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蘇宴就這樣安靜地抱著宋恬希, 不睜眼,也不肯說話,鼻子直往對方懷裏拱, 仿佛要借助別人身體氣味才能苟延殘喘下去。
宋恬希從最開始的掙紮, 變成最後的無奈。
十幾分鍾的等待,都不能令蘇宴直視自己。
宋恬希也不知道怎麽了, 可能對蘇宴的感情完全處於複雜到混濁的程度, 竟然由著他行為異常。
直到宋添西來敲門,看不見蘇宴的行蹤後, 隔著門大聲詢問宋恬希的情況,電話鈴聲就沒有斷過, 搞得氣氛尷尬又緊張。
宋恬希終於被惹惱, 厭煩起眼前奇形怪狀的情況,像是玩俄羅斯方塊不能容忍任何一塊積木搭錯方向,雙手齊齊上陣,強行掰開蘇宴緊闔的雙眼。
“夠了, 你成熟一點。”
蘇宴小幅度掙紮著, 不停做出類似於委屈的躲避動作,直到宋恬希氣急敗壞地在他的脖子上狠咬一口。
宋恬希絕對是生氣極了,大概宋添西在外麵等久了, 看見屋內沒有任何反應,搞不好會叫賓館的前台開門。
到時候, 他非得鑽進床底下再也不出來了!
蘇宴也終於講話,他的脖子被咬得很疼, 但還是比不上心裏的劇痛, 口口聲聲說,“你咬爛!你把我咬爛了都別想給宋添西開門!”
“你喜歡的人是宋添西嗎?你說你移情別戀了, 你現在心疼宋添西了是不是?”
蘇宴的自暴自棄屬於放棄鎮定,投奔無賴的趨勢,他現在什麽都不管了,毫無辦法了,能挽留宋恬希的辦法越來越少,隻能依照人的原始本能自甘放縱。
“可是我不介意,真的,恬恬,”蘇宴的眼睛緩慢睜開,裏麵藏著他再也難以掩飾的絞痛,滿滿的塞著通紅的血絲與悲傷。
他是喜歡宋恬希的,無關乎性別的差異,他隻是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喜歡,就被三振出局了。
蘇宴說,“其實你根本沒打算徹底拋棄我,是嗎?”
“那天你先是問了我為什麽進國家隊,你又問我進國家隊感覺如何?即使我是再後知後覺的人,也能判斷出這兩句問話肯定是不簡單的。”
“恬恬,我不在乎你現在開始喜歡了誰,也不在乎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你對我的殘忍全部都建立在對我的關心上,難道不是嗎?”
“確實同性之間的戀愛會容易招來非議,”蘇宴幾乎想也未想,或者他已經深思熟慮了極多,權衡利弊又反複掂量,“假如我願意退回省隊......”
啪!
宋恬希的巴掌已經揮打在他的麵頰,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蘇宴那張俊美鋒利的臉打得當即朝側麵一偏,鼓起紅通通的五根手指印。
宋恬希要氣哭了,強烈的羞惱感直衝腦門,使得他的雙眼同樣充斥血絲,瞠目欲裂道,“蘇宴,你竟敢隨隨便便就能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你在想什麽?!誰在乎過你了?!你進國家隊跟我喜歡上別人有什麽關係?我現在就可以直接回複你。”
“不可能的,憑你這句毫無責任心的話,我跟你就是徹底不可能的,你太讓我失望!你把自己的理想,你的奮鬥,你的目標當作隨隨便便的兒戲?”
“你這樣的態度,怎麽能讓我信任你!你連自己的夢想都可以隨便踐踏,遲早有一天,等你發現我才是最不值得犧牲的那個人,是不是你連我也要踐踏在腳下。”
蘇宴噤聲,他被宋恬希義正嚴詞的嗬斥鎮住,其實他並非真心想離開國家隊的,隻不過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卻徹底觸犯了對方的逆鱗。
宋恬希猛地推開他的糾纏,徑自打開屋門放人進來。
宋添西抓著他的肩膀上下打量,除了臉色不好之外,別的什麽傷痕都沒有。
“我可以幫你報警.....”
