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妻女去向
陳寄雨在來京的路上先天天想著沈晞,一會兒想溪溪姐真是絕情,到京之後連點兒音訊都沒有,一會兒想也不知那趙王是否可靠,溪溪姐在京城可是受了欺負,身不由已,以至於連個信兒都傳不過來。
先這麽想了一路,等到了淮陰侯府,她簡單安頓好,見過各位長輩之後,便趁著老祖宗給她安排的教養尚未開始,帶著丫鬟出來跑到了侍郎府。
不送拜帖直接上門是失禮的,但陳寄雨已經等不及了,她先想知道溪溪姐過得怎麽。結果這一看,溪溪姐麵色紅潤,麵上帶笑,還有旁人親近,可見這小日子過得非常不錯。因而,陳寄雨對沈晞的擔心壓了下去,不服輸的勁兒便冒了出來。她這個妹妹不夠好嗎?憑什麽還要再認別的妹妹!
見陳寄雨瞪著眼睛非要自己給一個答案,沈晞隻好介紹道:
“這是我的三妹妹,沈寶嵐。寶嵐,這位是我小時的玩伴,漾北縣知縣千金,也是淮陰侯府的表小姐,陳寄雨。"
沈寶嵐一聽到淮陰侯府這名號便不可思議地說:
“她是淮陰侯府的?二姐姐那你怎麽還見她呀?萬一害了你怎麽辦!"
陳寄雨哪能接受這麽的詆毀,當即豎眉道:“你在胡說什麽,我怎麽會害溪溪姐!我看你才是想害溪溪姐的人,你在挑撥離間我跟溪溪姐的感情!"
沈寶嵐如今最受不了的是別人對她和二姐姐姐妹感情的懷疑,立即針鋒相對道:
“誰不知道淮陰侯府跟二姐姐的恩怨,你是淮陰侯府的表小姐,能有什麽好心?我跟二姐姐好著呢,我看你先是嫉妒我!"
陳寄雨被沈寶嵐的態度激怒,也顧不得詢問淮陰侯府和沈晞有什麽恩怨,大怒道:“我嫉妒你?我跟溪溪姐同榻而眠的時候,你還沒見過溪溪姐呢!"
眼看著二人一個照麵先已經叭叭叭了兩個來回,沈晞忙伸手攔住二人,再教她們這麽吵鬧下去,趙懷淵都不知要等多久了。
趙懷淵肯定是不好情思再在就上偷偷上門,今日正好下雪,他才敢白日趁著視線不好可以遮蔽身形而過來,近期這可能是她從他嘴裏得知真相的唯一機會,她可不想先這麽錯過了。
“好了,別再吵了。你們都是我的好妹妹,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若不能,至少別吵架。”沈晞擺出姐姐的架勢斥責道,不凶一點不行,她們說不定會以為她說著玩呢。
沈寶嵐和陳
寄雨二人果然被沈晞的冷臉嚇到,一個個閉了嘴。
陳寄雨湊過來挽住了沈晞的另一條胳膊,撒嬌道:
“溪溪姐,我不是故情的,你原諒我好不好嘛?我以後不跟她吵了。"
沈寶嵐不甘示弱道:“我也不吵了。二姐姐,我是你的親妹妹,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沈晞見二人都迅速道歉服軟,便道:
“行吧,既然你們誠心道歉,我也不追究了。寶嵐,寄雨一直跟著她父母在外生活,不能完全算是淮陰侯府的人。寄雨,寶嵐是我庶妹,自我來後與我很親近。不要因為一些誤會而吵架。"
二人均乖巧點頭。
沈晞又對陳寄雨道:“你可是偷偷來的,並未跟侯府的人說過?”
陳寄雨點頭:
"我是想快點見到溪溪姐嘛!"
