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四下再無動靜, 張君奉和胡孛兒也一前一後地自五十步外返回了。

舜音餘光瞥見,腳下立即讓開半步,離近氈布側身站著。

身前穆長洲的袍衫衣擺動了一下, 自身側拂過,他也走開了一步。

“軍司, 已布置好了。”張君奉走近報, “待夜半讓他們再輪換一班, 好讓每個人都得以休整。”說完眼神在二人身上轉一圈,突然發現他們離得很近,卻不說話,也不知剛才他們走開時這二人發生了什麽。

舜音料想是沒什麽事了, 避過探尋目光,一手揭開氈布,入了帳。

穆長洲偏頭看見她已在裏麵將氈布掩好,回頭衝張君奉點一下頭,意思是知道了, 持弓走開兩步, 掖衣而坐。

未曾生火,但很快空中就升起了月亮, 四下透亮。

怕引來巡視兵馬, 也無人多言,周遭安靜非常。

胡孛兒在附近枯樹邊休整,張君奉在另一頭。他眼見穆長洲一直坐在離近氈布幾步的地方,倒像是在親自防衛一般,賊心眼又犯了, 挪著湊近過去,低低道:“軍司便入那帳中休息好了, 也沒什麽,這兒有咱們呢。”他琢磨著都帶著夫人出來了,又不讓多嘴,那必然是舍不得溫柔鄉唄,那有什麽好回避的,反正他跟張君奉都算是心腹了。

穆長洲隻朝他看了一眼,繼而閉目。

胡孛兒接到他眼神,頓時閉嘴,又默默挪開了。

舜音幾乎是一覺睡至天色泛青。

耳朵不好也有好處,即便是在這種環境下露宿,隻要遮住右耳,也照舊可以睡好。

一夜和衣而眠,她醒了就揭開氈布往外看,一眼看見穆長洲在幾步之外的一段橫倒的枯木上坐著,手中長弓似是一直沒有放下,像是早就醒了。

似有所感,他回頭看了一眼,見她已醒,撐弓站起:“他們都已避開,你自行收拾,好了再上路。”說完拎著弓走遠了。

舜音轉頭環顧四周,確實沒有一個人在,放下氈布,即刻去收拾。

胡孛兒早已領著兩個弓衛去附近看過,這裏畢竟都是河西之地,巡視的規矩與涼州並無不同,甚至還沒有涼州嚴密,他們了如指掌,此時恰在巡視間隙,上路正好。

眾人牽馬出去,隻待出發。

穆長洲走了過來,已在附近洗漱過,臉上尚有水跡,翻身上了馬背,隻停在原處。

一看便知是在等誰。張君奉和胡孛兒現在也隻能眼神交流了,這一路也不是什麽舒適之途,何苦帶著這位夫人,他們都覺得太無必要,反倒是累贅。眼下還要等她,男女有別又需事事回避,還不知要耽誤多久……

尚未想完,舜音已經走來,到了眼前,立即上了馬背,毫不拖泥帶水。

張君奉和胡孛兒無言,扭頭朝弓衛揮手,讓他們去收拾氈布圍帳。

穆長洲看一眼舜音,見她如此迅速,嘴邊笑了一下,扯馬先行。

舜音已經瞥見他眼神,拉下帷帽垂紗,跟了上去。

隊伍走的路反倒更偏了,遠處可見連綿不絕的山峰,一路似乎都在順著這山脈而行。

舜音正在朝那邊觀望,右側傳來穆長洲的聲音:“那是祁連山。”

她看他一眼:“早年在父親書房裏見過河西輿圖,到此處應當離甘州地界近了。”若正常走官道,不知要慢多少,這條捷徑竟如此之快。

穆長洲說:“那是早年,如今長安是拿不到河西最新的輿圖了。”

