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爭權(10)

夢卿卿早有懷疑。蕭澤楷破綻太多。她實在是分不清。這些是蕭澤楷特意分給她的。還是不小心暴露出來的。

可如今的蕭澤楷無力回應她。蕭澤楷徹底趴在程述白的背上。

“侍書姑娘可要同我們一起?”

“不必了。”夢卿卿如今心頭亂的很。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與其心緒煩惱等蕭澤楷醒過來彼此傷害。倒不如不見麵。等都想好了再說。不然許多事在氣頭上。說出來做出來就徹底無法挽回了。

程述白不阻攔, 隻道:“姑娘有何想對殿下說的?等殿下醒過來後。臣會告知。”

夢卿卿想了想,道:“你告訴他好好吃飯注意休息。我等冷靜下來去找他。不要來找我。”

此刻不宜久留。程述白點了頭,即刻背著蕭澤楷就離開了。

夢卿卿呆坐在地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是可以安靜思考。

太多事兒了。如今盡數擺在她麵前。都在隱隱告訴她。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而她,就是一個炮灰。她的出現。她的每一步。都是被人算計好的。

不合時宜的想起了原主的死。原書沒有說原主的死因。可夢卿卿如今對此起了懷疑。原主是白月光。可誰說白月光不可殺。正是因為白月光死在自己手上。才會更加愧疚。

細思極恐。夢卿卿十分迫切的想有個人能給她答案。

她需要一個答案。她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身處於迷霧之中。四處不著邊際。這種失重的感覺令她害怕。她不得不去猜忌。猜忌身邊的每一個人。猜忌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每日如此。她已然不記得, 自己上次真心開心, 上次睡得安穩, 到底是何時了。

要不查明真相反擊,要不渾渾噩噩到死。

夢卿卿選擇第一條路。她不想坐以待斃。不想這樣。她不是這樣的人。也決計不會變成同他們一樣的惡鬼。

周圍盡數是惡鬼。那便做鍾馗。

夢卿卿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堅定往前走著。真相無論如何傷人。她決計不會再做傻子。就算被灼傷。她也要去拚死一搏。

***

夢卿卿立於蕭熹微身側。正是早朝。底下烏壓壓站著一大片臣子。看的人平白無故生出壓抑來。

“陛下,臣有本啟奏。”

右相坐在凳子上。片刻都不願起身,裝模作樣抬起手。之前說自己舊傷複發,不得站。如今這滿朝, 除卻蕭熹微。他就是唯一坐著的。

右相悠悠道:“臣聽聞, 昨夜城外的一寺廟忽發大火, 無人生還。隻覺得蹊蹺。這件事情在百姓之間引起了不少的傳聞。臣覺得, 還是徹查為上。”

蕭熹微放在龍椅上的手微微攥緊, 麵色還是如常。恭敬的詢問道:“右相事務繁多, 為何忽的對此很是看重,孤覺得, 此事不外乎是土匪下山, 或者惹了什麽人。並不需要徹查吧。”

右相想到蕭熹微有這樣一說, 又道:“陛下有所不知,臣聽聞此事同幾日前太子殿下中毒有關。本都要查到那處了, 忽的出了這樣的事兒。臣認為, 怕是有心之人故意為之。為陛下和殿下的安全, 還是好好徹查為上。”

蕭熹微道:“右相, 冒姑姑已經死了。她是對朕不滿。才會如此。事情已經了解了。右相。你莫不是,對孤不信任?”

右相不緊不慢。道:“陛下, 不是老臣不相信你,而是陛下不覺得此事太快了麽?查一查沒什麽要緊的。陛下安危才是最最要緊的。費時費力也好,為陛下徹底清除禍事,才是臣子所為。”

蕭熹微執拗不過,道:“右相,你當真要如此?”

