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梳頭

因著前一夜蕭錚說話不算話的折騰, 雲舟第二天一早還生著悶氣,背對著蕭錚不肯轉過來。

蕭錚哄了一會,雲舟也隻是睫毛顫了顫, 眼皮也沒睜。

再磨蹭要過了早朝了,蕭錚突然想起前朝那些老頭來,於是在雲舟耳邊道:

“旎旎, 哄不好你, 我就不去上朝了, 怎麽樣?”

雲舟唰地睜開眼睛,麻利地坐了起來,將那簾帳用金鉤一掛, 微微撇嘴道:

“你不上朝, 那些朝臣不敢直接罵你, 定要上折子罵我,說我妖媚惑主, 你想冤枉死我!”

說完氣呼呼地把蕭錚推下床去,向外揚聲喚道:

“陛下起了, 進來伺候吧。”

宮人們魚貫而入, 宮女執了梳, 正要伺候蕭錚梳頭, 隻見他擺擺手, 朝榻上道:“旎旎, 你來。”

雲舟剛要躺回去再歇一會, 又得了蕭錚的支使, 當著宮人的麵不好太耍脾氣, 不情不願地下了榻, 披上一件中衣, 來給蕭錚梳頭。

她半夜沒睡,困得眼下發青,梳頭的手也沒輕沒重的,拽下蕭錚好些頭發,看得一旁的梳頭宮女心驚膽戰。

那宮女從銅鏡裏偷看皇帝,發現他竟然不覺得疼,甚至還心情不錯的樣子。

雲舟從未給男子束過冠,到底手生了些,束得鬆了,她也不知道。

蕭錚就這麽上朝去了。

今日的大臣都覺得皇帝有點奇怪。

蕭錚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平日裏上朝,坐得累了,經常向前俯身,胳膊撐在膝蓋上,用手托著下巴聽。

結果今日不知為何,坐得異常端正,顯得十分英偉。

這讓底下眾臣緊張起來,奏稟各事都格外的字斟句酌,生怕皇帝如此一本正經,比平日裏更能挑出人的毛病來。

隻有蕭錚知道,因為雲舟梳頭的手藝太糟糕,自己頭上的冠冕,一動就晃,低頭便可能會鬆散,冠冕若掉下來,自己就要在朝堂上披頭散發。?3?5?0?2?0?3?0?3

好容易熬到散朝,蕭錚回了承天殿暖閣,立即叫了梳頭的宮人來重新束冠。

“皇後現在何處?”

近身內侍答:“皇後娘娘應是在為兩日後除夕做準備。”

蕭錚默了默:“那就讓她先忙,待晚上再去找她。”

其實宮中的大多數事情管理之權還是掐在太後手中,雲舟因為覺得自己要逐步適應,得先將鳳梧宮上下管好,於是也不插手過多的事物,與太後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薛尚宮受了蕭錚的示意,要整頓宮人風紀,所以今年的這個年,對有些宮人來說很是心煩。

比如徐良,比如荻珠,年前她受了太後的賞賜,正歡喜著要回去,路上遇見徐良,還喜氣洋洋拜了個早年。

“徐老爹安康。”

然而笑容還沒斂去,聽徐良提醒道:“得了上頭賞賜,別忘了去尚宮局報備在冊,我幹女兒在禦膳房前日裏得了陛下兩句誇,賞了二兩銀子,沒報給尚宮局,叫那一位威風凜凜的薛尚宮殺雞儆猴,全收沒了,你這猴要是不謹慎,小心大過年的叫人家做雞殺了送到餐桌上去。”

荻珠伺候太後,一直以來都是極有體麵的,上一任總領尚宮對她也是頗為客氣,甚至反過來敬著她,然而這薛采儀一來,就仗著是皇後的心腹在她麵前耍起威風來,有什麽事還得報到她那,真當自己是主子了。

荻珠聽了徐良的話,去了尚宮局,瞧薛采儀越發不順眼,而薛采儀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荻珠覺得這是不把她放在眼裏,本來因為她年節收到的油水就大大縮減,這叫她利益受損的始作俑者還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她心氣極不順,回到寧和宮外時,又走到冰上差點滑了一腳,戾氣越發重,門口的小丫鬟下來扶她動作慢了,她將兩個小丫頭罵得縮著脖子不敢出聲。

太後在裏頭聽見了,問道:“臨過年了,這幾日你也稍稍對底下放鬆些。”

荻珠心裏有意挑撥,便歎了口氣道:“奴婢還不是替太後娘娘生氣,奴婢剛從尚宮局回來,娘娘沒見著,那薛采儀的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徐良和我,她一個也不放在眼裏,奴婢看她就是專門想在我們身上找錯處,想搞出事情來,讓太後您讓權給皇後。”

太後抬起眼睛看了荻珠一眼:“你們有什麽錯處,我心裏再明白不過了,如今查出什麽來,都是小事,倒奪不去我的權,倒是若縱著你們下去,犯了大事,才是糟糕呢。”

荻珠心中一驚,嚇得連忙跪地:“太後娘娘,奴婢忠心耿耿……奴婢……”

太後不耐道:“起來吧,你伺候我多年,多少縱著你些,以後少貪些吧。”

荻珠不敢應答,隻能磕頭起身,再不敢說什麽。

本是要踩一腳薛采儀,哪知差點把自己栽進去,是自己一時叫氣衝得昏了頭,著實是後怕。

隻是這後怕沒多久又轉化成怨恨,越發恨起薛尚宮來。

皇帝與皇後兩廂忙碌,到了晚膳時候,蕭錚總算見到雲舟。

他二話不說將雲舟頭上主釵拔了,一半的頭發瞬時散了下來。

兩人正吃著飯,旁邊還有幾個近身宮人伺候著。

雲舟著實一驚:“陛下這是幹嘛?為何損我儀容?”

