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圖窮匕見【已修】
林鶴知環視四周, 那間船艙原本應該是個會議室,沒有窗戶,隻有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 以及一個投影。
船艙裏的椅子, 本來就是焊在地板上的。
保鏢把林鶴知雙腳拷在了椅子腿上, 再把人和椅背一捆,基本動彈不得。
很快,幾位保鏢, 以及以李湧進為首的李家人,都走了進來, 圍著桌子, 倒顯得這房間有些擁擠。
“你想得倒還挺美,平時我家珠寶都有好幾層防護,從監控到保險櫃,再厲害的小偷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李湧進冷眼看著他,“你倒是很會挑時候,鑽了上船這個空子。”
由於大海的孤立性, 以及參加活動的人彼此都熟悉。傳家寶上船之後, 警戒的確是鬆懈了。
“不是我——”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會在我的行李裏發現這個石頭——但我真的不是小偷, ”林鶴知重複了幾遍,漸漸也開始意識到, 自己的辯白在證據麵前,顯得有些單薄。
由於這是一艘私人遊艇,李湧進大部分時間都拿來進行商業活動, 比如年會、招待商業夥伴、慶祝等等,基本沒有外來的遊客, 因此,船內也沒有什麽監控。
可是,李湧進的手下在上船前,確認過帕帕拉恰還在,那麽船開了之後,寶石除非被丟進大海,一定就還在船上。在挨個兒搜查以後,安保人員在林鶴知的行李裏發現了這枚帕帕拉恰。
李湧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這人是誰帶上來的?我怎麽之前都沒見過?!”
林鶴知的目光移到薑遠身上,求助似的看著他。
可奇怪的是,薑遠一言不發。
就在那一瞬間,林鶴知心裏“咯噔”一下——他突然意識到,這個木質香的來源,竟然是薑遠本人。之前在濟慈寺的時候,薑遠並沒有噴香水,而今天正式場合,大約是好好拾掇了一下。
薑遠送給他的邀請函,是沒有木質香味的,而是一種嶄新的,印刷的氣味。所以,林鶴知判斷,那張有紅眼睛的邀請函,應該是在一個有木質香的環境放了一段時間……
可薑遠說,他一看到那個邀請函,就放進文件袋裏收好了,沒有給別人看過——
他在撒謊。
那張有血眼睛的邀請函,應該在薑遠家裏,放了一段時間了。
一個莫名的念頭劃過林鶴知腦海——
難不成,還是他自己畫的?
不等任何人搭腔,一個保鏢把李庭玉也拽了進來,粗聲粗氣地說道:“李總,這兩人應該認識,剛下午我見他們在甲板上下棋!”
“好啊,”李湧進對著李庭玉眯起雙眼,食指直接點在了對方鼻子上,“我就知道你這小鬼心懷不軌不老實,這會兒被我抓到把柄了吧?”
李庭玉掙開保鏢的桎梏,冷冷開口:“李叔,你喝多了吧?這人又不是我邀請的。”
薑遠終於一垂頭,有些局促不安地向李湧進開口:“爸,這事都怪我。這人是我在外麵交的朋友,也是我邀請來的。”
李湧進狠狠瞪了李庭玉一眼,目光轉移到薑遠身上,似乎又罵不出口了。他把寶石在手裏掂了掂,轉頭輸出林鶴知:“臭小鬼,你知不知道這個是什麽?”
“我知道這個套娃是李氏家徽,但我並不知道最裏麵藏著這麽一塊石頭,”林鶴知解釋道,“我對寶石毫無研究,我根本就不知道——”
可就在這個時候,薑遠再次開口:“他在撒謊。”
“爸,我和他說過帕帕拉恰的事情。”
薑遠扭過頭,平靜地看向林鶴知:“是我不該多嘴告訴他,我們訂婚打算用爺爺留下的帕帕拉恰。我當時非常興奮,不小心說了這塊寶石在全世界都獨一無二,十分珍貴,可能這人就是那時候動了歹心。”
“爸,都是我的錯。”
林鶴知瞳孔微微放大,瞬間就想明白了。
那張邀請函,的確就是藏在薑遠家裏——
甚至,它很有可能就是薑遠自己畫的。
在赴約之前,林鶴知仔細研究了李家股權結構,以及這件事與李墨婷被潑硫酸的關係,他在心中有過無數猜測……可是,在所有他想到的可能性裏,林鶴知還真沒有考慮過——薑遠並不是來找他幫忙的。
畢竟,他和李氏無冤無仇,薑遠為什麽要來害自己?
甚至在片刻之前,林鶴知都認為是什麽人偷走了寶石,為了栽贓他、或者說,支開他,然後好對薑遠動手;他也考慮過,有什麽人計劃以他的行李為跳板,上岸後再把寶石偷渡出去……
可現在看起來,薑遠就是鐵了心要把這件事往他頭上按。林鶴知皺了皺眉頭。
薑遠這個人,長得極無存在感,又好像完全沒有攻擊性——
可是,從最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圈套。
而他就是這樣,一步一步走進了陷阱,直到現在,孤身一人在沒有信號的大海上,被人銬在這個小房間裏。
可是,對方的目的,會是什麽呢?