舜音不禁又看他一眼,那是肯定了,如今河西十四州與中原這般壁壘分明,隻怕連宮中聖人也不一定還能看見最新的河西輿圖了。

“所以有音娘在此,長安一定‘甚悅’了。”穆長洲忽又說一句,隱晦不明,隻有彼此明白。

舜音頓時抿唇,故意拿話戳她就算了,還專挑封無疾信中的話來戳,幹脆別過臉,打馬離遠一步。

眼前馬已往下而行,下了一片坡地,直接踏入了一條涉水河道。

舜音身下的馬一下水就慌亂地踩踏了幾下,她急忙抓緊韁繩,才發現水流不深卻甚為湍急,水中還有不少碎石,坑窪難行。

身前忽而伸來一張長弓,她轉頭,穆長洲一手持韁穩馬,一手握著長弓一端,朝她遞來:“抓著。”

本不想理會,但馬身搖晃,她來不及多想,右手一把抓住長弓這端,左手扯住韁繩,穩住了馬。

穆長洲以弓引路,在右前側先行。

舜音抓著那張弓,時而歪斜,好幾次幾乎渾身力氣都倚在弓上,也沒見他手上晃動,長弓撐著她,始終很穩。

直至完全橫穿過河道,馬蹄踏上河岸,水中阻力方止,馬蹄一下輕快起來。

後方跟著的胡孛兒和張君奉都領著弓衛在一旁接連上了河岸,顯然也都早有經驗。

舜音緩了緩氣,才鬆開長弓,看一眼穆長洲:“看來穆二哥真是著急趕路,這般難行的路也要走。”

穆長洲收回弓,看過來:“音娘不過剛開始與我同行,這已算好走的了。”

舜音看著他自眼前打馬過去,總覺得他話裏有話,一旁還有其他人看著,隻好不說了,打馬跟上去。

後麵的路倒真是好走起來了。

恰好這幾日天氣也好,日頭不曬,趕路正適宜,眾人馬速也變快了許多。

沿著小道策馬而行了幾個時辰,便見前方出現了不大不小的一座城鎮輪廓。

穆長洲放緩馬速,朗聲下令:“亮身份而行,入城進驛館休整。”

眾人稱是。

舜音一言不發地跟著他安排前行。

小城中的驛館很清閑,忽被一陣快馬而來的蹄聲打破,當先一人絡腮胡須,大聲呼喝:“行軍司馬出行,還不快迎!”

驛卒們聞言匆忙出來迎接,一刻也不敢耽誤,一部分人牽馬,一部分人跑去準備熱水飯菜。

穆長洲下了馬,持弓快步走入驛館院落,邊走邊道:“備上房給夫人,著人伺候梳洗更衣。”

舜音下馬跟入,已見一名驛卒飛奔去辦了,隨即又有一名驛卒快步過來引路,請她往裏去上房。

她一邊往裏走,一邊心中暗忖,料想此行是故意先行捷徑,以避人耳目,待到了甘州地界後再突然亮出身份而行。

穆長洲顯然是想出其不意。

驛館好一通人仰馬翻,很快來了兩個婢女,伺候著舜音在上房裏梳洗換衣,描妝打扮。

剛剛忙完,已有弓衛來傳話,也不知是不是穆長洲特意吩咐了,聲音很大的響在上房外:“夫人,軍司有請!”

舜音料想是有什麽人來了,沒戴帷帽,開門出去,到驛館院中,日頭正高,穆長洲站在日光中,正在等候。

他也休整梳洗過了,身上換了一襲玄色袍衫,收束衣袖腰身,腰間蹀躞帶上的配刀已卸下,與長弓一並交與身後弓衛拿著,看起來隻是官員尋常出行的模樣。

其他人也全部重整了裝束,張君奉身服青衫官袍,胡孛兒也換了身武服行頭,連頭上襆頭都新換過了。

舜音走過去,站在穆長洲左側。

他偏頭看她一眼,目光打量過她新換的襦裙,在她黛眉朱唇的臉上停一下,說:“甘州都督安欽貴就在這座城裏,我們既已亮了身份,料想他馬上就要派人來了。”

舜音才明白為何直接來了這座小城,原來甘州都督不在離得尚遠的甘州城,就在這裏,這裏離涼州要近多了。隨即就想起來,難怪甘州兵馬去涼州生事來去那麽快,八成也是自這裏派出去的。

院外已來快馬,一行兵馬匆匆趕至,下馬後幾人快步進來,為首的將領連連向穆長洲見禮告罪:“軍司恕罪,軍司恕罪,不知軍司突然到訪,實在該死,車馬已備,請軍司移步城中館舍。”

穆長洲問:“安都督何在?”

