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秘辛
雖然不知道這個「短期」有多短,但這幾日,天子沒有再來徽音殿。
眾人不知她承寵受傷一事,隻認為貴妃前一日在明光殿耍了通威風以致帝王不喜。
太後那邊得了信,有心想要護著這位裴家的外孫女,便遣了人來請她去嘉福殿。
來請的是太後身邊的新侍中徐氏
天子送了這位在掖庭中韜光養晦二十載的宮人給太後,未料想到她做事竟比之前的董侍中縝密利落,更得人心。
“勞駕您嘞跟太後一說,我這身子實在不舒坦。”陸銀屏躺在**哼哼。
徐侍中來時便聞到藥味,想著貴妃或許的確有疾在身,便也不打算繼續叨擾。隻是隨口關心似的問了一句:“因何受傷?”
陸銀屏歎了口氣,轉過頭去。
她越是這樣,徐侍中越是好奇。
“太後是裴家女,算起來也是娘娘的家人。”徐侍中勸慰道,“既然入了宮,太後那邊定也是向著貴妃的。您受了委屈不妨一說,奴去幫您給太後帶個話。”
陸銀屏未開口,旁邊的秋冬嘰嘰喳喳起來。
“除了陛下,還有誰敢這麽折騰四小姐的?”秋冬想起來就要抹淚
徐侍中也是女人,在宮中做了二十年的事,侍奉過不少嬪禦,一聽便明白秋冬指的是什麽。
她低聲道:“奴知曉了。”
徐侍中起身便要回嘉福殿回稟。
“侍中且慢。”陸銀屏出聲。
徐侍中腳下躊躇:“貴妃有吩咐?”
陸銀屏屏退左右後,輕聲對她道:“今日之事,還是不要告訴太後的好。”
徐侍中驚疑:“為何?畢竟您受了這般委屈。”
陸銀屏又道:“我本就是無福之人,怎麽入宮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害,就是拚元壽來的。後宮詭譎,唯太後與我算是一家子。
她早前便放權給陛下,自己在宮裏不好對付事兒,又如何護得住我……不說這些,侍中回稟時便說我身子不適就成,讓她把心放回腔子裏吧。”
徐侍中琢磨了一會兒才消化完她的話。
“奴自會轉達。”她道,“隻是太後信不信,奴不敢擔保。”
陸銀屏一個側身揮手送人:“去吧,去吧。”
徐侍中這才退下。
秋冬撩了簾子進來,將二楞子放在床邊。
陸銀屏正要伸手來抱,卻又避開了。
“拿走拿走。”她一臉嫌棄,“怎麽叫它上我的床?髒都髒死了……”
秋冬一撇嘴:“您還知道髒呢?以往您還抱著它睡覺,還親它……殊不知狗改不了吃屎,我們勸也勸不動,您這是又聽了誰的諫言決心離狗遠點兒了?”
陸銀屏知道小狗的身上都有些髒,可不知道它還愛吃屎,瞬間就白了一張俏臉。
“快!把它弄出去!”
徐侍中剛到嘉福殿,便見侍女撥了香爐中的香屑出來。
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彌漫開來。
平民百姓乃至宗室都極少燃香,但世家卻極為偏愛此道。
徐侍中回想著剛剛在徽音殿,似乎也聞到過另一種更為好聞的香甜氣息,隻是不知道那香的名字罷了。
“如何了?”
出神之際,裴太後出聲問道。
徐侍中上前一步叩首:“娘娘,貴妃的確是有恙在身,不似外間所傳觸犯聖顏。”
侍女打著扇,見太後揮手,微微躬身後便退了下去。
“什麽有恙無恙,他們的脾性哀家還能不知道?那樣的顏色身段,怕是早被皇帝折騰了個半死不活。”
裴太後冷笑,“她倒是有骨氣,跟五娘一樣……隻可惜五娘是姓夏的那女人生的,不然哀家也不會防她到今日。”
說罷,她又低聲詢問:“你瞧著貴妃傷得如何?”
“奴觀貴妃氣色尚佳,隻是下不得榻。”徐侍中垂首答。
裴太後歎息一聲:“前幾日晁女史可不就是那樣死的?說到底陸四也沒什麽錯,隻是虧在那張臉上
徐侍中心驚膽戰,不敢對這等宮闈禁忌表露態度。
裴太後又自言自語道:“等她好些了,你再將她請來罷。說到底她不姓夏,沒得一家人不照應的道理。”
徐侍中道了聲是,不再言語。
裴太後像是得了什麽喜信一般,就連午膳也多用了半碗飯。
與她同樣高興的,不止一個人。
掖庭永輝宮,阿滿在為全嬪的膝蓋上藥。
全嬪被小李嬪狠踹了一腳,回來後整個膝蓋疼痛難當。
“李嫻尚且還能對付,那新來的卻是不好惹。”全嬪疼得齜牙咧嘴。
“安穩的當她的貴妃不結了,上趕著惹事兒。”阿滿邊替她上藥邊咕噥著,“奴聽說她被陛下打得下不來床,正在徽音殿養傷……”
“真的?”全嬪一聽來了興致,“這不是活該是什麽?”
主仆二人相識一笑,繼續上藥。
“裴太後是貴妃的姑姥,算起來關係倒是近。”全嬪又道,“隻是我聽說,貴妃外祖母同外祖父和離了的?”
阿滿又道:“分宅而居,算不得和離。”
全嬪又疑惑了:“那說來太後也不該同貴妃如此親近呐……”
阿滿平日裏不學無術,專門紮掖庭裏聽別人牆角,久而久之也便有了個「宮廷百曉生」的名號。
她悄摸地關了殿門,又坐到全嬪跟前執起了藥膏。
“什麽事兒這麽神神秘秘?”全嬪也壓低了嗓音。
阿滿道:“奴說了主子可不能一生氣給漏出去,不然咱倆都要玩完。”
全嬪心急得很:“你快說來聽聽。”
阿滿湊近了她,附身過去在全嬪跟前說了句話。
“兄妹**?!”全嬪一聲止不住地驚呼。
阿滿嚇得用手捂住了她的嘴,不住地四下打量著看有無人來。
濃鬱的藥膏味差點熏死全嬪。
“您小點兒聲!”阿滿氣得一張胖臉漲得通紅,“可不能讓人聽見了……傳到太後耳朵裏可是要沒命的!”
全嬪掙開她的手,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待情緒穩定下來,她繼續問:“因為撞見這事兒,所以貴妃的祖母便離了宅?”
阿滿點頭:“不僅如此,當時恰好先帝選秀,裴家又是五姓望族,為了掩蓋這樁醜事,才讓太後入了宮。”
全嬪琢磨著太後的運氣實在是好
“貴妃不是在夏家養大的?那她豈不是也不待見太後?”全嬪問道。
阿滿搖頭:“主子您看事兒的格局太小了。您想,當初陛下剛繼位時跟太後鬥得多厲害?不還是陛下技高一籌,逼得太後去了嘉福殿。
她再與夏老太君不對付,人家也遠在瀛州。但當初放權這事兒卻是她心頭的一塊疙瘩……您說,是遠的難對付還是近的難對付?”
全嬪鳳眸一閃:“近的?難道是……”
阿滿食指抵唇:“噓,禍從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