“報什麽警,你也瘋了?”宋恬希一把甩開他的手,“我就應該自己獨自待在宿舍,不該跟你來散什麽心的。”
抓起手機,一眼都未看坐在地上發僵的蘇宴,頭也不回走出酒店房間。
不能說情敵見麵,非死即傷。
宋添西指了指一臉挫敗的蘇宴,“你們倆之間都從未真正地開始過,這樣沒皮沒臉地糾纏人家,真是怪丟臉的。”
補刀道,“以後別來煩我們了,我和宋恬希已經互通心意,沒有你這種自不量力的直男可以插足的地方。”
傾吐完不快,匆忙將宋恬希背來的東西收拾一下,急匆匆追著人去了。
隻留下蘇宴孑然一身。
蘇宴猛地一捶地麵,拳頭間結痂的部分又重新掙裂,流出新的血滴。
放棄什麽?!
憑什麽放棄!
蘇宴從地麵站起,帶著流血的手,也朝宋恬希離去的方向追去。
三個人前後的距離不到幾公裏。
宋恬希怪絕情的,從酒店出門之後什麽東西都不打算要了,直接手機軟件叫個車,擅自搭車返回了京大。
沿途他倒是沒哭,竭力避免狼狽的臉上不滿眼淚,隻是蘇宴的臉在他腦海裏不停地扭曲放大,仿佛生鏽的鈍刀,在一絲絲切割著心髒的脈絡。
他不要蘇宴為自己放棄什麽。
蘇宴的話直擊要害,簡直是令他淺淡的痛苦火上澆油。
他何德何能,才去做那罪人?
宋恬希往宿舍樓走,遇見熟悉的男同學,一般隻有女生與他熟絡,會熱情地撲上來摟他的脖子。
今天男生們倒是跟吃錯藥似的,主動跟他打招呼,問他感冒好點沒?還說你媽來了。
宋恬希一臉莫挨老子的疏離,聽見更加離譜的問候,直接心說,什麽你媽我媽的,心情不好的時候連天王老子來了都得一邊兒晾著。
結果他就看見了他媽。
玉波前天就來京大找過宋恬希了,先去的是舞蹈學院等人,遇見的同學都很官方說他感冒了。
玉波又到了宿舍樓底下等人,樓媽說宋恬希確實生病了,還特意請了三天的夜假,晚上在外麵住。
玉波這次來找兒子,原本沒打算跟宋恬希提前打招呼的,倒不是為了逮兒子個現行。
誤打誤撞卻直接抓了個現行。
宋恬希總報備說自己特別乖,白天練舞,晚上練舞,零食少吃,勤於練功,根本不隨便出去亂玩,最近實在反常,連宋一鳴的微信都不好好回。
尤其徐遊賢給家裏打了電話,壞話倒沒說,隻是於無聲處聽驚雷,意味深長得很。
玉波這才勸服丈夫,搭乘飛機親自來看一眼。
宋恬希哭過的眼睛又紅又腫,依舊視力極佳的看見咩蘇穿著改良版傣族直筒裙,那通身的靈氣與仙氣,外加跳舞四十幾年積攢的優雅,說是他姐姐都完全有人相信。
路過的男生全都被如此具有異族風情的絕色美女勾住眼了,神魂顛倒往大樹上撞,往路旁的灌水溝裏栽。
這也是宋一鳴鬧著不肯讓妻子獨自外出的理由之一。
老婆太美了,全世界都像情敵。
宋恬希見了咩蘇熟悉的身影,立刻像做賊心虛的大孝子,邁著小碎步往後退。
筆直地撞上追過來的宋添西與蘇宴。
兩人都是開豪車的少爺,踩一腳油門直飆250邁,追個四驅的出租車簡直不要太輕鬆。
蘇宴最先拉住宋恬希的手腕,滿懷抱歉道,“恬恬,你聽我解釋行嗎?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不管你信不信,我隻是太想挽留你了。”
宋添西單手往開扒拉兩人,半警告半威脅道,“你知道希希特別害怕別人非議他的性向,你怎麽敢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像個女人一樣被拉扯。”
蘇宴被他連番挑釁,再好的耐心也得崩盤,“挑撥離間就挑撥離間,不要茶言茶語的,搞得自己很清白一樣。”
眼瞅兩男爭一男的名場麵即將上演,宋恬希現在什麽情啊愛的,統統視作狗屎。
我咩蘇在那裏呀,你們不要害我家破人亡!
