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祿山山腳底下的風光也堪稱一景, 早中晚三個時刻的楓林變幻多端,景色瑰麗。
宋恬希懶洋洋地攤在**不想動彈,洗過澡的發絲尚未擦拭幹淨, 水滴一顆顆沿著潔白的床單匯成一小渦水漬, 最終形成一片灰淡的痕跡。
宋添西提著兩提啤酒來找他時,以為是哪裏的美豔水鬼上岸了, 若不然就是航線中迷途的人魚, 渾身濕噠噠的,包括眼神裏也濕得厲害。
宋恬希拉緊浴袍的前襟,將人堵在門口偏不讓進來。
之前以為宋添西是直的,兩人相處絕対是社會主義兄弟級別, 現在知道他居然是彎的, 兩人再孤男寡男相處的成分立刻複雜多了。
宋添西絕対猜透他一臉防備的潛台詞是什麽意思,不由嗤笑說,“我的眼界可高了,迄今為止還守身如玉的帥哥一枚, 國外海灘上那些金發碧眼的極品小0撲著往身上跳, 哥都巍峨如泰山不可動搖呢。”
宋添西說得信誓旦旦。
宋恬希則說,“你是1號?”
“嗯?”宋添西提起兩手的啤酒,雙臂的肌肉群立刻鼓成結實的形狀, 這個動作使得胸肌也從半袖前凸顯出偉岸的形狀,“有人敢碰我嗎?”
宋恬希說, “那沒關係,咱們撞型號了, 我也是攻。”
嘩啦一聲, 啤酒瓶意外掉在地上摔裂兩個。
宋恬希的敏感神經立刻被挑動,扯著難以置信的宋添西推進屋內, 慌裏慌張收拾掉破損的罐子和肆意流淌的酒液。
“有什麽好驚訝的,我跟你的名字發音都一樣,難道說型號一樣,不是應該的?”
宋恬希重新洗個澡,這次他的膽子壯得很,完全沒什麽可擔憂的,宋添西一臉的信以為真,完全超乎他的預期。
我說我是攻,他能把我怎麽樣,而且対方喜歡金絲貓,我這種白幼瘦不招人喜歡。
兩人將電視的聲音調小,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啤酒。
氣氛靜謐且和諧。
沒一陣宋恬希便醉了,臉蛋紅撲撲得像綻放的玫瑰,小聲打著酒咯說這啤酒居然還有草莓味的,真好喝。
宋添西則轉動著掌心的啤酒罐,在他腳底下擺放著六個空瓶子,而対方的床頭櫃間隻放了兩個。
實力懸殊不容直視。
“話說你們傣族人不是天生能喝?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南邊的人一喝酒,全都驚了,傣族姑娘一喝酒,全都醉了?”
宋恬希立刻不饒他了,暈暈乎乎端著半罐啤酒瓶,跨腿坐到宋添西的半邊**,氣鼓鼓說,“那我一半的血統還是漢族的呢?”
眼睛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轉,像是在證明自己其實超級能喝,努力將發霧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你敢嘲笑我酒量不好,我今天非叫你也丟臉。”
假如一個人說自己沒喝醉,那絕対是喝醉了,假如這個人因為酒量淺開始跟人約架,那絕対是喝高了。
宋恬希雙手托起酒瓶,使勁地唱了起來,“三伏天下雨喲,雷対雷,朱仙鎮交戰喲,錘対錘,今兒晚上喲,咱們杯対杯!”
宋添西簡直被他堪稱可愛的醉態笑死,連聲說,“你唱得真好,但是沒有一句在調子上......”
哪裏聽他揶揄,宋恬希的啤酒罐直接懟在嘴邊,據說去南邊旅遊遇到熱情好客的少數民族,歌聲便是最好的祝酒詞,歌聲不斷酒不能斷。
宋添西隻好淺抿対方亂戳的啤酒瓶子,笑意裏突然包含了不一樣的溫柔,“我喝還不行嗎?我的嘴在這裏,你可別倒進我的鼻孔裏。”
沿著宋恬希喝過的地方,狠狠地含著,將充斥著草莓甜香的微苦酒液,一點一滴吸吮入喉。
宋恬希持續唱,“ 舊話說:當一天的烏龜,馱一天的石碑;咱們說:占三尺地位,放萬丈光輝!舊話說:跑一天的腿,張一天的嘴;咱們說:喝三瓢雪水,放萬朵花蕾!”
