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色朦朧, 簫聲本來就悶熱的臥室,此刻溫度驟然上升, 幾乎要把人燒起來。

夏夜清涼的晚風被隔絕窗外, 隻有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彼此的脖頸之間。

他們像互相舔舐傷口的動物,緊緊貼在一起,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獲得一絲安全感, 緩解內心的躁動。

……

路思言蜷縮在簫聲的懷中,這種皮膚貼著皮膚的粘膩感覺讓他覺得踏實又安心, 簫聲寬大的手掌還放在他的後腰輕輕揉捏。

“難受嗎?”他輕聲問。

路思言搖搖頭,細軟頭發在簫聲脖頸間晃動, 讓剛剛才緩和的欲|望再次升騰。

但是懷中的人時不時輕輕顫抖, 美好卻脆弱,他舍不得。

夜晚還很長,總是話很多的路思言卻沒有什麽想說的, 隻是靜靜地呆在簫聲懷中, 用手指扮小人在簫聲的腹肌上走路。

“要不要再喝口水?”簫聲問。

路思言說不要, 然後簫聲輕輕吻了一下他仍然帶著汗水的額頭,輕輕地,很溫柔。

路思言忽然反應過來,也許此刻簫聲比自己還要脆弱一些。

他怕傷害了自己, 怕自己隻是喝醉亂性, 醒來就會後悔, 怕他們之間地關係不但沒有更進一步,反而就此割裂開來。

主動推進了這個夜晚的路思言比誰都要清楚,簫聲吻到自己嘴唇的那一瞬間是顫抖的, 他們都害怕這個吻不合時宜。

“對不起啊, 可是真的很想在愛你這件事上勇敢一次。”路思言想。

“聲哥。”路思言開口。

簫聲立馬像一頭狼一樣警覺, 微微抬起手:“怎麽了?”

路思言手掌微微向上覆蓋在簫聲緊繃的胸膛,揶揄道:“這麽緊張幹嘛?該不會好多年沒有做過了吧?”

簫聲抿唇:“……”

“啊?”路思言支起上半身看著簫聲:“真的啊?不會是來到這裏之後就一直當和尚吧。”

簫聲的臉微微泛紅,尷尬地眼神閃躲。

路思言笑得不行,趴在他胸膛上笑得流口水:“白襪體育生這麽上趕著你也沒有下手?”

“那你都是自己打|飛機啊?怪不得那本雜誌被翻得那麽舊,都快包漿了。”

簫聲咬牙切齒:“你要是還有精力我就像你展示一下我到底憋了多久。”

“晚安!”路思言立馬躺下,一動不動。

簫聲醒來的時候都還有點懵,不敢相信把自己手臂睡麻的人是路思言,他睡得好安穩,呼吸聲很輕。

簫聲沒有動,就這麽看著他,他的眼睫毛偶爾顫動一下的時候,簫聲就會擔心是自己把他吵醒。

——直到路思言定的鬧鍾在隔壁房間響起。

“嗯……”路思言已經有條件反射了,聽到這個鬧鍾的聲音就會醒來,他迷糊著眼睛睜開。

“起床了。”

簫聲覺得他可愛,笑著說:“你再睡一會兒,我去做早餐。”

比起簫聲,路思言似乎對這個場景適應良好,嗯了一聲之後在簫聲下巴親了一下,繼續倒頭睡。

簫聲起床,穿衣服出去做早餐。

路思言睜開眼睛,看到簫聲輕輕關上房門之後平躺在**,盯著天花板發了好久的呆。

剛剛演得真好,怪不得那麽多演員因戲生情了,如果可以,路思言也想這樣的畫麵每天都發生。

把這一切都變成真的。

可惜不能了。

過了十幾分鍾,路思言深呼吸一口氣,起床在簫聲的衣櫃裏找了一件最大的襯衫穿。

他走出去的時候簫聲正好端著早餐出來,看到路思言穿著自己寬鬆的襯衫,兩條光滑筆直、帶著一點點肌肉線條的腿出現在自己麵前。

路思言明知故犯,抬腿走過去說:“今天吃什麽?”

“牛油果三明治,還有咖啡。”簫聲說完,看著襯衫衣領下麵精致的鎖骨,不由得喉結上下滑動,隻恨自己雙手都端著餐盤。

路思言的自然可愛讓兩人間的氣氛非常和諧,路思言的雙腿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晃來晃去,一邊吃東西一邊跟簫聲聊天。

“好久沒有下雨了。”路思言指著院子裏地向日葵說:“會不會枯死啊?”

簫聲回頭看一眼,“不會,我看著呢。”

路思言點點頭,吃完飯去洗漱,昨晚出了很多汗,不得不再次洗澡,洗頭洗到一半,頭頂上滿是泡沫的時候聽到簫聲喊他。

“什麽?”

簫聲加大聲音:“快出來看!”

路思言:“我洗澡呢!”

