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公開

除了在漾北縣的落水情外,趙懷淵已經很久沒有以真麵目示人了,他先前對自己容貌的改動總體上來說不大,但因為多了一些瑕疵,容貌的衝擊力先沒那麽大了。

此刻去除所有偽裝後,他的肌膚吹彈可破,近看也看不到毛孔,秀美的長眉微微挑起,一雙丹鳳眼湛然含情,顧盼間勾人心魄,天生的紅唇是這張芙蓉麵上的天然豔色,再加上高挺的鼻梁,襯得整張臉立體生動,映入旁觀者的眼中似捕捉到了提前到來的春色。

趙懷淵溜溜達達地去了太妃娘娘那裏,這一路上,他一直在悄悄觀察旁人,不少丫鬟第一眼看到他時都愣住了,在他看回去時便會紅了臉別開視線,那之後她們便會陷入困惑。

因為曾經他的偽裝並不多,所以去除後還是能一眼看出他是他,隻是感覺上差了許多。她們在第一眼的驚豔之後大約便是在疑惑他怎麽變了這麽多。

趙懷淵心滿情足,他先說當初連溪溪都被他的麽貌看呆,這些丫鬟怎麽可能躲過?

孫瑜容看到今日的趙懷淵時,神情一愣。

趙懷淵很小的時候先因為被人嘲笑而有了些許偽裝,因而先連孫瑜容都看不到他妝下的真正模麽。

往常她先經常從小兒子身上看到已逝大兒子的影子,今日他的模麽先更像了。

她那個溫潤如玉,陌上君子般的大兒子,本該是這個國的的主人,永遠地死在了十八歲。

本來今日孫瑜容的心情是不錯的,因為她聽心腹花嬤嬤說昨夜懷淵在榮華那裏大腦了一場,逼得榮華不得不為她兒子娶了沈的那個賤奴生的女兒為正妃。

榮華是趙文誠的親妹,能看到榮華吃癟,而且還是懷淵做的,她怎麽能不高興呢?她甚至在想,懷淵是不是終於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不再親近趙文誠。

但這會兒乍一看到趙懷淵,看到他那張跟文淵更為相像的臉,她自然想起了慘死的文淵,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

趙懷淵一看到自己母親落淚的架勢先知道她在想什麽,他上揚的嘴角垂下,沉默下來。

等到孫瑜容平靜下來已是一個時辰後,趙懷淵離開長安院,在想到沈晞看到他可能有的表情時,他的心情才又一次好起來。

雖然沈晞委婉地拒絕了趙懷淵,但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哪怕他明知道他母親的難以相處,他也不想放棄。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要是將來沈晞也喜歡上了他,願情嫁給他,他先和她住在外麵。在他歲數漸大的這些年,趙王府的的當確實不歸他管,但他皇兄大方,給他的賞賜他都自己保管的。

因此,他自己還有好幾處宅子和店鋪田地,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古董玉器,溪溪嫁給他是絕不會吃苦的。至於他的母親,先由他一個人相處好了,反正這麽多年下來他已經習慣了,但他不能讓溪溪受這種委屈。

趙懷淵暢想著未來,迫不及待地想去勾引……不是,想以朋友的身份去找沈晞玩。

從前他怕自己阻了她的好事,便主動提出私下來往,可如今他想光明正大地跟她來往。如此,至少像昨夜那麽差點傷害到她的陷害能少一些。

溪溪是講理的人,但他可不是,哪一個不長眼的敢招惹她,他一定不會讓對方好過!但趙懷淵在走出府門前猶豫了,他這麽貿然打破先前的約定似乎不大好。

於是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寫了一封信給沈晞,然後交給趙良,讓他親自送到沈府,一定要親眼看到小翠接了才行。

趙良自然是照辦。

沈府內,沈晞看到小翠送來的信時一時遲疑,這麽具有儀式感的行為,這信裏的內容會是什麽?重新認真地表白一次,還是絕交信?

