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蠻荒·十三
“我也無法確定。”燭夜搖頭道:“有觀世鏡庇佑,鮫人族向來行蹤詭秘。隻是我常居深海修煉,在無盡海中偶然見過鮫皇幾次,才得知了此事。”
而他庇佑無盡海,自然不會將這個消息流傳出去,放任修仙者前來探尋,打擾無盡海安寧。
不知道在哪,謝識稍微有點失落,不過好在是有了方向,他很快又打起精神,問道:“你見過鮫皇,怎麽不去……”
“怎麽不去搶觀世鏡?”燭夜接上他的話問道。
謝識點頭。
燭夜笑笑,道:“萬事得求一個緣。”
他沒得到,便是無緣,無緣自然不必強求。
倒是挺君子的。
謝識又問:“鮫人族為什麽避世?”
“關於他們避世的原因,有很多種猜測。但究竟是為何,我也並不知曉。”燭夜說道:“我曾掌管無盡海域,但鮫人族一直都遊**在海域邊緣,他們向我供奉,但並不完全順從於我,我對他們知之甚少。隻知道突然有一日,他們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突然消失不見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宋魘突然開口,他的嗓音柔柔的,帶著點啞意,一說話就顯得怪不正經,更別提他還貼在謝識耳邊,說話時的熱流全都掃進了謝識的脖子上。
濕漉漉,癢呼呼。
謝識脖子上的皮膚立馬就敏感的起了些小顆粒。
他有點不自在,剛想動一動身體,宋魘便從容地撤開了來,抬起頭道:“他們既得了觀世鏡,若不避世,恐怕早就被殺到滅族了罷。”
燭夜的視線落到他的身上,他好像又覺得害怕似的,朝謝識身後一縮,把臉埋進了謝識的肩窩裏。
謝識反手摸摸他的頭,道:“也不是沒有道理。”
“是啊。”燭夜歎息道:“鮫人生得漂亮,又可落淚成珠,一尺鮫紗更是被叫到萬金以上。捕獲一隻鮫人,能賣不少靈石法寶。他們本來的處境已經足夠艱難,再加上得了觀世鏡……若不避世,恐怕真的隻有死路一條。”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鮫人和魅魔有些相似。
這種天生漂亮精致的種族,總是格外容易受到摧殘。
“那為什麽鮫人族不去尋琉璃心?”謝識問。
燭夜笑了下:“你知道鮫人為什麽不肯順服於我嗎?”
“為什麽?”
“因為他們對神,有著狂熱的崇拜。”燭夜說道:“神隕落身死,尋找琉璃心的行為,無異於挖墳盜墓。鮫人不可能做這種大不敬之事。”
“鮫人拜……神?”
燭夜點頭:“沒錯。”
這可有些奇怪。
拜神這個行為,實際上就是弱者向強者祈求庇佑,或者福祿的行為。
但這種行為,基本都出於人族。
畢竟人族數量龐大,而能踏上修煉一途的寥寥無幾。
在天災人禍麵前,難以抵抗的人族,隻能選擇拜神,尋求慰藉。
而燭夜庇佑無盡海域,生活在無盡海的鮫人,不拜燭夜,卻拜已經隕落,虛無縹緲的神?
