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捉蟲)
程安國愣了愣神, 連忙叫兄弟起來,“安民,你這是做什麽, 快起來, 讓人看笑話!”
被兩個侄女擠兌的程安民差點忘了自己剛才要說的話。
大哥責任心重,對兄弟友善,他原本想賣慘求幫助,反正家裏都是自己人。現在大嫂帶著四個侄女上門,剩下的話他哽住喉嚨處。
程安民神不守舍地起身, 耳邊響起張老三兄弟的威脅:不還錢就砍你兒子的兩根手指喂豬。
這幫人心狠手辣,說得出做得到。
程老頭訓斥次子, “老二, 你得失心瘋了麽!”
程老太一向偏愛疼小兒子,護著程安民說:“安民, 沒事,沒事的,你大哥一定會幫你的。”
不知情的人都被他們搞糊塗了,說來說去就是不說什麽事。
何佩瑜現在是完全明白了, 臉上露出一股冷意。程珍秀定定地望著奶奶, 眼裏悲憤交加,珍雪挽著姐姐的胳膊,惱恨地看著這些所謂的血緣親人。
程寶菱與程楠則充當左右護法,誓死保護大姐。
童娟從房間出來,不明所以, “安民, 你瘋了,跪什麽跪啊?”
程安民臉漲得通紅, 兩隻手左右開弓,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巴掌,清脆的啪啪聲在堂屋回響。
童娟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她畢竟是枕邊人,即使程安民有心隱瞞,還是能漏出一鱗半爪。
她抓著丈夫的隔壁,顫抖著聲音問:“你、你是不是打牌在外麵欠錢了?”
程安民低著頭,不吭聲。
童娟拚命地捶打丈夫的胸口,程安民抱著頭躲避。
程老太攔住童娟,不許她打自己的兒子,又連忙去找濕毛巾給小兒子敷臉,心疼:“安民,做什麽打自己,這麽大的勁。”
“別管他,讓他說,他自己做什麽事!”程老頭厲聲喝道。
他老實人做了一輩子,連麻將、紙牌這些碰都不碰,活了一個甲子,見多多人折在賭錢上,在他看來,玩麻將紙牌這些就是賭錢,是破家的玩意兒。
程安民縮在老娘身後裝鵪鶉,程老太心疼兒子,衝著眾人道:“安民他知道錯了,你們逼他做什麽!”
程寶菱姐妹一臉懵逼。
二叔這位媽媽的小嬌兒什麽時候知道錯了,而他們又逼了他什麽?
這可真是——慈母的“愛”。
不問緣由,不分青紅皂白,所以才能養出這麽“出息”的兒子呀。
程安國問兄弟,“安民,到底出了什麽事?”
最後這是問題是由程老太出來答惑的。
事情很簡單,跟何佩瑜打聽到的消息差不多。
二叔喜歡炸金花,玩得又大。村子裏的人跟他玩不起,他就去了城裏茶館跟人家玩,在一次喝醉酒後,被人拉上桌子,開始贏了好幾把,後麵就一直輸,心裏想翻本,越玩越輸,越輸越玩,鬥紅了眼睛,次日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輸了一萬多塊。
二叔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童娟拿腳去踢他,“你這個挨千刀喲,怎麽不死在外麵算了!”
寶妮嚇得在一邊大聲地哭,程老頭為此等帶孝子氣得臉色鐵青。
整個屋子裏最淡定的居然是堂哥程誌遠。他出來堂屋瞄了一眼,又淡定地回臥室看電視了。
程寶菱覺得他淡定得太早了,他要是聽到後麵奶奶說的那句“不還錢就砍你兒子的兩根手指頭喂豬”的話,肯定沒心思再看電視了。
程安國並不是真正的傻子,他隻是對家人不設防,聽明白了整件事後,他不可置信地問母親,“媽,您為我們珍秀的事情忙前忙後,就是為了那兩萬塊的彩禮?”
程老太色厲內荏,“你胡說什麽呀,我是為了珍秀好,袁家有錢,珍秀嫁過去是享福的。至於安民,他是你親弟弟,他有事,你做大哥能不幫忙嗎?他快被人逼債的人逼死了,難道你眼睜睜看得你弟弟被人逼死嗎?”
程安國頭大,“媽,我不是這個意思。”
“讓他去死!”程老頭額頭青筋冒出,大喊一聲,“就當我沒生這個兒子,誰也不許替他還錢。”
程老太急了,“老頭子,你這是說什麽話呀,那是你親兒子。”
“他不是我兒子。”程老頭失望地說。
“誌遠呢?”程老太逼問到老頭子臉上,“誌遠是我們老程家的獨種,我們以後死了,每逢清明過節也要誌遠給上香呀,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誌遠被人砍手指嗎,真是狠心的爺爺,狠心的大伯!”
