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爭權（12）
蕭熹微回頭。夢卿卿從沒有這樣一刻那樣堅決。
“回去！陛下！”
誰都明白。蕭熹微做了如此多的事兒。布置了如此多年。怎能功虧一簣。
她們是最最明顯的兩道線。右相發現了也並無不妥。左不過是暫落下風。
若是蕭熹微跑了。就再也沒有翻盤的可能了。
那些人不能白白死去。許多事也不能白白浪費心力。
夢卿卿突然覺得, 自己之前很怕死。因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可她如今明白了，總有一些事會比生命更重要。
她本來就是將死之人。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可不短不長的時間裏，她結交了新朋友，許許多多從來未曾感受過的情緒。一切的一切, 都很珍貴。
夢卿卿是個很軸的人。小時候有長輩說, 她會總有一天, 敗在自己的性格上。得也如此，失也因此。
她想，她是舍不得這裏的。她也想，她想保護能保護的人。她想，再見那個人一眼。
總有些話, 還沒說。
所以, 無論如何, 不能輸。既然選擇了站隊。選擇了幫助。就不怕死。就不回頭。
“陛下。右相要殺的, 隻有我們。我夢府的所有人, 還請陛下包涵。我們一死, 右相想必也不會趕盡殺絕。陛下尋個好借口。再慢慢謀劃，總有一天, 可以東山再起。”
蕭熹微看著說著話的夢淵, 她突然有些無力。這麽多年。她誰都沒有保護好。就算孤身一人。就算是用盡了所有心力。還是沒做成任何事。
或許, 她根本就不是什麽天選之子。左不過是命不勝天。是個可憐娃。害人蓋己。
“老師……別丟下我……”
淚珠從眼角劃下，蕭熹微如同手足無措的孩子, 茫然抓著夢淵的衣角。
“陛下。回去吧。”
蕭熹微道：“我隻剩下太傅這一個親人了, 太傅不在了, 我怎麽辦, 我該怎麽辦……”
“老臣的女兒，會在陛下身邊。”
夢卿卿瞪大了雙眼, 同樣不可置信的還有蕭熹微。
不好！夢卿卿心下想到。夢淵如此說，定是想到了什麽別的招數救她。可既然能救人，為何不救自己，非要救她？
除非，隻有夢卿卿能活下來……
“父親！”
夢卿卿是想要拒絕的。這樣的大禮。這樣用其他人的命換回來的命。讓她如何安然獨活。況且，她不是他真正的女兒。實在不必為了自己如此……
話還沒說出口，眼前一黑。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眼。夢卿卿聽見了那位她相處並不多的“父親”的未說出口的話。
“卿卿，珍重自身。活下去。”
***
夢卿卿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一切。
她不知何時，用了什麽方法，被運到了皇宮。
蕭熹微在她身邊。一切恢複如常。仿佛之前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可身上的痛感告訴夢卿卿：一切都不是假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她真的快要死去。也真的被人救下。
“陛……下……”
不用多出聲，嗓子就是劇烈的疼痛。
夢卿卿有些狐疑的捂住嗓子，求助一般看向蕭熹微。
蕭熹微此時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屋子裏的人盡數都退去。蕭熹微從桌子的茶杯上倒了杯茶。端過來扶起夢卿卿給她喝下。
喝了水，嗓子的感覺好受些。不過還是隻能零零散散發出幾個音節來。
“孤明白你著急。你先不要急著說話，孤會給你慢慢解釋。”
夢卿卿點點頭。才發現此處雖然同之前她所居住之地大同小異，卻還是有些不同在。比如有些粗製亂造，而且許多東西也不是當初模樣。
這裏是另一處比較相像的地方。宮中給女官和奴才們住的地方大同小異。不過是一個精致些，另一個略微潦草。
現如今看來。她是被送到了這裏。充當住所了。
蕭熹微道：“你的嗓子不日會好。不過孤提醒你。就算是好了。你也不要說話。你接替的，是一個啞女的身份。萬事不開口為妙。”
等等……接替？！什麽接替？父親和蕭熹微到底商量了些什麽？做了什麽？
“你冷靜一下。孤說了。孤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孤不會騙你。”
夢卿卿冷靜下來，如今她唯一能得到消息的地方，也就隻有蕭熹微了。
經曆了種種。如今的蕭熹微，不會騙她。一定會說些什麽。一定會告訴些有用的信息來。
蕭熹微道：“孤覺得你承受力還好。所以，還是從你最關心的問題說起來。”
“太傅……太傅他死了。昨日行刑。”蕭熹微也忍不住悲傷，可還是故作鎮定。她要遵守約定。等待著，重逢的那一天，無愧於心。