將領道:“正在館舍中等候。”

穆長洲點頭:“奉總管令,按慣例攜涼州官員來查軍務,請甘州都督前來領路,即刻入營。”

將領似是猶豫了一下,恭敬問:“軍司可要先行入館舍休息後再查?”

穆長洲說:“我在此等候安都督,隻等一刻。”

將領看了看他臉色,頓時不再多言,立馬出去上了馬,匆匆趕回去報了。

眼見他們都走了,四周沒有外人,張君奉在旁道:“軍司今日來此,隻怕讓他們措手不及,料想有一番戲要演。”說著看一眼舜音,還是覺得帶著她不合適。

穆長洲道:“隨機應變。”說完回頭看一眼舜音,眼神如同暗示。

舜音不語,無非就是提醒她之前的“商量”,想要她全力配合相助罷了。

還沒到一刻,外麵已經有馬蹄聲遠遠而來。

舜音抬眼去看,院外來了一行人馬,停下後紛紛走入驛館,為首的是個四十來歲的魁梧武將,圓臉短須,衣袍華貴,一看就是甘州都督安欽貴。

“軍司遠行至此辛苦了,未能遠迎,失敬失敬。”安欽貴向穆長洲見禮,看著客氣,卻連見禮的手都沒怎麽抬高,回頭又要身後將領來見禮。

他身後跟著個武將,三十多歲的模樣,膚色和發色都比常人略淺,顯然是胡人,看見穆長洲,卻麵色不善,也沒有抬手行禮。

穆長洲隻掃了對方一眼,對安欽貴道:“安都督不必客氣,總管有令,我此行隻查一下軍務,查完便返回了。”說著看一眼身側的舜音,“我攜夫人而來,也沒心思多耽擱。”

舜音在一旁站著,垂眼看地,看來倒像是赧然羞澀,已經很配合。

安欽貴這才看了一眼舜音,笑道:“聽聞軍司娶得長安貴女,看來果真是情投意合。既然如此,便去查吧,軍司是總管麵前說一不二的人,哪敢不遵。”說著便朝院外揮兩下手,“準備一下,按軍司命令,即刻出發去查附近軍營。”

外麵頓時忙碌起來,張君奉也命弓衛將他們的馬牽來。

四周嘈雜,舜音走開幾步回避,甘州都督帶來的人裏已有兩名婢女走來,向她見禮:“請軍司夫人先入館舍休息。”

穆長洲站在一旁,眼神看了過來,輕微頷首。

舜音看他一眼,也不知他是什麽安排,但看來他今日查營並不需要自己隨行,便隨她們先往外走了。

外麵道上準備好了馬車,舜音坐入車中時,幾個弓衛跟了過來,在車後隨行。

她挑起窗格簾布看著外麵,很快外麵的人就準備好了,穆長洲已坐上馬背。

車駛動出去,他也打馬而出,恰好與她坐的馬車背道而行,一行人浩浩****往軍營去了。

舜音心中思索,到現在沒聽他提及來此目的,這趟帶著她到底有什麽打算也沒說。

車已駛入城中街道,道路灑掃一淨,前方有幾名兵馬執甘州都督旗幟引路,分外禮待。她挑著簾布一路看過去,打量著道旁的房屋鋪麵,明明是白日,卻沒見有多少百姓走動,不少房屋還緊閉屋門,看來有些怪異。

