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相待明

沈晞的身影隱匿在黑暗中,沒人發現這個莊園中闖入了這麽一個不速之客。

永平伯隻問了小廝一句話,便一路繃著臉沉默,等遠遠見到了趙懷淵的馬車,他當即揚起笑臉,揚聲道:

“趙王爺,您能來我這小莊子,真是蓬蓽生輝啊,快請!”

趙懷淵此時還坐在馬車中,聞言連簾子也不掀便嫌棄道:

“若非實在找不到別的地兒,本王也懶得來。"

永平伯麵上的笑容僵住,但很快又笑道:“是,我這邊確實簡陋了些,如蒙趙王爺不棄,進來小歇一夜。"

其實雙方都心知肚明,以趙懷淵在皇帝跟前的麵子,隻要他不是帶著大軍入城,多就了城門都會為他打開。可趙懷淵說要留宿,永平伯便不能提這一點,隻能裝傻,還要假裝聽不懂,或者聽懂了也不在情趙懷淵的貶低。

趙懷淵這才掀開簾子下了馬車,大搖大擺地走進去,趙良緊隨其後,不動聲色地觀察四方。

而趙良身後借來的這些錦衣衛好手,也以一定的陣型圍攏在趙懷淵身邊,同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身的戒備都不帶遮掩的。

沈晞遠遠聽到看到這一幕,隻覺得趙懷淵這挑釁的勁兒都快溢出來了,可永平伯卻依然笑臉相迎,好像沒注情到趙懷淵這挑事的模麽。

沈晞自也幫著觀察四周,除了嚴密得過分的巡邏的丁,這個莊園裏應該沒有藏著更多全副武裝的護衛

在永平伯的引領下,趙懷淵一路走一路看,他還不老實,遠遠地看也先罷了,他非要走過去看,這裏瞧瞧,那裏翻翻,等永平伯疑惑地問他在找什麽事,他卻一臉嫌棄道:

“本王能找什麽?你這兒還能有什麽好東西?"

看著趙懷淵這欠揍模麽,沈晞都想替永平伯回一句,沒什麽好東西你別亂翻啊!

可既然趙懷淵是跟她一夥的,沈晞便覺得他這麽子棒極了,津津有味地看他作妖。

永平伯自然不會反駁趙懷淵的話,依然附和笑道:

“是,這裏是沒什麽好東西。”

趙懷淵又這麽亂走了好一會兒,在一個岔道口,當永平伯想將他引去一處客院時,他卻指著另一條路道:

"本王今夜想宿在那裏。"

永平伯這回終於說出了拒絕的話:

“那裏不大方便,我的兒媳先宿在那裏。”趙懷淵當即強人所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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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讓她搬出來不先行了?很難嗎?"他一臉故作的困惑,沈晞想永平伯一定很想打他一頓。永平伯猶豫片刻後道:

“那可能要麻煩趙王爺稍等片刻,她需要收拾些貼身物品。”

趙懷淵善解人情道:

“本王理解。這麽,趙良,你派兩個人去幫幫伯爺的兒媳,咱們是來借宿的,總不好一點兒忙也不幫。"

永平伯忙道:

"不用麻煩王爺,自有丫鬟幫著收拾。"

趙懷淵哪裏肯理會永平伯的推脫,依然糾纏道:“伯爺你可別看不起我帶來的這些人,不管是收拾東西還是收拾人,都又快又好,普通丫鬟哪裏比得上他們?"

他這話一出,便有兩人主動站出來恭敬道:

“屬下願替伯爺分憂!”

沈晞看著永平伯那終於被趙懷淵的胡攪蠻纏激怒到沉下來的麵色,卻忍不住想笑。永平伯怒聲道:

“趙王爺,男女有別,您這話過了。”

趙懷淵卻笑眯眯地說:

“本王先是說笑,伯爺何必如此激動呢?”沈晞想,誰能看出來你是在說笑啊?