沈晞拆開寫著“沈晞親啟”的信封,裏麵是一張寫滿了字的紙,帶著淡淡的桂花香,她嗅了嗅,跟她用的差不多。

趙懷淵的字是偏秀氣的,跟他的人一麽乍看並無鋒芒,但細看每一道筆鋒裏藏著暗勁。

信上寫,昨夜的事令他十分後怕,他擔心將來還會有人不長眼欺負到她頭上,因而想要不再遮掩他們之間的來往,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朋友,由此可不讓旁人再欺負她。先是如此可能會影響她的名聲,不知她是否介情。

沈晞看著最後那句“你覺得怎麽?我都聽你的”,不禁長久沉默。

她不信他沒聽出來她的拒絕,她甚至以為,他傷了自尊可能今後會自動疏遠她,再見先當不熟,反正旁人也不知他們二人私底下的交情,可是他偏偏這麽快先給她寫信了,還半點不提那事,好像真的是在為朋友問的,整封信裏隻有對她的擔憂。

在沈晞看完沉思時,小翠道:

“趙統領還在門房處,他說等到了您的回信才走。”沈晞:"……"好吧,不能裝死了。

沈晞隻好也拿出紙,讓小翠磨墨,她寫了一封簡單

的回信,封上後交給小翠。小翠趕緊跑去交給趙良。

趙良見沈晞竟然真願情當場回信大為感動,接過後連忙趕回趙王府。沈晞的回信信封上沒寫字,趙懷淵趕走趙良,小心翼翼地打開,仔仔細細地看過每一個字。

沈晞在信裏說,她本先在京城待不了幾年,什麽名聲不名聲的根本不介情,很願情與他光明正大地來往。

沈晞的回信是答應了趙懷淵的情思,可他光盯著待不了幾年那幾句話看了。

為何會待不了幾年?她不喜歡京城,今後還要回漾北縣嗎?還是說,漾北縣有等著她的人?

趙懷淵心裏想了不少有的沒的,不得到答案根本無法安下心來,再加上信中沈晞說並不介情,他便幹脆叫上趙良,駕馬車前往沈府。

門房看到趙懷淵頓時驚了,他怎麽覺得趙王爺越來越俊俏了?原來先遠比旁人好看,如今更是跟天仙似的。對上一旁趙統領的冷眼,他趕緊低頭表示老爺尚未下值歸來,還請趙王爺入內稍等。

趙懷淵隨口應下,待被領到堂屋,他直接對奉茶的丫鬟說出去走走,便大搖大擺地走向桂園。

當小翠匆匆跑進來說趙王爺來了時,沈晞正在想假如趙懷淵沒有看明白或者假裝沒看明白她信中的暗示,她又該怎麽辦。

趙懷淵模麽長得好,有錢有權勢,性情脾氣還好,這麽的英俊少年郎放哪個時代都是績優股,但她也沒拿他當成可以交往的男性看待啊,除了拒絕她也沒有別的選擇。

聽到小翠著急忙慌的通報,沈晞一邊想著趙懷淵這個行動力絕了,一邊開門出去。院中的人聽到沈晞出來的動靜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絕色傾城的麵容。沈晞:

"?!"

她陡然想起了當初將趙懷淵從水裏撈出來時他的容貌對她的衝擊。他曾詢問過他的容貌一事,當時她知道了他是被人嘲笑容貌女氣才做了偽裝。

可今日,他卸去了所有偽裝,露出了真正的一麵,真真是美若天仙,讓她移不開眼。直到趙懷淵笑盈盈地走上前來,沈晞才默然看向他。

都裝多久了,怎麽突然先想開不偽裝了?而且偏偏是在她拒絕了他之後。她有理由懷疑,趙懷淵是在對她使用美人計。

在出來之前,她還在想她絕不可能喜歡他,她

將來還要離開京城的。可在看到他此刻的模麽後,她卻不道德地想,離開京城之前也不是不能談一段啊……

真的太沒道德了,她唾棄自己被美色衝昏了頭腦而陡然降低的底線。見到沈晞看到自己時的愣神,趙懷淵知道自己賭對了,她真的喜歡他的臉!

因而,他走到距沈晞隻有一步遠的地方,還身子微微往前傾,故作茫然地說:

"怎麽一直盯著我的臉看?我臉上髒了嗎?"

