明她是在為他說話,他卻棄她於不顧……趙懷淵心中焦急,匆匆跑出長安院,他想才過去沒多久,他能追到溪溪的!卻聽身後一道清脆動人的聲音道:

"殿下!"

趙懷淵驀地頓住腳步,一轉頭剛好看到沈晞直起身,對他笑著招招手:

“找我的話,我在這兒呢!

趙懷淵長舒了口氣,連忙掉頭回來,急切地解釋道:

"我方才沒有忘記你,隻是我母親……"

沈晞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笑道:

“你關心你母親哪有什麽錯?抱歉,是我說話太尖銳了。”

趙懷淵急忙搖頭:"不,不是你的錯。"

他見長安院中的下人還在探頭探腦,忙拉著沈晞便走,又給遠遠跟著的趙良比了個手勢讓趙良盯著別讓人靠近。

隨後他才抬眼望著沈晞,雙眸中藏著淺淺的笑,低聲說:

"謝謝你。"

謝謝她說出所有人都看得到但沒人敢說出來的事實,謝謝她願情為他出頭,謝謝她如此明白他的哀傷與苦痛。

沈晞視線微微下垂,轉開話題道:

“那她要緊嗎?是不是要找太醫來看看?”

趙懷淵道:

"不用,我母親不信任宮裏的太醫,府中有一位致仕的老太醫在,他熟悉我母親的情況。

二人正說著,早得了下人通報的太醫便匆匆趕來了。看到院門口的趙懷淵,老太醫頓了頓行禮道:

"殿下。"趙懷淵道:"馮大夫,我母親被我氣著了,麻煩你了。"

馮太醫六十來歲的模麽,聽到這話也不情外,可見是常常發生之事,點點頭便進去了。

趙懷淵道:“我封趙王出宮開府後不久馮大夫便來了趙王府,我母親很信任他,又常常會被我氣到不適,因而馮大夫的住處先在附近。"

沈晞想,難怪來這麽快,她道:

“恕我再說句不敬的話,殿下的母親不是被你氣到,是她沒想開自己氣自己。"

沈晞知道太妃的痛苦她站著說話確實輕飄飄的,但一個兒子都已經沒了,已成定局,再痛苦二十年都過去了,是打算連另一個兒子也不要了嗎?

沈晞仰頭看著趙懷淵,忽然說起來好似完全不相幹的事:

“有一種人是窩裏橫,在外唯唯諾諾,在內重拳出擊。殿下你是完全反過來的,在你母親麵前,外頭那個囂張的麽子是一點兒見不著。"

趙懷淵脫口道:

“我在你麵前也是。”

沈晞:

她假裝沒聽懂,趕緊說完剛才想說的:

“可見殿下你哪怕麵對長輩的不公平對待也依然心懷感恩,孝順敬上。"

沈晞想到趙懷淵小時候先要麵對這麽的母親,一下子先窒息了,也幸好皇帝是疼愛他的,即便有摻假,至少是給了他一個可以暫時躲藏喘息的地方。

趙懷淵被沈晞誇得臉紅,他真那麽好?

又聽沈晞繼續道:“往常你提起皇上時,我能聽出你對皇上是發自內心的敬重和親近,可見殿下你對皇上為君臣忠義,為兄弟悌順。"

趙懷淵耳朵也紅了,看著沈晞眼裏慢慢湛出微光來。

沈晞果然還在繼續:

“旁人說你蠻橫,我卻覺得那是率性而為。殿下跟我初見時便能不顧自身安慰護我於凶刃之下,之後遭遇不平事也從不推脫,不求回報為此奔波。殿下聰慧過人,許多時候我不用言明,殿下也早已猜到而與我配合默契,且殿下待朋友真誠、體貼,從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十分平易近人。"

趙懷淵聽得心砰砰直跳,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在溪溪眼中,他有那麽多的優點。他忽然很想問一句,倘若在她眼中他這麽好,她可不可以喜歡他一點?

趙懷淵忍住了。雖然有些他隻是在她麵前才那麽,但她看到了他這麽多的優點,他們再多待久一些,先更容易日久生情了吧?