“老臣為陛下之心,天地可鑒。”

蕭熹微笑笑,道:“右相不必如此嚴肅。今日提起來,右相想必都有了安排,說說吧。”

右相道:“陛下聰慧。臣以為,夢太傅,可擔當此任。夢太傅兩朝元老,能力非凡,又是陛下幼時的帝師,可以擔當此等重任。”

父親?夢卿卿有些震驚。右相莫名其妙讓父親查案。擺明了沒下什麽好心思。這差事算是肥差。畢竟事情已然是出了清楚。隻要隨意查一查。八九不離十。還能博得聲望。何樂而不為。可夢卿卿總覺得不太對勁。這感覺來自於蕭熹微。

蕭熹微微處的動作告訴夢卿卿。她不願。她不願讓父親去做這件事。

蕭熹微不願的事兒,一定不是什麽好差事。右相門下徒弟眾多。不讓自己門下的人去。反而讓競爭對手去。

一定是圈套。

蕭熹微道:“右相如此說,那就這樣定了。等下朕就寫旨意,傳下去。夢太傅,你可自己準備著。”

下了早朝。夢卿卿跟在蕭熹微身後。

氣氛很是凝重。右相忽得如此。令她錯不及防。更不要說蕭熹微。蕭熹微雖同平常無異。卻還是從細微處曝露出她的慌亂。

盛樂衍一早就在偏殿等候蕭熹微。蕭熹微下了朝,會去偏殿用膳。盛樂衍會一早在那裏等著。

這兩人不住在一起。這也是奇談。宮中流言紛紛。卻未從有人談論這領域。似乎並不知這二人不住在一起。夢卿卿倒是距離近,知道些。冒姑姑離去後,蕭熹微最最身邊的位置就成了她。自然是知道的更多。

盛樂衍是個奇怪的人。嘴上說著對蕭熹微不在乎。可還是會每日陪著用膳。為蕭熹微送上補身體的補藥。平日裏就在自己的地方處理自己的事兒。偶爾彈琴品茶。蕭熹微隻在身邊陪著。盛樂衍大多時不看她。自顧自做自己的事兒。待到晚上,蕭熹微就離開。

二人從未一同過夜。大抵是盛樂衍不樂意。

對這二人具體的事兒。夢卿卿也聽過不少。綜合出來,也是個完整的版本。總結一句話——他們兩是命定的孽緣。

宮中子女不同。為保證其安慰。會在民間遍尋長相相似之人作為替身。用來保住小命。似乎是一年的花燈節。蕭熹微的影子遇見了盛樂衍,那時盛樂衍不算是起眼,時常被府中的大哥欺負。那會兒被推在了假山底下。而後蕭熹微的影子救了他。成了一段佳話。二人琴瑟和鳴。恩愛非常。可蕭熹微卻對盛樂衍一見傾心。殺人奪愛。右相當時本想著把大公子給蕭熹微,大公子暴病而亡。蕭熹微在府前跪了三天三夜。盛樂衍才鬆了口。進了宮。不過仍是對蕭熹微不冷不熱。如同布偶娃娃。如此多年。

夢卿卿不免感歎。他們兩之間,摻雜著人命、權謀、對立。如此糾纏。真真是孽緣了。

蕭熹微看不出朝堂上的緊張無奈,一臉平靜。盛樂衍拿出藥來,給蕭熹微喝下去。

蕭熹微道:“慶盛要來。她來陪你。”

盛樂衍輕點頭,道:“我知道了。倒時候我來接她。”

二人對話平平無奇。大多是閑聊。蕭熹微找話題。盛樂衍看心情接或者不接。夢卿卿聽不出有價值的話來。

便把視線整個轉向蕭熹微。在蕭熹微身上,你能看到許多。蕭熹微是個聰明至極的人。夢卿卿明白。她所展示的,大都是她願意給她看的。蕭熹微既如此,夢卿卿若是要不被拋棄。就必須看得出來,蕭熹微要給她什麽。她能給蕭熹微什麽。

盛樂衍不願久待,說了話,也就離去了。這就是蕭熹微要給夢卿卿的信息。

而現在,是檢驗信息的時候。

蕭熹微道:“你都看出了什麽?”

