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夜鶯

難道說, 是哪戶人家買了角蛙當寵物,又不負責任地拋棄到野外,結果發現小貔貅的大別墅裏有吃的,就來蹭吃蹭喝了?

很快, 林鶴知就在心底槍斃了這個想法。

養貓養狗也就算了, 這年頭養角蛙的, 終歸是少數。再說,角蛙本來就不是屬於這個環境裏的物種,能在大自然裏活多久?這隻蛙看起來沒災沒病還挺肥, 怎麽都不像是隻流浪蛙。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這隻蛙是別人送來的。

……禮物嗎?

林鶴知瞄了一眼小貔貅, 隻見新來的角蛙泡在它的池塘裏, 而原住民對此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性。雖然不知道是誰送的,但林鶴知的心情還是隨著這位不速之客好了起來。

孤寡孤寡,好像也沒有那麽孤寡了?

出門之前,林鶴知特意找洪一老師父問了一嘴,院子裏多出來的那隻蛙是不是他放進來的。

洪老頭子在電風扇下嗦著一碗麵,口齒含糊不清:“哇?什麽哇?”

冬瓜一手抓著包子, 一手掄起書包, 像風火輪一樣地跑了過來, 一臉很激動的樣子:“是哥哥的青蛙!別墅裏又來了一隻!老漂亮了!它可能是給自己找了個老婆,果然買別墅打包送老婆!”

洪老頭一把揪住了小屁孩的耳朵:“什麽買別墅打包送老婆?你才多大?滿腦子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罵完, 老頭又充滿嫌棄地瞥了林鶴知一眼:“你呢?一把年紀了,養蛙比找老婆還上心!”

冬瓜雖然一隻耳朵被揪了,但嘴上不依不饒:“就是就是, 蛙都有老婆了你還沒老婆!”

林鶴知:“……”

他掃了一眼這一老一小,又在心底搖了搖頭, 認為洪老頭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

那可太奇怪了,還能是誰呢?

顯然,這個人得知道他很喜歡小貔貅……

“喜歡”這兩個字剛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就被林鶴知一悶棍打死。不是喜歡,他有些別扭地在心底和自己強調——隻是花了比較多的心思飼養。

還建了一個大別墅。

林鶴知並不是一個熱愛分享生活的人,朋友圈一條都不發,還非得設成“僅三日可見”。給小貔貅建別墅的事,除了濟慈寺裏的幾位知道,也就隻有那幾個單位同事了。

晚上放的,應該是寺廟裏的人?

可是,他在這小破廟住了這麽多年……

從來就沒有正兒八經地過過生日。

更何況,後山廟裏住著的,除了來“修行”的義工,就是一些啞巴。林鶴知住在藥師殿,和這些人素來沒什麽往來,也就周末去素齋幫忙的時候,偶爾會見上一麵。

林鶴知越想越納悶。

那隻能是……工作上認識的人?

段夏已經送了他一隻小貔貅,顯然沒必要再送,而且,這小姑娘做事敞亮得很,送東西肯定不會偷偷摸摸的。

路過單瀮辦公室的時候,林鶴知忍不住還是敲門推了進去:“單隊,是你串通了濟慈寺裏的人,給我送了個生日禮物嗎?”

單瀮從案卷堆裏抬起一張眼眶青黑、胡子拉碴的臉,疑惑而茫然地反問一句:“什麽?你今天生日啊?”

臉皮厚如林鶴知,在那一瞬間也感到了一絲尷尬。

單瀮莫名其妙地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回過味來,但他又有點不太確定。可是,單瀮似乎被這個想法取悅了,他強壓著嘴角的笑意,眼底閃過一絲戲謔:“林鶴知,你這是在向我討生日禮物嗎?”

林鶴知:“放屁!”

這他媽可真很難解釋。

“你那金句怎麽說來著?”單瀮一勾嘴角,又開始模仿林鶴知說話,“‘我認為人類社會裏,通過互送禮物維護關係的行為毫無意義’——”

“單瀮!”林鶴知有些惱羞成怒地打斷他,“這梗你就過不去了是吧?”

單瀮露出一個“試幾次爽幾次”的笑容,整了整自己領子:“好了好了,剛好我有正事想和你說。昨天,那個凶手又出現了。”

林鶴知一愣:“在哪裏出現?”

