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沈雲哲出去的時候一批人從列車前端衝過來, 他們慌得很，淚水忍不住的流，黃怡華在入口迎接他們, 溫和的將符咒塞到他們手裏，又安穩的把他們引導進裏麵找一個空位坐下休息。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對黃怡華產生質疑, 因為她確實是多麽的盡心盡力。
官方人員, 哪怕嶽定這種編外人員在出事的時候都能頂上去，更別說喬冬、張獻和黃怡華這種正式成員，他們深切明白自己是在做什麽, 也近乎苛責的完成自己的職責。
黃怡華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剩下的人。
沈雲哲走過去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人, 有的隻有站在裏麵的行屍走肉，一片片黑色的霧蒙蒙, 沈雲哲走到最開始的地方, 李一倫正在挨個尋找還活著的人。
他很容易就能判斷出誰死了誰還活著, 誰讓他可以看到生者的命數。
看到沈雲哲來了李一倫對他點點頭, 意思是已經差不多了。
於是沈雲哲蹲下來，他抱起地上昏迷的女學生，女學生還有呼吸, 不能一直把她放在這裏，李一倫走過來擋在他旁邊給他提供一點最基本的防護。
就在他們將要離開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從旁邊一把抓住李一倫的袖子。
“你為什麽不叫我？”那個人睜大眼睛盯著李一倫。
其實李一倫不說沈雲哲也知道是為什麽。
因為他身上已經布滿了濃烈的黑氣，他已經被侵蝕了個徹底，在李一倫眼裏他應該已經馬上要死了，連沈雲哲都有點無法分辨他和正常活人，李一倫估計也很難區別, 隻當他是個死人了。
“你和他們說了什麽？為什麽他們都走了？你是不是放棄我了！”那人盯著李一倫，“你是誰？誰告訴你我會死！”
“你憑什麽把我扔在這裏！”
李一倫看著他, 他眼神裏帶著一點不忍，雖然是個算命先生，還長著一副冷酷麵容，但他確實是個心軟的好人。
他讓沈雲哲帶女學生走，自己一會兒就追上去。
沈雲哲點頭，“那你小心，現在這些東西沒動，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動了。”
“我知道。”
看著沈雲哲離開，李一倫蹲下來和這個抓著他的人對視著。
李一倫開口，“首先，我是算命的，但我沒有改命項目，我不會給任何人改命。”
那人茫然的看著李一倫，似乎搞不懂李一倫為什麽會這麽說話。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長了腿長了手，我將命運告訴你，你就應該自己去想辦法。”李一倫說：“所有人都走了，我是沒有叫你，但是你應該看到他們往什麽地方去了。”
“你隻要自己站起來跟上去就行。”李一倫說：“難道你連隨波逐流的勇氣都沒有？”
“那死了也隻能怪你自己。”
說完李一倫就站起來往前走，他很快就追上沈雲哲，沈雲哲走的並不快，因為女學生傷的已經夠重了，要是再顛簸一點就怕傷害更大。
回到一車廂，黃怡華就在門口等他們，看到沈雲哲抱著的女孩後她臉色一變，立刻讓大家讓出一個空間，還在地上鋪上一張毛毯，沈雲哲小心將女學生放在毛毯上，女學生臉色慘白，還在昏迷中，額頭上的傷口又在流血。
“有繃帶嗎？”沈雲哲問黃怡華，“藥也行。”
黃怡華連忙開始找藥找繃帶，好在列車上一般都會配備一點救急藥物，沈雲哲連忙給女學生止血，又將繃帶纏上去。
但這種條件下也就隻能做這種簡單的急救措施。
就在這時，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他一把扒住車門，整個人都在淒慘的嚎叫，車廂裏的人都害怕的看著門口，隻見男人用力的抓住把手，後麵卻有無數活死人在拉著他的腿。
一瞬間無數聲音湧進沈雲哲的耳朵裏。
“憑什麽你還能堅持，憑什麽你還可以站起來！”
“和我們一樣，死在這裏！”
“不許去！回來，回來！”
沈雲哲皺眉捂住耳朵，黃怡華和李一倫連忙去門口將人往裏麵拉，但兩個人上哪裏和十幾個活死人爭，就在黃怡華覺得拉不住的時候，靠近門口的一個男人伸出來手，他拉住了黃怡華的手腕。
逐漸的又有人搭手幫忙，竟然真的從那些活死人手裏把這個人拉了回來。
被拉回來的人淒慘的哭嚎著，他的雙腿上都是血淋淋的抓痕，已經深可見骨，但他的哭泣聲已經不再是害怕，而是大難不死後的釋懷，沈雲哲認出他來，是在他們回來時拉住李一倫的那個人。