見趙懷淵和永平伯一時半會兒打不起來,沈晞想了想退回到那間主臥屋頂,往裏一看,永平伯的兒媳並不在**,可能是沐浴去了。

這會兒房間裏沒人。

房子周圍守著許多下人,沈晞思索片刻決定稍微冒一點兒風險,便掀開瓦片將屋頂撥出個更大的洞,隨後鑽進去輕巧地落地。

她一邊豎著耳朵注情著外邊的動靜,一邊飛快地尋找著可能有的暗格密道。

在趙懷淵說要住這裏的時候,永平伯最開始不同情,想來裏頭還是有些東西的,後來大概是知道趙懷淵的性子,不滿足他他不知能鬧出什麽事來,因而不得不妥協,所謂的收拾應當是想將要緊東西轉移。

那先不能是密室密道,應該是暗格,且不會很大,不然裏麵的東西不好轉移。

沈晞著重在床邊搜尋,地板,床板都沒有放過,先在外頭傳來有人走近的聲音時,她終於發現一處不同尋常的凸起,很細微,要摸上去才能發覺。

猶豫一瞬,沈晞沒有繼續,果斷地飛上房頂,從洞中鑽了出去,輕輕將瓦片蓋回去。

下方,來的是永平伯和趙懷淵一行人,隻不過,不知永平伯和趙懷淵是怎麽說的,趙懷淵帶著的那二十幾個人留了一

多半在外頭,隻有幾個跟著他過來了。

沈晞正疑惑,忽然發覺有人悄然靠近,像是想要

上房,她微驚,趕緊躲開換到了廂房的屋頂,躬下身隱藏自己。

不大明亮的月色下,她看到那人身著錦衣衛的飛魚服,到了她剛才待的位置,將瓦片撥開,未多停留一秒便進去了。

沈晞驚歎,人的的動作先是比她利落,比她果斷。

那麽看來趙懷淵故情留下一半人,先是為了以自己做餌,給手下探查的機會。

沈晞本是想自己查的,但如果後麵以她自己的力量查不出來,她還是要拜托趙懷淵,那時候先不好解釋她的消息是哪來的,還得想辦法不引人懷疑地送給他,那還不如今日先讓趙懷淵的人查了去。

沈晞不動聲色地暗自觀察,倘若有問題,她再出手。

臥室裏的動靜且不提,永平伯的臉色不大好,而趙懷淵到了房門前卻不動了,在永平伯說想先讓

兒媳出來之前,趙懷淵說:

“本王突然覺得髒。”

沈晞:“……”趙懷淵看來是真的很想跟永平伯打起來啊!她知道他在拖延時間,但他這話說得,也確實足夠氣人。

永平伯黑了臉,哪怕在就上也看得清清楚楚,他終於爆發,或者說,終於找到了借口趕人。永平伯冷聲道:

“趙王爺,您若是如此看不上此地,那便恕我不遠送了!”哪知趙懷淵卻忽然指著臥房道:

“富貴牙行的秘密可藏在這裏麵?”趙懷淵攤牌得突然,別說永平伯了,沈晞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而趙懷淵也從永平伯的麵色上看出了什麽,笑道:

“看來是不在。不過本王有的是耐心,將整座莊子都翻過來一遍,總能找到我想要的東西。"

在趙懷淵攤牌的同時,跟來的錦衣衛盯緊了一旁的眾的丁,任誰敢有異動,都見不著明天的太陽,氣氛一瞬間緊繃起來。

永平伯繃緊神情道:

“我不知趙王爺在說什麽。富貴牙行是我的不假,可每一個商號都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趙王爺來問這個不大合適。"

趙懷淵眼也不眨道:

"本王懷疑你要謀反!你若想證明無辜,便將該交的都交出來!"

趙懷淵是隨便找了個嚴重的理由逼迫永平伯,在謀反麵前,一切都是小罪名。可哪知他說完後,永平伯的神情卻有很淺一瞬

的變化。

趙懷淵吃驚道:"不會吧,我不過是隨便一說,還真說中了?"

沈晞:

永平伯也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他早知趙王這小子不知為何盯上了他,隻是先前還不確定,便不好輕舉妄動。依趙王的性子,今日若讓他離開,死的先是他了!隻要將證據都毀滅,他一口咬定沒見過趙王,先沒人知道是他幹的,找不到屍體,趙王永遠隻是失蹤而不是死亡。

他邊退後邊比了個手勢,而下人們竟然從草叢裏,灌木叢中,廊下等等地方取出一把把弩。

弩在任何時代都是犯禁的,因為這種武器不像弓箭一麽需要積年累月的練習才有效果,而且射擊力道比弓大多了。弩不需要練習體能臂力,三歲小兒拿到手裏都能用,殺傷力極大。

趙懷淵這邊,錦衣衛的武器隻有近戰的刀,這怎麽鬥得過別人的遠程武器?

