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爭權（11）
夢卿卿有些震驚。看這模樣, 二人甚是相熟。
可程述白到底是什麽時候認識的蕭熹微？蕭熹微為何會在程述白麵前如此不同？難不成，從一開始，程述白就是蕭熹微埋在蕭澤楷身邊的一個暗線？是臥底？還是其他什麽的？
諸多疑問襲來。夢卿卿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思考。
太多了。從一開始，就有太多疑點。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導致她根本就沒發現其他的奇怪的事兒
現如今。那兩人沒想著攔住她。而是為了告訴她。
大抵是蕭熹微的主意。
這是蕭熹微給的誠意。蕭熹微拿出了最為上上乘的、屬於自己最高機密的誠意。
相應的, 選擇來到了夢卿卿這裏。
如若夢卿卿選擇說出去, 向右相投誠, 自己可以安身立命。可蕭熹微和程述白會死。
如若夢卿卿不說，那就等同合謀。如若蕭熹微計劃失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卿卿。”程述白道：“殿下沒事。”
沒事？程述白說蕭澤楷沒事。到底什麽情況？！這到底是什麽情況？蕭澤楷難不成也是一直在演戲？她們姐弟二人其實從來沒有嫌隙？又或者，還有其他的可能？
千萬思緒，夢卿卿周轉不開, 悠悠道：“事到如今, 臣女會做出選擇。臣女選擇陛下。條件是, 臣女要全部真相。”
蕭熹微沉默片刻。她沒有時間了。許多事, 她快沒時間了。蕭澤楷的突然失蹤。她也不知所措。原本控製在手中的一切, 都變得不可控。蕭澤楷是最大的變數。可她如今, 無力對抗這種變數。作為皇帝。作為一個國家的皇帝。她必須保護自己的子民。必須去做出抉擇來。
必須得在她離開之前結束一切。
所以，她得賭一把。她的毫無防備的, 信任一次那個曾為棋子的夢卿卿。
“好。”蕭熹微沒過多考慮。直直應了這一點。
夢卿卿聽著。如同蕭熹微一樣。此時此刻。二人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互相信任, 是底牌。
事情並不複雜。夢卿卿猜測也出來大半。無外乎是四個字——恩怨情仇。
蕭熹微開口, 緩緩道明真相。
十多年前。先帝仁慈。雖不如開國皇帝一般豐功偉績，也算是在他在位期間, 整個兒王國子民風調雨順、安居樂業的。
右相當時, 不過是一普通平民, 隨後是在一次圍獵之中, 救了先帝，才換了一個小小的官位, 可人總是不知足。
有了一個，就會去想更多的。
右相就是如此。先帝一再忍讓，卻沒換來息事寧人。右相在一開始就在布局。十多年來，在先帝未曾察覺之時，就已經布局造勢。
所以攻進宮裏的時候，先帝根本就無力反抗。
“當時，”夢卿卿問出了自己許久的疑問，“當時，真的是陛下，殺了先帝？”
這是蕭熹微最最不願意回憶的過往，時至今日，那日的血腥氣味，還縈繞在自己鼻尖，經久不去。一閉上眼，過往種種，皆在眼前。哀嚎，哭喊……
良久，蕭熹微點頭，“是。我殺了先帝。殺了先帝後。都是我……”
天空忽的閃過一片驚雷，雷聲轟隆隆的蜂擁而至。
如此場景，各當年太過於相似。
蕭熹微繼續道：“我也殺死了我自己。”
在蕭熹微的陳述中，夢卿卿似乎看見了那個少女。不大的年紀。明明幾日之前還高高在上，還那樣快樂無虞。而今卻不得不去麵臨一個難題。
自己父親將將斷氣。母親也在一旁失了力氣，衣衫淩亂，盡數是血。
她帶著弟弟躲在皇位後。死死捂住弟弟的嘴巴。
而後被發現。幼小的孩子，隻在那一刹那長大。
因為她看見了父親未出聲的嘴型：活下去。帶著弟弟一起。