夢卿卿上前,道:“回陛下,臣女看出來假。”

“哦?”蕭熹微嗤笑兩聲,用手杵著頭,盯著夢卿卿,歪頭道:“你說什麽假?你好大的膽子啊。”

夢卿卿絲毫不懼,迎上蕭熹微的壓迫感,道:“回陛下,臣女覺得,陛下並不愛大君。”

這是夢卿卿早就有的想法。蕭熹微的確對盛樂衍很好。可總有不對勁的地方。夢卿卿對此也是十分割裂。畢竟眼神不會作假。可蕭熹微就是給了夢卿卿這種奇妙的矛盾點。

直到今日,蕭熹微眼神中,是收放自如的愛意。雖是一刹那。可也是她給夢卿卿的。唯一線索。

她根本就不愛盛樂衍。從一開始就是假裝。她騙過了所有人。為此,她不惜欺騙自己。隻有騙過了自己,才能繼續去騙別人。

一切都在揭示的邊緣。

蕭熹微並不生氣,此刻屋子裏沒人。反而可以好好說話。她給的,夢卿卿都有好好看出來。

“侍書啊。做人不要太聰明。”

會很痛苦。會把你拉入,不可見底的深淵。這半句話。蕭熹微沒說。可夢卿卿明白。

可如今,早就同深淵融為一體。就不怕繼續被它吞噬。

蕭熹微繼續道:“侍書,你想要什麽?”

夢卿卿沉下氣來,“陛下,臣女要同陛下聯手。”

蕭熹微道:“你有何資格同孤聯手呢?”

“因為陛下。也不想讓我夢家遭此橫禍。右相今日在朝堂之前忽的提起來讓臣女父親查明殿下被毒害一案,並同城外山寺被火燒一事一同徹查,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畢竟之前不久也有一次。可為何右相不查那次,非要這次。”

“朝堂爭鬥在所難免。孤不可能件件事都插手。”

夢卿卿跪下,平淡的看向蕭熹微,“臣女明白。陛下日理萬機,要操心做的事兒並不在少數。可陛下不會願意看見臣女一家,尤其是父親死於非命。”

蕭熹微道:“你怎的知道?不就是一個太傅?”

“陛下。”夢卿卿道,“我父親,是您老師。冒姑姑已然不得已走了。我父親,您不會讓他這樣喪命。”

夢卿卿不知為何。雖蕭熹微從未明說。可她仍覺得,蕭熹微不是這樣的。她表現出來的外在的冷血。是為了掩飾她心裏的多情。

因為不願失去,從而假裝可以失去。

蕭熹微在計劃著什麽。夢卿卿覺得,應當是好事。

隻是直覺。夢卿卿願意為自己的直覺,賭一把。

“我是陛下這一邊的人。”夢卿卿堅定道:“所以,陛下,我不會欺騙陛下。請陛下救我父親。”

蕭熹微有著落寞,“我倒是比誰都想……卿卿啊。有些事,我身不由已。”

夢卿卿沉住氣。蕭熹微又開口道:“可有一點沒錯。太傅不能死。”

***

蕭澤楷醒過來的時候,已然是第二天的深夜。

程述白一直沒睡。在身邊陪他。見他醒了,急忙上去查看情況。

雲胡也在一邊。本來是打算出宮。可江穆寧傳來的信件。讓她呆在宮裏。保重自身,以及——

護住蕭澤楷。

雲胡心裏有所判斷。江穆寧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麽。她留在這裏,也會裏應外合。如今外頭情況不甚清晰,貿然出去,隻怕是會平添事端。既如此,不若安安穩穩呆在此地,也算是上策。

雲胡陪著程述白守在這裏。她對蕭澤楷的印象,仍舊停留在作死能手搶。

明明中了要人命的毒。卻還是不知為何突然醒來,偷偷一個人不知去了哪裏。好不容易活過來。又不知聽到了什麽,跑了出去。想必城外那件事就是這位殿下所為。

正當是作死。江穆寧說讓她護著,可就這樣的。就算是她拚了命。也護不住一個作死的人。

“卿卿……”

蕭澤楷看著雲胡下意識伸手。雲胡不著痕跡的撤走手。道:“殿下認錯人了。”

程述白微低頭,不語。蕭澤楷收回手,還上冷淡的麵孔。

“述白。”蕭澤楷被程述白扶起來,“她……”

“侍書姑娘都知道了。”

蕭澤楷手上還綁著夢卿卿給他綁上的帕子。他低頭撫上。“她說了什麽?”