謝識隨後又問了幾句,但更多的事,燭夜也不知道了。
見得不出多的信息,謝識便打算告辭。
燭夜這回沒有攔他。
龍族向來有司掌空間之力,更別提是燭夜這種飛升過的龍。
即便已經身死,但送二人去往無盡海,還是留有餘力。
幹枯瘦溏淉篜裏弱的男人化成一條漆黑骨龍,仰天長吟,隨後利爪劃出一道漆黑的空間縫隙。
謝識抬腳就要邁進去,但他頓了一下,腳懸在半空中,又收了回來,回頭看向懸在月亮上的那隻巨龍。
萬象門裏空曠寂寥,而燭夜卻獨身在這裏守了上千年。
一千年,幾萬個日夜,守到身消魂死,灰飛煙滅。
明明是要走的,謝識卻突然產生了一點不舍和猶豫。
“我……”他想說我一定會找到琉璃心的,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他們彼此都清楚,這隻是一句安慰人的話,起不了任何作用。
謝識抿著唇,還是說出了口:“我會找到琉璃心的。”
遠處的巨龍笑了一聲,銀月淡淡的光芒攏在他身上,在他黑黢黢的骨身上,投下一層朦朧的光圈。光圈柔和了他鋒利的骨節,遠遠看去,竟有了幾分溫暖聖潔的味道。
謝識隔著一段並不遠的距離看他,仿佛穿過這段路,透過那雙燃著魂火的眼睛裏,窺見了千年前,那個驕傲的龍君。
龍君的嗓音仍然沙啞難聽,卻很溫柔,他道:“往前去吧。”
於是謝識踏入縫隙,往前去了。
待謝識和宋魘都進入空間縫隙以後,巨龍才甩著尾巴,伴隨著咯噠的撞響,遊到了圓月背後。
——那是謝識沒有看到過的地方。
圓月背後,有一道半透明的魂魄,盤腿而坐,懷裏緊緊捧個淡金色的光圈。
他輕柔地抱著懷中之物,像是守著決不許別人覬覦的寶貝。
而這魂魄的模樣,赫然與宋魘長得一樣!
燭夜想起進入萬象門之前,他與宋魘的對話。
“為何不要他守門?你不想他恢複記憶?”
宋魘睫羽低垂,血色的瞳孔更加濃鬱,源源不斷的魔氣,自他身上滾滾溢出。
他明明麵無表情,可燭夜卻從他看似平靜的臉上,看到了即將崩潰的瘋狂。
“我不會讓他想起來。”宋魘低聲說。
燭夜盯他半晌,頗有些無奈地道:“你又瞞得了幾時。”
宋魘睫羽低垂,再沒有回話。
唯有繃緊的唇角,透出一如既往的偏執。
一聲歎息響在萬象門內,燭夜搖著頭,滿是感慨。
*
燭夜的空間裂縫通往無盡海的一個海灘上。
臨行時,燭夜送了他們一道龍息和兩顆避水珠。
龍息可以震懾一些海裏的妖族,以免多生事端。
而避水珠,字如其名,自然是可以讓他們能避開海水,成功潛入海底。
他們二人出現在海灘之上的時候,正是夕陽垂落的傍晚。
殘陽如血,紅霞漫天。
不似蠻荒從早到晚的灼熱。
海邊晚風微拂,熏人的風還緊抓著白日的溫度不放,帶著些微柔和的暖意,烘到人臉上,格外的舒服。
連這裏的晚霞都比蠻荒溫柔幾分,天際淨是一大片一大片濃鬱的紅色火燒雲,不似蠻荒各種色彩爭奇鬥豔。
夕陽半垂入海平線,海麵微風吹拂,火紅的太陽與大片晚霞在海裏相擁晃動。
海天一色,波光粼粼。
不過在蠻荒待了幾天,這一出來,卻恍如隔世。
謝識莫名覺得腿發軟,一屁股坐在柔軟的沙灘上。
【滋……滋啦……】
腦海中響起熟悉的電流聲,煞風景的係統重新出現:【宿主,你……】
【你閉嘴。】謝識毫不客氣地打斷係統:【我很累,別和我說話,我要自閉。】
係統:【……】
宋魘挨著他坐下來,看他臉色發白,狀態不好,
便伸出手指,替他揉起了太陽穴。
“唔,不用……”
謝識的微弱的反抗聲,消失在宋魘按他肩膀的手上。