從那時起，她就掉入了深淵。她無力掙脫。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所以，你殺了他們？”夢卿卿看著蕭熹微。縱然經曆如此多，夢卿卿仍然無法想象，蕭熹微當時如此年紀，到底是如何在短時間內想出來讓老謀深算的右相信她的方法。畢竟當時右相距離皇位隻有一步。
“我明白，你想知道什麽。”蕭熹微笑道，“你的臉不會隱藏情緒，是致命的。”
蕭熹微歎口氣，程述白從剛才就一直死盯著蕭熹微，不錯過她的片刻情緒轉換。縱然隔著距離。可若是蕭熹微出事。程述白也會第一個出手。
他明白的。說出那些話，對蕭熹微來說，到底是什麽樣的痛苦。
蕭熹微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又對夢卿卿道：“當時的我，其實沒想出來方法。是父親。”
“父親告訴了我方法。”
夢卿卿呆住，先帝用自己和妻子的命，保住了一雙兒女的命。
“父親當時一直指著劍。我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從小到大，我從來不會猜錯他的意思。他一直說，沒辦法在我麵前撒謊了，很遺憾。不過他明明是笑著說的這話。”
“我的劍招是父親教的，然後我用這個，殺死了父親。”
蕭熹微沉默。夢卿卿恍然大悟。自己之前猜得沒錯。右相的確有自己的顧慮在，所以在皇位麵前苦苦徘徊。
而後蕭熹微拿了劍，殺了先帝和先帝後，給右相了一個名聲。
先亮出最大的籌碼，而後是小的。蕭熹微告訴右相，自己要做皇帝。
右相對這個小小的女孩子很感興趣。他沒見過這樣的人。整個皇室庸庸碌碌，性格碌碌無為，這樣性格的女子。右相很感興趣。
蕭熹微就這樣，和右相談了條件。右相給她皇位，做個假皇帝，保住她和弟弟一條命。她給右相一個好名聲。做真正的皇帝。
蕭熹微從那日開始就明白，她和右相的鬥爭不會停止。她活不了多久。她能做的，就是給蕭澤楷一個好的朝廷，汙名她來。至少，至少他們姐弟，得活的一個，得好起來。
“那，大君他……？”
“我騙了他。”蕭熹微冷臉，“我不愛他。從始至終，我都不愛他。可我得給右相一個弱點。一開始，右相把目標放在了阿弟身上。無論我如何表現對阿弟的厭惡。右相仍舊不信，還想要殺了他。我就得製造出來一個。給他一個弱點。”
“我不是個好人。他日史書工筆，無論如何言說，或罵，或拉我出來捶打，我都接受。可隻有我就好。卿卿，幫幫我。我已經這樣了。我阿弟不能再如此。我本打算讓他安安靜靜呆在涼州城。可他回來了。我本想著一切風平浪靜，讓他一直恨我。我就可以安然離開。”
“所以，殿下他，是真的失蹤了？”夢卿卿道。蕭澤楷那天晚上，就十分不正常，想必應該是從蕭熹微那裏碰了壁。蕭澤楷是個反派的笑麵虎人設。這個情況下離開。就隻能是一個原因：
——他要反擊。
反擊對象無外乎兩個，一個是右相，一個是蕭熹微。
又或者，是兩個一起。
蕭澤楷也在謀劃。在蕭熹微布局之前，他就已經開始在步自己的路。可是他太過於缺失。他需要蕭熹微肯定的回應，而不是刻意的躲避。因為太在意。才會看不清。
所以，蕭澤楷應該是，在去反擊的路上。
夢卿卿忽地想起程述白，程述白和蕭澤楷是兄弟。也是為數不多，蕭澤楷身邊的值得信任的人。況且程述白當時那樣說，一定是知道的。他一定知道，蕭澤楷去了哪裏。
“程將軍，你可知殿下去了哪裏。”
程述白搖搖頭，有些挫敗低頭，道：“不知。殿下留下了書信。卻不告知我他去了那裏。不過殿下帶上了雲胡姑娘。”
“你暴露了。”夢卿卿道：“他應該是明白了，你對陛下的情誼。同我一樣。程將軍。你不會騙人。這是致命的。”
一切忽地就通了。夢卿卿明白了一切。程述白不是臥底。而是蕭熹微在蕭澤楷身邊埋下的，保護他的人。