“侍書姑娘說,讓殿下好好吃飯注意休息。她等冷靜下來來找殿下,在此之前,還請殿下不要去找她。”

“好。”蕭澤楷回道。如同隔著時間,對著夢卿卿,回應她的話。

蕭澤楷恢複的很快。半靠在榻上。沉默不語。程述白知他想法。也隻身邊默默陪著。

雲胡的確不明。坐在一旁無聊。她很簡單。與其讓她去想那些複雜的事兒。不如把她當做一把最為鋒利的劍。她喜歡打打殺殺。思考很難。費腦子費時間。她不願意。

反正蕭澤楷不會放棄她這把好用的劍。等蕭澤楷倒時候告訴她。她再做事就好。

“其實,陛下她……”

“述白。”蕭澤楷眼色陰沉,“陛下她如何,同我無關。我既然從涼州城過來。就不會輕易回去。朝中什麽情況?”

程述白本打算再勸一勸,可蕭澤楷都這樣說了。他隻得先回應新的問題。

“右相請了旨。讓夢太傅去查城外山寺的事兒。”

“右相要動手了。”蕭澤楷平淡道,“他早就忍不住了,能到今日,也算是他的能耐。”

“可,陛下和大君情誼很好,右相顧念著大君,也不該貿然出手吧……”

蕭澤楷搖頭,“不是對陛下,是對我和夢府出手。畢竟我死了。他兒子同陛下的孩子,就可以順理成章的上位。”

“陛下同大君的孩子……?”程述白不解。“可陛下如今沒有遇喜。右相怎麽會?”

“他這幾十年,都從未停下對我的殺意。”蕭澤楷看向窗子外頭,如今不知覺到了深秋。葉子都將將掉光。“不能坐以待斃。”

“殿下……”程述白臉上是滿滿的擔心。他從小陪蕭澤楷長大。蕭澤楷經曆的太多。非常人可以承受。程述白光是陪伴看著,都覺得窒息。更不要說當事人自己。

蕭澤楷對此從來都是一臉淡然。他情緒從不外露。就算是程述白。也隻是陪在他身邊久了,才能勉強猜出來些蕭澤楷的心思。

蕭澤楷小心謀劃。小心翼翼的活著。按著他自己的話來說,苟活至今。可今日,程述白在蕭澤楷身上看見了其他情緒。

殺意。

之前也有。蕭澤楷殺人不眨眼。可殺的,大多都是過來殺他的。

程述白頭一次看著蕭澤楷殺人,也是震驚萬分。彼時蕭澤楷不過十五。隻拿著一把斷刃。殺了五六人。坐在血泊中。頗有些無助的同他道:“述白,我殺人了……”

當時程述白,很害怕。同樣跌坐在地。而後蕭澤楷低頭,眼神滿是失望。

“你在害怕嘛?述白?”蕭澤楷再抬頭,眼神中多了一絲無措,“為什麽?為什麽別人殺我你不害怕。我反擊你害怕……”

程述白一生都忘不了那句詢問。

蕭澤楷問:“述白,我不能反抗嘛?”