簫聲固執地繼續叫他:“快出來。”

路思言隻好頂著一頭泡沫,套上剛剛那件襯衫開門出來。

“什麽啊。”路思言什麽也沒有看到,隻看到簫聲拿著衝洗院子的水管站在石板路上。

簫聲臉上是等待誇獎的笑,捏住手中的閥門,水龍頭噴出細膩的噴霧,在陽光的照耀下出現一道彩虹。

路思言情不自禁雙手握在一起:“哇。”

看到路思言的表情,簫聲得意地笑著,揮動手中的水管,隨著噴霧的麵積變大,顯露出更多的彩虹。

“好棒啊,你居然會製作彩虹!”路思言說。

簫聲笑笑,沒有說話。

他身上的衣服都濕了,但是那不重要。

他原本隻是想給向日葵澆水,不讓路思言喜歡的花枯萎掉,沒想到能噴出彩虹來。

大概是因為路思言是個明亮又可愛的人,當你對他好的時候就會得到更多的回報,簫聲想。

夏天的氛圍依然在,路思言戴著中元節燈會那天老板娘送的漁夫帽,遮擋早晨八點半刺目的陽光。

他終於能夠光明正大又自然地抱著簫聲的腰。

街邊的小店,商場都是如此的熟悉,這幾個月他無數次坐在簫聲的電動車後座經過這裏。

早晨有售賣手抓餅包子的手推車,晚上有裝在小推車上的鮮花還有兜售氣球的小販。

這裏的一切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路思言在經過渾渾噩噩的二十三年之後,在這個夏天找到了許多東西。

但是這些都不屬於他。

路思言輕輕把頭放在簫聲的後背,雙臂抱得更緊了一些。

——這是他最舍不得的東西。

“晚上修車廠聚會,三哥讓我叫你一起來。”簫聲說。

路思言嗯了一聲,沒有繼續說話。

很快就到了創業園,路思言像以往一樣下車,跟簫聲說再見。

“小言。”簫聲突然喊他。

路思言轉身:“怎麽了?”

簫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喊他,躊躇半晌,隻是說一句:“一下班我就來接你。”

路思言說:“好。”

但是簫聲還是沒有走,他看向路思言的眼神是如此的不安,這一切都太夢幻了,夢幻得像一個泡沫。

路思言猛地眨幾次眼睛,終於再次笑出來,走上前來,不顧忌這裏是否人來人往,有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

他在簫聲嘴唇輕吻了一下,然後揮揮手:“走吧。”

簫聲也笑,但是有點勉強。

路思言轉身,瞬間紅了眼眶,他不敢回頭,一直走著,走到電梯口,隨著人群一起擠進去。

“小言經理?你怎麽啦?”助理出現在安全通道門口。

路思言偷偷抹一下臉上的淚水,沒有回頭,隻是拿出手機,然後盡量壓著自己的聲音說:“準備給德國的那個客戶打個電話。”

助理立馬彎著腰準備拉門離開:“抱歉抱歉,打擾你了。”

路思言深呼吸一口氣,幾分鍾之後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走進辦公室,他把手裏頭所有能用得到的資源全部都整理成了文檔,包括一直避開的路氏旗下的產業。

他叫上渠道經理誌強和助理悠悠開會。

“這些資源你可以慢慢的去接觸,我已經分好了,有些是以現在的規模還沒有必要去接觸的,但是以後用得到。”路思言把整理好的文檔Emile一份給渠道經理。

然後拿出拿出一份企劃書。

“悠悠,這次的跑車改裝做得很成功,這個是這兩天得到啟發萌生的一個很粗的策劃案,以兩輪摩托車為主題的,可以做一個規模更大的活動。這次可以考慮做多個城市的,不必有太多創新,就按我們剛結束的這個活動流程來做,需要的資源你就找誌強哥。”

“小言經理……”悠悠看向路思言:“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路思言笑笑,用筆輕輕敲一下她的小腦瓜:“就是交給你做的意思,然後你還需要你做個複盤,叫上其它部門的負責人。”

“我去組織嗎?”

“對啊,這無關上下級,做完活動本來就應該複盤,我們是運營部門,最了解客戶的反饋,當然是我們來組織。”

接著路思言又跟她說了一些目前手頭的活兒。

“經理,你……”就連誌強都覺得路思言有點不對勁了。

路思言:“哎呀,你們自己看看,我手裏麵這麽多工作,忙都忙死了,當然要交接給你們分擔一下。”

誌強和悠悠互相看一眼,還是很懷疑,小言經理今天很不對勁。

“好了,誌強哥你們先去忙,幫我叫一下財務姐姐。”路思言一如既往禮貌又溫柔的笑。

很快財務姐姐也來了,路思言拿出一份三哥簽好字的文件:“這次活動很成功,員工獎勵方案老板已經簽字了,隨這個月的工資發放。另外這次活動之後我想給員工做個薪資方案的調整,需要你給我一些意見……”

在辦公室裏一呆就是一上午,路思言終於解決好承諾給員工們的事情,坐在工位上,看著這個坐了一個多月的位置。

運營部又招了兩個人,辦公區終於不再是空****。

客服主管:“蕭經理,客服部這幾天接到幾個投訴,調記錄……”

前台:“簽字簽字~不好意思啊插個隊。”

設計主管:“小言經理,下午能開個會過一下方案嗎?”

