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爭吵

陸銀屏想要這句話很久了。

蒲柳之姿,望秋而落,如何得尚天下第一等尊貴男子?

肉身凡胎,數般業障,如何令淨修檀那動心?

然而事實便是如此,此刻她一垂首,便可見到天子隱忍著的充滿欲念的精致麵容。

他相貌生得清俊,因情欲所致,眼周和耳朵都泛上朱紅,乍看之下像犯了**邪之罪而被打入地獄的惡鬼

因她曾聽說過一個故事,閻羅王好將那一等惡鬼罰做絕世美人,並讓他們娶粗陋惡婦為妻妾,一生受盡磋磨。

可她不是那粗陋惡婦,同他一樣是絕世美人。

拓跋淵迷離雙眼半睜,見心頭好正俯視著他,眼中滿是愛慕與……悲戚?

“四四……”他啞聲道,“給我……”

陸銀屏「嗯」了一聲,尾音千嬌百媚。

秋冬和李遂意不見了兩位主子,踱步到清涼池外聽到裏麵的聲音,才麵紅耳臊地離開。

舜華單純,隻道不能冷了他們,便去隔間幫忙燒水。

日頭從西邊落到山下,直至月上梢頭,也未見兩人出來。

秋冬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蒲扇,猛然一個驚醒。

“陛下和娘娘還未用膳!”

李遂意靠在門邊,腳下落了一地的瓜子兒。

“再等等,再等等罷……”

拓跋氏素來重欲,想來今日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將人哄妥帖了,眼下正得趣的時候,他可不想去討一頓鞭笞。

陸銀屏再醒來時,尾椎以下酥酥麻麻,幾乎沒了知覺。

痛感已經全然喪失,偶爾的戰栗還在提醒著她,剛剛的一切是有多瘋狂。

見她轉醒,天子上來尋她唇瓣。

“今日真是快活。”他聲音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爽朗,“四四待我真好。”

陸銀屏伏在他懷中,正要說話。

拓跋淵一低頭,身子突然僵住。

“怎麽了?”陸銀屏疑惑地望著他。

順著他視線低頭,見二人**之處的水中蔓延出紅色血絲來。

拓跋淵趕緊退了出去,將她身子一裹抱上了岸。

“禦醫!”他竭聲呼喊,“遂意!去找禦醫!”

李遂意在外頭磕著瓜子,聽到這聲呼喊,嚇得瓜子皮也沒收拾提著下擺便跑沒了影兒。

秋冬白了臉

外頭的人沒得令,不敢輕易進來。而裏麵的人也不好受。

拓跋淵看了又看

他嘴唇有些發白,不住地問:“疼嗎?怎麽疼也不說?”

哪知陸銀屏也不說話,就躺在那兒,用一雙含情帶水的杏眼看著他。

這樣的眼神讓拓跋淵愧疚不已。

他不是第一次見這種表情,這雙眼睛。那個人跟她一樣的相貌,也是這樣平靜地望著他,對他說

“陛下,臣妾不痛。”

“陛下,臣妾很痛。”

足有九成相似的聲音響起,將拓跋淵拉回現實。

“四四……”他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臉,“難受了就要說,你不說,我不會知道。”

陸銀屏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歎了口氣,俯身將她抱入懷中。

禦醫很快入了清涼池,見帝妃二人衣衫不整,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

在天子淩厲目光活剮之下做了一番檢查,最終冷汗涔涔地回稟道:“娘娘是……牝戶撕裂……臣以為短期內不宜再行房……”

隨即開了方子和藥膏後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生怕再多呆一刻便會被斬殺於此。

拓跋淵鬆了口氣,握著她的手道:“無性命之危。”

陸銀屏又「嗯」了一聲。

聽她聲音嘶啞,他也笑了。

“四四受了傷,想要什麽?”

他在說這句話時,一直在觀察她麵上的表情。

陸銀屏的麵上無甚表情,然而那雙眼睛卻漸漸地冷了下來。

她搖了搖頭:“我什麽都不想要。”

世間女子,若是貪慕虛榮,愛財富美色都好解決。

獨獨陸四這種什麽都有,卻什麽都不想要的人最難擺平。

你不知道她想要什麽,她也不說自己想要什麽。你給她的她自己都有,你沒有的她或許也有。

這樣一來如何討美人歡心?

拓跋淵突然便有些煩躁。

就如同他修行到了瓶頸期一般

然而他最後終究還是破了功。

令他破功的也不是陸四,是跟了他十年的女史晁盈。

晁盈、陸銀屏,二人身段相仿。或者說,她們都與另一個人模樣身段相仿。

若有心之人去打探,或許能得一二句提示。但關於她們的相貌到底像誰,已經成為皇庭中的禁忌。

禍從口出,業亦從口出。

“不想要旁的,那便讓你家人來陪你?”拓跋淵笑得溫柔,“聽聞你與你三姐關係不錯?我封她個夫人,讓她進宮與你作伴?”

陸銀屏眉頭緊蹙,杏眼圓睜,胸脯起伏不停。

“陛下!”她厲聲喚道,聲音沙啞無比,“我三姐已經許了人家!”

拓跋淵抬手貼上她鬢角,再次俯身印了一吻。

“我知道……我不會碰她,我隻是想讓你有親人陪伴,能開心一些。”

陸銀屏扯著他的袖子不斷搖頭。

“我三姐許了人……陛下不要召她來……您會毀了她……”

拓跋淵不解,漂亮的淡金色眼眸漸漸泛起奇異的光澤來。

“為何?許了人家也一樣可以召來。你不是同她關係最好?讓她來陪你為什麽不願意?”

陸銀屏聲嘶力竭:“她不是您的人……她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是為你我而生的人……”

拓跋淵再一次感覺到煩躁。

欲念已經消除,胸中餘下的全是燥熱的不滿。

他的貴妃很多事,比起旁的幾位嬪禦,她實在是算不上乖巧。

陸銀屏尚在苦苦哀求:“陛下是修行之人,應當聽說過一句俗語:「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拓跋淵俯視著她,開口道:“男女宿有殃報,前世之因得今世之果。既是因果,也是她造化。”

陸銀屏垂下手腕,腕上佛珠刻有「若遇惡緣,念念增長」一句,微不可見。

“四四,人總是要為自己打算的。”修長的手指再次撫上她的側臉,尚未擦幹的手冰涼濕潤,像一條遊走在身邊的毒蛇,“今日朕對你有愧,暫且原諒你這一次……下次不要忤逆朕,朕會不高興。”

陸銀屏望著穹頂的的薔薇,低聲應了句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