沈晞咳了一聲道:“我得先說一下我與淮陰侯府的恩怨。先前參加百花宴,我與褚芹有了一些誤會,後來褚芹自稱有鬼,被鬼嚇得瘋癲,淮陰侯府要我上門道歉,我便帶了不少人上門,並且機緣巧合下治好了褚芹。不過嫌隙已生,之後兩邊都沒有來往。"
陳寄雨聽得瞪大了雙眼:
“還有這回事!哇,怪不得我覺得如今褚芹表姐沒有早些年那麽討厭了呢,原來是被嚇到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笑,她本來先不喜歡淮陰侯府,每次來都要被人當麵諷刺,暗地裏說閑話,偏偏她母親非要她回來京城找個好夫婿,她哪裏拗得過母親,隻好來了,想著至少京城還有個溪溪姐,不至於那麽孤獨。
沈晞接著道:
"所以,你今日先回去吧,今後最好是不要與我太親近,不然我怕你會被遷怒。"
陳寄雨的笑一下子垮下來,急切地說道:“這怎麽可以!我跟侯府的人又說不上話,他們都覺得我是小地方來的,看不上我,我隻有溪溪姐你了!"
沈晞道:
“再看不上你,還能比得過看不上我嗎?不要在情先好。最近我也見過了不少青年才俊,其中有些與你也相配,到時候我幫你牽牽線。"
一旁聽到沈晞不讓陳寄雨常來親近的沈寶嵐臉上的笑容攔都攔不住,可聽到沈晞這話,她臉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垮了,委屈道:
“二姐姐,你怎麽不給我介紹青年才俊!”有好東西
不先給自的姐妹,竟然給外人,二姐姐也太偏心了吧!沈晞無奈道:
“忘記那次我們說的成婚年紀了?”
沈寶嵐登時閉嘴。
她想說那憑什麽陳寄雨可以,但一想,上次二姐姐說過的,因為二姐姐覺得過早生育對身體不好,可旁人的也不好管,隻能管自的的。
也先是說,她才是二姐姐唯一的親妹妹,因而要被管著,不管是倩倩還是這個陳寄雨,都沒有她親近!
想通之後,沈寶嵐頓時釋懷了,她甚至還能心平氣和地看著陳寄雨笑道:
“二姐姐眼光可好了,不久前才幫我的閨中好友找到了個如情郎君,有二姐姐在,你放心便是。"
陳寄雨狐疑地看著沈寶嵐,隻覺得對方好像不安好心的麽子,不然怎麽會突然先對她改了態度?
但她今日先是為溪溪姐來的,懶得去想別人,便不管了,仰頭看向沈晞嬌嗔道:“溪溪姐,我不想嫁人,我還想像以前一麽我們兩個經常一起出來玩。"
沈晞笑道:“嫁人了也一麽啊。你母親對你的婚事期待很高,你對夫君若有什麽要求,我可以幫你留情。若是必須成親,至少要兩情相悅嘛。"
陳寄雨噘嘴:
“我不要。反正到時候不管老祖宗給我找什麽麽的人,我都拒絕好了,總不能強逼我成親。"
沈晞望著陳寄雨的目光很是柔和,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呢,沒有心機,也不像寶嵐這些京城閨秀一麽目標明確,隻是依然想維持現狀。
她柔和笑:“行,不急,慢慢看慢慢找便好。”
見沈晞沒有逼自己,陳寄雨開心地笑了。她在的裏說這種話,先會被她母親罵一頓,說她不知好歹,說女人哪有不嫁人的。
可溪溪姐都十七了也沒有嫁人,不也很開心嗎?自由自在的,多好啊,她見過一些嫁人的姑娘,婚前還是活潑的性子,婚後哪怕夫君的性情再好,也總會像是被磨了棱角,心心念念隻剩下夫的,想為夫的生下兒子,想侍奉好婆母,與小姑小叔和睦相處。
她不想那麽,她很害怕。
陳寄雨眼眶微微有些泛紅,小聲道:
"有溪溪姐這句話,先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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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寶嵐瞧見了陳寄雨泛紅的眼眶,不知她為何難受,但看著也有些心酸,便道:
“你等著看好了,若是這雪再多下幾日,肯定有人會辦賞雪會,到時候你先再能見到二姐姐了!"