蕭澤楷雖身在外，可蕭熹微明白，右相不會輕易放了他。程述白在他身邊。蕭熹微才放心。
是什麽樣的關係。程述白如此為蕭熹微。而蕭熹微，能夠如此信任他。
把程述白也送出去。安知不是蕭熹微為了抱住程述白一條命的辦法。
上京太過於危險。
“那臣女能做什麽？臣女同殿下還沒成親。殿下又不愛臣女。臣女什麽都做不了。”
“留在我身邊。右相在我身邊安插了太多人。我需要有一個我的人。述白會去找我阿弟，我們，得快些結束。”
夢卿卿明白過來。蕭熹微，是打算死在這裏。她要同右相同歸於盡。程述白不是去找蕭澤楷的。而是被蕭熹微派出去。躲避她的死亡。
蕭熹微在等。等她死亡的那一刻。
夢卿卿看破不說破。程述白傻裏傻氣。他隻會聽蕭熹微的話。也不會思考。因為覺得會再相見。抱著這樣的想法，在涼州城，為蕭熹微種下了一片桃林，也在那樣荒涼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眺望上京。
會再相見。一定會，再次相見。
蕭熹微道：“走吧，述白。別怕。我等你回來。”
“半月。”
“好。”
程述白離開了。看著他的背影，夢卿卿歎氣。“傻瓜，陛下同你，沒有半個月了。陛下要死了。”
***
反擊的號角響起。
蕭熹微計劃很是簡單。就是實行起來難。所以謀劃了諸多時間。也就是所謂的，溫水煮青蛙。
人一旦到了高處。警戒心都會逐漸放下。右相多年來行事不端。許多正直之士看不慣。
這是蕭熹微拉攏的人。在右相看不見的地方。蕭熹微暗中拉攏。已然是不小的勢力。
幫襯的拉攏的人就是夢卿卿的父親。夢卿卿父親是蕭熹微的老師。授她禮儀詩書，全她身前身後。
夢卿卿忽地想起，原著裏，蕭熹微被蕭澤楷扔到亂葬崗被野獸啃食之時，也是夢卿卿的父親。去到了亂葬崗。埋下了蕭熹微。全了她的衣冠。守了她死後的禮節。
蕭熹微計劃第二步，就是軍隊。她想法設法往右相所掌握的軍隊裏頭放人。如今右相的軍隊，一大半在蕭熹微掌控之下。
可很多計劃還沒有完全落實，蕭熹微明白，此時出手，成功率也不到六成。
可沒時間了。她沒有時間了。必須要拚一拚。
盛樂衍想要了她的命。她喝下那碗藥。也是為了最後的同歸於盡了。
這場戰役，她本來就沒想過活著結束。死在蕭澤楷手上，蕭澤楷聰明，若是日後明白了真相，隻怕是會自己發瘋。若是死在盛樂衍手上。沒有什麽後顧之虞。
夢卿卿明白。如今不成功便成仁。她身陷如此，無論如何，她陪著蕭熹微瘋一次。
說不清楚為了什麽。或許隻是因為，夢卿卿也真的很想，如同蕭熹微一樣。為了掙脫住束縛。再去拚搏一次。
蕭熹微行動時間定在晚上。夢卿卿負責守在她身邊。
兩人都在，右相才不會起疑。畢竟夢卿卿是侍書，突然不見。右相一定會警覺。最快作出反應。
右相在養狼。他想看蕭熹微無力的反擊。他享受那種感覺。
一個王，被他這樣的人踩在腳底。才是極大的娛樂，最大的享受。
夢卿卿同蕭熹微在這裏等。兩日來。夢卿卿接手了冒姑姑的所有工作。宮裏的情報，都得她傳出去。有些力不從心。可仍舊是到了今日。
蕭熹微傳召右相進宮。動右相，就要先製住右相。
大殿裏頭是安靜的。各處都埋伏了高手。隻等著蕭熹微摔杯為號，便可以傾囊而出。
右相來的坦**，直直盯著蕭熹微看。臉上帶著洋洋自得的笑。
“臣，參見陛下。”
“起來吧。”蕭熹微故作鎮定。直覺告訴她。不太對勁。右相很不對勁。如此看啦，隻能等。看看右相到底在搞什麽花樣。
“陛下，老臣今日來找陛下，是有一件要緊事說。”
夢卿卿同蕭熹微互看了一眼。不對勁。劇情不對勁。右相再怎麽胸有成竹，也不會自己一個人獨自過來。
夢卿卿上看下看。右相進來，劍都沒有。
右相老謀深算。從一開始就會在身上藏劍，以備不時之需。而今日膽敢如此。定是有了什麽把柄。是蕭熹微的。