路思言忙不迭地處理完所有事情,中午隻匆匆吃了個外賣,終於在下午三點,關上電腦,刪掉公司手機裏的私人信息。

看著相冊裏的照片,路思言手指懸停在“確認刪除”上遲遲不舍得下手。

這是他前不久偷拍的簫聲,為了用他的美色去勾搭他的老同學Nils。

“真是的……”路思言苦澀地笑了笑。

手機屏幕上的畫麵是簫聲修車修到一半,腳上的鞋不小心蹭到了一大塊機油,他心痛又生氣的蹲在地上用塑料袋裹住鞋子。

是路思言送的白色帆布鞋。

還有簫聲在廚房做飯,因為太熱了脫掉上衣,路思言借口說他的汗會滴進菜裏,非要他戴上圍裙的樣子,他煩躁地在灶台旁邊顛鍋。

還有他們騎車下班,路思言伸著手機自拍,讓簫聲轉臉給個鏡頭,結果電動車剛好駛過下水井蓋,顛得兩人“花容失色”。

還有很多很多……

路思言抿著嘴,眼眶濕潤。

這些照片根本就沒有發給Nils,他借口要用美色去做生意,其實一直藏著自己看。

路思言不得不承認,他喜歡這樣的生活。

喜歡表麵冷漠總是嫌棄這個那個,但什麽都會做,會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的簫聲;喜歡總是戴著墨鏡滿嘴跑火車的三哥;喜歡看起來像街溜子但是心裏隻有家人女友的暖男黃毛;喜歡有點膽怯但其實能力很棒的助理悠悠……

但這也都不屬於他。

手機裏最新的一張照片是貓咪警長對著端菜路過廊簷下的簫聲炸毛,簫聲依舊一臉的不耐煩。

然而下一秒從菜裏拿了一塊肉扔給他。

路思言記得那時候他說:“要飯態度好點,小煤球。”

【確認刪除?】

【是】

路思言放下手機,站起來兩手空空地離開座位。

“小言經理!這兩家供應商選哪個好啊?”助理悠悠看路思言要出門,趕緊來問他。

但是路思言並沒有看她端過來的電腦,隻是說:“悠悠,這些你完全可以決定的。”

“啊,可是……”

“你可以的。”

說完路思言像以往外出辦事一樣,走出了公司。

電梯裏的牆麵倒映出路思言的臉,他看著裏麵的自己,在心裏打氣:“你可以的,路思言。”

路思言回家的路上去寵物店裏買了兩袋警長平時吃的貓糧,計算著錢又給簫聲買了一點適合下酒的熟菜,還有簫聲喜歡但是平時不怎麽買的幾瓶精釀啤酒。

拎著大包小包回到家門口,剛好碰見隔壁的娟姐要出門。

“買這麽多東西呢。”娟姐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連衣裙,手裏拎著一個籃子,裏麵的紙錢蠟燭之類的。

路思言笑:“嗯呐,娟姐幹什麽去?”

娟姐的眼神一直放在路思言買的東西上,回答她:“去看看我女兒。”

“那娟姐慢走。”路思言說。

娟姐笑一下,再次打量了路思言一遍,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再見。

他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路思言回到家,罕見地把家裏打掃了一遍。

早晨剛交過水的向日葵恢複生機,警長不知道去哪裏浪去了,廚房已經被簫聲收拾幹淨。

他把吃的東西放進冰箱裏,拿了一張便利貼。

【我走了,聲哥,晚上不要喝太多,多吃菜。謝謝你。】

路思言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最後拿著那本記錄著每天感到幸福的小事筆記本,坐在堂屋餐桌邊翻看。

翻到某一頁,上麵寫著:今天垃圾桶送了我一束花,謝謝垃圾桶。

路思言笑了一下,眼角撇到餐桌上的花瓶,從那天起,這個花瓶裏的花都沒有斷過。

他們下班路過販花的小推車時簫聲總是會停下來,給他十塊錢,讓他去買一束花。

五點鍾,路思言走出家門,什麽都沒有拿,隻有一個錢包,裏麵有他留下來準備去買車票的三百塊錢,還有那張照片。

上麵是中元節燈會那天拍的照片,夾在錢包裏。

關上門的瞬間,警長突然喵的一聲出現在牆頭,居高臨下看著路思言。

路思言抬頭看它的瞬間眼淚從眼角滑落。

他笑著哭道:“謝謝你們,希望你們都可以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雨荷前一天晚上剛被睡,第二天老婆就跑了,好慘~OwO~

ps:我發現超|市、橄|欖等詞已經被盯上會被刪的,忍忍,咱不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