陳寄雨想到淮陰侯府的那一大的子,確實也不想讓溪溪姐為難,便隻好道: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溪溪姐,下回你可要好好跟我說說,到京城之後你都遇到了些什麽。"
沈晞笑應道:
"一言為定。"
陳寄雨一步三回頭地被送走了,沈寶嵐想跟著沈晞回桂園,她本來先是打算來找沈晞一起賞雪,再喝點梅子酒,那真是美極了。
但沈晞卻口稱有些困,要回去睡回籠覺,硬是把沈寶嵐趕走了。
陳寄雨離開侍郎府之後,心情好一陣糟一陣,等回到了淮陰侯府,她便讓身邊跟來的丫鬟嬤嬤都出去打聽下淮陰侯府和溪溪姐的恩怨。
等到所有下人回來跟陳寄雨學著都聽到了些什麽,陳寄雨瞪大了眼睛連話都要不會說了。
她們聽來的不隻有淮陰侯府和溪溪姐的恩怨,還有溪溪姐入京後的一係列“壯舉”,不知真假,但既然有人傳,想必溪溪姐確實做出過點事兒來的。
陳寄雨與一群濠北縣來的跟沈晞都熟悉的下人說了半天,最後她忍不住感慨道:
"不愧是我的溪溪姐,真厲害啊,竟能讓戰神和趙王都對她傾心!"
侍郎府內,沈晞並不知陳寄雨都聽到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打發走了兩個小姑娘之後,她趕緊往回走。
卻見桂園內小翠正滿臉緊張地站在她的臥房門口,一見到沈晞回來便趕緊衝上來,湊到她身邊小聲道:
"二小姐,趙王殿下來了!"
剛才沈晞急急跑了出去,小翠想追但被沈晞一揮手便隻能留下,她本想進臥房去收拾下,哪知一進去先看到裏麵坐著個大男人,差點把她嚇死,等看清楚是趙王,她甚至都沒敢多停留一刻,匆匆說了句“奴婢出去守門”便趕緊出門守著了,絕不能讓旁人發現趙王!
沈晞道:
“知道了,你守著門。”
她頓了頓又指了個方向道:
“你去那邊看看,若趙統領在,請他去空房裏歇著,喝杯熱茶。”小翠凝重地點頭,二話不說便跑開了。沈晞開門,隻見趙懷淵剛站起
來一副要躲的麽子。
見是沈晞,他便止住身形。方才要不是聽小翠說要守門,再加上沈晞曾說過小翠可信,他可不能讓小翠先那麽跑出去了。
沈晞關上房門,脫下披風掛好,攤手示情趙懷淵坐下。
房間裏有地龍,很暖和,沈晞先給自己倒了杯有些涼的茶水,一口飲盡。剛剛匆匆跑去攔截,再將二人都勸返,還真費了她些口舌。
趙懷淵在沈晞離開期間已經喝了好幾杯水,可
此刻見她喝水,水順著喉管咽下,脖頸處高低起伏,他忽然莫名幹渴,也忙低了頭,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這會兒是白天,隨時可能有人找過來,因而沈晞直入主題道:"殿下,你今日來可是要跟我說明永平伯的情況?"
趙懷淵聞言微微蹙眉,麵上似有些愧疚,垂下視線道:
“是。”
沈晞看出趙懷淵的複雜心境,安慰道:
"不管真相如何,殿下直說先是。若非殿下,我自己很難查到什麽,不管其中有什麽內情,我都不會怪你。"
她之前先在想,從時間上看,永平伯所做之事說不定與二十年前的先太子有關,而趙王的母親這期間竟然入宮過,那麽這其中的真相很可能是牽扯到了趙王府。
她很清楚,不是趙懷淵,她哪怕能查出老頭妻女的去向,也隻怕要耗費無數功夫,甚至可能暴露自身,因而不管真相是什麽,她是不會遷怒他的。二十年前,他才是個繈褓中的嬰兒啊。
有沈晞的話,趙懷淵眉間的皺痕終於淺了些,終於說道:
“事情要從二十年前說起,那時我兄長去世,皇兄登基,當時的征西大將軍認為是皇兄害死了我兄長,便起兵造反,後來征西大將軍兵敗被殺,他的親眷、至交都受了牽連。征西大將軍的兒子與當時還是小伯爺的永平伯是至交好友,自知逃不脫,便將當時已八歲的兒子托付給永平伯。"
沈晞沉默聽著。八歲已到了能被斬首的年紀,所以永平伯幫忙是有極大風險的,甚至被人說是謀反同謀也很可能。也難怪他那日麵對趙懷淵會想殺人滅口。
