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中年人名叫焦鳴,是宴城同心藥鋪的掌櫃。對於草藥上的事也算是見多識廣了。

但還從來沒見誰能在巴掌大的花盆裏成功種出紅芝草來。

焦鳴反複查看了幾次,確認柳遙手裏的紅色嫩苗的確就是紅芝草沒錯,頓時瞪大了眼睛。

“不對,先等等,你這三株紅芝草是什麽時候種下的?”

柳遙滿頭霧水,隱隱也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隻能迅速將薄布蓋了回去,半真半假道。

“前幾天種下的,反正這種子我們不賣了,掌櫃的還請回了吧。”

“不不,”焦鳴搖頭,“才不過幾天,不可能長到這種程度的,一定是種子不對,把你們的種子拿過來我瞧瞧。”

舅母馮雯也忍不住懵了,壓根沒弄懂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柳遙既然已經說了不賣,她自然隻能站在自己外甥這邊。

“你都不買,憑什麽拿給你看,小柳說的對,這種子我們不賣了,麻煩焦掌櫃跑這一趟,還請回去吧。”

“誰說我不買了。”焦鳴急得跳腳,紅芝草種子原本就稀有,這種能順利發芽的種子更是極其難得,操作得當的話,說不定能種出品質極高的紅芝草來。

到時候別說是五錢銀子,五兩,甚至五十兩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你們手裏的種子我買了,”又看了眼柳遙懷裏的小花盆,焦鳴狠狠心,“就按市麵上的最高價,二錢銀子一顆,怎麽樣?”

二錢銀子一顆,二百顆加起來就是四十兩白銀。

馮雯輕輕吸了口氣。

柳遙卻比她冷靜得多,思忖片刻道,“二錢銀子確實不少,你想買也成,不過事先說好,種子不能都賣給你,我們需要留一些自己來種,還有我之前能種出來完全隻是運氣好,換作旁人未必就能成功,你以後若是失敗的話,必須保證不能來找我們的麻煩。”

焦鳴檢查了幼苗,又仔細瞧了小花盆裏的土壤,再沒有多猶豫。

“你放心,我做慣了藥材生意,這點信譽還是有的,錢貨兩訖,我保證後續無論什麽結果,都絕對不找你們一家的麻煩。”

“那就好。”柳遙將小花盆接回來,輕輕點了下頭。

價格已經談妥,後續的步驟就很簡單了,柳遙這邊最終以三十兩銀子的價格,賣給了焦掌櫃共一百五十顆紅芝草種子,並簽訂了後續免責的文書。

手裏握著三十兩銀票,直到目送焦掌櫃走遠,馮雯依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麽簡單就賣出去了?

三十兩銀子,比之前焦鳴提出的價格足足漲了十倍。

不但徹底賺回了本錢,就連柳遙舅舅後續治病的錢也已經足夠了。

“舅母,”見焦鳴徹底走遠,柳遙半掩住嘴角小聲道,“跟您說句實話,這種子其實是我昨天夜裏才剛種下的,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麽會忽然長出來,想來這裏麵應該是有什麽古怪。”

“昨晚才種下的?”馮雯終於回過神來,不敢置信地看向柳遙。

“是,”柳遙將自己昨晚的經過仔細說了一遍,“正因為這樣,所以剛剛才沒敢把這些種子都賣給焦掌櫃,留了步餘地,免得後續麻煩。”

如果不是擔心太過強硬反而會惹人懷疑的話,他其實是想幹脆拒絕焦掌櫃的,而不是將大半種子都賣給了對方。

馮雯依舊不敢相信,紅芝草是何等難得的草藥,隻種下一晚就能長到這種程度。哪怕馮雯再沒有見識,也知道這種情況根本就不正常。

然而她心底害怕,卻不願柳遙也跟著一起擔心,隻能深呼吸了下,擺出個笑臉道。

“你做得對,不能太貪心,想來,估計是哪位神明的保佑吧,你這兩天再上山的時候,記得幫我給山神大人燒柱香。”

“山神?”柳遙一愣,沒料到還有這種解釋。

“是,”馮雯思緒混亂,理了理發鬢,隨便找理由道,“你之前不是給山神當過祭品嗎,想來應該是表現得不錯,被山神大人記下了,昨晚才會保佑你種下的紅芝草順利發芽,你去給祂燒炷香,也算是表達謝意了。”