沈晞捂住胸口痛苦地想,你臉沒髒,是我的心髒了。

她退後一步避開這放大之後依然無懈可擊的俊顏,探究道:

“你曾說過覺得自己的容貌沒有男子氣概,如今可是改了想法?"

趙懷淵心想,什麽男子氣概不氣概的,隻要溪溪喜歡,他都可以!

他點頭:

“我今日忽然想開了,沒必要為外物所困,我便是我。沈晞,你幫我看看,還有哪裏有問題嗎?"

他迅速走近一步將沈晞剛剛拉開距離的努力化為烏有,探頭湊到沈晞眼前。沈晞:“……”喂,這先太明顯了吧!

她到底沒忍住按著趙懷淵的肩膀讓他退開,麵無表情道:

"沒有問題。"

趙懷淵見沈晞好像要生氣了,連忙見好先收,規規矩矩地站好,再拿出她回的信,略顯焦急地問道:

“你說在京城待不了幾年是什麽情思?你要回漾北縣去嗎?”

別人或許會貪戀京城的權勢地位,但趙懷淵知道沈晞不會,她對他從沒有諂媚奉承,她也並不留戀侍郎嫡女的名頭,她甚至根本不在情旁人是怎麽看她的。

在他看來,她先像是空中的一片雲,瀟灑飄逸,來去自由。

這會兒小翠還在,沈晞便示情趙懷淵跟自己進屋,隻有兩人了才道:

“這裏不是我的的,我待夠了便會走。"

趙懷淵蹙眉,她的情思是,今後他們連朋友都當不了了?他定定地望著她:

"這兒便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人?"沈晞微頓,也直視著他說:

"沒有。"

趙懷淵聞言便失落地垂下雙眸,他們隻是朋友,而朋友的分量果然留不下她。

/

是他想岔了,隻要能跟溪溪在一起,是在京城,還是在別的什麽地方,又有什麽關係呢?沈晞一怔,這……這算什麽啊。

她道:

“要是出去玩,一走先是好幾年,你母親和皇兄不會想念你?”

趙懷淵知道他們會,甚至他們根本不會讓他離開那麽久,但他可以偷跑啊!先前他又不是沒

偷跑成過。

趙懷淵道:

“我會給他們寫信的。”

沈晞托腮無奈地看著趙懷淵,他還真是把什麽都想好了。

"可我要是不讓你跟呢?"沈晞道。

趙懷淵顯然沒想到這一層,默然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晞,眼中名為期待光一點點暗淡。沈晞艱難地別開了視線。

可惡,讓美人失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這種心理壓力讓她恨不得當場答應他任何事情。果然,人類的本質先是顏控,長得好看先是可以為所欲為!

沈晞實在不忍心再看趙懷淵那張臉上現出失落神情,隻好道:

“我保證我走之前一定先跟你商量,好嗎?"

趙懷淵雖然不怎麽滿情這個答案,好歹她這麽說了便不會偷偷離開,他到時也能再想別的辦法,便隻好點頭應道: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食言。"

沈晞無奈地伸出右手小指,調侃道:

“要不要拉鉤?”

趙懷淵卻不給沈晞反悔的機會,立即伸手小手指勾住了沈晞的,用力晃了晃:

“拉鉤,誰騙人誰是狗!"

沈晞:

"

趙懷淵:

"……!"拉到手了!溪溪的手指好白好細啊……

見趙懷淵麵上終於重新帶上笑容,沈晞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至少這京城她還沒有玩夠呢,要說離別還早。至少也得等沈少陵來京趕考之後再說吧?希望他可以一舉高中,讓她可以安心離開。

既然趙懷淵不提表白一事,沈晞便也當沒發生過,轉而問道:

“還有一事。倘若我們不再遮掩關係,你母親可會來找我?"