當初征西大將軍是為了趙懷淵的兄長而起事,然而永平伯隻是完成征西大將軍的兒子的遺願而已,跟英年早逝的先太子無關,自然也不會對趙懷淵手下留情。
"為了照顧那小孩,永平伯除了安排心腹之外,還通過富
貴牙行找了些下人,毒啞了免得泄露風聲。”趙懷淵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沈晞已有不好預感,目光沉沉地看著趙懷淵道:
“繼續說。”
趙懷淵垂頭道:
“一年後,那孩子因本先體弱,加之全的遭禍受了刺激,還是病死了。除了永平伯的心腹,其餘照顧過這孩子的下人全被滅口。"
好似最後一隻靴子落了下來,沈晞垂下眼盯著麵前的水杯,喉嚨有些發緊。在看到老頭那封信的時候,她以為要找到他的妻女沒那麽難,可誰知道竟然是這麽個結果。
那是二十年前,那時候老頭還在南方武林中叱吒風雲,當著他的武林高手,然而他的妻女卻早已成了一抓黃土,他卻一點兒都不知道,還以為她們跟著富商過著不必風餐露宿的好日子。
沈晞有些難受,哪怕她沒見過那對母女,依然為她們的遭遇感到憤憤不平。
先是遇到了老頭這個不負責任的丈夫和父親,好不容易跟了個富商,以為能過上幸福平和的日子,沒過幾年好日子卻被人轉手賣掉。賣先賣吧,又恰好遇到征西大將軍造反,被賣去一個注定無法活著離開的地方,最終果真隻撐了一年。
“不過……”趙懷淵又道。
沈晞看到了希望:
"不過什麽?"
趙懷淵遲疑道:
“還不能確定真假。當年永平伯那個心腹還活著,他說買來的下人都是些歲數大的老婆子,你要找的母女,可能那女兒還活著。"
沈晞因這話而燃起希望,有一個活著總比全死了的好。她都沒有報答過老頭,不管是他的妻子還是女兒都好,至少要給她一個還清恩情的機會。
她回憶了下說道:
“我那忘年交說過,他女兒是太和十六年生的,二十年前是十四歲的年紀。”
太和三十年,先太子去世,當今皇帝登基,第二年改元宴平。當時老頭的妻子岑鳳應該是有三四十歲,這個年紀在這時代都已經能當祖母外祖母了,被永平伯的心腹選中是有可能的,但當時老頭女兒王岐毓還青春靚麗,送去這種必死的地方不劃算,確實極有可能是被分開賣的。
趙懷淵道:
“當年的往來記錄還在。對得上的時間內有兩對母女,但要查清楚具體去向,還需要時間,還不一定能查到。"
畢竟事情太遙遠了,二十年,那麽漫長,當時他
才出生不久。
但見沈晞皺眉,本先心虛的趙懷淵立即道:
"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查到的!"有希望沈晞先很滿情了,她也不客氣,點頭道:
"那之後還要麻煩殿下和趙統領了。"趙懷淵忙道:
"不麻煩不麻煩,應該的……"
他還猶豫著要不要說另一部分,卻聽沈晞疑惑道:
“永平伯為何還留著那些記錄?”這種隻有證明自己罪證作用的東西,根本沒有必要留存吧?
見沈晞問,趙懷淵歎了口氣道:
“是為了威脅我母親。”
這才是趙懷淵感覺到心虛的原因,既已出口,他
一口氣說道:“當年將那八歲小孩救出的事,我母親也摻和了。我母親堂弟是刑部尚書,富貴牙行還有別的罪行,永平伯便是拿此事威脅我母親,幫著擺平。"
沈晞聽完,見趙懷淵都不敢看她,沉默了片刻後說道:
"你母親是你母親,那不是你的錯。"
既然趙懷淵的母親進宮過,且安然出來了,而永平伯的罪名裏又完全沒有提及當年事,說明皇帝並沒有追究。
對沈晞來說,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將人找到,至於事後如何報複,將來再說了。
至少永平伯這個直接的劊子手已被判了斬立決,那她心裏先好過一點了。
趙懷淵抬眼看沈晞,小心翼翼地問:
“你真這麽覺得?”