母子連心,宋恬希那邊揪扯不清,她這邊居然冥冥中有感覺,順著吵鬧的聲音尋過來,直看見自家貓哆哩被兩個人高馬大的帥哥夾在中間,像個小孩子似的。
不由招手柔聲道,“希希崽,蘇宴,你們好呀!”
宋添西立刻換了表情,“為什麽那女的喊你們倆?好像認識你們兩人?”
蘇宴:我已經早見過丈母娘了。
宋恬希慌張得跟玉波招手,回眸警告兩人,千萬別張嘴啊。
玉波風情萬種地走到三人麵前,第一個動作是用手背碰觸一下宋恬希的額頭,心中的石頭終於沉下去道,“聽說你生病了,你唔蘇擔心急了,看來恢複得挺好。”
眼神輕掃過蘇宴的麵龐,這個男生她是認識的,還挺喜歡,住在竹樓的那幾天經常幫宋一鳴洗菜掃地。
隻是怎麽一副剛打過架的模樣,脖子還被人咬了一口......
那牙齒印倒是不怎麽大,嘴應該很小。
玉波疑惑得看了看宋恬希的嘴唇,輕聲問,“這是......”
宋恬希立刻像炸毛兔子,蹦起來搶著說話,“咩蘇,你跟唔蘇也太誇張了,其實我隻是個小感冒而已,那個.....那個......宋添西已經送我去醫院輸過液了。”
話說出口就覺得徹底完蛋了,他的手背幹幹淨淨,去哪裏偽造兩個針孔啊~
玉波則問,“宋添西?”
宋添西立刻表現得像炎炎夏日的燦爛少年,露出完美微笑說,“我就是宋添西,跟希希同名同姓不同字,阿姨您好,我還是希希室友,平常跟希希的關係特別好。”
玉波狐疑,又瞄一臉沉鬱的蘇宴,“不是蘇宴才是在希希的室友嗎?”
自我釋懷道,“我也是急糊塗了,希希崽的室友怎麽可能隻有一個,多謝你們平常對我家崽崽的照料,既然希希崽身體康複了,不如由阿姨做東,請你們全宿舍的人一起吃頓便飯可好?”
蘇宴與宋添西異口同聲,“當然求之不得。”
隻有宋恬希一個人拒絕,“他們忙著陪女朋友呢唔蘇,還是我陪您到校外隨便吃點吧。”
蘇宴與宋添西的臉頃刻變成烏鴉與豬,一個賽一個黑,一個比一個臭。
還敢提女朋友呢?!
想跟他們撇清關係,能不能選個好一點的借口?
宋恬希如願陪伴玉波,母子二人開開心心地找了一家餐廳。
宋恬希知道咩蘇為了保持身材常年吃素,把飯館裏好吃的素菜給咩蘇點了不少。
玉波溫柔地看著兒子忙前忙後,回想起宋恬希以前留著長發的模樣,像個容易害羞的小姑娘,總是躲躲藏藏,如今竟也變成清秀的小夥子,除了身高始終是個遺憾,剩餘的部分真是哪裏都令人滿意。
玉波給兒子倒杯白開水,說生了病的人不可飲茶,又說應該給宋恬希好好補身子。
宋恬希平常看不見父母還好,尤其是玉波,如今咩蘇近在眼前,立刻爭做漂亮媽媽的好兒子,貼在咩蘇身邊小聲撒嬌。
玉波脈脈含笑道,“聽你師傅說,你最近受了一點委屈?”
委屈?
那真是天大的委屈。
宋恬希的白毛汗直接嚇得一身。
師傅啊師傅,你有沒有跟我唔蘇咩蘇提不該亂說的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