城太小,幾條街一過就能看見城頭。馬車轉向,舜音遠遠看見城頭上懸著一麵黃色旗幟,想了想,記在了心裏。

一路看著外麵,直到車停。

婢女恭恭敬敬挑起車簾,請她下車。

舜音下了車,麵前就是城中心的館舍,進去後,被婢女引著直去後院客房。

她一路走,一路將這間館舍也打量了一番,直至走入客房。

“請夫人暫歇。”婢女請她往裏,桌上已擺好剛煮沸的熱茶湯和幾隻漆盒盛著的小食。

舜音點頭,往裏走了幾步,身後婢女們已退去,給她掩好了門。

她回頭看了眼房門,忽而擰眉,穆長洲一定是有意的,讓她先來館舍順便觀望城中,自己去查營,偏偏她已養成習慣,還真將城中四下觀望了一遍。

真要成他的探子了……她在心底自言自語一句,轉頭坐去榻上,不想了。

館舍之中一直很安靜。

直到臨晚,才終於有了人聲。

舜音並未休息,誰的聲音都沒聽見,隻胡孛兒嗓門最大,她隱約聽見了,便知他們查營已經返回了。

剛要出去,房門被推開,婢女在門口恭請:“請夫人入前廳赴宴。”

聲音太小,舜音看清她口型,才走了出去。

前廳已是一片喧騰,裏麵點上了燈火,剛走近就可見其中人影綽綽。

舜音邁步而入,看見穆長洲已坐在左側上首案席之後。她一進去,他便看了過來。

旁邊兩張小案,其後分別坐著張君奉和胡孛兒。對麵是安欽貴手下的幾個將領,為首正對著穆長洲的就是那個之前見過的胡人武將。

安欽貴坐在上方正中,看見舜音進來,忽朝廳中四周揮手:“都出去出去!”說完轉向舜音道,“下人安排不周,實在失禮,夫人莫怪。”

舜音掃視廳中,才發現四周燈影裏都是些身著薄紗輕衫的歌姬舞女,此刻被他吼過之後,紛紛往外而去。她看一眼穆長洲,顯然這些女子都是為他準備的了,轉頭稍稍向安欽貴欠身見禮,卻說:“都督不必在意,我自長安而來,喜好觀舞聽樂,看見她們倒覺得欣喜。”

穆長洲看著她,嘴邊似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左手在自己身側點了點。

舜音朝那裏走,聽見張君奉打趣一般開了口:“安都督真是客氣,軍司曆來不喜好這些,河西人人盡知,今日這排場是用不上了,何況還有夫人陪同呢。”

安欽貴笑兩聲:“佐史說得對,都是下人胡亂安排,還好軍司夫人不怪。”就此將話給遮過去了,請眾人舉筷。

舜音聽見張君奉的話就知道是安欽貴刻意為之,不動聲色地在穆長洲左側坐下。

先前因甘州屢次做出動靜嫁禍中原,她已經很惱火,到了這裏又來這出,愈發不快。這位甘州都督大約是覺得她與穆長洲尚在新婚,見到這出必然來氣,便好盡快催促穆長洲離開這裏了。

右手邊身影一動,穆長洲偏過了頭,在她右耳邊又低又快地說了句:“音娘方才說得不錯。”

“……”舜音瞥他一眼,他已轉頭去與上首的安欽貴說話了,仿佛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

安欽貴舉了酒盞敬來:“不知軍司今日查營覺得如何?”

穆長洲說:“安都督帶兵有方,明日若無他事,大概就能返回涼州向總管複命了。”

安欽貴笑著道謝,抬手請他飲酒,一麵又招呼座下武將敬酒。

四下頓時歡聲笑語,一派祥和。

對麵似有目光看著這裏,舜音看過去,發現還是之前那個胡人武將。

他看的不是自己,是穆長洲。對麵另外兩個將領已舉盞敬來,他卻動都沒動,很快轉開目光,臉色仍是不善。

“哼。”胡孛兒忽而粗哼一聲。

舜音聽見了,朝他看一眼,發現他看的就是對麵那個胡人武將,大概是對他態度不滿。

這頓宴席全是客套逢迎,並未持續太久。

外麵夜色四合之際,安欽貴便聲稱不勝酒力,請眾人再入偏廳去飲茶小坐。

他一出去,手下將領也跟著出去,最先出去的就是那個胡人武將。

趁四下都在往外走,舜音轉頭,輕聲問:“那是誰?”