張雅儀的死因偵破後,法醫組就沒有繼續參與這件案子了,現在主要是網絡技術部門在處理。林鶴知聽說了那個AI,但並不清楚後續。

“夜鶯的賬號,昨晚更新了,”單瀮捏了捏眉心,就因為這件事,他一晚上沒睡,“那個更新內容,是凶手發布的。”

毫無由來的,林鶴知感到一股寒流沿著脊椎往下走,脖子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由於涉案的關係,夜鶯這個賬號需要暫時停更一段時間,”單瀮解釋道,“可昨晚這個賬號一更新,張凱嚴就來找我,說內容不是他們發布的。網技一查,發現IP又是海外登錄。現在想來,也隻能是凶手。”

林鶴知連忙問:“這次IP追蹤到了嗎?”

單瀮搖頭:“不知道跳了幾個,很難。”

林鶴知皺了皺眉頭:“那個黑客就沒什麽進展嗎?”

“進展是有一點,專家分析了那個黑客程序,”單瀮分享道,“一方麵是說,這個黑客程序,在他們電腦裏已經裝了好幾個月了。如果說,這個漏洞真與案子有關,那策劃的時間還真不短。”

“另一方麵,這個黑客程序是單向的,隻出不入,也就是說,隻能通過係統漏洞,把數據傳出去,但對方是沒有辦法操控這台機器。按張凱嚴的意思是,這個凶手得接觸到美國的AI母程序,利用數據包,才能用莊與歌的聲音說話。他已經寫信去問母公司了。”

單瀮又解釋了一些AI相關的內容,但林鶴知已經沒仔細聽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首詩——

“那你覺得,凶手為什麽還要幫夜鶯更新呢?”林鶴知輕聲問道,“《我該送你什麽生日禮物》?”

說起這個,單瀮就更頭疼了:“我的確沒想明白動機。目前來看,對方的確也就隻是念了一首詩而已,看看今晚他還更不更新吧?”

“有點奇怪。今天……是我生日,”林鶴知猶豫片刻,“而且,我的確也收到了一個匿名禮物。”

單瀮看過林鶴知資料:“不是啊,我怎麽記得你生日是在八月呢?”

問題就出在這兒呢。

林鶴知歎了口氣:“我不過陽曆,過農曆。”

單瀮皺起眉頭,似乎不太信服:“那你收到了一個什麽禮物?”

“……我家門口的池塘裏多了一隻蛙。”

單瀮眼角一抽,他努力斟酌了一下措辭:“你也不必草木皆兵,這……也不一定是人……送的。”

“不是人送的,鬼送的啊?!我們自然環境裏沒有那種蛙,一定是人送的,”林鶴知立馬否決,“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回去把它剖了,通過腸子裏的內容物可以判斷它之前吃的是什麽,野生蟲子還是家養飼料。”

單瀮揉了揉自己太陽穴:“你說得對,不用檢查了,放過這條小生命吧,我謝謝你。”

林鶴知:“……”

“所以——”單瀮沉吟,“你認為——凶手那首詩是在對話你?”

把話這麽直白地說出來,林鶴知自己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但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就是有這種奇怪的直覺。林鶴知點了點頭,忍不住哂笑一聲:“是不是聽著有點離譜?”

單瀮眉心皺得更深了:“你和李墨婷、張雅儀、莊與歌、或者這家AI公司有什麽關係是我還不知道的嗎?”

林鶴知搖了搖頭:“沒有。”

單瀮聞言,好像又放鬆了一點。他聳了聳肩:“那或許,真的就隻是一個巧合?你想,要是案子發生秋天,你就不會這麽想了。”

林鶴知沒有搭腔。胸膛裏的不安仿佛突然有了質量,在那種情緒的驅使下,林鶴知突然就做了決定:“我得回去一趟。”

他沒走出幾步,又被單瀮叫住了。

林鶴知回過頭,卻見對方扯起一個疲憊的笑容,平靜而真誠地說道:“鶴知,生日快樂。”

*

林鶴知請了假。

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不對勁。昨天聽到那首詩的時候,林鶴知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可現在想來,那首詩的內容就讓人毛骨悚然起來。

“我送你一輪流血的新月。”

新月。

小時候,他一直記得自己的生日——

農曆七月的第一輪新月。

流血的新月。

什麽意思,要死人了嗎?

“我送你一紙未盡的證明

一個溫柔的謎”

這又是什麽意思?

那個人送了自己一個案子?

