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計策

那令牌不知什麽玉石的質地, 烏沉沉的,外緣鑲金,正中刻著一個蕭字。

雲舟伸手去接, 蕭錚將手一提,將那令牌舉高了。

他似笑非笑道:“出宮去哪裏?”

雲舟手探了個空,回道:“自然去慶國公府見我晨霜姐姐。”

蕭錚緩緩將手臂落下, 將令牌交與雲舟, 忽道:“去慶國公府需經岷山王府, 你可不要想著在岷山王府門口停留。”

雲舟柳眉微蹙,一把將那令牌奪了:“我沒事去岷山王府做什麽?你再胡說,我就不理你了。”

蕭錚看她那樣子, 低低笑了笑, 不再說什麽。

到了晚間, 雲舟心裏盼著薛尚宮那邊的回信,晚飯也沒怎麽吃, 在房中焦急踱步。

好在薛尚宮終究沒讓雲舟的希望落空,月亮升上柳梢的時候, 匆匆的來了。

“萬幸慶國公府後院有新來的仆婢, 家裏老娘生病, 被我使了銀子, 已經打點好了, 公主若得了殿下的令牌, 今晚就可以去見。”

雲舟早已經等不及了, 當即著小釵預備了鬥篷, 穿戴了, 將風帽罩緊, 大半張臉隱在陰影下, 與薛尚宮一起上了出宮的馬車。

慶國公府的後門,開在新安坊外,車馬不多,連通著一個小巷。

雲舟的馬車就隱蔽地停在小巷中。

那慶國公府被買通的是一個看門小廝,他的姐姐在後院伺候女眷,可偷幫他把晨霜帶出來一見,但要求必須親自跟著,不然晨霜是被國公爺看上的人,若真放跑了,他可吃罪不起。

於是那小廝就與車夫坐在一處以免她們意圖帶人逃跑。

雲舟急的在車中坐立難安,頻頻掀開車簾向巷子口探看。

過了一會,果見一個仆婦帶著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提燈而來。

那身著素服的妙齡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晨霜。

雲舟一認出來,當即撲下車去。

晨霜經此段時間磋磨,瘦了許多,臉龐略有些憔悴,乍一見雲舟還有些驚疑不定,待確定了是她,眼淚刹時間流下來,抱住雲舟痛哭。

這一哭,身上泄了力氣,險些暈倒,還好薛尚宮幫忙扶住,好歹進了馬車之中。

為防外頭聽見,雲舟說話聲極小,她簡略說了一下自己的處境,又表明了此番要救晨霜的決心,但慶國公位高權重,她能使上的力或許隻能暫緩她的漂泊,還不能使她全得自由。

晨霜止住淚,細細聽了,道:“我母親還在為人奴婢,我就算得了自由能去哪裏?”

她默了默,堅定的看著雲舟:“我都照你說的做,這天下人我不信你還能信誰?”

雲舟點點頭,道:“明天是慶國公夫人喪禮最後一場大宴,北燕王公貴族大半會去,你要抓住機會不要害怕,事情鬧的越大,渤陽王就越有立場出來說話。”

過了沒一會,那小廝就催著要帶晨霜回去,晨霜下車前又抱了抱雲舟,這才依依不舍去了。

慶國公府中,方氏用過晚膳,親自去檢查了一遍府中喪儀的各項事務,按照北燕的習俗,大喪一月的最後一天才是大日子,她是妾室扶正,給去世的原配主母辦喪儀要格外的盡心盡力才能得一個好名聲,所以她這些日子可謂鞠躬盡瘁地操持,生怕有了錯漏。

方氏回至房中時已經很疲乏了,她一進門,心腹劉嬤嬤就趕緊來回話道:“國公爺在書房歇下了。”

方氏點頭,接過丫頭遞來的參茶,問道:“國公爺都是一個人歇?沒去找過那丫頭吧?”

劉嬤嬤搖頭:“沒有,大夫人喪期未過,老爺是要麵子的人,縱然有心,也不至於在這個月裏成事。”

方氏歎氣:“偏偏那丫頭又是渤陽王殿下賜的,發賣不得,不然直接攆出府去豈不省心?”

劉嬤嬤是近身說話,將方氏喝空的茶盞接過來遞給丫鬟,回頭道:

“二夫人這可想錯了,就算不是渤陽王殿下賜的,此刻也發賣她不得,國公爺剛看中,轉頭您給逐出府,國公爺能高興嗎?雖說自古女主內,您有這個權力,但歸根結底一個家宅還不是男人說了算,他們是懶得管才給主母權力,真有主母不識相,把他的心肝人攆了,男人不樂意,主母能得什麽好?”

就是原配也未必敢得罪一家之主,莫說方氏還正在扶正的節骨眼上,更是沒有底氣把晨霜如何,她恨的牙癢:

“那我還得把那小蹄子送上去不成?我雖是個二夫人,也是要臉麵的,送丫頭去討好老爺扶正,以後傳到旁人耳朵裏,不知如何嘲笑我。”

劉嬤嬤枯黃的眼珠一轉,道:“不想讓國公爺摘這朵花,最好的辦法是讓旁人先把這花折了……”

方氏心中一動,轉頭看劉嬤嬤:“你的意思是?”