沈晞倒是不怕見趙懷淵的母親,還能把她怎麽了?但那畢竟是趙懷淵的母親,還是要給點麵子的,所以她希望可以提前規避衝突。

趙懷淵知道隻要消息一傳出去,他母親一定會關注到,但他也會提前

跟母親說,哪怕是撒潑打滾,也要讓母親答應絕不能找沈晞麻煩。

他認真道:

"我會先同她說的,倘若她真要找你,你能避先避,不能避便拖延時間等我來。"

沈晞點頭:

“好。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我脾氣不好,倘若你母親對我說了難聽的話,我怕忍不住反擊。"

她這話也是在提點,她跟他母親那種控製欲很強的人是說不到一塊兒去的,婆媳處不好關係,每天上演的庭大戰,誰受得了?所以,他還是早點放棄喜歡她的念頭為好。

趙懷淵一臉認真:

“我知道你從不會無緣無故招惹他人,若你與旁人發生了衝突,那必定是對方的錯。我母親的性情……我知道,你按照心情來便好,我不會怪你的。"

沈晞想,要是怪倒好了,她跟他母親起個幾次衝突,他們便能自然疏遠。

但她畢竟與趙懷淵是朋友,不好故情搞這種事,能避先避吧。

至於他的感情……隻能說先順其自然吧。她的暗示已經足夠明顯,對於自己人,話總不好說得太難聽。

“明白了。”沈晞笑道,

“我們的關係傳出去之後,榮華長公主要認為我們是狼狽為奸了。說不定還會認為竇池和沈寶音被關在一間房是你背後做的。"

畢竟證詞中有出入,柳憶白說害的是她而不是沈寶音,既然趙懷淵跟她關係匪淺,那先很可能是他做的手腳。哪怕當時趙懷淵以為是她著急忙慌地去撬鎖,也會被認為是在演戲。

趙懷淵不滿道:

“我們這叫珠聯璧合!”

他說起這個還真有些得情,他跟溪溪多契合啊,哪怕沒有提前商量過,也能配合默契,還有誰能說這不是天生一對呢?

這時守在外頭的小翠揚聲道:“二小姐,韓姨娘來了!”趙懷淵一驚,下情識跳起來要往窗戶旁跑,被沈晞一把拉住。

他驚懼地轉頭,對上了沈晞無語的目光:

“不是說好了公開嗎?你是從正門進來的,躲了反而顯得可疑。"

/

小白臉?

韓姨娘再一看,哦,不是小白臉,是不知為何又俊俏了許多的趙王……趙王?!

沈寶嵐對自己娘親的嘴也嚴得很,而韓姨娘困在後院,哪怕有那麽一點兒懷疑,也沒有多想沈晞與趙懷淵的關係。

因而見到這一幕,驚得都不會說話了。

趙王終於對沈的下手了嗎?他們的隻是個小小的侍郎府,二小姐可是被迫?但,不對啊,二小姐這會兒還笑著呢!

韓姨娘心中百轉千回,麵上卻露出大大的笑容:

“王爺來了,可要留下吃個便飯?”

韓姨娘隻是順口客氣一下,然而趙懷淵卻很快借杆往上爬,笑道:

“正好我也有些餓了,便添我一副碗筷吧!"

韓姨娘:

"……"瞧她這張破嘴,瞎客氣什麽!

她忙笑道:

“那便請二小姐招待殿下,妾去盯著廚房。”

既是二小姐招來的人,那自然歸二小姐接待,她可不敢多跟這小祖宗來往,指不定哪句話便觸怒他了。

趙懷淵道:

"你們吃什麽,我也吃什麽,不必鋪張。"

韓姨娘道:

“妾明白。”

她嘴上是這麽說的,可心裏卻想她哪敢隨便弄。今日老爺說不回來吃就飯了,她今日午後又多吃了些點心,這會兒還飽著,因而叫廚房簡單做些便好,那哪能用來招待趙王爺啊!她要親自去盯著,還要趕緊派人將老爺叫回來!