他的嗓音很細很軟,醉醺醺得竭力想要維持原調,然而事與願違,每一個音符忽上忽下,跳躍得像是拉繩低端的彈力球,隻能靠慣性保持平衡,決不能隨便亂動一根手指。
宋添西被灌得不少,肚子快喝到爆炸了,他哪裏知道某人的小腦瓜裏居然裝了如此樸素又龐大的歌詞群,搞不好真能唱一夜。
從酒罐子瘋狂地攻擊下掙開身,單手一扯揪掉上身半袖,半求饒說,“我先去卸載一部分水份,等我回來再接著唱好嗎?宋三姐?”
宋恬希的嘴已經與大腦脫節,哪裏說停就停,尾音哼哼著不肯罷休,迷離道,“那你快一點,我這個歌還沒唱完呢。”
宋添西領命,帶著滿肚子罐裝啤酒,步履開始蹣跚著走去洗手間,放了一分多鍾的水才重新返回來。
宋恬希已經抱著雙腿,傻嗬嗬坐在**,下巴抵在膝蓋中間,輕聲唱起年輕人能接受的時髦歌曲。
浴袍從他的肩膀徹底滑落,露出整片雪白的後背,如同無暇的嬰孩,或者是雲端的天使,身體呈現出聖潔柔軟的姿勢,天真又無害得打量著窗外的月光,楓樹的樹影投落進來,在櫻粉色的脖頸間,仿佛細描了幾片別致的紋身。
宋添西瞬時清醒了。
被一種難以描摹的美徹底震撼了。
五顏六色的潔白。
仿佛在一瞬間找到了這句話的定義,即使是他隨便編出口來哄人的借口。
宋添西說,“希希,我能畫你嗎?你就這樣坐著不要動,一個小時就好。”
宋恬希熏熏然,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小聲嘟噥說,“我又不好看,我隻是個......”用傣語講一些嘰裏咕嚕聽不懂的醉話。
宋添西也醉得不清,不過他取來平板的速度也算得上挺快的,刨除掉期間頭在門框側撞的四下,算是步履平穩。
宋恬希乖乖地坐了一陣,兩隻眼睛便不停地打架。
宋添西完成了最後的構圖,再一看人都要睡熟了,輕慢地放下手中平板,走過去摟住宋恬希的後背。
那後背仿佛杏仁奶汁混合調製的飲品,不甜不膩,又滑又軟,放在大手掌間謹慎托著,能感覺到肌膚與指腹間綿膩的觸感。
宋添西立刻不敢亂動了,把人的頭微微搬向自己的胸口,認真打量懷中美人的肌膚紋理,宛如在一件驚世駭俗的藝術佳作問世之前,於雪白的畫布間凝神思考。
“希希,有機會讓我在你的後背上畫幅畫行嗎?”
宋恬希微微唔噥了一聲。
宋添西立刻笑說,“放心,我怎麽敢跟你講這樣勁爆的話題?”幾乎能假想出,宋恬希的麵紅耳赤,惱羞成怒。
可是宋添西的心突然跳躍的厲害,被自己無意識的一個想法刺激到渾身熱血噴薄。
說自己眼界高純屬瞎編的,沒有談戀愛隻是因為從未遇見過怦然心動的而已。
於是捉住宋恬希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企圖將激烈的心跳傳遞出去,借以減輕自己的壓力。
宋恬希被他摟著幾分鍾,又外加喝了點酒,很容易覺得熱汗淋漓,小勁兒地推了推対方的胸口,輕聲說,“蘇宴,別鬧了。”
蘇宴蘇宴蘇宴!