劉嬤嬤一笑:“大夫人不是有個侄子從南邊剛入都城?聽說整日裏尋花問柳,前幾日還強搶民女叫人給告了,大夫人的喪禮他必要來的,到時候我們把他往那暮氏女屋裏一塞,守株待兔,等成了事,夫人你再去撞破醜事鬧起來,國公爺沒法子,為了麵子也得把那成事的一對湊成,到時候問題自然解了。”

方氏一把握住劉嬤嬤的手:“這些年虧得嬤嬤你做我的智囊,替我掃平多少障礙,這事還得交由你去辦我才放心。”

喪儀之日,晚上有一場大宴,國公府中賓客往來,熱鬧非凡。

蕭銳來參加慶國公夫人的喪禮大宴,一方麵遺憾舅母早逝,一方麵為自己對雲舟的求不得借酒澆愁。

這一愁,就喝的得多了些。

他正有些酒醉之際,一旁的酒壺忽然傾倒,殘酒灑出來濕了他的緞子鞋麵。

那失手的丫鬟似怕責罰,連忙道歉,掏出帕子蹲下要為他擦鞋子。

蕭銳朦朧的醉眼一眼掃到那帕子,愣住了。

一模一樣的帕子,他還藏著一塊,正是雲舟的。

他這回真正注意到身前這丫鬟容貌,隻見她楚楚可憐,眼角眉梢與雲舟竟真有幾分相似。

這可觸動了蕭銳的心事,他恍恍惚惚地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帕子哪來的?”

那丫鬟聲音有些淒楚:“這帕子是原在宮中時妹妹相贈,可是一朝國破,如今姐妹們也都離散了。”

“宮中?你也是暮氏女子?你妹妹叫什麽?”蕭銳問。

“奴婢叫晨霜,贈帕子的妹妹叫雲舟。”

蕭銳一聽,一拍大腿:“天呢,竟有這等巧事!雲舟是我的……”

蕭銳雖醉酒,但還知道不可再宣揚雲舟在自己府中為妾的事了,轉而道:

“本王喝醉了,你扶我到個安靜的地方醒醒酒去吧,咱們清清靜靜地說會話。”

說著起身離席,他酒氣上湧,步子有些踉蹌,剛一起身時還有些不穩,一雙纖纖玉臂便將他摻住。

晨霜扶著蕭銳到了一處人少的小徑,尋了處石凳坐下。

蕭銳看著晨霜服一身素白,與他初次見雲舟時極為相似,忍不住愛屋及烏,憐香惜玉起來。

晨霜垂眸,淒然道:“王爺不責罰我灑了酒,可見是個仁慈的好人,不妨對您說,慶國公要納我做妾,我知道了隻覺晴天霹靂,我已下定決心死也不從,真到那日,隻好往那井裏縱身一躍,求個幹淨!”

說著,拿手帕掩住臉,頭靠在蕭銳肩上,幽幽啜泣起來。

蕭銳最是心軟之人,尤其對待美人,哪裏經得起香淚的浸泡,聽得晨霜死誌,酒都驚醒了大半,忙走過去安慰道:

“不要說這種話,大不了我替你去向舅舅求求情去。”

蕭銳雖這樣說,但也知道多半是無用,晚輩怎麽去管舅舅納妾呢……隻好忍不住唏噓。

然而就在此時,□□一頭的月洞門另一側傳來幾人的腳步聲,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問話。

“那少爺到那丫頭房裏去沒有?”

“夫人放心,老奴在表少爺酒裏下了合歡散,此刻正在那丫頭屋裏,我已經著人看著,待那丫頭回去,定能生米煮成熟飯。”

那幾人跨過月洞門走到小徑一頭,晨霜這才看清,來人正是慶國公的貴妾方氏與幾個隨身的婆子丫頭,那一夥人點著燈籠,正往前走,冷不防撞見前方一對男女,舉燈一照,那方氏當場冷笑一聲。

她看著晨霜和蕭銳,與劉嬤嬤對視了一眼。

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她費心布置了半天,沒想到這狐狸精竟然自個把菜做好給她端上了桌。

如今叫她捉住這丫鬟膽大包天私會外男,正好發作一番。

她不敢對蕭銳如何,隻對晨霜罵道:“好你個騷蹄子,你知道這是什麽日子就敢勾引岷山王殿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劉嬤嬤在另一邊指揮婆子對晨霜大打出手,婆子專門下黑手撕晨霜的衣裳,好叫外人看了坐實了晨霜與外男的奸情。

沒幾下晨霜就被撕扯的鬢散衫亂,無力抗爭,倒在地上嚶嚶哭泣。

蕭銳喊了數聲讓她們停手,那些婆子隻做耳聾聽不見。

正值此時,不遠處傳來一聲清叱:

“都給我住手!”

因是個女聲,婆子們一愣,往小徑另一頭看去。

隻見一眾著宮中服飾的人簇擁著一個年輕女子走來,那女子衣著華麗非常,若神妃仙子,尤其頭上竟然戴一排鸞鳳紫金釵,那是北燕後妃的製式。

在北燕沒有大君的點頭,一般女子可不敢戴如此招搖的鳳釵。

這樣的排場,令方氏也是一愣。

作者有話說:

方氏:“她看起來上頭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