程老太索性坐在地上嚎哭起來。
程寶菱仔細觀察了,奶奶是幹打雷,不下雨,俗稱“幹嚎”。不過程老太這一步棋子是走對了。二叔自己做錯事,是他咎由自取,但一提到程誌遠,連程老頭的表情都猶豫起來。
這可是他寵愛了十幾年的大孫子,滿堂的孫女,就隻有這一個孫子,孫子是程家的根。
程老太會看眼色,立刻調轉槍頭主攻大兒子,“珍秀與小袁訂婚,拿了彩禮,就可以救誌遠了。”
程老頭也看著長子,“安國,你看……”
還沒等程安國說話,何佩瑜開口了,“我不同意珍秀的婚事,也絕不允許你們賣我的女兒。”
程安國難過地說:“爸媽,珍秀也是你們的孫女,你們不能拿孫女去換孫子呀。”
程老太“呸”了一聲,“說什麽話呢,我們這不是賣珍秀,這實在是一樁好親事。袁家有什麽不好的,再說誌遠是珍秀的兄弟,以後珍秀嫁了人,也需要兄弟撐腰。”
真是顛倒黑白,程寶菱實在忍受不了了,看了一眼依舊蹲地抱頭裝鵪鶉的而舒適,嘲諷道:“這次二叔輸錢,拿我大姐的婚事去換錢抵債,下次再欠錢,再拿我二姐,再下次,下下次呢,在您眼裏,我們就隻是一件可以換錢的東西是吧?”
程老太道:“你二叔已經知錯了,他會改的。”
“我從來沒聽說過賭.博的人輕易就能改好。”
“死丫頭,你就是盼著你二叔死,盼著誌遠倒黴是吧,真是個狠心的丫頭!”
程寶菱哈地一聲笑出來,“奶奶,您罵我們狠心是罵錯人了,真正狠心的人難道不是二叔嗎,他打牌輸錢弄得自己兒子要被人家砍手指,我可憐誌遠哥,攤上這麽一個狠心的爸爸。”
“誌遠哥,你出來,”程寶菱高聲喊道,“二叔輸錢,別人要砍你兩根指頭抵債呢!”
“你——”程老太氣得要打她,何佩瑜與珍秀連忙把寶菱擋在身後。
程安國拉住老娘的手,“媽,你打孩子做什麽!”
堂屋裏鬧成一團,程誌遠兩隻手交握,偷偷挪過去躲在了程老頭身後。
何佩瑜緊緊握著珍秀的手,定了定神,提高聲音說:“舍得一身剮,能把皇帝拉下馬,我把話放在這裏,誰也不能動我的女兒。你們敢收彩禮,我也絕不同意珍秀的婚事。法律規定婚姻自由,我報警,我找婦聯,我要在村子鬧讓大家知道你們的兒子賭.博欠錢,你們賣孫女還債,讓你們在村子裏抬不起頭做人。”
何佩瑜目光從程安民,程誌遠身上掃過,笑了笑,“要是這些還不管用,那我也就是隻好拚上一條命了!”
“安國,安國,她不聽話,打她,跟她離婚!”程老太瘋了一般地叫喊。
程安國無奈道:“媽,您冷靜點。”
程老太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們跟著你兄弟過活,他給我們養老,這是你占了他的便宜,你拿兩萬塊錢出來,以後我跟你爸養老送終的事情不用你管。”
“媽,我實在拿不出這麽多錢來。”程安國說。
“爸爸沒有占便宜。”程寶菱大聲道,她是真痛恨這種說法。當年二叔就有什麽事需要爸爸做,就拿這個做借口,說他們養老人,爸爸占便宜了。
“我爸媽結婚後,就單獨分家出來過,當時隻分了兩袋米與一些農具,爺爺奶奶的房子與地都是留給了二叔。分家時,爺爺奶奶也才四十多歲,是兩個壯年的勞動力,既能種地,還能給二叔帶孩子,真正占便宜的人是二叔才對。”
程楠接口道:“就是,這幾年,我爸媽每年也有給你們養老錢。”
“你們是要氣死我啊。”程老太捶著胸口說。
程楠嬉笑,“可別,我們丫頭哪裏能氣到您,都是二叔做下錯事才氣死您了。”
“楠楠,別這麽跟奶奶說話。”程安國道。
倒是一直沒有吭聲地程珍雪突然說:“她不是我們的奶奶。”
程寶菱無比讚同這句話。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何佩瑜帶著孩子們回家,她沒問程安國要不要一起回家。
這是她給程安國最後的一個考驗機會,若是程安國真做出了什麽傷害女兒的事情,那麽這段婚姻也沒有存續的必要了。
她不後悔鬧這一場,清楚明白的表明自己的態度,至少以後沒人敢打她女兒的主意。
何佩瑜將一切的可能性都想好了,就算再苦再累,她也要保護好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