林鶴知腦子裏泛起一個很詭異的念頭:好像在案子的最後,凶手通過幫忙發布作品的方式,告訴他——莊與歌這整個案子,就隻是一個“禮物”。

那麽蛙呢?

蛙又是怎麽回事?

早上愉悅的心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生活被窺探的不安。林鶴知快步回到藥師殿,開始在門框處仔細地尋找線索。他房間裏晚上是上鎖的,外麵沒法進來,但藥師殿的外院沒有鎖,隻要能進入內院的人,都可以直接進來。

當然,大家都知道這裏是他的住所,除非有事找他,平時也不會有人來。

內院的山路都是石子鋪的,二十多年沒修,破得一塌糊塗。夜裏又下過雨,泥土濕軟,隻要走過山路,鞋上多少都會沾點泥。

林鶴知仔細觀察了一下藥師殿院門口的草地,在一處被踩踏過的雜草下,發現了一個泥腳印。他小心翼翼地撥開周圍的雜草,像做現場痕檢一樣地拍了一張照。

腳印的花紋平整而規則,足弓正中卻有一個小圓圈,上麵畫著一朵蓮花——林鶴知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一雙僧鞋。

林鶴知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隻有內院的僧人有這種鞋。

這說明,進來的人不是外來義工。畢竟,修行義工隻披一件僧袍,腳下還是穿自己的鞋子。

林鶴知拿尺子量了一下,發現這個腳印大概在四十五碼左右,說明這人個子應該不矮。林鶴知仔細搜查了一圈,又在院子裏找到了其它幾個腳印,但這個45碼,應該是最新鮮的。

接下來,就是看監控了。

林鶴知從來就沒有這麽後悔過——後山僧院怎麽就不多裝一點監控呢?!

濟慈寺後山僧院,隻有兩台攝像頭:一台在那扇“遊客止步”的木門前,而另外一台,則是在義工修行的大院前。

其實,熟悉一點山路的人都知道——

從山下前往濟慈寺後山,有很多條小路,並非一定要從那扇木門處進來。至於門口的那個監控,隻是因為寺院裏香客多,防得了遊客,但防不了自己人。

林鶴知沒有驚擾到任何人,偷偷調取了昨晚的監控。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如此傾盡全力,竟然隻是為了調查:一隻角蛙是怎麽進入自己院子的。

見鬼。

首先,林鶴知可以確定,僧院的大門在天黑後沒有進出。

那麽大概率就是院內的人了。

可惜,義工院外的攝像頭無法拍到藥師殿大門,但是,從僧房走到藥師殿,也就隻有那麽一條窄窄的山路。

寺院裏熄燈得早,走動的人並不算太多。林鶴知幫市局破了幾個大案,現在看監控也是駕輕就熟。很快,他就從那幾個昨晚走過這條路裏的僧人中,找到了唯一一個穿45碼僧鞋的男人——

琢木,是一位年輕的聾啞僧人。他個子比林鶴知還高,白膚紅唇,寬額頭,大耳垂,長得還挺有唐僧那味。

內院的聾啞人不少,但琢木並不是洪一師父撿來的,所以林鶴知和他一點都不熟悉。洪一師父撿了不少聾啞人,其中有一個師兄,也就是設立了SILENCE無聲連鎖咖啡的那位,他加入了殘聯,創業成功,給寧港市的聾啞人創造了不少工作崗位。

琢木是給那個師兄打工的時候認識的,起初也在連鎖咖啡店幹活,但後來,大約是長得極有“佛相”,就被推薦來了寺裏工作。畢竟,這模樣往濟慈寺裏一站,燒香阿姨們看了都覺得“正宗”。

林鶴知基本沒有和這個僧人說過話。不過,林鶴知知道他手巧得要命。當時冬瓜的木工作業,就是找他幫的忙,後來,他給小貔貅搭別墅,也是從對方這邊拿到的木板。

林鶴知主動問了角蛙的事,琢木也就大大方方承認了。對方看上去似乎是一個極靦腆的人,他通過微信打字告訴林鶴知,正是因為之前林鶴知找他來借木板,給小貔貅搭別墅,他才注意到這隻角蛙。

他覺得林鶴知會給角蛙造別墅,可愛極了。恰好,那天他去花鳥市場,看到了一隻角蛙,就想著給小貔貅找一個伴。

沒有告訴林鶴知,是因為想給他一個驚喜。

琢木表示自己很抱歉,因為驚喜似乎變成了驚嚇。

林鶴知問他是怎麽知道自己生日的,琢木露出一臉非常詫異的神情,說自己不知道,並祝林鶴知生日快樂。

“大概這就是緣分吧。”