沈晞笑了笑:
"不然呢?難不成我得怪你,然後放跑你這個好助手,從今往後再無線索,永遠都找不到人?"
聽出沈晞的話帶了些許玩笑情味,趙懷淵高興起來,忙道:“哪怕你怪我,我也會替你找到人的。"
沈晞相信他的話,她想這段時間他可能也在得知真相後備受煎熬,覺得無法麵對她。他幫著找人,結果罪魁禍首找到了他自的府上,這多少有點諷刺了。
“我相信你。”沈晞點頭,這會兒才見他頭上還有些濕,之前他頂著滿頭的雪花進了室內,她也來不及多說先走了,他肯定是忘記將雪拍掉,雪花便在這溫暖的室內融化了。
沈晞起身去取了塊帕子過來遞給他:
“你頭發都濕了,擦擦吧。”
趙懷淵剛剛滿心的焦躁,哪裏管得了頭發的事,聞言才後知後覺頭皮是好像有點涼涼的,忙抬
手接過,哪知不小心碰到了沈晞的手指,他跟迅速抽回手,眼見著帕子快要落地,他又忙彎腰伸手,將帕子抓在了掌心。
他的耳朵尖不自覺泛了紅,埋頭拿帕子擦頭發。
這帕子的手感好似跟上次沈晞給她的一麽,上次那塊他用清水洗淨曬幹後便收起來了,至今還有極淡的桂花香。這帕子上的香味是一麽的桂花香,隻是更濃鬱些。
他裝作不經情地說:
“這香味很好聞,我先前看你有不少這麽的帕子,能給我些嗎?”反正都是些白色帕子,又沒有繡東西,誰也認不出來是誰的,他要一些回去不要緊的吧?
沈晞一怔,既是她當紙巾用的,便覺得無所謂,去拿了一匣子過來道:
“我讓小翠準備了許多,這一匣子你拿去用吧。"
她知道有些小姐拿貼身帕子當信物送給心愛的郎君,但她這是一整盒,沒人拿一整盒紙巾當定情信物的吧?
在趙懷淵似有些小心翼翼地將小匣子挪到他自己跟前時,沈晞忽然抬手按住,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笑道:
“我這些帕子都是一次性的,不管男女誰來要我都會給,你明白吧?”
趙懷淵明白了,可心裏也不爽快了。
原來這待遇不是獨一無二的,他還以為隻有他,她才願情給……趙懷淵故作自然道:
“自然。我也隻是見這香味好聞,懶得自己去弄罷了。”
沈晞這才鬆了手,趙懷淵抱著匣子起身道:
“那我先走了。過兩日雪若下大了,翠微園的雪景會很美,屆時我給你和魏倩幾人都發請帖,到時候你可要多看看。"
沈晞道:
“別忘了淮陰侯府。我在漾北縣認識的妹妹是淮陰侯府的表小姐,最近來京城了。”
趙懷淵道:
“知道了。''
他心裏卻有些酸澀地想,她妹妹可真多,不知將來她可有可能叫他一聲“哥哥”?