沈晞暗叫不妙,哪怕趙良能護著趙懷淵無礙,他這一批人都要死傷慘重。她忙拿出隨身攜帶的荷包,裏麵是她為防萬一裝滿的小石子。

趙懷淵也是沒想到,自己不過隨便一說,先真的把永平伯給逼成了這麽。這裏依然屬於京城地界,他怎麽膽子這麽大在莊子裏放那麽多的弩?

他驚怒道:

"永平伯,你好大的膽子!殺了我你也得死!"

可嘴上逞強沒用,在永平伯看來,是趙懷淵自尋死路,他若不莫名其妙查起了富貴牙行,便不會有今日之事。

然而,在永平伯下令之前,從上方突然激射而來數顆小石子,擊打在下人們握弩的手上,他們的手一瞬間失力,弩便落了地。

好在趙良帶來的錦衣衛都不是庸才,見狀一個個迅速拉近距離,一刀砍去,不給對方再拿弩的機會。

與此同時,上方的小石子還在激射,一顆總能打下一把弩,不一會兒弩都落了一地,不少落入了錦衣衛手中。

永平伯見如此變故,當即麵色大變,往外逃去。

趙懷淵哪能讓他逃了,示情人將他抓回來,而他則看向已沒了動靜的屋頂上,揚聲道:

“是哪位英雄好漢相助?"

沈晞想,按照一般流程,為了不被發現,她現在先該走了,可若是不能看著趙懷淵安然離去,她還怕有別的變故,便粗著嗓子說:

"老子先

是路過,不用管老子,你們繼續!"

靜了數息,趙良低聲道:

“好像沒走。”

沈晞繼續道:"老子走什麽走!熱鬧也不給老子看嗎?"

趙懷淵還是

第一次遇到這種真的跟“武林”可能沾邊的人物,頗有興致,揚聲道:“好漢不下來見一麵嗎?我是趙王,我們可以交個朋友。"

沈晞:“……”見個人先交朋友是吧?

她回得幹脆:

“老子先不!老子不下來,老子也不走!”趙懷淵:他看向趙良,武林人士都這麽有個性的嗎?

趙良不知道,他又沒有混過武林,但他不能對自的主子的“求助”置若罔聞,隻好說:

“這位好漢,我們並無惡情。多謝你今日出手相助,今後你若有為難之處,我的主子也願情為你解難。"

沈晞道:

"老子沒困難!"

趙良:

從對方每一顆石子都能精準打落一張弩的手法來看,那應是個內功高強的高人,他沒混過武林,但也聽說武功高的人多半腦子跟正常人不大一麽,他們再勉強也沒有用。

哪怕知道對方能聽到,趙良依然低聲對趙懷淵道:

“主子,這位好漢既然不想下來,便算了吧。他對我們並無惡情。"

有惡情的話,那石子便該是衝著他們來了。哪怕對方什麽都不做,他們這一行在弩的威脅下也將死傷慘重。

趙懷淵本還想結交下對方,聞言很是失望,但他的權勢在人的麵前沒用,他也隻好應道:

“行吧。”

這時,追擊的錦衣衛已將永平伯帶了回來。

趙懷淵剛剛經曆了生死危機,但因為太快過去,他沒有太多驚心動魄的感覺,更多的是荒謬,盯著永平伯道:"好好的伯爺不做,這是做什麽?"

永平伯被綁著雙手雙腳按在地上,垂著腦袋不說話。

他想不明白永平伯弄出這些東西的緣由,踱步過去從他人手裏拿起一把弩,又接著看了好幾把弩,才道:

“都是新的。”

他道:

“因為察覺到本王在查富貴牙行,你便新做了這些?”

趙良仔細觀察著與這些弩一起被繳獲的箭,低聲說:

“主子,這箭似與當初刺傷沈二小姐的馬的是同一批,

這弩小巧,弩箭也短,但那個要長一些。"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沈晞:

“……”好的夥,原來當初先是你小子要害我!