琢木在微信裏如是說道。

到底是濟慈寺裏知根知底的僧人,林鶴知並沒有起疑。

他長出一口氣,再次在台階前緩緩坐了下來。

白天日光比較大,小貔貅就不在天台上待著了,和他的新朋友一塊兒躲進了水裏,就連腦袋都不肯露出來。

看來,的確隻是一個巧合。

虛驚一場。

真奇怪,林鶴知心想。

小時候,每到七月的第一輪新月,他總是會想起哥哥。可後來,漸漸的,他也就不那麽想了。再後來,得知Raven在很多年前就死了,林鶴知仿佛也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結束,沒有再想過哥哥的事。

可就在之前某個慌亂的瞬間,他莫名又想起了哥哥。

那個本就和他共享一個生日的人。

*

自從李墨婷被潑硫酸之後,警方一直沒有機會與受害人直接交流。現在,女孩的病情終於穩定了下來,單瀮也找到了機會。

李墨婷現在徹底脫離危險,也恢複了意識,隻是情緒非常不穩定,要不是燒傷科所有的窗戶都封了鐵柵欄,她恐怕已經尖叫著一頭跳出去了。

原本,她不想接受警方的詢問,但又聽說凶手沒找到,自己提供的信息可能有用,這才勉強答應下來。小小的病床前拉起了簾子,她不願意見人。

單瀮坐在簾子外麵,打開了錄音筆:“李小姐,你好,我想問一個人,她是你們電影學院與你同級播音專業的女孩,名叫莊與歌。”

李墨婷自然是知道莊與歌的,可她一回憶起莊與歌的那張臉,五指就下意識地抓緊了床單,聲音因為痛苦而扭曲:“我見過。”

單瀮點點頭:“那你們之間,是否發生過什麽矛盾?”

女孩想了想:“沒有,我沒和她說過話。”

“可是,你們學校有人告訴我……”單瀮根據曹奇文的描述,複述了一遍莊與歌和李墨婷在學校活動上“結仇”的故事。

“誰告訴你的?”李墨婷的聲音有些有氣無力,“胡說八道,我沒有和她一起參加過活動,我都沒和她說過話。”

單瀮沉默片刻,隻是說:“你再仔細回憶一下?”

李墨婷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沒有就是沒有!具體是哪個活動上,他敢不敢說出來?我壓根就沒和莊與歌一塊兒參加過活動!”

單瀮:“……”

“造謠也不造得像一點,”半晌,李墨婷冷哼了一聲,“什麽新生活動?莊與歌根本就不參加活動。她不見人的,不信你去問我們同學。”

單瀮歎了口氣:“那你背後呢,有沒有說過她的壞話?”

“我講她壞話幹什麽?”李墨婷莫名其妙,“她都這麽醜了,還差我多一句嗎?而且,她一個配音的,和我又不存在競爭關係!”

可是,曹奇文卻一口咬定,那個“莊與歌”告訴他,自己對李墨婷潑了硫酸,是因為新生活動裏,李墨婷對莊與歌進行了容貌羞辱。

單瀮隻能回去,又詢問了一些電影學院的同級生。

問到最後,有一件事是確定的:莊與歌的確沒有參加過新生活動,她從來沒有在任何聚會。畢竟,電影學院的同學大把俊男靚女,她參加活動的確會感到自卑。

單瀮更傾向於相信李墨婷——她和莊與歌之間,的確沒有什麽過節。事關李墨婷潑硫酸的凶手,大家的目標都是找到凶手,小姑娘沒有必要在這種小事上撒謊。那麽,隻有兩種可能:一,曹奇文在撒謊;二,是凶手隨便編了一個故事,來騙曹奇文,讓他相信自己是一個“想複仇的莊與歌”。

警方用了一點訊問手段,目前來看,曹奇文說的都是實話。他就是一個頂包的傻蛋。

那麽,凶手潑硫酸的真正意圖,又是什麽呢?