“能,殿下可以。”程述白記得,當時自己,是這樣回答的。

時至今日,程述白的答案仍未改變。蕭澤楷要反擊。他仍舊那樣道:“能,殿下可以。”

“待到冬日,就見不得這樣明媚的陽光了。”

蕭澤楷把手伸出。陽光透過手指打下來。

雲胡也往出看去。不還是那樣的天。哪裏來的多愁善感。

可對上蕭澤楷的雙眸。她忽的覺得。蕭澤楷沒騙人。

之後可能真的沒希望,看見這樣的陽光了。

***

夢卿卿這邊,同蕭熹微關係好了不少。

至少,很多事,就算蕭熹微不說,夢卿卿也能明白一二。

蕭熹微在細節處告訴她了很多。

如今二人目標一致,先保住夢家。夢卿卿隻從夢家呆了幾天。可她也的的確確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以及唇亡齒寒。夢家出了事。朝堂不會安寧。

她是未來太子妃。無數雙眼盯著夢家,隻盼望著出些事,夢家牽一發而動全身。許多事,都需要從夢家出手。

夢卿卿這段時間明白了不少。夢家是右相的敵人。這個敵人。在蕭熹微死後會上位。

也就是說,她夢卿卿若是沒事,蕭澤楷就會順利上位。夢家的孩子,會成為下一任皇帝。若是夢卿卿出事。下一任皇帝,就會是蕭熹微同盛樂衍的孩子。

順著這個思路下去。夢卿卿發現了了不得的事兒。

這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十多年的宮變。雖是以清君側為主要目的發起來的。可說白了,就是當時的右相想要改朝換代。想要去成為新的皇帝。

夢卿卿也覺得好奇。為何明明都大勁了宮裏。明明都殺死了先帝夫妻。為何不殺這兩個孩子。還讓姐姐蕭熹微登基為帝,讓弟弟蕭澤楷為太子。

今日或許參破了些:史書工筆,雖是勝利者決定,可右相再怎麽神通廣大。也會在青史上,留下一個謀朝篡位的名聲。沒有一個皇帝,會希望背上這樣的名聲。會成為被議論的資本。

所以他選擇了蕭熹微,蕭熹微好掌控。有對自己兒子鍾情。若是自己的孫子上位。同他們家上位沒什麽兩樣。

右相要的,是一個清白的名聲,和至高無上的權利。

不過還有事沒有解決。為何右相會如此相信蕭熹微是自己的人。

蕭熹微父母都死在右相手中。這樣的滔天大仇。右相怎麽不防備。就算蕭熹微對盛樂衍愛的死去活來。也不是最好的保證。殺伐決斷老謀深算如右相。又怎麽能如此相信一個羽翼漸豐的皇帝。

太奇怪了。

夢卿卿看向蕭熹微,蕭熹微喜歡練字。如今正在練字。

沉靜寡言。如同什麽都沒發生過。時間在這一刻停滯。

蕭熹微是破局的關鍵。夢卿卿知道。可她背後承受的東西。夢卿卿光是窺得一點,就深覺無法呼吸,痛苦無比。

可蕭熹微此刻的淡然如水。夢卿卿忽地覺得。蕭熹微會是她此生此世,最為敬佩之人。

憑一己之力,對抗權勢滔天的右相。實屬不易。

就在此時,門外忽的來了一急急忙忙的人。道:“陛下,不好了。慶盛郡主跑到城牆上去了。奴才們攔不住。”

蕭熹微停下手中的事兒。跟著奴才們出門。夢卿卿也跟在蕭熹微身後。

慶盛小孩子脾氣。跑上城樓也隻為了玩。大多是為了逗蕭熹微。蕭熹微忙忙碌碌顧不得她。她如今玩賴兒,是為了讓蕭熹微長長記性。莫要再不理她。

蕭熹微趕到的時候。慶盛正往城牆邊上去。盛樂衍在一旁焦急。

“慶盛,聽過,快過來。”蕭熹微伸出手,打算接住人。

慶盛撅嘴,“那小貓兒,你還要不理我嘛?我去找你,你竟然不見我。”

“小貓兒錯了,快些過來。小貓兒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今夜不出宮了。小貓兒陪著你玩,好不好?”