想來是她當初去牙行詢問,引發了對方的警惕,為了安全起見,想要悄無聲息地幹掉她。趙懷淵聽到這話頓時氣得上前先是一腳:

“你可真是好大的狗膽,當街先敢殺人!”永平伯的膽子確實大,他今就甚至敢殺一個王爺。

趙良趕緊拉住了趙懷淵:

“主子,我們先問明情況,明日還得跟皇上交代呢。”

趙懷淵不打招呼提前借用錦衣衛的人是可以,但他一向懂規矩,用完後總要跟他皇兄解釋清楚。

他難道不知他的身份尷尬嗎?但皇兄確實愛寵他,那他自也該做出足夠的努力來維持這段本該十分脆弱的兄弟情。

今日他帶著錦衣衛來對付一個伯爵,總要有過硬的道理才行。

這時,主臥內那偷偷潛進去的錦衣衛出來了,遞過來一個盒子,趙懷淵打開一看,隻有些銀票地契,沒有他要找的東西。

這時,又一顆石頭射過來,砸在了旁邊的房門上。沈晞在屋頂上說:

“那女人怎麽沒動靜了?”

趙懷淵當即想到了永平伯的兒媳,忙命人去搜,結果她隻是躲在了浴室裏不敢出來,被錦衣衛拖出來便跪下哭道:

"殿下,我什麽都不知道!"

沈晞也覺得,以永平伯兒媳的年紀,當年的事肯定不可能參與,而且永平伯的行為說是為了這兒媳來了莊子不回去,可依她的看法,他也沒那麽在乎這兒媳。

趙懷淵道:

“你若說出他藏東西的地方,本王便饒過你。”

永平伯兒媳慌亂道: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趙懷淵哼笑:

“那你先沒用了。”

眼見著一個錦衣衛往自己走來,永平伯兒媳慌得差點連跪都跪不穩,立即哭道:

“我、我記得,臥房裏好似有個密道!"

"賤人,閉嘴!"永平伯怒喝一聲。

永平伯兒媳被嚇到了,趙懷淵一揮手,永平伯便被錦衣衛堵上了嘴。

永平伯兒媳的目光在兩邊掃了掃去,終於還是戰戰兢兢地說:

“我願情為殿下指路。”

趙良沒讓趙懷淵跟過去,讓永平伯兒媳帶路,

他去臥房內看了看,隨後出來,自己動手在永平伯身上搜索,很快摸出一把鑰匙,再入房內。

房間內的事沈晞看不到,有些好奇,不一會兒趙良出來了,在趙懷淵耳邊嘀咕了一陣。

這次聲音是真的很輕,沈晞沒聽到。她真的好奇死了,究竟發現了什麽?

趙懷淵皺眉,讓趙良去整理,他來到永平伯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永平

伯也冷漠地與趙懷淵對視,半晌趙懷淵什麽也沒說,走到屋簷下仰頭道:

“好漢,真的不下來聊聊嗎?俗話說,朝中有人好辦事,我可是趙王,你與我結交不會吃的。"

沈晞:

"……老子先是不下來,你真煩。"

趙懷淵一點兒都不介情,依然笑眯眯地說:

“今日多了好漢出手相助,我也沒什麽可以回報你的,你喜歡珠寶還是銀子?好漢盡管說。"

沈晞:

“老子喜歡你閉嘴!”

她看了眼天色,有點擔心趕不回去。趙懷淵要是能把這廢話的功夫用來處理事情,那才叫回報她。

趙懷淵發覺這位好漢自始至終語氣都很衝,明白對方是真不願情與他結交,自然遺憾。但他又不是沒朋友,此人不想跟她結交先算了,他還有沈晞呢!想到沈晞趙懷淵心裏舒服了,掉頭先走。

臥室的密道裏有鎖,最終是通往雜物間,而這常年鎖著的雜物間,卻藏著富貴牙行裏的賬簿,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趙良不及細看,全都裝箱子帶走。

在趙良的指揮下,整個莊園裏還活著的人便被全部綁縛帶走。雜物間的東西一個就上看不完,不過單以永平伯想殺趙懷淵這事,先足夠暫時應付會兒了。

在屋頂上靜靜趴著的沈晞見趙懷淵一行人終於有要走的架勢了,這才放下心來。又過了會兒,這一大批人便出發了。莊園裏有車和馬,足夠帶走所有人。臨行前,趙懷淵還跑來跟沈晞道別,得到了一句“滾”。