黃怡華和李一倫把人抬到沈雲哲這裏，沈雲哲嘖了一聲後給他做簡單止血處理。
“他身上的死相還在，但好歹沒那麽黑了。”李一倫歎氣。
“我也不是什麽神醫，隻能簡單處理，要是因為這個死了可不關我的事。”沈雲哲站起來，“想讓他們活下來還是要盡快就醫。”
“這樣就很好了。”黃怡華鬆口氣，“要是我一個人，我估計早就手忙腳亂了，謝謝。”
“客氣什麽，這種事誰也不想發生。”李一倫平靜開口，“那麽現在，還活著的人差不多都在這裏了，這個地方勉強可以庇佑他們，我們也應該想辦法離開這裏。”
沈雲哲找了個座位坐下，或者說，這些還活著的人全部坐在地上擠在這裏，但默契的給他們留了三個位置。
坐在座位上，沈雲哲轉頭看了看那些人，他們很沉默，眼睛巴巴的望著他們，仿佛沈雲哲三個就是他們的救世主一樣。
和遊戲場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啊。
“正常來說，想要終止詭異侵蝕事件需要毀掉媒介，但現在我們誰都知道媒介是什麽，卻沒辦法消滅。”黃怡華也顯得很無奈，“地鐵或者是這輛列車，我們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根本沒有毀掉的方法。”
李一倫看向沈雲哲，“要不，你那個弟弟……”
“他死了。”沈雲哲冷漠的回答。
李一倫轉頭看向黃怡華，“你信嗎？”
“不信。”黃怡華正經的回答：“官方並不知道那位神秘玩家和沈雲哲的關係，但我們普遍認為你們之間的聯係很深，並且他的存在是由你直接控製，要說這麽輕易就死了，那實在是太可笑了。”
沈雲哲看著他們，幾秒鍾後才開口，“我控製不了他。”
“嗯？”黃怡華微微皺眉，“控製不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控製不了。”沈雲哲說：“他不是我的附屬，是獨立的個體，他有思想也有喜好，換句話說：他不聽我的話，會和我反著幹。”
黃怡華有些意外，“有思想的個體？可以溝通嗎？”
“我不建議你們和他溝通。”沈雲哲想起代號希望的氣人模樣，“我曾經以為他性格不錯，是完全可以和平共處的人，沒想到都是裝出來的，他根本無法正常溝通，什麽話都敢說什麽事都敢做。”
“他能帶著這裏的所有人去死。”
李一倫回想了一會兒，“雖然確實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他想起代號希望把手伸進火鍋湯裏，“但好像沒這麽嚴重吧？”
沈雲哲想說你們想的太簡單了。
他到現在還記得代號希望想把他拉進那個黑漆漆的地方讓自己陪他一輩子，但中途又因為想起娃娃還沒送過去所以放了沈雲哲一把，完全不在意沈雲哲事後報複，差點掐死他他也隻關心沈雲哲喜不喜歡那個娃娃。
他的一切行動都不正常，他的所有表現都極端化。
“如果可以，我還是想和他談談。”黃怡華說：“現在已經到了危難的地步，隻要有一線生機，我都願意嚐試。”
沈雲哲非常的不樂意。
【代號希望的幫助有利有弊，目前狀況確實有代號希望幫忙更好一些。】
“你確定他會認真幫忙？”
黃怡華眨眨眼睛，她剛打算回答卻被李一倫拉住，李一倫對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黃怡華這才反應過來。
沈雲哲這不是和她說話，而是在自言自語。
“那家夥已經騙了你好幾次。”
【對平行世界係統來說，欺騙並不會造成影響，本係統和平行世界的無數個你，都是為了終結遊戲場而存在，係統隻會選擇利益最大化，也隻會給你最能解決遊戲場的選擇。】
“哪怕他可能會造成更多事端？”
【你不是第一時間反對，已經暴露出你的想法，你隻是在給自己一個同意的理由，沈雲哲，我這是在給你這個理由。】
沈雲哲愣了一下，他坐在原地嘖聲，轉頭看向身後，很多雙眼睛看著他，滿眼都是求救。
他還是第一次被這麽多雙眼睛期盼著。
“我估計他不會這麽輕易就答應。”
【沒關係，他沒有拒絕的權利。】
沈雲哲：？
【你正在和世界D05020代號書法家同步，我並不會給你更換代號世界，而是直接將他從裏麵拽出來，時長在五個小時，這一次我會全程監督，一旦有問題會立刻將人塞回去。】
沈雲哲：……
係統的聲音不再響起，沈雲哲站起來，他覺得心裏有點煩躁。
走了一圈後，沈雲哲看向李一倫，“有煙嗎？”
“煙？”李一倫說：“地鐵禁煙。”
“這裏也不是我們正常的地鐵。”沈雲哲歎氣，“我現在好煩躁，誰有煙？”
話音剛落，幾盒煙和幾個打火機就被齊刷刷扔過來，有開封的也有沒開封的，黃怡華都愣住了，他們看著煙又看向車廂裏的人，人們全部安靜的低著頭，倒是看不出是誰扔的。