短期內高密度發生這麽多事,單瀮很難想象,潑硫酸的凶手,和教唆曹奇文的犯罪不是同一方陣營。

隻是,單瀮現在與李墨婷一聊,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案子的理解,似乎完全錯了。

有幾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首先,在互聯網上對夜鶯進行網絡暴力的賬號已經被溯源,警方發現,那些賬號綁定的都是張雅儀注冊的小號。

莊與歌自殺這件事沒有懸念。

同時,曹奇文被凶手通過高科技手段利用,殺死了張雅儀,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哪怕教唆殺人的黑客一直沒有落網,曹奇文也是要以故意謀殺的罪名起訴的。

問題出在動機上。

最開始,單瀮以為凶手是一個擅長AI技術的黑客,TA想盜取夜鶯的身份,創造一個永生的AI形象,並幫莊與歌報仇。

可現在,單瀮意識到,這個案子可能更加複雜。

如果李墨婷和莊與歌完全沒有矛盾,那麽替莊與歌複仇,就成了一個利用曹奇文的借口。而在這一整場轟轟烈烈的複仇中,凶手真正試圖隱藏的真相卻是——

TA為什麽要潑硫酸傷害李墨婷?

讓張雅儀“身敗名裂”,被迫接受虛假的美人魚演員邀請說不通。張雅儀在學校霸淩了不少人?隨便一件事在網上曝光運作,都能確保沒有一個娛樂公司敢要她。

沒必要選擇潑硫酸。

而且,潑硫酸這件事做得如此幹淨,警方至今沒有抓到人。

太幹淨,太專業了。

先前,單瀮覺得自己被接二連三的屍體衝昏了頭腦,現在冷靜下來,覺得嫌疑人還是得從李墨婷身邊去找。

圖窮匕見【已修】

單瀮帶著段夏從病房走出來, 就看到薑遠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雙肘撐在大腿上,也是一臉疲憊的模樣。男人聽到動靜,抬起頭, 眼神有些空洞:“警官, 有進展嗎?”

單瀮沉默地搖了搖頭。

薑遠脖子像是支撐不住了似的, 腦袋瞬間耷拉下去。

“小姑娘現在狀態還不錯,”單瀮低聲說道,“你不進去看看她?”

薑遠一手插入自己發髻, 擼到腦後,歎氣:“她不讓我見。”

單瀮抬手輕輕一按薑遠肩頭:“有進展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等走遠了, 段夏才敢小聲問道:“出了這種事, 他和李墨婷還結婚嗎?”

“我不清楚,但根據我這段時間對李湧進的了解,感覺他們還是會按計劃把事給辦了。”

段夏睜大雙眼:“可是,這兩個人真的有感情嗎?李墨婷已經毀容了,薑遠他——”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單瀮冷冷打斷:“這種家庭還談什麽感情?都是生意。”

說是李湧進欽點的女婿, 還不如說是李湧進欽點的傀儡繼承人。李氏作為一個龐大的家族企業, 核心股權都掌握在家人的手裏, 薑進作為中層管理,有一部分激勵股權, 不像李墨婷,人不在集團工作,但手裏也分到不少, 每年都能拿到大額分紅。

家族企業,老爺子定調過不傳外人, 李湧進隻能讓兩人把婚結了。薑遠愛不愛李墨婷單瀮不清楚,但他覺得薑遠很樂意做這個上門女婿。

“可是李家人也都調查過了,”段夏嘟噥了一句,“沒查到什麽問題。”

潑硫酸的人,好像直接從寧港消失了一樣,警方隻能把那輛摩托車掰碎了查線索。這輛摩托車並不便宜,而凶手好像就為了潑人一臉硫酸,這輛車也不要了,沉沒成本不小。

摩托車是由不同公司生產的配件組裝起來的,警方拆開後,發現那個國外進口的發動機身上,帶了一個序列號可以追溯。這個發動機號追溯到了一筆摩托訂單,買家竟然是李墨婷的哥哥李墨華。

當時,警方就重點懷疑了李墨華。

可根據李墨華及其家人說,大半年前這輛摩托車被偷了,一直沒找回來,他當年還去警察局報過案。

警方找到了他報案的記錄,確有其事。

可是,這並不能作為李墨華有罪的證據,也有可能是李墨華的摩托車被偷後,在地下市場拆拆裝裝,變成配件再次被賣掉。

警方後續調查下來,家裏人都說李墨華是幾個哥哥裏最寵妹妹的,十八歲生日時,送了她一個十幾萬的奢侈品包包。當時李墨婷想去拍電影,爸爸不同意,也是哥哥幫忙說的話。

李墨婷出事的時候,李墨華還在外地出差,警方沒能找到任何確鑿證據,隻能暫時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