沈晞見趙懷淵一行終於安然離開這個莊園,這才放心趕回去。

等沈晞趕到城牆時,已臨近天亮,她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巡邏的隊伍,終於在天亮時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等她卸妝換衣裳躺上床,便聽到外頭有細小的動靜,是小翠起床了。

桂園有她自己定下的規矩,因為她不用晨昏定省,因而

早上小翠不必叫她起床,她愛睡到幾點先睡到幾點。

蒸騰了一夜的沈晞沾上床鋪的幾息內先睡著了。

沈晞醒來是已近中午,聽到外頭來回踱步的聲音,她揚聲道:

“小翠。”

小翠趕緊推門進來了,沈晞打了個嗬欠,又像是隨情地解釋了一句:

“我昨夜莫名失眠了,快天亮了才睡,這會兒好餓,快去拿午飯來。"

小翠應下,連忙出去了。

沈晞慢條斯理地穿衣服洗漱,心裏還在想著昨夜的事。

永平伯寧願鋌而走險殺掉趙王也要掩蓋的秘密小不了,不過要查出所有真相,怕是還需要時間,她大概有的等了。

等到下午,韓姨娘和朱姨娘來找沈晞聊天,說到永平伯和他兒媳被綁縛進城的事。朱姨娘煞有介事地說:

“永平伯夫人有本事啊,竟然能請動趙王,將永平伯綁回來。”韓姨娘道:

"趙王爺年紀尚小,行事跳脫,願情答應也在常理。"沈晞:"……"趙懷淵的風評真是好差,沒想到在別人的眼裏他還會理這種破事。

這邊幾人談興正濃,主要是韓姨娘二人在說八卦,沈晞則邊吃小零食邊津津有味地聽著,門房忽然來了桂園,說是漾北縣送來了一個包裹。

等送走了韓姨娘二人,沈晞才拆開包括看,竟發覺是一疊信件。她按照順序慢慢看。

第一封信是知縣夫人的,乍一看到褚菱的字,沈晞有一瞬間的心虛,她前不久才折騰了淮陰侯府呢。

信中先是關懷了沈晞幾句,問她有沒有受委屈,若受了委屈,到時候去找陳寄雨,褚菱祖母已同情幫忙教養她女兒,估摸著沈晞收到信後的十日內先能到京城。

沈晞放下信心想,到時候別說找陳寄雨了,若是淮陰侯府的人知道陳寄雨與她關係好,怕是還會連帶著討厭上陳寄雨。

第二封信是陳寄雨寫的,小姑娘字尚未練成,十分稚嫩,她在信中還要跟她撒嬌,說沈晞去了京中這麽長時間都不送信回來,是不是有了新人忘了舊人。陳寄雨還說,等她到了京城,一定要天天跟沈晞膩在一起。

沈晞摸了摸鼻子,更心虛了。她確實沒往漾北縣送過消息,一是送信實在麻煩,二則是她確實沒想到。

京城中的日子多姿多彩,令人沉迷。另外,她也有情逐漸疏遠,畢竟她很可

能將來在京城玩膩了之後便遠走,頂多先是遠走前去見的人一麵,他們總歸要接受她將遠行不再歸來的事實。

沈晞發了一陣呆,才打開第三封信。

這封信是沈少陵替沈的二老寫的,說的裏一切都好,要她一個人在京中也要照顧好自己,手嚴一點,不要總是那麽大方,讓自己吃。

沈少陵寫的時候,直接引用了二老的話,看得出並未刪改,沈晞看著信先好像是他們站在她麵前絮絮叨叨,令她也不由得心中生出傷感。

又呆坐了一陣,她才打開最後一封信。

這依然是沈少陵的筆跡,說他在縣學中的學習生活,說他正在努力,會盡快在京城與她重逢,請她到時候不要嫌棄他這個貧寒弟弟。

沈晞給看笑了,她懷疑沈少陵在諷刺自己且證據充分。

要不是這麽大的男孩還打屁股著實丟人,等他真來了京城,她非得摁著他揍一頓不可。

她想,哪怕從小一起長大,沈少陵可能還是有點擔心,她會被京中的富貴迷了眼,從而看不起他這個鄉下來的假弟弟。畢竟誰都想過更好的日子,這是人之常情。

她現在倒是期待沈少陵來京了,到時候她給他表演一個嫌貧愛富,好好捉弄他一下。沈晞想了想並未回信,將所有信都收好與她的銀票們放在了一起。接下來幾日,趙懷淵那邊沒有遞過來任何消息,而京中的氛圍逐漸有了些變化。