所以真的是山神保佑……

這,聽起來有些奇怪,但仔細想想,似乎也沒有別的原因了。

柳遙像是被舅母說服了,迷迷糊糊地點頭,“那我等下就去……”

“行,對了,”馮雯忽然想起什麽,總算提起了些精神,衝柳遙眨了眨眼睛,“你那位心上人不是也在山上嗎,你上山的時候順便拿點吃食過去。”

“那人畢竟是好人家出身的,如今忽然落了難,還不知道怎麽難過呢,你多殷勤著點,保管他對你死心塌地的。”

“舅母!”柳遙被馮雯說得臉紅。

“好了,”馮雯拍了拍他,表情促狹道,“你一個小哥兒,又不是姑娘家,有什麽可害羞的,喜歡就去把人弄回來,我和你舅舅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柳遙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能頂著張大紅臉去屋裏收拾東西。

無論山神保佑也好,其他原因也好,經過焦掌櫃檢查過的紅芝草幼苗都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柳遙將花盆小心放回了原處,隻撣了些清水在葉片上麵,其餘一滴水都不敢多澆。

收拾好了屋裏,拿上舅母準備的吃食和祭祀用的香燭,柳遙連早飯都來不及吃就往山上趕去。

已經兩天不見,也不知道青年眼下怎麽樣了,屋裏的柴火夠不夠用,有沒有凍著,還有之前留下的幹糧想來也沒剩下多少了。

因為最近兩日下雪不多,山路還算好走,柳遙越想越覺得心焦,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剛行到半山腰處,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男子身材細瘦,二十出頭,一雙眼睛細長微眯,不是旁人,正是之前曾與舅舅一家做過幾年鄰居的刑魏。

這刑魏與裏正同姓,據說是裏正的遠房親戚,仗著這一層關係,過去沒少在九橋村裏作威作福。直到後來闖了大禍,被裏正安排搬去了鄰村,這才勉強安分了些。

見到柳遙從山下走來,刑魏先是一怔,隨即上前半步,直接擋在了柳遙的麵前。

“哎,這不是小柳兒嗎,大清早的,怎麽跑山上來了?”

柳遙的好心情頓時沒了,暗道了聲晦氣,垂著腦袋,打算從刑魏旁邊繞過去,卻不想再次被對方攔住。

“和你說話呢,跑什麽,”刑魏噙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對了,聽說你馬上就要嫁給我們村那個梁木匠了。嘖嘖,話說咱們兩個還真是有緣,兜兜轉轉的,居然又要搬到一處去了。”

“誰說我要嫁給他了?”柳遙猛地抬頭。

“不是嗎,你爹連人家的彩禮錢都收了,估計月底前就能把你嫁過去了。”

刑魏細長的眼睛一轉,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麽,笑容頓時更加得意,“哦,你還不知道呢,天可憐見的,不如你跟了我吧,我就算再不好,也比那梁木匠強些,以後保證當眼珠子一樣疼你。”

柳遙惡心得不行。

這刑魏之前和舅舅一家做鄰居的時候就沒少煩他,被舅母狠狠罵過幾回也不見悔改。

然而更讓他在意的還是對方剛才說的那句……阿爹已經收了梁木匠的彩禮,如果這件事當真屬實的話。

“別怪我沒提醒你,梁木匠前兩個媳婦可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你嫁過去多半也落不到什麽好處,還不如嫁給我……”刑魏沒臉沒皮地繼續上前,試圖抓住柳遙的手腕。

就在柳遙忍不住要將籃子直接砸在對方腦門上時,忽然見對麵人目光一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似乎看到什麽極為恐懼的事物般不斷後退。

怎,怎麽了?

冷風從背後吹過,柳遙不敢回頭,就聽見刑魏尖叫一聲,發瘋似的拚命朝山下跑去。

身上的寒毛全都豎了起來,柳遙想也不想便跟著一起逃命,結果剛跑出兩步就被身後人追了上來,用力扣住腰身。

鋪天蓋地的陰冷之氣幾乎將呼吸凍結。

“啊啊啊……呃?”所有尖叫聲都被卡在了喉嚨裏,柳遙顫巍巍抬起頭,就看到一張平靜俊美的臉龐。

“別吵。”青年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