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按照那姑娘指的方向, 卿晏一路南下,越往前走,氣候就越溫暖濕潤。

他的肉幹被北雲大師吃了, 果幹全都送給了那位姑娘,包袱輕了不少, 雖然臨時餓了想吃個零食, 沒辦法吃了,但他心情不錯, 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寶石也少了一塊, 卿晏之前還給津哥留了一塊,給出的時候慷慨萬分,一點也不肉痛, 他現在隻剩三塊寶石了。

不過卿晏心態很好, 千金散去還複來,一味摳門是不行的, 多去賺錢才是健康可行的生財之道。

他當掉了其中一塊寶石, 折算成靈石, 當作路費,每到一個地方就在客棧裏住一段時間, 在周圍逛逛看看, 他現在完全是環遊世界的心態,四方雲遊, 走到哪兒算哪兒, 悠閑得很,到了一個地方不光要去看當地名勝, 還走在大街小巷, 了解風土民情。

不過玩歸玩, 卿晏勞逸結合,也沒有忘記練劍。北雲大師給他留下的那本劍譜,卿晏日日都在看,但讀得異常艱難,進程緩慢,一個月過去,第一卷 還沒翻完練完。

一則是因為這劍譜上麵的字像是鬼畫符一樣,不是印刷字體,卿晏懷疑是北雲大師自己寫的,寫得太飄逸了,卿晏本來就對古體字不熟,如今更是辨認困難,他翻開劍譜,猶讀天書。

除此之外,內容上也有些問題,北雲大師的修為造詣沒什麽值得懷疑的,隻是自己修為高,未必懂得教人,更未必會編書,這本劍譜裏的招式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不成體係,看得卿晏哭笑不得。

可畢竟將這本劍譜傳世下去,是北雲大師死前的遺願,卿晏不能辜負。

不過,就這麽艱難地讀著練著,卿晏也從中體會出一些難以言喻的妙處,如果說津哥的教學方式是實戰派,一步一升級的打法,那麽北雲大師的劍招則更奇,出其不意,毫不套路化,有時候,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或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取勝。

淩厲果決,帶著一種不顧後果的味道。卿晏練著那些劍招,又想起北雲大師的結局,輕歎一聲,性格決定命運,北雲大師落得如此下場,不得不說也有那剛烈性格的緣故。

一離開北原,渡靈燈就重新冒出頭來,小半個月悶在袖袋裏,她簡直跟坐牢一樣,出來了之後天天變本加厲地瘋玩。

她以前也沒來過城鎮,被熱鬧繁華迷了眼,每天一起來就拉著卿晏往外頭集市上跑。卿晏每天晨起要練一個時辰的劍,渡靈燈在旁邊等得不耐煩,每次都三催四催。

這一日,他們行到了京洲城,在城東最大的那家燕來客棧住下。

京洲是如今這個世界九州的中心,這個中心既說的是在版圖上的地理位置,京洲被剩餘八州簇擁在最中心,也說的是這座城池的崇高地位。

各大仙門各有勢力範圍,互不打擾,天刹盟乃是當今修真界所有仙門之首,它坐落於京洲,這裏便成了世界中心,繁華首都。

與別的地方可能幾個月到一年才有一次盛大集會不同,京洲城的街市每日每夜都人頭攢動,從外地來的攤販、本地人、還有慕名而來闖**的年輕人簇擁在一起,日日如此,經年不休,熱鬧已經成了常態。

高樓宴席大擺,戲台水袖頻拋,長明的燈火幾乎要把沉沉夜色染紅,照成另一個白晝。

渡靈燈簡直像第一次進遊樂場的熊孩子,玩瘋了。

早晨,卿晏在客棧後院裏剛練完劍,覆地劍還沒來得及收回劍鞘裏,她就過來扯著卿晏的衣袖往外跑。

“等等,等等!”卿晏一邊把覆地劍收好,一邊說,“要不要這麽急?還沒吃早飯呢。”

渡靈燈說:“外麵集市上什麽賣的沒有?有好多好吃的!”

卿晏麵不改色地說:“哦,那你自己去吧。”

他一撩衣袍,把覆地劍放在客棧大廳的一張桌上,在桌邊椅子上坐下:“我就要在客棧裏吃早飯。”

這個客棧的早飯裏有一道涼豆糕,清甜不膩,是這個店的特色,外麵哪兒都買不到,卿晏特別喜歡。

渡靈燈沒辦法,隻能等他:“那你快點吃啊。”

卿晏說:“細嚼慢咽,才是養生之道。”

渡靈燈:“……”

她氣死了。

店小二很快把清粥小菜和涼豆糕端了上來,卿晏坐在窗邊,一邊看來往遊人如織,繁華盛景,一邊慢慢吃早飯。

他們起得很早,卿晏最近日日練劍,天不亮就起來,刻苦程度比在小須彌山有過之而無不及,已經養成了早起的生物鍾。

卿晏吃了好一會兒,大堂裏的人才逐漸多了起來,樓上的客人們紛紛睡醒下來吃早飯了。

大堂很快變得擁擠,這麽幾張桌子就不夠坐的了,很多客人都拿著那份客棧標配的早飯套餐站在大堂裏,有些不在意形象的,就直接坐在門檻上吃了。

卿晏自己占著一張四人桌,剩下三個位子空空****的,不多時,兩個姑娘走了過來,問:“道友,介意我們坐在這裏嗎?”