穆長洲看過來,知道她在問誰,壓低聲說:“甘州副都督令狐拓。”

舜音說:“他看來對穆二哥頗有不滿。”

穆長洲扯了下嘴角:“對我不滿的多的是,他隻是最不藏著的那個罷了。”說完起身往外走,廳中已隻剩他們兩人了。

舜音聽不出他話中意味,看他兩眼,才跟著起身出去。

到了外麵,眾人都已去了偏廳,想必仍是要說一些客套話罷了。

舜音不便跟去,先回了客房。

房中屏風後熱氣嫋嫋,婢女們已備好熱水軟帕,見她回房,便關門退走了。

先前一路趕得匆忙,舜音此刻才覺出一絲疲乏,繞去屏風後,除了外衫,細細清洗。

披回外衫,走出屏風時,她還在思索著穆長洲此行的意圖,正低頭係著衣襟,忽覺左邊身側有人影,一轉頭,發現穆長洲已經進了房,就站在她左側,她絲毫沒有聽見動靜。

穆長洲剛才進來後先打量了一遍屋子才沒有做聲,此時見她自屏風後走出,眼睛看向她。

舜音下意識看了眼身上,掩了下外衫,才意識到這裏不是涼州,外人眼裏他們是夫妻,必然是會被安排在一室同寢的,默默轉身朝裏走。

身後似有腳步聲響,她回頭看一眼,穆長洲已走了過來,忽而伸手,在她肩上一攬。

舜音被他手上力道一帶,隨他往前走了幾步,隨即身側一緊,他已貼近,一手就環在她腰上,胸膛緊抵著她肩。

這一番動作太快,她愣一下,扭頭看他。

穆長洲朝桌上豎著的燭台上遞去一眼,又看一眼窗戶。

舜音順著他目光看過去,才發現燭火映照著他們的身影,剛好投在窗紙上,人影疊在一起,似是露骨溫存,她眼光一閃,轉開。

穆長洲偏頭靠近她右耳邊,聲音低低地說:“外麵有動靜,應是有人偷聽。”

舜音便不動了,也不好動,整個人幾乎被他摟著,肩頭腰後都似已生熱,右耳也被他鼻息語聲拂得發熱,眼隻落在他衣襟上,輕聲說:“莫不是你們查營查出什麽了?”

“看似沒有,但這裏斥候進不來,唯有我亮身份進來,不可能無事。所以安欽貴更要盯著,怕我藏了什麽不提。”穆長洲忽而問,“音娘今日為我查到什麽了?”

舜音眼神動了動,果然是要自己替他查探的,故意說:“沒有,我哪知穆二哥帶著我是要做什麽。”

穆長洲離她右耳更近,聲音極低:“自然是為我刺探軍情了,我要拔了甘州這根刺。”

舜音不禁轉頭看他,一下撞上他目光。

穆長洲對上她臉,才發現彼此離得有多近,目光往下,看見她外衫輕係,被他剛才攬過,愈發鬆散,露了一小片雪白肩頭,直直衝入眼中。他眼神微動,似又嗅到了她發間淡香,搭在她腰上的手一動不動。

舜音眼晃一下,終是沒往下說,目光轉開,輕聲問:“人還在?”

穆長洲才收回目光,又凝神聽了聽:“應當走了。”

那隻搭在她腰上的手頓時被一撥,他看過去。

舜音伸手去腰後撥開了他的手,退開幾步去了床邊,坐下時一手抓了床帳,看著他說:“穆二哥耳力好,那就勞煩你睡榻上了,也好防人再聽。”說完她放下了床帳。

穆長洲對著床帳看了兩眼,看來剛說完刺探就被回敬了,轉頭時莫名牽了下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