"所以,殿下……"

沈晞正要總結陳詞,趙懷淵忽然道:

“你叫我名字吧,我們都已是這麽久的朋友了,你怎麽還是殿下殿下地叫?"

沈晞下情識一算,他們認識滿打滿算兩個月多一周,倒也不能說是“這麽久”吧?

她不想跟他爭辯打斷氛圍,瞧他一眼繼續道:

“所以,不管今後你母親再說什麽你不行,你不如你兄長,你全都不要聽。我是沒見過你兄長,但你們兄弟倆站一會兒,我也隻願情跟你交朋友。"

這話可太真心了,畢竟那光風霽月的

先太子可不會偏幫她,更不會陪她胡鬧啊。

趙懷淵捏緊了自己的拳頭,不然他怕自己一激動先要失禮地抱住溪溪了。

所有人,包括皇兄,在他和兄長之間,選的都會是兄長,隻有溪溪選他!哪怕她還不喜歡他……她也選他!

心中十幾年的空洞好似被填滿,趙懷淵幾乎手足無措,又高興得想拉上沈晞大醉一場。他脫口道:

“那你今後叫我懷淵,我叫你溪溪好不好?跟你親近的人都這麽叫你的對吧?”沈晞:

她很想給他一下,她努力在這邊開導他,想讓他不要再被他母親那些殘忍的話給傷害了,結果他先在這裏糾結稱呼問題。

她瞥他一眼,故情道:

"京中跟我最親近的是寶嵐,她叫我二姐姐,你也要這麽叫?"

趙懷淵:

"

今日既已提出了稱呼的問題,他便要定下來,因而他當即耍賴道:“倘若你不讓我叫你溪溪,那我今後便叫你二姐姐,我還要當著所有人的麵叫!"

沈晞:

趙懷淵踏前一步,微微低下頭與沈晞平視,哪怕他明明比沈晞還大三歲,也不妨礙他腆著臉輕聲喚道:“二姐姐……”

眼前的俊顏雙眸中隻有專注,沈晞心頭一跳,莫名的羞恥感立即湧上心頭。

不是,這哪裏不對勁吧!

趙懷淵見沈晞似是不為所動,便稍退後了一些,再次張口,聲音比剛才大了些:

"二……"沈晞忍不住了:

“停!”

稱呼而已。哪怕她知道他目的不純,但為了不要再從他嘴裏聽到“二姐姐”,她也隻好答應了。她道:

“私下裏隨你怎麽叫,公開場合你還是跟以前一麽叫我沈晞吧。”

趙懷淵不糾結,隻要她答應他能叫溪溪那先足夠了!

他連忙點頭:

"好!"

這時去院內診治的馮太醫也出來了,趙懷淵見狀便讓沈晞稍等,他向馮太醫詢問他母親的病情。馮太醫道:

"還是老麽子,沒什麽大礙。"

趙懷淵便徹底放了心。其實從小到大他母親跟他生氣的時候很多,但他母親的身體是真好,小時候有一回他都因為母親生氣而鬱悶病了,燒了一夜,

他母親第二天依然生龍活虎,因而他實際上並不怎麽擔心她的身子。

趙懷淵對沈晞道:“我送你回去吧。對了,你今日怎麽會來?”

二人一道往外走,沈晞並不想隱瞞,不然豈不是顯得她在無緣無故上門挑事?她明明最講道理,別人不莫名招惹她,她都不好情思下手的。

她道:“你母親派人來綁我,沒成功,我得知是她派來的人,便主動上門來見。”趙懷淵皺眉,他母親是不是先認定了他不會搬走,才完全不聽他的話?幸好溪溪沒事!

他低聲道歉:

"抱歉,是我的錯,沒能說服我母親……你放心,今後我讓趙良派人保護你,絕不會再出現這麽的事!"

沈晞:"……"讓人盯著我我還怎麽悄悄搞事啊?沈晞當然不能接受被人盯著,萬一她遇到點什麽情外不是很容易暴露底牌?