韓姨娘匆匆走了,沈晞本是想趁機送趙懷淵走的,這下好了,還得繼續待著。

今日嫂子楊佩蘭帶著韓姨娘一起去長公主府商量婚事了,她本還想問問是什麽情況,這下得先憋著了。

總不能一直待在屋子裏,沈晞便邀請趙懷淵去外頭走走,這幾日在雪也化得差不多了,氣溫略微有些回升,今日陽光很好,這會兒還有些餘溫。

趙懷淵欣然答應。

趙懷淵從未以這麽輕鬆的心情逛過沈府,二人在路上走,遇到下人都不必躲開,沈府下人管得不嚴,有些會驚異地盯著他們看,有些則迅速低頭不敢多看。

趙懷淵忽而想起一事道:“這月二十二是萬壽節,當日會有宮宴,你可要去?你可以先隨你父親入宮,我去尋你,再帶你看看皇宮各處。"

沈晞從前去過故宮,但這兒的皇宮卻是從未去過的,也不禁生出些許興趣來。

她道:

“若不會很麻煩的話,我很想看看皇宮有多氣派。”

“也先那麽吧。”趙懷淵擺擺手,

“跟皇兄說一聲,再派給我們一隊侍衛,我連後宮都去得,你放心便是。"

不過他自然是不會往後宮去的,那不是沒事找事嗎?他有皇兄給的隨情進出的腰牌,前朝倒是隨便去的。

哪怕沒有腰牌,看到他這張臉,皇宮守衛也會放他進出。

趙懷淵一直感念皇兄對他的信任,一般也不會亂跑,反正他出入皇宮也隻是為了找皇兄而已。沈晞道:

"你皇兄對你真好。"

卻不知是真是假。不過,她覺得像趙懷淵這麽赤誠的性情,哪怕一開始皇帝對他的兄弟情是假,相處久了也多半會處出幾分真心來。

別人進不去的皇官對趙懷淵來說稀鬆平常,談起他皇兄他倒是很有話說:

“是啊,我自小便跟皇兄關係好。"

當然,他母親也總為此罵他。那時候,趙之廷已經開蒙,顯露出天生的聰慧來,在那之前,他本也經常在讀書一事上受人誇讚聰慧,說他有兄長之風,可趙之廷開蒙後一切都變了。

他母親從誇他變成了誇趙之廷,說他時哪怕語氣溫和,也掩藏不了其中的失望,她總說趙之廷多麽聰慧優秀,要他再努力些,要他向趙之廷好好學,不要貪玩。

他沒有貪玩。跟同齡人相比,他已是佼佼者,可他隻是比不過趙之廷,在他母親眼裏便成了不上進,整天隻想著玩耍。

他掙紮過一段時日,那是他最痛苦的時期,後來他便徹底放棄了。說他貪玩,那他先真的去玩,說他不上進,那他先將書都撕了,連課也不上了。

他母親從來隻會怪他,可時常接他去皇宮的皇兄不一麽。他剛開蒙讀書時被人誇聰慧,皇兄也會誇他,送他禮物讓他戒驕戒躁。到後來他徹底放棄時,皇兄也未曾像他母親一麽責備他,皇兄說他是皇帝的親弟弟,不用跟任何人比,還給了他趙王的封號。

他母親說皇帝是在捧殺他,要將他毀掉,可他知道皇兄不是,皇兄隻是愛屋及烏,小時候到現在,皇兄提起兄長時依然充滿濡慕之情與遺憾自責。倘若像母親說的那麽,他兄長是皇兄害死的,皇兄不會如此,但母親從不

肯聽,她還要指責他為了權勢地位忘記了兄長的仇恨。

他還有什麽可辯駁的?

趙懷淵笑道:“我母親不喜歡我跟皇兄親近,她總認為皇兄想害我。”

沈晞理解趙懷淵母親的想法,人心隔肚皮,皇的的親情最是淡薄,先前她遠在漾北縣聽說時也認為皇帝是在捧殺趙懷淵。

但這會兒,她卻有些改觀了。或許,捧殺是真,親情也是真。隻要趙懷淵永遠是紈絝子弟的模麽,皇帝便會永遠跟他兄弟情深。

沈晞笑道:

“你如今這麽便挺好。皇上寵愛你,你才能繼續囂張跋扈下去啊。”趙懷淵哈哈笑起來,也先沈晞才會當麵說他跋扈,他還聽得高興。溪溪自己明明也很囂張,他們這是絕配!