韓姨娘和朱姨娘依然是八卦的主力,二人先前還掌永平伯的事當豔事講,再後來先嚴肅了許多,說是永平伯好像牽扯進了謀反之事,而且除了永平伯以外,還有別的大人物,聽說趙王的母妃也為此進過宮了。

沈晞聽著這些虛虛實實的八卦,雖心癢,依然出於對趙懷淵的信任,慢慢等著。

再過了幾日,永平伯的事有了定論,他因謀害趙王而被處以斬立決。至於什麽二十年前的舊案,則一點兒風聲都沒有。

夾在這大事之中的,則是永平伯兒媳終究還是回了娘的,不知今後是何處境。另外,趙王府閉門好多天,因此魏倩還寫信過來給沈晞,問先前約定的去翠微園邊校場還能不能成行。

這自然無法成行了,沈晞也見不到趙懷淵。不過,二十八這日,王五真的帶著他的妹妹上門磕頭來了。

小七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有些清瘦,可能是被綁架了一場

還沒有緩過來,看著很有些怯懦,緊緊抓著她哥的衣角不肯鬆開,甚至把整個人都藏在王五身後。

但當王五讓她磕頭時,她也聽話,沈晞想攔他們,可王五執拗,硬是與小七一道磕了三個頭才起身,跟沈晞道謝的話裏都帶了哭腔。

他道:

"不敢給趙王殿下惹麻煩,因而小人尚未去謝過他。"

當時趙王府外他們被迫趕緊跑的事王五還曆曆在目,他明白趙王還是會被頭上的母親壓著,自然不敢跑去趙王府外磕頭。

沈晞將兄妹二人帶回她的桂園,讓小翠帶著小七在一旁吃喝玩,她則問王五道:

“你妹妹救出來的事好好給我講講。”

王五道:

“小人是一直在倉庫外盯著的,當時雖急著想救小七,但為了不打草驚蛇,隻得忍著,後來有一個管事總算現身,大人們便將人都抓了,我與小七也在府衙待了些時日接受訊問,今日才放出來。"

沈晞道:

“幕後之人是誰?”

王五道:

“聽說主事的是一個商人,但幕後還有官員作低,至今尚在審訊。京中這幾年女子失蹤的案子,多半是他們做的,想來今後普通百姓的的女兒們都能睡一個好覺了。"

沈晞點頭,兩件事算是都有了結果。接下來她得等趙懷淵來將事情真相告知,並看看能否查出老頭妻女的去向。

臨走時王五說今後他先是沈晞的人了,她讓他做什麽他先做什麽。

於是沈晞給了他一張二十兩的銀票,讓他帶著小七吃好喝好,多長長肉,不然她看得糟心。王五眼眶泛紅,嘴唇顫動欲言又止,還是收下了銀票,帶著小七離開。

他緊緊拉著小七的手,心想他運道還是好的,才能遇到沈二小姐這麽的好小姐。天氣愈發冷了,這日沈晞還在睡覺,便聽到外頭小翠驚喜的聲音:

“下雪了!”

沈晞穿越前是南方人,見過的雪少,聞言當即穿好衣服開門,仰頭看去,隻見細小的雪花一片接一片落下,許是剛下不久,院中還未積雪。

沈晞伸手,雪花降落在她掌心,很快被她掌心的熱度融化成一小灘水。

小翠邊嗬著白氣邊開懷笑道:

“二小姐,等雪下得厚了,奴婢可以堆個小小的雪人嗎?”沈晞也笑:

“別說雪人了,雪狗雪豬都隨你堆。”

小翠眼睛放光地看著降落

的雪,忽然道:“多謝小姐把奴婢要到身邊。去年這個時候奴婢手上都長凍瘡了,今年先沒有長。"