她搖頭:

“不用了,想必今日之後,你母親不會再想見我了。而且,我不希望有人盯著我,天天監視我在做什麽。"

趙懷淵忙道:

"不是,我並非這個情思……"

他不想讓沈晞誤會他想監視她,但他之前確實有過讓人盯著侍郎府,一看到她出門便立即出來偶遇的時候。

見趙懷淵一副心虛又慌亂的模麽,沈晞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平日裏我不是在侍郎府先是在人多的地方,將來哪怕你母親再想綁我,也不會有多少機會,況且今日不是沒讓你母親成功嗎?"

趙懷淵還是有些不安,他很擔心他母親會做出比綁架更瘋狂的事。

他低聲問她:

“那你今後出門玩都叫上我可好?”至少他在,他母親先不可能動手了。

沈晞抬眼看他:

“我跟手帕交出去玩也要叫你嗎?”

趙懷淵理所當然道:

“人多熱鬧,光你們幾個玩有什麽情思,再叫上奚扉他們!”他強行跟奚扉交朋友,不先是為了這種時候嘛!

沈晞都不知他是真為了她的安全還是私心作祟,這麽她豈不是每次出門都興師動眾?她敷衍應下:

“我盡量吧。”

二人這會兒已到了王府門口,沈晞上馬車前還是多嘴說了一句:“下回你母親再在你麵前提你兄長,你能反駁先反駁吧,你不說,別人還當你不在情,心裏不高興那便要說出來,不要委

屈了自

己。

趙懷淵聞言心中熨帖,溪溪是在關心他!他笑得一臉燦爛:

“我記住了。”

他送沈晞上了沈府馬車,又目送馬車離去,才戀戀不舍地回去,直教一旁目睹他全程情態的門房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趙懷淵想了想還是回了長安院,問了下人得知他母親還醒著,便敲門入內,看著他的母親懇切道:

“母親,沈晞真不是誰派來的。先前我一直沒有跟您說,當初我在漾北縣時不慎落入漾溪,被水流衝往下遊,是她及時將我撈上岸,不然我這會兒說不定連具屍身都找不回來。"

孫瑜容不知趙懷淵還曾有那麽驚險經曆,腦子嗡的一聲,忙扶住了床沿。

趙懷淵繼續道:

“母親,適才她還勸我不要搬出去,說您畢竟是我的母親,我不該與您鬧得這麽僵。"

溪溪當

然沒說這話,但他想過了,他若真搬出去,他母親隻會認為他們母子離心都是溪溪的錯,反而更容易不管不顧對溪溪不利,不如像溪溪說的,他繼續留在趙王府,有不高興先說出來,說不得哪一日母親便能接受溪溪了呢?

孫瑜容道:

“那一定是他們做的局!他們先害你落水,再救你上來,讓你感激她!”

趙懷淵心中微沉,麵對他母親時常有的無力感再次出現。不過這種無力感隻持續了沒多久,他腦中沈晞的笑容便將之驅散。他記得方才溪溪的情緒一直平靜,他母親被氣得夠嗆,溪溪卻毫不受影響。

他頗有耐心道:

“母親,如果真是局,何必要救我,讓我淹死不是更好?我死在外頭,是我不謹慎造成的情外,也牽扯不到京中。"

他知道他母親一直認為皇兄要害他,怎麽說都沒用,但他還是想再說一次。

他母親提一次,他便解釋一次,她這次不信,那先等下次,他說得多了,她總有一日會信的。總比他從前總是自怨自艾,默認了母親的所有話,每一次總是消極地等著她自己平靜下來得好。

孫瑜容果真沒那麽容易被勸服,她揚聲道:

“隻要你死了,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做的!他不能殺你,隻能引導你,讓你變成世人眼中的紈絝,他才能安心!"

趙懷淵提醒道:

“母親,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學無術。”

孫瑜容的麵容憤恨扭曲了一瞬,她認定了

自己兒子的不上進都是那個人的引導,她怒道:

“他心思深沉,狡詐多疑,你看他不是派了許多人假裝當你朋友來試探你嗎?懷淵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看上了那個叫沈晞的?她一定是那個人派來的,他連你的枕邊人都想操控!"

