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折騰了半晌,崔掌櫃到最後也沒弄明白自家女婿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隻能擺了擺手說不必管他,之後將柳遙兩人請進屋內,打算細說之前妖物作祟的事情。
期間隔壁叫周騁的中年人也趕了過來,進屋便熱情塞給柳遙一整盒果脯,憨笑著道。
“都已經這麽晚了,勞煩二位花時間過來,這是我們店裏賣得最好的桂花杏脯,您嚐嚐,如果喜歡的話,我明天再給您送幾盒去。”
柳遙接過道謝,正打算和之前的粽子糖放在一起,就發現中年人還站在原地,一臉期待望著他,似乎是想讓他現在就嚐嚐味道怎麽樣。
柳遙不好拒絕,隻能打開食盒吃了顆杏脯,又順手給身邊人也塞了一顆。
不得不說,中年人帶來的杏脯的確非常美味。
杏肉軟糯酸甜,還帶著股濃濃的桂花香,是柳遙過去都沒有嚐過的味道。
“怎麽樣?”柳遙小聲問。
殷月離見他吃得開心,倒也沒有之前那麽不耐煩了,抬手幫他抹去嘴角上的糖霜。
柳遙臉頰一紅,連忙取出帕子給對方擦手。
“咳咳,”見兩人的互動,崔掌櫃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那個,剛剛說到哪裏了?”
“爹,”女子給崔掌櫃倒了杯茶,“剛說到晚上遇見白影的事。”
“對對,白色的影子,”崔掌櫃連忙頷首,“特別嚇人,就在後院裏頭,一轉眼就不見了。”
白色的影子?
聽到崔掌櫃的話,柳遙也顧不上再吃杏脯了,抬起頭來問,“確定不是誰家掛的白布嗎,而且隻是白影的話,你們怎麽能斷言一定就是妖物作祟。”
“不隻是白影,”女子補充道,臉上帶著恐懼,“偶爾還能聽見貓叫的聲音,而且到了第二天早上,門口便會多出許多已經死去的小動物。有時是老鼠,有時是壁虎,都是撕成幾段血淋淋擺在地上。”
柳遙想象了下女子描述的畫麵,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過還是有些奇怪,若當真有妖物存在的話,為何要將已經死去的小動物擺在崔掌櫃家的門前,總不可能單純隻是為了嚇一嚇這家人吧。
“我家也是,”旁邊周騁也
跟著道,“白影,貓叫,門前的血跡,這些我叔叔家都有,還有便是昨天夜裏……”
中年人說著吞了吞口水,有些艱難道,“我親眼瞧見了,一隻比人還高的貓影子,就立在我睡覺的窗戶外,熒綠色的眼睛緊緊盯著我,絕對就是妖物沒錯!”
“那有沒有可能,是真的小貓呢?”柳遙試探著問。
畢竟貓晚上眼睛也能發光,且影子可大可小,影子很大,不代表原物也同樣巨大。
“絕無可能!”周騁和崔掌櫃一齊搖頭。
崔掌櫃唉聲歎氣,“我們也不是傻的,怎麽會連妖物和普通的小貓都分不出。”
“如果單單隻是發生這些異象也就罷了。重要的是,自從遇見那個白影之後,我們一家人的身體便逐漸變差,常常精神恍惚,魂不守舍,還總能聽到不該聽到的聲音,明顯就是被那妖物所迷。”
中年人也點頭,“我叔叔嬸子也是,我不經常住在店裏還好些。但我嬸子整日無法安睡,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若再不能將那妖物除去,恐怕熬不了多久了。”
精神恍惚,魂不守舍?
柳遙考慮片刻道,“既然如此,那你們沒去找大夫瞧瞧嗎?”