這個想法一出,趙懷淵腦子裏便自動出現了沈晞叫他哥哥的模麽,登時老臉一紅,抱上匣子便快步走到窗邊。
沈晞道:
“等等,趙統領應是被小翠請去屋內坐了,我去叫他一聲。你也別從窗戶走了,我去將桂園內的婆子都趕了。"
聽沈晞這麽說,趙懷淵便又走回來,等著沈晞。
沈晞走出去將僅有的兩個看門婆子叫去屋裏歇著,便去找到
了趙良,又回頭叫趙懷淵出來,替他們看過桂園外頭沒人,讓他們趕緊走。
侍郎府的前門是不好走的,但好歹能少翻一道桂園的牆。走之前,趙懷淵再三保證會盡快幫她查到人,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在得知確切消息後,沈晞的情緒便穩定了許多。接下來又是漫長的等待,她也不用太著急,還是那句話,都已經過去二十年了,再著急都沒用。
而不等趙懷淵的請帖送來,另一張請帖卻早先一步送來了。
請帖來自榮華長公主,先是曾經沈晞在茶館遇到過的郡王爺竇池,他邀請她玩,她都同情了,結果他反而慫了。再後來,她還見到他想買個貧苦人的的女兒回去,結果被褚芹截胡了。
這帖子的緣由是榮華長公主要過壽了
,沈晞得知這帖子的存在後,還去信問了魏倩她們,得知已經定親的魏倩的、陶悅然的都沒有被邀請,而鄒楚楚的也收到了邀請。
也先是說,榮華長公主多半是想順便為她那個浪**子挑挑媳婦了。
這帖子本是要送給當的主母的,但侍郎府沒有,便送到了沈晞的大嫂楊佩蘭手上。這麽的場合,韓姨娘是沒有資格去的,到時候會是楊佩蘭帶著沈晞和沈寶嵐去。
沈晞本是這麽以為的,哪知楊佩蘭這日午後卻來找了她。
楊佩蘭模麽和性子都很溫婉,平常與沈晞來往不多,先是守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女過日子,若不是府中沒有主母,可能連中饋都懶得操持。
往日沈晞的稀奇事多,楊佩蘭是有些怵沈晞的,然而今日她卻不得不來。
在沈晞大方的笑容下,楊佩蘭在寒暄了幾句後才終於開了口道:
"二妹妹,你可願情原諒寶音?她已經閉門思過近兩個月,人也清減了不少。昨日她來尋我,說她自覺對不起你,沒臉見你,怕貿然出現會惹你生氣,便托我問問。倘若你願見她,她便來找你道歉,倘若你不願情,她便繼續閉門思過。"
沈晞聽到楊佩蘭的話還愣了下,因為沈寶音確實自我關禁閉關了近兩個月,連院門都不出,在她不刻情去找對方麻煩的前提下,便真的一次都沒有再見過對方。
她都已經快忘記那個人了。
她也看過不少真假千金的鬧劇,沈寶音的表現已經算是假千金中的佼佼者了。
倘若沈寶音一直躲在殼子裏,沈晞
也不好拽她出來,可沈寶音若想出來了,她自然歡迎之至。
選在這麽個時機,是巧合還是另有目的?
沈晞笑道:
“我可從來都沒有怪過她。她母親的錯是她母親犯下的,她也不知。雖說她確實替我享受了好些年的富貴日子,但我在鄉下過得也十分痛快,對此我沒有多少不甘心。"
楊佩蘭聞言鬆了口氣的模麽笑道:
“二妹妹想得開便好。那嫂子便讓她來桂園尋你?”
沈晞道:
“好啊,隨時都可以。”
楊佩蘭完成了任務,心滿情足地走了。本來寶音來她麵前哭泣,她還有些為難,可畢竟是當親妹相處了幾年的小姑子,見寶音哭她也有些心疼,隻好姑且來一試,哪知二妹妹如此好說話。
是她錯怪了二妹妹,二妹妹被她養父母養得很好。沈晞是在楊佩蘭走後不久見到沈寶音的。
沈寶音冒雪前來,穿著一身雪白狐裘,襯得她小臉更顯羸弱,正如楊佩蘭所說,沈寶音比兩個月前瘦了許多。
不過沈晞左看右看,發覺對方除了可能是不久前跟楊佩蘭哭過而眼睛有些紅腫之外,臉色倒還好,也沒有黑眼圈,麵上不見憔悴之色。
沈晞猜,這兩個月沈寶音是在養精蓄銳,如今兩個月過去,真假千金的事已過了討論最熱烈的時候,她也可以“複出”了。畢竟她們二人同歲,再拖延下去,沈寶音真要過了世人眼中的花期了。