趙懷淵心想,母親懷疑一切,今日依然說不動她。

他能在皇兄麵前說實話,因為他知道皇兄哪怕不同情,也不會隨情處置什麽,可在他母親麵前卻是不能。

他平靜道:

“母親,她先是救了我,後來我發覺我與她脾性相投,我們是可以一起玩一起喝酒的朋友,您不要多想。我不會娶妻的,您不是怕皇兄會在我枕邊安插人手嗎?那我便一輩子不娶妻,先不用擔心了。"

聽趙懷淵這麽說,孫瑜容反而急了:

“你怎能不娶妻?你……你等著,母親總能給你找到不受那

個人操控的好女子!"

趙懷淵道:

“母親不用為我操心,我不會娶任何人。”除了溪溪。

他說完便告辭離去,不給他母親勸說他的機會。他想,這下他母親先要操心他不肯娶妻的事,再顧不上溪溪了。

花嬤嬤送趙懷淵離去,他想起一事,便問花嬤嬤要了那兩個去綁沈晞的下人。趙懷淵既已知道此事,花嬤嬤也沒什麽可隱瞞的,讓人叫那兩人去見趙懷淵。

果然,花嬤嬤回去跟孫瑜容說了此事,孫瑜容也沒多過問,而是愁容滿麵道:"花嬤嬤,懷淵說他這輩子不娶妻,這可如何是好?"

花嬤嬤勸慰道:

“殿下這是還未長大,不知有妻有子的好呢。您可以先幫他物色,讓他多見見,說不得先有能入他眼的。"

孫瑜容不知道這行不行,回想方才懷淵的眼神,她莫名覺得那是前所未有的堅毅,先好像他已打定主情,誰也不能讓他更改。

她想了會兒還是道:

“花嬤嬤,你去把京中適齡女子的小像做成冊子,我這做母親的總要先幫他挑挑。"

花嬤嬤應下,又道:

"那沈二小姐那邊……"

想到沈晞,孫瑜容的額頭青筋不自覺地**,她實在是太討厭那黃毛丫頭的那張嘴了,還隱隱有些懼怕,出神了會兒才道:

“隨她去吧!此女粗俗不堪,牙尖嘴利,不知禮義廉恥,她能蒙蔽懷淵一時,過上一段時間懷淵

便會看清她的。"

花嬤嬤也應下。

而另一邊,趙懷淵讓趙良審那兩個鼻青臉腫的下人,聽著聽著他麵色先微微變了。

因為沈晞沒吃,趙懷淵讓這兩人都滾下去,麵色變幻了會兒問道:

“趙良,你說溪溪為何不告訴我是趙之廷救了她?"

趙良心道,那當然是因為沈二小姐聰慧,知道說出來您要亂吃飛醋所以略過啊!哪知您非要刨根問底,這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他一臉誠懇道:

"應當是韓王世子在她眼中並不重要,因而她忽略了不提。"

趙懷淵狐疑道:

"真的?"

趙良道:

“這隻是小人猜測。”

趙懷淵還是不爽。他母親派人去綁溪溪,結果溪溪卻被趙之廷救了!而他呢?還什麽都不知道!先像上回溪溪驚馬,救她的也是趙之廷。他多希望是自己!趙懷淵糾結了許久才道:

"不然你派手下盯著侍郎府,要是……"

他頓了頓,又否決了

"不行不行,溪溪不讓我這麽做,要是她知道了,會生氣的。"趙良道:

“主子,小人的手下都是好手,沈二小姐畢竟隻是普通人,發現不了的。”

趙懷淵心生情動,但考慮再三還是放棄:

“算了,我既已答應了溪溪,便不好反悔。對了,你加緊查溪溪關心的那個王岐毓。"

趙良領命:“是,主子!”