宋魘雙腿跪地,按著謝識,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隨後重新伸出手,覆上謝識的太陽穴,輕輕按揉起來。
宋魘力道適中,手指溫軟,身上還有陣陣香風傳來。
海風吹拂著二人的衣袍,兩人的衣袍便糾糾纏纏地攪在一起,時不時撓過謝識的指尖。
有點癢,卻很舒適。
“阿識,可是累了?”宋魘輕輕問他,嗓音柔得能滴出水來。
謝識骨頭都給人按酥了,宋魘輕輕軟軟的動作,輕輕軟軟的嗓音,極好的安撫到了頭疼又疲憊的謝識。
從高度緊繃的狀態下脫離,謝識整個人都懶散了,連舌頭都不想動,便含糊著唔了一聲。
鼻音很重,聽起來很黏糊,很乖。
宋魘心情很好,微微彎起了唇角,便也不說話了。
他識趣,可謝識腦子裏的係統就不識趣了。
它大概是看不慣謝識和宋魘黏糊的樣子,忍了片刻便忍不住了,說道:【你好了沒有?】
謝識木著臉,在腦海裏說:【關閉係統交流權限。】
係統和任務者,屬於互相合作的平級關係。
係統可以懲罰任務者,為了公平,任務者自然也有製衡係統的權力。
謝識的腦海中聽到響起滴的一聲,隨即是係統冷冰冰的聲音。
【權限已關閉,若宿主想重新打開權限,請對我說‘打開係統交流權限’。】
這下,謝識的腦子終於清淨了。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海鳥的低鳴,溫涼的晚風,夕陽的餘暉,還有海水鹹濕的味道……
一切都美好極了,催得人骨頭犯懶,昏昏欲睡。
宋魘低眸,眨也不眨地看著謝識的睡顏。
看他白淨清秀的臉,濃密纖長的睫毛,英挺的鼻梁,還有淡色的嘴唇。
許是蠻荒逃亡太過驚險,謝識整個人都很上火,他的嘴唇很幹,有點起皮。
……想吻上去。
濡濕他的嘴唇,把他的唇咬得靡麗嫣紅。
宋魘眸色一暗,不自覺地慢慢低下頭去。
就在二人的鼻尖即將相碰之時,謝識閉著眼睛,突然問道。
“我在黑山被燭夜攻擊的時候……是不是你救了我?”
宋魘神色不變,似乎早就料到謝識會有此一問。
他直起身子,從容地嗯了一聲,有點失落地說道:“但我沒能救下阿識,還是叫那條可怕的龍捉了去。”
他的嗓音裏還帶著點顫抖,十分後怕似的。
若燭夜見到他這副模樣,免不了要翻他一個白眼。
謝識對昏迷前的事情,有些記不清了,隻模模糊糊記得是有這麽一個人。
隻他沒想到宋魘承認得這麽坦然,愣了一下,睜開眼道:“……我記得那人,似乎有一雙羽翼。”
“羽翼?”宋魘疑惑地歪頭,朝謝識笑笑:“阿識莫不是看錯了?隻有魔氣強大的魔族,才生得出魔翼。魅魔天生魔脈微弱,連魔丹都很難煉出來,是難以支撐魔翼生長展開的。”
確實是這樣沒錯……
難道真的是他看錯了?
宋魘看他迷惑的樣子,幹脆褪去粉色外衫,又去解裏頭白色的裏衣。
這動作看得謝識一驚,忙按住他的手:“這是做什麽?!”
宋魘卻用指尖撓撓他的掌心,嗓音柔媚,含著團氣,低低問道:“阿識若是不信,來摸摸可好?”
謝識被他撓得掌心又癢又酥,連忙似觸電般將手抽走。
摸、摸摸?
……摸什麽?!
就在他愣神期間,宋魘已經將裏衣解開了來,露出裏頭白得膩人的光景。
雪白落上兩抹粉,火似的撩進謝識眼裏。
他哪裏見過這場麵,臉騰一下燒紅,連耳朵也燙得厲害,狼狽地撇開眼不敢去看。
宋魘抓過謝識的手,謝識抵抗著往回抽,誰知宋魘這回加大了力氣,半點不容置疑得帶著他摸到了背上。
那方細膩皮肉上的溫度,瞬間傳到謝識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