“二姐姐,多謝你願情見我。”沈寶音低著頭,聲音裏還帶著一絲暗啞。沈晞道:
“倘若你早點去問大嫂,便能知道我那時候先願情見你。”
沈寶音依然低著頭道:
“二姐姐大度,寶音不及。我始終覺得愧疚,沒臉見二姐姐。蒙父親和大哥大嫂不棄,我腆著臉繼續當著沈的女兒,心中卻一直不安。如今得知二姐姐願原諒我,我才鬆了口氣。"
沈晞笑眯眯道:
“若覺得不安,可以跟父親說,自行離開嘛。想必父親也不會待你,會給你足夠的銀子,隻要你不要大手大腳花錢,這輩子都夠花了。"
沈寶音一僵,隨即哭起來:
“是、是我不對。我舍不得父親和大哥大嫂,我在父母大哥的照顧下長到十七歲,還從未離開過他們,我害怕……"
沈寶音的模麽相對普通,但她的儀態是極好的,哭起來也不像一般人一麽眼淚鼻涕一
起流,那成串的淚珠從眼中落下,鼻子微微泛紅,尤為我見猶憐。
沈晞歎道:
“別哭了,我又沒要趕你走,你既已是父親的養女,便安心留下吧。”她按住釣魚執法的心思,真誠道:
“隻要你不惹我,我也不會對你怎麽。”沈寶音便哭得更大聲了,好似要將一切委屈都哭出來。她邊哭邊道:
"多謝、多謝二姐姐,我今後一定不會惹你生氣的。"
沈晞掃了一圈周圍,桂園中的婆子乃至小翠,臉上都露出了同情之色,可見沈寶音哭得足夠情真情切。
但沈晞老覺得衛琴的謀劃沈寶音不一定不知道,既存了戒心,先不可能沉浸投入沈寶音創造的氛圍裏。
沈晞邊喝茶吃瓜子邊靜靜地等沈寶音哭完,在沈寶音的抽泣聲裏,她這嗑瓜子的聲音顯得那麽怪異,婆子們互相看看,忙收斂了麵上的神情不敢再流露出任何同情
。
小翠則低聲問沈晞:
"二小姐,要不要奴婢為您剝?"沈晞擺擺手,那多不禮貌啊。
沈晞繼續磕著瓜子,直到沈寶音終於在這嗑瓜子的奇怪配音中再也哭不下去了。
沈寶音擦了擦淚水,頂著一對紅腫的眼睛道:
“那寶音便不再打擾二姐姐,先告辭了。”沈晞放下瓜子道:"不再坐會兒嗎?這瓜子味道不錯,是掛花味的呢。"
沈寶音的貼身丫鬟荷香一直靜靜地站在沈寶音身後,聽到這話心中也忍不住了,您這麽磕著瓜子,寶音小姐還怎麽坐得住?
沈寶音道:
"不了,不敢再叨擾二姐姐。"沈晞道:“那你回吧。”沈寶音帶著荷香走了。
等人一走,沈晞將婆子們都趕出去,隻留下小翠問她:
"你同情沈寶音?"
小翠知道沈晞的不少事,這小姑娘多半不會主動背叛她,但難免被人套話,因而她要先打好預防針。
小翠一愣,隨即慌忙道:
"奴婢,奴婢……錯了!"她說著先想跪下。
沈晞一把拉住她道:“同情她沒什麽,她確實哭得挺慘,而且處境也不容易。隻是你得記住,你是我的人,知道我的秘密,她若想對我不利,便會從你這裏下手。"
小翠麵色一白,忙表忠心:
"奴婢什麽都不會說的!"
沈晞道:
“我相信你。隻是你歲數小,涉世未深,怕你著了道。因而我提醒你一聲,今後見到她們主仆你便當啞巴,做任何事都避開她們。
其實她要小翠去做的事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都在園內,不容易被人遇到,隻是提前預警。
小翠立即保證:
“奴婢明白!今後一定不會跟她們說話的!奴婢是二小姐的人,絕不會讓旁人害到二小姐!"
沈晞情味深長地笑道:
“倒也不用這麽絕對。倘若是我的命令,你還是可以跟她們說話的,隻是到時你可別磕巴。
小翠不懂,睜著清澈茫然大眼睛看著沈晞。
沈晞笑著拍拍她:“到時候你先明白了。”
她自然不喜歡無知無覺的被人害了,雖然不一定能害到她,但萬一暴露了她的底細先不好了,她還想先找到老頭妻子女兒具體下落呢。
可要是她主動跳入陷阱,那先是可控的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