好吧。
沈雲哲從地上撿起煙盒和打火機。
……
代號希望坐在黑暗的小盒子裏安靜的玩著手指，玩著玩著他就開始哼唱著一個曲調。
這是他從記憶裏好不容易挖出來的調子，應該是某個商場的歌，歌詞早就記不清了，隻有調子在腦子裏不斷循環，代號希望也不在意，這點調子就夠他反複哼唱個幾天幾夜。
【代號希望，幫忙。】
“不幫。”代號希望直接拒絕，連頭都沒抬。
“你沒看到沈雲哲差點殺了我嗎？我要是再出現在他麵前，他就真的要掐死我了。”代號希望用分不出抱怨還是委屈的聲音嘟囔著，“好壞，我明明都道歉了，他還不原諒我。”
【特殊遊戲場侵蝕現實。】
“和我有什麽關係。”代號希望拽著自己的頭發，把發絲拽下一根來纏繞在自己的手指上玩，“老是讓我幹白工我也是要罷工的。”
【遊戲場類型：地鐵三號線，被困者：沈雲哲、李一倫、黃怡華以及若幹普通乘客。】
代號希望抬起頭來，他意識到這個係統好像並不是征詢他的意見，而是單純的告知他信息。
唔？
【你隻有五個小時，一旦出現問題我會立刻將你送回來。】
代號希望歪歪頭。
下一刻，他感覺到了風，和一股奇怪的味道，他本來是坐著的，卻一下子踩了空，整個人摔倒在地上，他眨眨眼睛，幾秒鍾後才從空****的回憶裏揪出這種味道該有的名詞解釋。
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和……煙的味道。
代號希望抬起頭來，他看到沈雲哲就坐在他麵前的椅子上，手指夾著一根煙，看到他坐起來，沈雲哲直接將一口煙氣吐到他臉上，代號希望猝不及防整個人被嗆了一下，直接咳嗽出聲。
因為這股味道太刺鼻，他咳嗽了許久都沒緩下來，脖子上沒有消失的掐痕更加鮮豔。
整個車廂一片死寂，不隻是為了一個人竟然憑空出現在這裏，而是沈雲哲直接毫不留情的攻擊性。
但說實話，這種抽煙把煙吐到別人臉上的行為，不像攻擊，倒更像是挑釁和調情了。
李一倫和黃怡華對視一眼，齊齊在對方眼裏看到了怪異。
就在他們覺得新來的人估計要生氣的時候，隻見代號希望從地上爬起來，咳嗽著就去搶沈雲哲口中的煙，甚至不惜用手去抓燃著的煙頭，沈雲哲的身體往後仰，被他趴在身上。
“沈雲哲，給我試試。”代號希望咳嗽的眼淚都出來了，眼睛卻亮亮的盯著燃燒的煙草。
好……怪啊。
沈雲哲完全不聽他說話，隻是抽完最後一口煙就碾滅了煙頭，代號希望眼睜睜看著他把煙頭滅掉，就知道沈雲哲根本不打算滿足他，他也不著急，隻是露出一個笑容，看到他這個笑容沈雲哲就知道他要犯病了。
他沒來得及躲，代號希望直接摁住他親上去，與其說是親更不如說是從他嘴裏搶東西，他就那麽強迫性的從沈雲哲口中渡過那口煙氣，沈雲哲真的是猝不及防，直接被嗆到咳的眼淚都出來了。
代號希望也沒落得什麽好處，他本來就20多年沒接觸過什麽東西，驟然一口煙讓他嗓子都疼。
而旁邊的李一倫和黃怡華已經要石化了。
他們隻想著找個能幫忙的來處理這檔子事，壓根沒想到會看到這種東西。
沈雲哲長的不錯，看著就很養眼，代號希望長著和沈雲哲一樣的臉，還是銀色長發款，看上去更精致童話一些，也很養眼，但他們從沒想過看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接吻啊！
幹脆把代號希望踹下去，沈雲哲咳嗽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你們要找的人。”沈雲哲啞著嗓子說：“別指望我會控製他，他是個瘋子。”
代號希望捂著脖子坐起來，他委屈巴巴的看著沈雲哲，又看了看旁邊坐著的李一倫和黃怡華。
“沈雲哲。”他說：“你把我賣了。”
“我明明那麽相信你，你竟然這麽對我。”
“我好難過，我傷心的就要死掉了。”
沈雲哲額頭青筋暴起，雖然這一次他沒有和代號希望同步，但是他現在同步著一個特殊的同位體，是可以聽到一些人在極端情緒下的心語的。
他現在滿耳朵都是代號希望的心聲。
“煙不錯，還想試試。”
“沈雲哲好像生氣了？逗逗他。”
“剛才真好玩，還想再玩一次，沈雲哲什麽時候再抽煙？”
“嗓子好疼，好像腫了，一會兒撒嬌讓沈雲哲看看。”
“是他掐的，當然要讓他看。”
沈雲哲覺得自己這個品學兼優的好青年怎麽就忍耐力越來越低了呢？現在他很想把代號希望踢出去，讓他自己麵對外麵那一堆黑色的活死人。
“你好，我是官方成員黃怡華。”黃怡華還沒忘記自己的職責，她試著和代號希望搭話。
代號希望的心聲斷了一瞬，他轉頭看向黃怡華。
“符師？”代號希望注視著她，“官方怎麽舍得讓你出來？”
“不怕你直接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