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思嬌
秋冬沒忍住,踮著腳在行宮的牌坊處候著。
“有了消息他們自然會來報,脖子不用伸這麽長。”熙娘從後麵走過來,安慰秋冬道,“他們若回來,你就是躲進寢殿也攔不住,何苦在這裏曬著?”
秋冬鼻子一酸,低頭搓弄著自己束帶。
“熙娘您不知道,我本是貴妃外祖母的人,因著愛說愛鬧才入了貴妃眼。”她想起之前,幾乎想要流淚,“前麵有位姐姐,名喚「春夏」。春夏秋冬,她排在我前頭。春夏姐姐事事靠譜,我們都喜歡她……隻是當初陛下將貴妃……「請」進宮時,春夏姐姐逃出來報信兒,到現在都沒尋到她人。”
熙娘不說話,憐愛地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秋冬抹了一把眼睛道:“所有的侍女裏,我最沒有用。整日裏隻陪著娘娘說說話,逗逗狗。我辦砸了不少的事兒,連同這次也是……
我若當初就不答應小姐,興許這事兒就不會發生了……若是我們四小姐回不來,熙娘,我不想活下去了……”
熙娘抽出帕子替她拭淚,勸慰道:“哪有什麽「若是」。你要往好處想想
秋冬擦了擦眼睛,又擤了通鼻涕,看得熙娘麵上一陣嫌棄。
“多謝您,我這會兒覺得好多了。”秋冬轉身道,“我這就去幫忙……”
步子還未邁開,便聽到遠處一陣馬蹄聲響。
秋冬猛然回頭,見那隊熟悉的人馬朝著她們奔來。
為首的李內臣依然馬術極差,在馬上被顛得東倒西歪。旁邊的虎賁軍時不時幫扶一下,唯恐他會落馬。
“熙娘!秋冬姑娘!”李遂意欣喜地道,“找著了!找著了!”
秋冬甩下手裏粘了一把鼻涕的小手帕,提著裙擺迎上去。
馬車裏下來的那位讓多少人放在心上寄掛了兩日?依然是走時的那身衣裳,卻換了一副狼狽的模樣。
即便額頭多了個血包,也難掩她風華。
“備水,沐浴。”陸銀屏有氣無力,“再來點兒吃的,本宮今日還未用膳,來頭牛也使得。”
她停下腳步,看著跟前麵容顫顫的秋冬。
“您嚇死我了……”秋冬離她三丈遠時便已經淚流滿麵,一個沒忍住撲進她懷中。
陸銀屏道:“這不是回來了……莫哭莫哭,可是陛下嚇唬你了?待會兒本宮收拾他……”
“收拾誰?”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陸銀屏身子跟著一僵。
牌坊後立了一人,皂黑廣袖,黛藍內襯,瘦削挺拔,如鬆似玉。
“貴妃要收拾誰?”
他又重複問了一遍。
陸銀屏正要開口,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偏過頭不去看他。
天子以為她依然在同他置氣,隻能邁步向著她走去。
秋冬趕緊離開陸銀屏的懷抱縮去一邊。
諸人也司空見慣,各司其職
天子走到她身前,想要牽她的手。
陸銀屏背著他不讓他碰。
“四四……”拓跋淵低低地喚她,“你回頭看朕一眼……”
總有人能準確地掐住你命脈
兩日以來所吃的苦受的委屈頃刻便決堤,陸銀屏眼淚控製不住地湧出,回頭撲進他懷裏。
“元烈……”她難受得很,不知道說什麽好。
以前讀《采葛》,裏麵有幾句話讓陸銀屏久久不得其意
從前她不懂,為何說一日不見,便如三秋呢?一日有那樣長嗎?睡兩覺不就過去了嗎?
如今她才明白,原是心頭放了重要之物,拖累得每一個瞬間都在無限延長。
拓跋淵緊緊擁住她,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她胸中的氣體擠壓殆盡一般。
陸銀屏委委屈屈地將自己最在意的事兒說了出來。
“元烈,我破相了……”她摸了摸額上的大包,雖有些難受,卻不後悔,“我要變醜了。”
經過這麽久的修煉,天子早便知道什麽話該對她說,什麽話不該對她說。
“你來時便看到了,不要緊,四四什麽樣子朕都喜歡。”怕她說自己油嘴滑舌,便指了指一邊的牆道,“朕也撞一個,跟你頭上那個湊一對?”
“千萬別呀。”陸銀屏這才破涕為笑,“傷了龍體老天要降罪於我的。”
知道她心結已解,他也放下心。
“你不見後,朕一閉上眼就會做噩夢。”他聲音嘶啞,想來也沒喝多少水,“現在既然回來,以後不準你離開朕半步。”
陸銀屏搖頭道:“不成,臣妾要沐浴,還要出恭,做不到不離半步。”
天子又道:“沐浴可以一起,出恭又如何?你渾身上下哪處朕沒見過?”
“登徒子!青天白日你淨想那些不人蹭的事兒!”陸銀屏臉紅了個透,卻又想起那幾個女人,便拚命掙紮起來,“你前兒晚上不是同那幾隻野雞玩得挺猖?快放開我!”
拓跋淵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口中所說的「野雞」是誰。
又來,又來,醋勁這麽大,別說,他心裏居然還覺得挺舒坦。
天子攬過她的腰繼續哄道:“那日郡守剛將人送來便被你瞧見了……你早來半刻便不會有這種事,這不是巧了嗎?”
陸銀屏嘴巴撅得老高:“還不是你下車不喊我。”
說到底還是他的錯。
天子的妻奴屬性已經被完全開發出來,低聲下氣地道歉:“朕錯了,以後謹遵貴妃旨意,處處以貴妃的意思為先。”
陸銀屏滿意地點點頭:“誰讓本宮是個良善人呢……這次就原諒陛下。希望您以後說到做到,若再將臣妾丟下,或者同旁的什麽不三不四女子呆在一處……”
“那就罰跪搓衣板。”天子道。
陸銀屏覺得稀奇,瞬間被他帶偏了思緒:“搓衣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