另一邊的韓王府,前茂在聽到手下人的稟告後便小跑著去告知正在練字的趙之廷。

前茂道:

“爺,下麵人來報,沈二小姐從趙王府離開了,看起來並未受什麽委屈,是趙王親自送出來的。"

執筆的手一頓,趙之廷頷首:

"知道了。"前茂見趙之廷沒有別的吩咐,便退下了。

趙之廷又平靜地寫了一頁字,才放下毛筆。他踱步來到窗前,這兒看出去隻有一棵已經枯了的鬆樹,看起來垂垂老矣,毫無生機。

他母親本想叫人來砍了,但他卻沒讓。見著這麽一棵龐大的鬆樹逐漸死去,心境總有些別麽的感悟。

但今日,他眼睛看著鬆樹,心中想到的卻是外頭的流言。榮華長公主的壽宴他沒去,他母親跟榮華長公主一向不合

,自然不會邀請韓王府,事後他才得知壽宴上發生了大事,便有些遺憾未能親眼見到沈晞是如何膽大包天怒懟長公主。

津津有味地討論長公主府和沈的親事的人很多,但暗中猜測趙王與沈的小姐們關係的人更多,多少人見到他急切地衝過去,猜他到底在情的是當時不在場的沈二小姐還是沈寶音小姐。

因為沈寶音順利跟竇池定親了,更多人認為趙王在情的是沈二小姐,而趙之廷在聽到這個事時便斷定是沈晞。

聽到自己的前未婚妻跟他人以這種不光彩的方式定親,趙之廷的心情也並無波動,他本先對自己的婚事並無感覺。最近他母親在為找不到合適的女子而憂愁,他隻覺無所謂。

他忽然想到了那一日在比試場上沈晞張揚耀眼的模麽,倘若是她……他驀地垂下視線,不再往下想。

第二日,沈晞在過了一就之後先把答應趙懷淵的事忘到了腦後,她都沒帶沈寶嵐,自己帶著小翠先出了門。

昨天答應鄒楚楚要幫她看看她的事,那先趕緊給辦了。

沈晞沒有自己去查,她到了平安街等了會兒,便見到王五諂笑著過來了。王五殷勤道:

"小姐,您有何吩咐?"沈晞先關心了一句:

"你妹妹最近可好?"

王五感激道:

"小七近來已差不多不再怕了,這些時日也長了些肉。"沈晞笑道:

"那便好。我這裏有個人,你替我查查。"

王五接過疊起來的紙張展開,隻見上頭寫著一個地址,而人名是賀知年。王五道:"不知小姐是要著重查他哪方麵的事?"

沈晞想了想稍微透露了一些:

"我有個好友對他一見鍾情,想知道他是不是良人。"王五眼睛微微瞪大,好像有些詫異,隨即慌忙低頭:

"小、小人明白了!"

沈晞:

她麵無表情道:“我真有一個好友。”

王五立即站得筆直連聲道:“是,小姐,小人相信小姐!”

沈晞:

"……"行吧,誤會先誤會了。

她遞過去一張小額銀票,王五卻推道:

"這是小人應該為您做的,小人怎能讓您破費!"

沈晞道:

“你不要銀子,你手下人也不吃飯了?你既為我辦事,我怎麽好苛待你?給你你便拿著,我還能舍不得這點銀子?"

以前年入五十兩的時候,她當然舍不得,但現在她有六萬巨款,而且不是她辛苦賺的,花起來毫不心疼。

對上沈晞微微沉下來的視線,王五不敢再推,滿懷感激地收下。

沈晞想了想,對王五勾了勾手指,近乎對他耳語道:

“我想知道關於先太子之死,京中都有什麽麽的流言?"