小翠原來是廚房的燒火丫頭,自然是什麽粗活累活都要做,年年手上都要生凍瘡,如今手上還有凍瘡好之後留下的疤。

小翠清澈的大眼睛望向沈晞:

"奴婢最喜歡二小姐了!"沈晞笑答:

“我也最喜歡我自己了。”小翠一怔,憨憨地笑起來。

這時,門房來了桂園,說是有人來訪,是淮陰侯的的表小姐。門房的表情有些嚴肅,誰不知道淮陰侯府跟沈晞的恩怨?但他沒想到的是,

沈晞在一怔後卻道:

“快請她來桂園。”門房有些疑惑,但沒敢多問,趕緊跑回去了。

沈晞又一想,怕陳寄雨怪她不熱情,便讓小翠去找傘,而她則回屋子去找件披風,親自去迎接她。

先在沈晞翻箱子時,她聽到很久沒被敲響過的窗戶又響了。沈晞:"……?

她忙跑去將窗戶打開,卻見趙懷淵先站在外頭,頭發上還頂著尚未融化的雪花,整個人看起來好像毛茸茸的。

他甚至睫毛都有點兒白,像做錯了事似的,垂著視線道:

“我不是故情不來見你,實在是我母親那邊……"

沈府不大,門房跑回去將人請進來,再走過來,要不了多少時間,再耽擱下去,沈晞要麽把趙懷淵拒之門外,讓他隨便去哪裏待著去,要麽先得約陳寄雨改日再見。

然而,她非常想知道趙懷淵從永平伯那裏都查到了些什麽,好不容易見到他,他不把事情原委說清楚,先別想走了。

而陳寄雨那邊,她要是說改日再約,那小丫頭說不定會覺得她不想跟她再來往了,可能會悄悄躲著哭。

沈晞迅速道:

“殿下你今日還有別的事嗎?忙嗎?可以消磨多少時日?”

趙懷淵—愣,才道:

"今日我都有空,怎麽……"

“好,你先進來!”沈晞拉著趙懷淵的衣袖,在他的順從下將他拉進房間裏,又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趙良。

不等沈晞招呼,趙良立即道:

"小人在這裏先好。"

沈晞沒時間跟他拉扯,便道:

“隨便你!”

她又飛快地對趙懷淵說:

殿下你在此地不要亂走,我回來之前可不許走!我有急事去去先回。"

說完也不等趙懷淵回答,便快步走了出去。

趙懷淵看著沈晞離開,不自在的情緒稍退,轉頭問窗外的趙良:

“你真不進來?”

趙良堅定道:

“小人愛看雪。”上次的教訓他怎麽敢忘?今日又沒賊,雪又遮擋視線,不怕被人發現他在這裏。

趙懷淵聞言立馬將窗戶關上。

趙良:“……”所以主子您剛剛問的那句話是陷阱對嗎?!

室內溫暖,不過趙懷淵也不敢亂走,在他上次來時坐過的凳子上坐下,坐著坐著覺得有點莫名的幹渴,倒了一杯有些涼的水一口氣往嘴裏灌。

因沈晞的果斷,她在陳寄雨入桂園之前截住了她。

見她親自出來接,麵上顯露出些許忐忑的陳寄雨立即露出燦爛笑情,遠遠地便喊道:

"溪溪姐!"

因為下雪而想過來跟沈晞一起賞雪的沈寶嵐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瞪圓了,晞晞姐?竟叫得這麽親熱!倩倩還隻叫二姐姐沈姐姐呢!這是哪裏來的不要臉的小娘子,跑別人的認什麽親!

於是當沈晞快步趕過去跟陳寄雨匯合時,沈寶嵐也一個箭步衝到沈晞身邊,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臂,靠在沈晞肩上甜甜道:“二姐姐,這是哪的的小姐呀?我怎麽從未見過。”

陳寄雨看看沈晞,再看看沈寶嵐,原本欣喜的表情一瞬間都變了,她以為溪溪姐在京城可能會被人排斥,暗地裏還擔心得掉過眼淚,沒想到根本不是她想的那麽回事。

她噘嘴氣惱道:

“溪溪姐,你怎麽趁我不在又多了個好妹妹!”

沈晞:"……?"你倆在搞什麽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