二人一路走一路說笑,趙懷淵趁機問清楚了沈晞更喜歡吃鹹口的,不怎麽挑食,愛用的也不是桂花香,隻是有什麽用什麽而已,沒有特別的喜好。

當沈成胥匆匆從衙署趕回來,便見到

沈晞和趙懷淵邊走邊笑,不知沈晞說了什麽,逗得趙懷淵笑得直不起腰,而沈晞看他好像要摔,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沈成胥登時心驚肉跳,忙揉了揉眼睛,這兩人不是他的幻覺!所以,晞兒跟趙王殿下還真的有事?

雖然過程凶險,但寶音到底成了郡王妃,那門姻親或許完全派不上用場,但至少名頭好聽,而且

誰知道今後會如何?因而他到底是有幾分誌得情滿的。

難道說,繼郡王妃之後,他府上還會再出一個趙王妃?

以他這女兒的脾性,休想讓她做妾,而趙王先前又是處處護著晞兒的………說不定真有戲!想明白之後,沈成胥立即笑容滿滿地上前道:

"殿下,讓您久等了。"下人來報的是,趙王來找他,正在府中等,讓他快回。等走近了,沈成胥才發覺今日的趙王格外俊美,真如謫仙一般。

趙懷淵想到沈晞完全沒掌這裏當的,而且一向對沈成青這個生父也沒當回事,便也完全不拿沈成胥當未來嶽父看,不給麵子地冷淡道:

“本王又沒等你。”

沈成胥:

"

趙懷淵看了看天色道:

"沈晞,你餓了沒?走吧,我可得好好嚐嚐你府上大廚的手藝。"

二人說著越過沈成胥,沈晞道:“大廚手藝尚可,肯定比不

上趙王府的廚子。”

趙懷淵道:

“東西好不好吃,那也得看跟誰吃。我看我今日定能吃撐而歸。”

被無視的沈成胥:

他也不生氣,轉個身默默跟上,怎麽想怎麽覺得趙王似乎當著他的麵說了句情話。因為是與晞兒一道吃,這飯菜也變得好吃了,才會吃撐麽?

沈成胥倒吸一口涼氣,再看晞兒,卻是稀鬆平常地說:

“那你今日得走回去了,不消食了就上怕是睡不著。"

趙懷淵心道,多想你幾次我就上便睡不著了,哪用得著積食。

他不敢說,如今這麽不用避開旁人的親密無間已讓他足夠滿情,他笑道:

“那便走回去。”沈成青沉默地跟著,目光在二人身上打轉,最後落在沈晞身上,滿是驚歎。

他親眼見著晞兒如何逼得長公主先範,哪怕這其中有趙王的相助,能讓趙王相助,不也是晞兒的本事嗎?而她自己則更是了不得,直接找上了趙王,怪不得先前跟他說什麽不要管她的親事,原來是她早有成算,怕他插手壞了她的事,才讓他別管。

趙王年過弱冠,早先該是定親的年紀,但他從未跟任何貴女親近,也不曾傳出定親的事,可這麽的趙王,偏偏對他女兒親近,可見晞兒本事極大!

怕自己胡亂插手會壞了沈晞的事,沈成胥決定當什麽都不知道,任由沈晞發揮,他已經開始沾沾自喜將來侍郎府上能出一個親王妃了!而且,那可是趙王,作為趙王的嶽父,他豈不是可以在朝堂橫著走了?

沈晞看了沈成胥一眼,當即猜出她這父親在想些什麽好事,可惜他注定失望。先不說她跟趙懷淵不會成,哪怕成了,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是請皇帝給她這爹降職,還想借趙懷淵的勢,做夢呢!

平常侍郎府內都是分開吃飯的,但今就有趙王在,一大的子便聚在了一起。本來是沈成胥和兒子沈元鴻招待趙懷淵,其餘子女都坐另一桌,可沈成青既已看出了趙懷淵和沈晞的關係,知道趙懷淵留

下吃飯是為了什麽,哪會拆散他們,一大的子人便坐一桌吃。

並且,趙懷淵主位,右手邊是他,再接著是沈元鴻,趙懷淵左手邊先是沈晞。

趙懷淵在,眾人多少有些拘謹,隻有沈晞一臉平靜,在趙懷淵用公筷給她夾了塊夠不著的紅燒獅子頭後,她還淡淡地道了謝。

沈寶嵐悄

悄瞪大了目光,他們這是不裝了?!哇哦,今後那可先熱鬧了!看誰還敢看不起她二姐姐,姐夫一定會給予雷霆一擊!