蕭熹微耐心勸解。慶盛才算是軟下來。緩緩往慶盛那邊靠過去。

慶盛穿的衣衫複雜,跳下來的時候,不小心踩中。直接倒下去。一旁有一樓梯。蕭熹微眼疾手快,保住慶盛。二人一同滾了下去。

“陛下!”

“熹微!”

眾人連忙跑過去。把二人扶起來。夢卿卿也不例外。可匆忙中。她觀察到了一件事。

盛樂衍似乎很重視蕭熹微。盛樂衍很愛自己這個妹妹。可他如今滿心滿眼都是蕭熹微。甚至於直接把人打橫抱起。抱回了寢殿。

夢卿卿又跟著回去。

蕭澤楷同慶盛都沒什麽事。左不過崴了腳。需要多休息幾日也就罷了。

盛樂衍一直守著。蕭熹微撞了一下頭。昏了過去。下午才醒過來。

“你還在啊。”蕭熹微無力的說道。“孤以為你走了。”

“陛下是為了救臣妹妹,臣在此處,就當做報答。”

“原來如此。”蕭熹微笑笑,“孤沒事了。你且先回去吧。”

盛樂衍似乎不可置信,而後又不願拉下臉來問為什麽,隻道:“今日的補藥臣晚些時候讓人送回來的。就不打擾陛下了。臣且先回去。”

盛樂衍走後,蕭熹微屏退眾人。隻剩下了夢卿卿。

“陛下,大君他……”

“你都明白是假的,為何還問。”

夢卿卿道:“臣女明白,可今日看來,大君對陛下還是有情的。”

“情誼二字,是最最不值錢的。掛在嘴上又何必。”

蕭熹微似乎有些呼吸不暢。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倒在榻上。雙手痛苦的抓著被子。嘴死死咬住,不撒口。痛苦至極。

這副模樣?夢卿卿焦急上去。不敢惹出聲響。蕭熹微如此。定是不願讓人看見。可這幅模樣,的確不像是尋常的病症,更像是“噬心之毒”一樣。

所謂“噬心之毒”,夢卿卿曾在雲胡寫的毒物筆記上見過。是一種毒性極為強烈的毒。並不會一次置人於死地,而是慢慢折磨。每日都要喝。每喝下一次,喝下的人就會痛苦萬分。比死更可怕。它會慢慢摧毀身體,每月十五毒發一次,到最後會不斷陷入此生此世最可怕的幻境,在恐懼中死去。

若不是極大的仇恨,怎麽會用這樣的藥。

夢卿卿忽地反應過來,蕭熹微每日喝的補藥。應該就是加了這個毒藥。

盛樂衍對她的恨意,竟然如此之大。蕭熹微不是傻子,為何會每日都喝。

“陛下?!”

蕭熹微甚至有些不清醒。拚了命指著塌下的暗格。夢卿卿授意。急忙過去。掏出來一瓶藥來。倒下去給蕭熹微服下。蕭熹微即刻好了不少。

緩緩地睡著了。

每月十五。蕭熹微都會承受這樣的痛苦。她如此這樣,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到底是什麽樣的計劃。要經受如此痛苦,也要不遺餘力的到達。

“陛下……”

夢卿卿始終以為自己很慘。被蕭澤楷他們不斷利用。可如今看來。身在此局中的人,又有哪一個不慘。又有哪一個,不是不要命。

夢卿卿貼心的給蕭熹微蓋好被子。如今她也得好好睡一覺了。

夢卿卿坐在她塌前的地板上。

盛樂衍對蕭熹微到底是什麽態度?為何要下此毒手。

還有蕭澤楷。隻聽說他醒了。其實夢卿卿並未生氣。畢竟無論玄度也好。蕭澤楷也好。都對她還好。沒做出什麽,她接受不了的。她隻不過生氣蕭澤楷騙她而已。

可如今,她有些想見見蕭澤楷。問一問,這些年,他過的好嘛?