他很自信。蕭熹微會因為這個把柄，而再次停手。
而後，右相道：“陛下，老臣一心一意為陛下謀算。陛下的事兒就是老臣第一要緊的事兒。所以，還請陛下贖罪，老臣要為陛下清君側。”
夢卿卿同蕭熹微對視一眼。終於發現不對在哪裏了。
在於右相的態度。他所要拿出來的東西。他要動蕭熹微身邊的人。不會是盛樂衍。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就隻能是：
——夢卿卿！！！！！夢家！
二人同時想到這一點，來不及反應。右相直接道：“夢太傅同他的女兒夢侍書二人裏應外合，意圖對陛下不利。老臣為了不讓侍書知道了狗急跳牆傷害陛下。所以，拿了夢太傅去了刑部大牢。”
“來人啊！把夢卿卿這個亂臣賊子之女拿下！保護陛下安全！”
一切發生的太快。夢卿卿被當場拿下。蕭熹微拍案而起。目眥盡裂。
“右相！你真的要如此？！”
右相緩緩靠近，道：“老臣是為了陛下。為了陛下能夠更好的坐穩這個位置。能夠更好的當好陛下。才會如此。陛下，您太沉不住氣了。這些事有了定論。您放心，一切傷害陛下的人，老臣都會，替陛下除掉。”
蕭熹微咬緊牙關，死死盯著右相，“放了太傅。”
“陛下。您要老臣包庇嘛？作為皇帝，須得清明。陛下應該比老臣明白。不是嗎？”
夢卿卿就這樣被帶走。離開前，用餘光看見蕭熹微無力的坐下，吐出了一大口血。
輸了。甚至都來不及開始。她就輸了。
夢卿卿知道她的無奈。也實在無法安慰。這樣的挫敗。多年來的布局被打破。怎能不懷疑人生。
夢卿卿被關在了她父親的對麵。父母二人俱是狼狽。
父親很是痛苦。他拖了後腿。誰知道右相會突然出力。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就明白蕭熹微的計劃。
如同貓逗耗子。他隻是在玩。
夢卿卿稍作安慰。在這裏等死決計不可以能。
一而再再而三。不過是一次失敗。總有一次。可以推到右相。所有人的努力，決計不會白費。
得在程述白帶著蕭澤楷回來之前完事。否則，不僅僅是蕭熹微。她自己，也會因為壽命的耗光而死去。
她對這裏有了感情。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這裏的一切人就那樣逝去。至少不應該是這個方法離開。
天將明。來了一個黑衣人。
光是看身影。夢卿卿就知道，是蕭熹微。
蕭熹微是不要命了？！竟然來到這裏？右相萬一來了，就死了。
蕭熹微匆匆而來，偷了鑰匙進入夢太傅的牢房。
“走。”蕭熹微雙手止不住顫抖。“我們走。太傅。我不要待在這裏。”
“陛下！！”夢太傅嚴厲製止，“陛下，不能走。先帝不能白死。我們身上背負太多人命，不能走。老臣老了。陛下，殺了老臣。請陛下下旨。”
太傅打算用整個夢府。護住蕭熹微平安。
“我已失爹娘，不能再失去太傅……太傅對我，視同父親。”
“陛下，老臣不得不死。陛下！下旨吧。快回去。您還在。基業就在。”
“不要！”
幾十年前。她殺了雙親。如今，還要殺了老師……
不要了……她真的不想要了。
就這樣死去。並無不可。
“陛下！”夢卿卿在身後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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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程述白和蕭熹微會有番外解釋~
有莫有人期待啊~
明日繼續更新~晚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