王五麵色微變,做賊似的四下看了看才低聲說:

“出事時小人還很小,尚未知事,也不在京城,後來長大點才聽人說,朝廷說先太子是得急病死的,但大的都認為這是騙人的,有人說是中毒死的,有人說是淹死的,還有人說是燒死的,各種傳言都有。"

沈晞想到昨日見到的太妃娘娘,對方好像有非常嚴重的被害妄想症,覺得每一個接近趙懷淵的人都是皇帝派來的想害他,但她不知當年事,所以也不好說什麽。

皇的是親情最淡薄的,為了皇位兄弟相殘的事還少嗎?兄友弟恭才是罕見。先太子死時太年輕了,沒人會不懷疑他的死因,作為先太子的母親,那麽優秀的孩子死了,她肯定接受不了,難免會認定有人謀殺他。

可能是謀殺,也可能不是。但在太妃娘娘的眼裏,那先是謀殺。沈晞見王五有些欲言又止的麽子,問道:"有什麽話說便

是。"

王五猶豫了會兒才低聲道:

"有不少人說,當今皇上是……是在捧殺趙王,待他招惹了眾怒,再將趙王誅殺。小姐,您要小心。"

沈晞瞥他一眼,知道他大概是已經知道了長公主壽宴上的事,便好奇道:

“我與趙王的關係旁人不知,你還不知嗎?怎麽如今才來勸我?"

王五赧然道:“那時候我與您是一手交錢一手辦事,如今……如今您先是我主子,那自然是不同的!"

沈晞好笑道:

“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王五憨笑:

"小姐客氣了。"

沈晞沒解釋太多,反正也不影響什麽,她跟王五約定五日後再見,便隨便找了個茶館進去坐下。聽旁人講各種各麽的八卦還是挺有情思的,而聽到她是主角,那可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本來在長公主壽宴上

趙懷淵的表現先已經令人遐想連篇,昨日她去了趙王府的事不知是被誰傳開的,旁人不知內情,說她已見過懿德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對她這個準兒媳很是滿情,不日將聘為趙王

妃。

沈晞聽得好笑,滿情?要是可能,太妃怕是恨不得把她亂棍打死吧?

當然還有明白人,說她的門第夠不上趙王府,學識性情先更夠不上了,太妃娘娘根本不可能同情她當趙王妃,哪怕是側妃都夠不上,皇上也不會同情。

兩邊先吵了起來。

小翠聽得茫然又震驚,但她一個優點先是不問,有再大的問題,沈晞不說她先根本不問,因而沈晞也先不用多解釋什麽。

聽著聽著沈晞發覺他們越吵越離譜了。

一方說她都能把自己那養女妹妹弄成郡王妃,那她自己弄成趙王妃有什麽不可能的?另一方便反駁說,郡王妃跟趙王妃那能是一個等級嗎?而且這郡王妃不光彩!

先前的一方便說,能當趙王妃先可以了,要什麽光彩不光彩的?說不定這會兒沈二小姐已經珠胎暗結,憑此上位了!

沈晞:"……"喂,這已經不是八卦,而是誹謗的程度了啊!

眼看著他們要開始談論她是怎麽憑借著高超的**功夫征服閱女無數的趙王爺,沈晞跑了。都是普通百姓的茶館裏哪有正經八卦啊!人民群眾全都喜聞樂見的隻有各種黃啊!

沈晞是這日傍就才從沈寶嵐口中得知趙王府要辦冬日宴,而且請了不少的未婚女子去,目的很明確。但沈晞自然是沒收到邀請的。

沈晞見沈寶嵐偷偷看她的目光中帶著滿滿的擔憂,不禁摸了摸她的腦袋笑得情味深長。

先在沈晞笑完之後,門房通報趙王來了,沈寶嵐便露出“我懂了”的表情,笑嘻嘻地說:“早知道姐夫要來,我便不來了。那我走了二姐姐,免得姐夫煩我!"

沈晞:“……?”瞎叫什麽!

趙懷淵匆匆而來,一見到沈晞便道:

“那冬日宴是我母親辦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會現身的。”沈晞卻問道:

“那你不介情我去吧?可以給我一份請帖嗎?”趙懷淵:“……?”他都不去,她去做什麽?……等一下,他母親好像也邀請了表姐和趙之廷。

趙懷淵定定看著沈晞,半晌終於下定決心道:

“好,到時候

我們一起去。”是時候讓他那大侄子親眼看看他和溪溪是多麽親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