“怎麽沒有,”崔掌櫃無力搖頭,“幾乎全城的大夫都找過了,可都瞧不出什麽毛病,二位仙師,真的是妖物作祟,您一定要相信我們啊。”
不是生病,也不是聽錯看錯,那確實是有些古怪了。
柳遙百思不得其解,回頭去看身邊人。
卻見殷月離神色不動,隻安靜坐在桌邊喝茶,一副要將全部事情交給他去處理的模樣。
柳遙歎了口氣,隻能對崔掌櫃道:“這樣吧,你們不是說妖物總在夜裏出現嗎,那不如我們先在這裏住上一晚,具體看看情況再說。”
“好好,”崔掌櫃也知道事情沒那麽容易解決,連忙點頭,“我這院裏剛好有兩間客房,那今晚便有勞仙師了。”
“一間。”旁邊喝茶的殷月離忽然開口。
“啊?”崔掌櫃愣住。
“一間就夠了。”殷月離繼續道。
崔掌櫃看了看柳遙,又看了看殷月離。
直到被女兒推了一把才終於反應過來。
也不能怪
他沒有看出,柳遙之前在茶坊都是做男子打扮的,身上並沒有戴任何屬於小哥兒的配飾。
崔掌櫃忍不住感歎,原來高人也是會成親的啊。
“那我住另一間吧,”中年人出聲緩解尷尬,“看看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崔掌櫃自然沒有什麽可說的,和女兒一起去收拾客房不提。
酉時末,糖水鋪關門,柳遙和殷月離成功入住後院最大的一間客房裏麵。
隔壁則住著周騁,連被褥枕頭都沒要。據說要一整晚守夜,親眼瞧瞧仙師是怎麽收妖的。
夜晚安安靜靜,看不到一點光亮,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所有房間都熄了燈火。
柳遙在黑暗裏抓住被角,一邊緊張盯著外頭。
“你說這糖水鋪裏真的有妖怪嗎?”不知過了多久,柳遙趴在身邊人的肩上,壓低了聲音問。
“也許。”殷月離語氣平淡,輕輕撥開他耳邊的碎發。
柳遙有些癢,用臉頰蹭了蹭對方的掌心,“我總覺得,你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雖然殷月離日常沒什麽表情變化,但畢竟一起生活久了,柳遙還是多少能分辨出一些的。
就好比此刻,對方眼眸濃黑,嘴角微挑,明顯一副無聊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你猜。”殷月離眼裏帶了些笑意。
真的有問題?
柳遙連忙坐起身子,雙眼亮晶晶盯著對麵人。
殷月離也不答,隻抬手捏住他的鼻子,“說好了由你自己來捉妖,不許耍賴。”
柳遙直接撲過去,挽起衣袖,正準備嚴刑逼供,忽然聽到屋外傳來一聲貓叫。
柳遙很喜歡小貓,夜裏聽到野貓的叫聲一般也不會感覺害怕。
然而此時聽到的貓叫卻與往常不同,那聲音拔得很高,尖厲異常,仿佛動物瀕死時的慘叫。
又一聲貓叫。
柳遙背脊發涼,忍不住將腦袋埋進身邊人的懷裏,過了片刻才小心翼翼探出頭去,就看見一個漆黑的貓影子正倒映在窗戶之上。
還沒來得及害怕,柳遙忽然反應過來,“不對,這根本就是普通的貓吧!”
的確是貓沒錯。
映在窗戶上的貓影子雖然很
大,但本身輪廓並不清晰,如果仔細望過去,甚至能隱隱看到樹影搖動的痕跡。
“裝神弄鬼,”意識到不是妖物,柳遙頓時來了精神,起身將外衣披上,“你在屋裏等著,我去把那隻貓抓回來。”
天已經徹底黑了,隻靠柳遙自己顯然是不成的。
柳遙沒多猶豫,幹脆去隔壁叫了還未睡下的中年人,又將崔掌櫃女兒叫了出來,三人一起圍著後院捉貓。
崔掌櫃女兒半信半疑,一直勸柳遙不要輕舉妄動,如果是真的妖物該怎麽辦。
就聽一邊看熱鬧的殷月離淡淡開口,“不是妖物,不隻你這院子裏,便是整個西北邊關也沒有妖物的存在。”
“當真?”崔掌櫃女兒驚訝。
殷月離沒有說話,隻隨意點頭。
止戈山是祂沉眠的地方,妖物不比雪煞,對危險的感知力遠比普通的動物敏銳,自然不可能留在附近。
沒等女子再開口詢問,柳遙那頭已經瞧見一抹雪白的身影從牆角下閃過,連忙招呼幾人,“找到了,在那邊!”