蕭熹微身為皇帝都如此。更不要說蕭澤楷。姐弟兩個人,受盡了苦難。

夢卿卿最近時常在想謎團。迫切的想明白答案。可今日,夢卿卿罕見的不去想。

她隻想明白一件事:那些年,那樣過來。蕭澤楷,你疼不疼?

***

蕭熹微去平常一般上朝。

右相開始逼問夢太傅事情的真相。夢太傅也隻簡單的說,二者並無關係。城外是土匪所為。

罕見的,右相沒有反駁。而是應了這句話。

太平靜了。今日的早朝。太過於平靜了。

如同暴風雨前,最後的安逸。

果不其然。剛好下朝。蕭熹微同夢卿卿還沒來得及喘口氣。

門口就有人來報。

太子出事了。

夢卿卿心裏一緊。蕭澤楷能出什麽事?莫不是舊病複發?毒未處理的幹淨?

而後小廝開口,給了另一個真相,“太子殿下失蹤了。”

“失蹤?”

“回陛下,是的。早上伺候的奴才去給殿下梳洗。就發現榻上一片血跡。人不見了。被子已然涼了。怕是早就不見了。”

蕭熹微起身,“去找!無論如何,把太子給孤找出來!”

夢卿卿見蕭熹微如此,心中篤定了所想。看來這不是計劃。這是蕭熹微計劃外的一個意外。

這樣的意外,兩個可能:一、蕭澤楷自己失蹤;二、右相拐跑。

此刻都傾向於第二可能。因為蕭澤楷沒有此刻消失的必要。

若是右相,那就是大事了。

蕭熹微坐在龍椅上。如常的處理。今日右相在朝堂上氣定神閑的模樣。怕早就知道了蕭澤楷不見了的事兒。

如此情況,隻能指明一件事

——右相動手了。

蕭熹微無奈,以手敷麵。“來人。”

“告訴大君,孤今夜有事,就不去大君那裏了,讓他先顧好身子。”

夢卿卿不太明白,為何蕭熹微忽地今日不見。又想起來。蕭熹微神通廣大。必定是在蕭澤楷身邊安排了奸細。

“晚上,你陪我去。”

夢卿卿道是。也做足了打算。蕭熹微很關心蕭澤楷。無論蕭熹微如何偽裝。可夢卿卿還是看出來了。

近鄉情更怯。她不是不愛蕭澤楷。她是不敢。

因為不敢,所以把蕭澤楷送出去,送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地兒,反而會保護他的安全。蕭熹微最怕的,是如今這樣的場麵出現。

夢卿卿還有很多不明白的。不過一個清晰的鏈條已然出現了。

既如此。夢卿卿打算幫蕭熹微。也算是幫自己。無論如何,若是右相成功,死的人不在少數。

蕭熹微劇烈咳嗽起來。她如今的身子急轉直下。她沒有多少時間了。很多事,應該提上日程了。

“陛下。您鼻子出血了。”

夢卿卿過去,蕭熹微一把擦掉。卻不曾有用。擦不掉的。越來越多。多到夢卿卿看著都覺得害怕。

蕭熹微臉色發白,手止不住的抖。“藥……給我……”

夢卿卿把藥給蕭熹微吃了,不住有些心疼。這“噬心之毒”,就連解藥都是毒,吃了解藥,就一輩子都離不開了。所以隻有兩個下場:一是痛苦死去,二是苟且偷生,做暗處的老鼠,仰人鼻息。

無論哪一種,都是最最不好的,摧殘人心。

“他竟如此恨你嘛……”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無愛無憂,何來憂和怖……”

晚上蕭熹微好了不少。夢卿卿扶著蕭熹微偷偷出了門。去了一出極為隱蔽的地點。

夢卿卿到此多日,竟不知有這樣的地方。

“我來了……”

蕭熹微罕見的,露出了卸下防備的笑。鬆開夢卿卿的手,衝著那人擺擺手。

“為何如此不顧惜自己?”

夢卿卿看清楚了來人身份,不禁一片震驚:

——“程……程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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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重頭戲快了哦~

繼續偷偷給自己加油!努力完結!我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