死了……夢卿卿大腦空白一片。她來到上京不久。同夢淵相處不過多久。就進了宮，成了蕭熹微的侍書。
可情感的到來從來都同時間長短無關。
夢卿卿從小沒感受過多少父愛。父親總是很嚴肅。不愛和她說話。就是說話，也一般都是一板一眼的問她的成績。
所以夢淵給了她。不過短短幾天。她感受到了夢淵対原主的愛。卻也沒辦法告訴他。你真正的女兒已經死了。現在的她，不過是一個占據了他真正女兒身體的外來客。
本打算替人盡孝。卻不曾想再也沒了機會。
蕭熹微沉默半響，道：“他同孤一起，想了辦法救你。幾日前，啞女生了病，被扔在這裏自生自滅。然後孤決定，讓你頂替她。啞女其實在被仍在這裏的第一天，就已經死了。你不必自責。你沒有害死何人。”
夢卿卿點頭。麵上卻是忍不住的沉默。事到如今，許多糾葛，早就分不清楚対対錯錯。
有的隻是疲倦。
她都如此，更不要說蕭熹微。蕭熹微眼下有淡淡的烏青。
“你在世人眼中已經死了。夢府也沒了。”蕭熹微繼續，“孤本打算送你離開。可到處都是右相的眼線。皇宮反而是最最安全的地方。”
隨後蕭熹微起身，“從今以後，你就是啞女。夢卿卿同你再無關係糾葛。你忘了前塵往事吧。宮裏的一切，你都不要再去糾纏了。孤會解決的。等風平浪靜了。孤再送你出去。”
夢卿卿明白。蕭熹微是在愧疚。也是想要保護住，夢淵留下來最後的血脈。她之所以盡數告知自己，並不是為了假惺惺打著為自己好的名號，綁架她為自己做事。而是夢卿卿太執著了。就算蕭熹微不說，她夢卿卿也一定會查出來水落石出。夢卿卿不願意做得過且過之人。反而蕭熹微和盤托出。夢卿卿明白了事情，反而不會出去亂跑查明真相。萬一右相察覺出夢卿卿沒死。夢淵的計劃就盡數失敗了。
她答應過的。蕭熹微想。她答應過的，要守護住夢卿卿的平安。
夢卿卿低頭，水沒喝完。映出她的臉來。那不是她的臉。是另一個人的臉。
“這是□□。”蕭熹微解釋道：“做事就要做的全麵，方可相得益彰，你且放心，這東西旁人輕易看不出來的。”
隨後蕭熹微起身，“孤走了。你莫怕，也不要隨意出門。等都結束了。孤會安排人來接你出去。”
夢卿卿搖頭。蕭熹微卻沒看見。
從前想離開。可如今真的有了離開棋局的辦法。她卻不想走了。
父親不能白死。右相不能留下。仇人仍留在世上。她怎能安然度日。雖日日不得見。卻還像是日日都見到了。
她得回去。去到蕭熹微身邊。去搞垮右相。蕭澤楷許久沒有聲音。怕也是右相的手段了。畢竟蕭熹微謀劃許久，都被一舉擊破。蕭澤楷又怎麽能一次成功。
看來右相是將計就計。真的抓走了蕭澤楷。畢竟人自己跑了。
剛才看蕭熹微，沒提起過程述白。怕是程述白去了也失了聯係。雲胡也被帶走了。如今能夠得到的，隻有江穆寧。可她在深宮。如何得見。
“我聽見有人想我唉。”
隨著話音落下，江穆寧不知從何處翻了進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夢卿卿說不了話。隻能指指筆墨紙硯，江穆寧也不廢話。緊忙跑過去。
他今日過來。也是為了救人。雲胡已經失了聯係好久。直覺告訴他，此事不対勁。思來想去。為了防止出事。還是先來這裏比較好。
陛下不會殺了夢卿卿。江穆寧看出來了。雖然死的那個人真的很像夢卿卿。可江穆寧從小就學習這些。怎麽會看不出來。從蕭熹微身邊良久。今日才得了空。真的見到了夢卿卿。
不過夢卿卿頂著別人的臉。看上去著實費勁。說不上來的不得勁。
“陛下，帶我去見陛下。”
江穆寧點頭。対夢卿卿經過之前的事兒。信任還是在的。所以帶她過去也是心安。
如今的形式。不聯手是根本無力阻擋的。夢卿卿經過那樣的事兒。江穆寧略有耳聞。夢淵一死。夢卿卿再也不能用夢卿卿的身份活著。是多大的痛苦。
“走吧。”江穆寧道，“到了反擊的時候了。”
***
如此同時，在不遠處的一處營地中。
蕭澤楷望著天。上京的消息許久不曾傳來。看來自己派過去的探子應該是死在了路上。
這並不驚奇。蕭澤楷本來就沒打算探子能活著回來。
畢竟，身上的信不是要緊的。最最要緊的是屍體。
——探子的屍體上，又要傳遞的信息。
程述白從後頭過來。從這裏許久。上京裏裏外外。如今是進得去出不來。右相加強了防衛。不知到底是有何陰謀。又或者看透了蕭澤楷的計劃。打算死守上京。不過再如何，也不過是困獸之鬥。蕭澤楷如今，隻需要靜待時機。一舉攻破，不在話下。
不過看蕭澤楷的模樣，似乎在想什麽。
“殿下，糧草到了。臣已經讓人好好守著不會出事的。”
正說著，蕭澤楷道：“述白，你覺得，上京的月亮，同咱們看到的一樣嗎。”
程述白會意，道：“一樣的。怎能不同呢。”
忽地一士兵急急忙忙跑過來，道：“上京出事了。上京的內應送出來消息，夢太傅造反，被右相用清君側之名，全府上下，盡數斬殺。”
蕭澤楷回頭，不可置信，“你說是誰死了？”
“回殿下，未來太子妃娘娘她……她也死了……”
死了？夢卿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