蕭錚質問道:“皇後為何不給朕好好梳頭?”

蕭錚此時的行徑,絲毫也不像個開國君主,頂多不過是個十歲孩童,有胡攪蠻纏之態。

早晨逼著不會梳頭的皇後娘娘給他梳頭,轉頭又嫌人家梳得不好,一天過去了還想著報複。

幾個宮人之前哪見過皇帝這樣,心裏覺得好笑,不敢放肆,隻得把頭越埋越低。

“笑什麽?都出去!”

蕭錚眼風一掃,將這幾個偷笑的看在眼裏,給攆了出去。

他轉過頭去看雲舟:“皇後的手藝,害得朕脖子都僵了。”

雲舟看他那不講理的樣子道:“陛下怪罪的是,怪我手笨,不會給男子梳頭,早知道,當初在外頭應該拿岷山王多練練手,今日定能討得陛下歡心。”

蕭銳如今已經不算蕭錚的忌諱,但這話還是有些氣人的分量。

蕭錚冷哼一聲:“岷山王給你練手是不可能了,不如朕屈尊給你練練。”

說完,起身往銅鏡前一坐:“來吧。”

雲舟上前來,執起梳子,覺得二人此刻有些好笑,像在過家家似的。

她把蕭錚的冠摘下,打散了頭發,聲音柔和起來:

“我給你通通經絡,鬆快鬆快就得了吧,大晚上的,非戴那朝冠做什麽?”

由她這麽哄著,蕭錚心裏舒坦下來,半晌不說話,由著雲舟給他篦頭發,一下一下,輕重適當,很是受用。

他閉了會眼睛,又想起什麽,睜開眼在銅鏡裏細細欣賞雲舟如畫的眉目。

他忽然說:“改天我親自給你晨妝。”

雲舟抿唇輕笑:“得了吧,我可信不過你,非把我畫成個醜八怪不可。”

蕭錚不這麽覺得,他說道:“我雖不愛畫畫,但自小也是跟著名師打的根骨,畫人物雖比不得行家裏手,但這彎月眉,點絳唇還是畫得。”

雲舟聽他說得煞有介事,半信半疑:“黛筆描眉,紅唇點絳,腮施脂粉,這些和畫畫還是不一樣的吧?”

蕭錚道:“我看還比畫畫更簡單些呢。”

雲舟思忖著,還是拒絕道:“算了吧,我還是覺得你得把我畫成個妖怪。”

得不到雲舟的讚同,蕭錚頗有些遺憾。

他順手打開雲舟的胭脂盒子,自語道:“不過一味紅,有什麽難的?”

又過兩日,便是除夕。

白日裏百官朝拜,夜裏宮宴,宴會結束後,蕭錚去了寧和宮探望盡孝,囑托太後,守歲的事有晚輩,請太後保重身體,早些休息,在寧和宮用了些茶和點心,坐了一會,出來往鳳梧宮去。

鳳梧宮的宮人們都得了皇後的賞賜,又許他們使小廚房做飯吃,正喜氣洋洋忙成一團。

小釵剛送走了薛尚宮,此刻在小廚房正吩咐,叫他們若整出什麽好東西來,不分貴賤,也給皇後娘娘備一份嚐嚐。

這不是雲舟的吩咐,是她自己嘴饞,怕自己不在廚房,有好吃的再把她忘了。

春錦站在小廚房的鍋前笑她:“你這饞貓就放心吧,我時刻想著你,都給你獨留一份還不行嗎?”

小釵從小廚房出來,到前殿門前,正撞見皇帝的禦駕,忙行禮喜迎道:

“陛下,娘娘正等著您一道守歲呢!”

小釵長了張團團臉,本就喜氣,在這年節裏,脆生生地一說話,越發聽得人心裏舒暢,雲舟性子安靜,倒多虧了身邊有這麽個話多的解悶。

蕭錚笑了笑:“皇後給你們鬆快,就盡管玩去吧,不必拘著。”

回頭又對徐勿道:“一會鳳梧宮裏多發點賞錢。”

雲舟從宴上回來,已經把沉重的禮服換下,正在窗下剪窗花。

蕭錚進來的同時,正趕上底下人孝敬了一盆炒油栗上來。

那栗子炒的滾熱,外殼油汪汪發亮。

雲舟看了很喜歡,便要探手剝一個來嚐嚐。

蕭錚先動手摸了摸,阻住雲舟的手道:“燙,我給你剝。”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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