為什麽要選他?
林鶴知大腦飛速地轉動著,卻依然有些吃力。
他恨這破船。
一動腦就覺得暈眩。
林鶴知都懶得駁斥薑遠。
這有什麽用呢?
他的所有解釋都無人作證。
李湧進會信任自己未來的女婿,還是自己這個似乎剛偷走了他傳家寶的陌生人?
林鶴知向來不喜歡白費力氣,索性也閉了嘴,隻是冷冷地盯著薑遠。
可薑遠方才一番話,似乎再次激怒了李湧進。他從保鏢身上抽出一把匕首,猛得太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在我們這裏,偷東西是什麽下場?”
李湧進這麽一開口,兩個保鏢像是收到了什麽信號,一左一右架住了林鶴知的胳膊,其中一人抓著他的右手,強行按在了桌上。
“看在你盜竊未遂的份上,我斷你一根小指頭,讓你記住,不應碰的東西,不要碰。”
“哐”的一聲,李湧進手裏的匕首豎直地插在了桌麵上,離林鶴知的手就隻有幾厘米距離。
林鶴知整顆心都跟著那把刀一塊兒顫了顫,可冷靜下來,林鶴知又覺得對方並不會真的做什麽——
薑遠明明知道偷東西的人不是自己。
斷他一根小指有什麽意義?
隻能說,以這個為威脅,達成某種目的。
那麽,也就是說,自己身上有著對方想知道的信息——
隻要如此,他就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可就在這個時候,李湧進似乎也改了注意。他拔起刀,又滑到李庭玉身前,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要不是還是你來吧,庭玉。”
李庭玉抱著雙臂站在一旁,冷眼看著李湧進,並沒有接那把刀。
“不願意嗎,庭玉?”李湧進的笑容似乎變得更溫柔了,“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毫無由來的信任。我什麽意思,你懂吧?”
林鶴知也顧不上和這兩人打啞謎了,他抬起頭看向李湧進,努力地想替自己爭取一下:“李總,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我希望你先不要衝動。”
“不要衝動?”李湧進先前在飯桌上喝了一些酒,脖子本來就有些紅,這會兒似乎更紅了,“你在我女兒的訂婚宴上偷我家傳家寶,你憑什麽叫我不要衝動?!”
林鶴知盡可能地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或許你現在很難相信,我也暫時沒法解釋這塊寶石到底是怎麽出現在我的隨身物品裏的——但我的確沒有偷——如果你願意給我時間,我說不定能幫你找出那個栽贓我的人——”
李湧進冷笑一聲:“嗬,找小偷幫忙找小偷。”
林鶴知連忙改口:“那你可以把我關起來,到明早上岸,再轉交警察。”
“倘若我真的是小偷,那我一定會付出代價。”林鶴知冷靜地討價還價,“可如果你們抓錯了人,那我這條小指,你拿什麽來賠?”
李湧進不再搭腔,隻是冷笑,看戲似的看向李庭玉,那眼神似乎是在說——你來處理。
李庭玉終於撿起了桌上那把刀,在手裏轉了個漂亮的刀花。
林鶴知下意識皺了皺眉,目光又落到了李庭玉身上。
“可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李庭玉慢吞吞地開口,拿刀尖那麵輕輕挑起了林鶴知的下巴,“那些個警察,好像都是你的朋友。”
說著,他附身向前,在人耳邊輕笑了一聲:“把你交給你的好朋友——他們的判斷,可信不可信啊?”
林鶴知隻覺得全身汗毛再次倒豎起來,自從踏入這個小房間,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種——真實的恐慌——李湧進和薑遠必然是一條心的,他們應該不會拿自己怎麽樣,可李庭玉……
殺氣。
如果說李湧進先前的威脅,像一個暴怒的土老板,那李庭玉身周的壓迫感,卻像是想直接要了你的性命。在那一瞬間,林鶴知之覺得脖子後麵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瞪著李庭玉,卻隻是在對方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麵色蒼白的自己。
李庭玉拿刀反複磨蹭了兩下他的下巴,像是在逗什麽小動物一樣。可下一秒,李庭玉一把抓住他的頭發,繞到了身後,刀柄已經落在了林鶴知脖子上,比了一個要割喉的動作。
“李叔,他朋友都是警察,”李庭玉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還帶著笑意,“要是斷了一條小指就放他上岸,指不定要和警察說些什麽話。你總是覺得,我爸教不出什麽好孩子,可我爸從小就教育我:做事,要不別做——”
“如果做,那一定要做得幹淨利落。”
李庭玉整體狀態都很放鬆,好像他割的不是喉嚨,而是什麽豆腐塊:“剛好在海上,方便得很。一根指頭太少了,你怎麽看,李叔?”
林鶴知本能地掙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