宋添西的甜蜜時刻在一個瞬間變得粉碎,不過他倒是能撐得住自身的涵養,將懷中人小心翼翼抱起,平放在幹燥的軟**。
“你不是說自己是攻嗎?”宋添西幫他蓋好被子,貪婪地又刮了一下対方微燙的麵頰,拇指撚揉了幾下耳垂的嫩肉。
而後趴在宋恬希的耳側,很清晰地說,“蘇宴他不適合你,早點忘記他吧,而且我是不會讓你有機會攻我的。”
等宋恬希睡熟後,宋添西才撿起自己的半袖和平板,退身從賓館房間裏走出來。
迎麵走來一個高挺的男生,滿臉冷意十足而顯得怒氣衝衝。
宋添西下意識動作拉緊屋門,直到門鎖發出清晰的哢噠聲。
蘇宴対他的著裝一向排斥,尤其是不好好穿上衣的男人,總有一顆不怎麽幹淨的心。
“你混蛋!”蘇宴完全忘記隊規,直接給了宋添西一拳,這一拳的力道不輕,直砸得同樣身高的宋添西仰身倒了過去。
“恬恬呢?”蘇宴忍住再踹他一腳的衝動,準備抬手敲剛關起來的屋門。
宋添西坐在地麵,用半袖揩盡嘴角滲出的血絲,舌尖舔了一遍牙齒確保沒有被揍掉。
“別亂叫,也別亂敲,這裏的走廊有監控攝像頭,蘇叔叔対你寄予厚望,我可不打算送你進看守所。”
蘇宴的腦子轟得一炸,扯住宋添西的頭發拽了起來,“現在威脅我什麽用都沒有!”接著要往嘴角已經呈現出淤青的某人臉上,再補充幾個全新的傷痕。
宋添西常年也愛鍛煉身體,但跟運動員比較略遜幾成,但還是穩當地捉住蘇宴襲來的重拳。
“希希在裏麵睡覺,他剛睡著,別打擾他。”
不知宋添西是否刻意,他這話無論誰聽了,都會在腦海中編織出一場充滿旖旎青色的畫麵。
蘇宴的眼眶瞬時泛起淡紅,揚起的拳頭最終隻能狠狠地落在牆麵,砸得瞬時皮開肉綻。
“我不在乎。”
蘇宴的眼神在分裂,有一個堅強的靈魂深處開始切割成不同大小的碎片,每一塊都彰顯出鋒利的偏執與抗拒。
“宋恬希是我的,不管你說什麽,我不在乎!!”
宋添西與他淩厲対視,“這可不好說,宴哥,希希最終會選擇誰。”
戳戳蘇宴起伏的胸膛。
“他肯定會選擇同類,而不是你這個異類!”
宋恬希第一次酒醉蘇醒,滿頭的撕裂感挺重,還得他用拳頭捶了兩下,又瘋狂地喝了三瓶礦泉水。
下次再也不和宋添西喝酒了。
宋恬希忍住頭疼,用溫水衝了澡,接下來他想獨自一人到外麵轉一轉,趁著黑皮帥哥還沒來恥笑自己酒量差的事情,推開門準備先開溜。
直接一腳踩在了睡在房門口的男生身上。
天哪,這是誰啊!是不是哪裏的醉鬼!!現代男大學生都喜歡喝到不省人事嗎?
不対。
宋恬希蹲下身,認真打量睡在地板的男生,看不清的表情隱約含著憤怒委屈與不甘,受傷的右手手背,骨節處血淋淋得嚇人,結了一層醬紅色的傷疤。
宋恬希連忙搖他,“蘇宴,蘇宴,你怎麽在門口睡覺?”其實若不是酒醉清醒多了,八成會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蘇宴睡得渾渾噩噩,隱覺有人搖他的手臂,翻身眼睛都不睜開,直接抱著宋恬希往屋裏滾了半米,麵容枯槁極了,唯獨始終不願睜開眼睛,嘴角壓抑著千絲萬縷的負責情緒。
“恬恬,恬恬......”
其實他根本沒有睡著,蘇宴簡直氣死了,恨死了,他氣為什麽宋添西能大搖大擺半夜從恬恬的房間出來,還總是衣衫不整。
他同時憎恨自己來晚了一步,恨毒了。
他爬遍祿山上的所有石階,一層層找宋恬希的身影,可惜總是滿載著希望,又落滿塵埃般的失望。
直到此時此刻,刻骨銘心的窒息,不是來自走出血泡的雙腳,而是逐漸枯萎的心靈。
“七十六萬五千三百二十一塊石階。”
“七十六萬五千三百二十一塊石階!”
蘇宴實在睜不開眼睛,他突然極其害怕看見宋恬希的表情,也怕看見対方脖頸間,會存在令他崩潰的任何痕跡。
翻騰的委屈在他的胸腔內匯聚成強烈的絕望,他可能被撕碎了,被七十六萬五千三百二十一塊石階救贖,卻在一扇門前遭受前所未有的淩遲。
蘇宴緊閉雙眼,麵孔蒼白得像一具屍體,無論人如何偽裝堅強,聲音最先暴露出虛弱與不堪一擊,“七十六萬五千三百二十一塊石階。”
我已經把你徹底弄丟了,是不是?
-----
作者有話要說:
裏麵的兩段歌詞都來自百度哦,不是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