中年人精神一振,舉著網兜便衝過去,卻不小心撲了個空,險些絆倒在地上。
柳遙也跟著追上去,卻還沒等靠近,已經有陰影竄過,一把將那白影拖住,五花大綁送到了柳遙的麵前。
見他不動,還非常體貼地把東西塞進了網兜裏麵,順便扯了下柳遙的衣擺。
柳遙挑眉瞧身邊人。
殷月離指了指他手裏的網兜,“不錯,抓到了。”
柳遙:“……”行。
喵喵喵。
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貓在柳遙的網兜裏拚命掙紮,張牙舞爪。
“居然真的是貓。”中年人扶著膝蓋走過來,簡直看傻了眼。
如果隻是貓的話,那他們兩家這些天都在折騰什麽,腦子都進水糊塗了嗎。
而且仔細看的話,眼前的白貓似乎還有些眼熟,很像是這幾天裏總被他嬸子投喂的那一隻。
不是妖物作祟,罪魁禍首也已經抓到了,殷月離徹底失了興趣,打算帶柳遙先回去。
那邊柳遙卻並沒有盡興,探頭探腦像是還想留下來看熱鬧。
“還沒玩兒夠?”殷月離無
奈。
柳遙搖頭,露出期待的表情。
事情明顯還沒結束,這個時候走了才是真的虧了。
“那便再留一會兒,”殷月離隻能妥協,“不過最多到子時之前,不能太久。”
“嗯,都聽你的。”柳遙趁著夜色親了祂一下,迅速點頭。
後院動靜太大,好多留在店裏的夥計都被吵醒了,就連之前跑出去的崔掌櫃女婿,也不知什麽時候麵色鐵青的推門走了進來。
書生臉上依舊帶著少許恐懼,卻強撐著開口道。
“嗬,我早說了不是什麽妖物作祟,偏你們不肯相信,怎麽樣,眼下事情總算清楚了吧。”
“可……”崔掌櫃搖了搖頭,心底仍是困惑。
白影和貓叫的問題算是解決了,但早上門前死掉的小動物該怎麽說,還有他和女兒的身體每況愈下,總不可能也是自己的錯覺吧。
“行了,”書生不耐煩,擺了擺手道,“趕緊將那兩個騙子弄走,還有這隻貓也是,弄死了直接丟河裏去,一點小事折騰這麽久,真是晦氣。”
“弄死?”崔掌櫃女兒嚇了一跳,不敢置信望著自己的夫君。
“當然要弄死,”書生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還在為之前丟臉的事生氣,“一隻畜生也敢裝神弄鬼的出來嚇人,不弄死了難道還留著它不成?”
剛將小貓從網兜裏拎出來的柳遙眉頭微皺,聞言有些不舒服道,“這貓才多大,估計隻是夜裏不小心嚇到人,教訓一下也就算了,何必要殺了它。”
“你怎麽知道它是不小心,而不是故意在這裏嚇人的,”書生冷笑,“說不準,這貓還真是什麽妖物,這種害人不淺的畜生,還是早點弄死了幹淨。”
“你……”柳遙還沒見過這樣不講道理的人,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嘴。
懷裏的小貓抿著雪白的耳朵,軟軟叫了一聲,表情十分可憐。
“的確是故意嚇人沒錯,”殷月離走到柳遙身邊,將小貓拎起扔進中年人的懷裏,“卻並非是為了害人,而是為了救人。”
什麽意思?
柳遙疑惑抬頭,其他人視線也跟著轉了過來。
殷月離望了望四周,終於將目光落在牆角的水井上,“我方才注意到,崔掌櫃家的糖水鋪和隔壁的果脯鋪,應該是共用的同一口水井。”
眾人點頭,糖水鋪和果脯鋪都有糖水在賣。所以對水質的要求比較高,井自然也比尋常的水井挖得要深,維護起來比較麻煩,便幹脆共用同一口水井了。
“你們兩家不妨找人去檢查一下,看看那水井裏麵,或者日常用來存水的容器裏麵,是不是被放進了什麽東西。”
“您的意思是,有人在井水裏下毒?”崔掌櫃不敢相信。
“怎麽可能,又不是瘋了,誰會在水井裏麵下毒?”中年人按住懷裏的小白貓。
柳遙先是不解,隨即看了看不斷掙紮的小貓,忽然反應過來。
“對,”殷月離目光深遠,轉向一旁臉色慘白的書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