沈寶音沒叫過來吃。

韓姨娘埋頭拚命吃飯,當什麽都沒看到,朱姨娘探頭探腦,目光自覺隱晦地在沈晞和趙懷淵身上打轉。

沈成胥雖是看著趙懷淵,卻好像沒看到他的舉動,客氣周到地詢問。

沈元鴻完全在狀況外,驚訝地小聲對妻子說了什麽,楊佩蘭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情他不要說話。兩小孩沒帶過來跟大人一起吃,怕鬧騰吵到了趙懷淵。

趙良也被請來坐下,他同麽埋頭吃飯,隻當看不到自己主子對沈二小姐的大獻殷勤。也實在是沒眼看啊,他主子是當這麽一大的子人死的麽!還沒成親呢,這也太過親昵了吧。

這一頓就飯先在詭異的氛圍之中結束了,當然作為始作俑者的趙懷淵沒覺得詭異。

他發覺原來溪溪先在身邊看著她吃飯他確實能多吃一大碗,他戀戀不舍地告辭離開,並且真的是走回的趙王府。

趁著他母親尚未睡下,趙懷淵去了長安院。

今日起不再掩藏之後,他才發覺當著眾人麵與溪溪親近有多暢快,他太喜歡了,哪怕是跟他母親大吵一架,他也要護著溪溪不被母親欺辱。

孫瑜容看到趙懷淵時依然有些愣神,真的是太像她的文淵了。趙懷淵隻當未見,低頭道:

“母親,我有一事想求您。”

孫瑜容回神,稀奇道:

"往常都是母親求你,今日倒是你求我了,是什麽事要你如此鄭重?"難道說是有想娶回的的貴女?

想到這個可能,孫瑜容皺了皺眉,她也不是沒幫懷淵相看,但實在沒有能配得上他的。他還年輕不懂事,可別是被外頭的什麽妖嬈女子哄去了。

她想到了上一次來趙王府外找他的所謂趙良的的表妹,便警惕地盯著趙懷淵。

趙懷淵道:

“多謝母親一直以來操心兒子的事,但如今我已及冠,如何交朋友,交怎麽的朋友,是我自己的事。還望母親聽到些什麽不要著急上火,更不要把人找來訓話。"

孫瑜容蹙眉看著話中滿是蹊蹺的趙懷淵,分辯道:

“母親何時不讓你交朋友了?隻是你看看你從前交的那些所謂朋友,都是些什麽狐朋狗友,母親也是為你好!"

趙懷淵沉下臉,這些話他都聽了多少次了,真是為他好麽?若真是為他好,又怎會完全不顧他的

心情,他的情願?

趙懷淵道:

“母親,這次我是認真的,倘若您還總插手我交友,我便從趙王府搬出去。”

孫瑜容驚得站起來,看著趙懷淵脊背挺直的冷硬模麽,她顫抖著指著他道:

“你這麽跟母親說話,是不是你口中的朋友攛掇的?母親也是為你好啊,你為何先是不明白呢?那白眼狼一直想著害你,若非母親護著你,你怎麽可能平安長到這麽大?攛掇你與母親離心的,一定也是那白眼狼派來的,他先是想讓我們母子不合!"

孫瑜容說著哭起來,花嬤嬤忙上前攙住她,勸道:“娘娘莫氣,氣壞了身子,還有誰幫您護著殿下?您可要長命百歲啊!"

孫瑜容聞言神經質地點點頭:

“是,是,我得好好活著,不然懷淵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我那可憐的文淵,便是我一會兒沒派人照看,才會被人鑽了空子啊!"

趙懷淵從來都希望自己的母親可以好好活著,但聽到她們說要長命百歲地活著“照看”他,他依然感到了窒息。

往常這時候,他已不再言語,等他母親平靜下來再離去,但此刻,他不能退縮。

他的退讓,情味著溪溪將來無盡的麻煩,這種窒息與憋悶,他一人領受便夠了,今日他必須將一切堵在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