卿晏抬頭一看,那兩位姑娘一個戴著玉簪,一個穿著紅衣,一個清雅,一個嬌俏,都是難得一見的絕色佳人。

看起來也都是修道之人,雖身邊沒帶刀刃兵器,但袖上繡著劍紋,稱呼他也是喊道友,一看便是同道中人。

“不介意。”卿晏好脾氣地一抬手,完全不介意漂亮小姐姐跟他拚桌,“請。”

兩位姑娘便道了謝,把手裏的托盤放在桌上,坐下來一起吃飯。

萍水相逢,隻是拚個桌吃個飯而已,大家各吃各的,沒有多餘的客套寒暄話。

卿晏吃著那份涼豆糕,覺得真好吃啊,一時有些不忍心立刻把它吃完。這燕來客棧不是京洲城內最大的客棧,但卻是最有名的,一有名就規矩多得很,這涼豆糕不對外售賣,隻供應客人,每天每人一份,不然卿晏早就拿錢多買幾份解饞了。

拖了半天,他的糕也還是要吃完了,卿晏頗為遺憾。

正在此時,門外進來了幾個身著黑白道袍的弟子,個個衣冠嚴整,佩劍掛刀。

卿晏在千鶴門見過,這是天刹盟的裝束。顯然,這些當地人和慕名而來的遊子對此更是心知肚明,看這架勢,大家一時都有些緊張,不敢動了似的。

掌櫃從櫃台後麵走出來,陪著笑臉,喊了一聲:“仙使大人,這是怎麽說?”

天刹盟的弟子麵容嚴肅,嚇人得很,忽然,弟子朝兩邊分開,一個人越眾而出,溫聲笑道:“掌櫃別怕,無事,我隻是奉盟主之命來傳信的。”

“哎呀,薄野小公子。”掌櫃驚喜,“怎麽勞動您大駕光臨了?”

一聽到這個聲名赫赫的姓氏,大堂內所有的人都頓住了,引頸望去。

薄野雲致輕輕笑了下,沒接這句奉承話,從旁邊的弟子手裏接過一柄卷軸:“今年的仙門大比在即,我奉盟主之命將這個消息廣布天下,你這兒每天人來人往,勞煩將這張榜文掛在店內醒目處,讓來往的各路修士都知曉此事。”

隻要不影響他做生意,不是要砸他的場子就行,掌櫃長長鬆了一口氣,接過榜文,眉開眼笑道:“好說好說,理所應當的事。”

那一邊,薄野雲致跟掌櫃說著話,周圍人太多,卿晏坐在角落裏,他沒注意到卿晏。

卿晏也沒湊上去跟他相認,感覺大庭廣眾之下,像是炫耀顯擺,嘩眾取寵一樣。

他小口吃著糕,聽見旁邊那穿紅衣的姑娘說:“那人真是薄野家的?”

戴玉簪的姑娘道:“我也不知。但這兒是京洲城,天刹盟腳下,應該沒人有膽子在這兒冒充薄野家的人。”

“也是。”穿紅衣的姑娘說,“這個人看起來蠻年輕的,應該還沒道侶吧?你說他會喜歡什麽樣的?姐姐你看我行嗎?”

戴玉簪的姑娘看她一眼:“你想幹什麽?”

“姐姐你說呢?”穿紅衣的姑娘狡黠地笑道,“修真界人人皆知,薄野家的人都是一等一的爐鼎。”

“要是被他看上了,那我就不用修煉了,把他榨幹,我一夜化神,嘿嘿。”穿紅衣的姑娘越想越美,笑了起來。

戴玉簪的姑娘平聲道:“現在是白天了,不要做夢。”

卿晏卻是一口涼糕嗆在嗓子眼裏,咳了個死去活來。

那兩位姑娘被他這驚天動地的動靜轉移了注意,對視一眼,覺得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看對方這樣,什麽都不說有點過意不去。

戴玉簪的姑娘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清茶,推到卿晏麵前:“道友,還好嗎?”

穿紅衣的姑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卿晏,有點不知所措:“姐姐,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戴玉簪的姑娘一記眼刀飛過去,對卿晏道:“小妹口無遮攔,脾氣一貫直爽,方才隻是玩笑之語,道友不要在意。”

卿晏連連擺手,喝了一口那茶水,順了順氣,才說道:“……沒事。”

他沒做什麽鋪墊,直接轉向了那紅衣姑娘,道:“你剛才說什麽?”

紅衣姑娘眨了眨眼:“我瞎說的,我做夢呢,你別當真。”

看著自家姐姐的臉色,她不敢再像剛才那樣亂說話了,明顯是覺得剛才自己說話的尺度嚇到了卿晏,現在收斂了,正色道:“我們修道之人,還是得腳踏實地,靠自己的能力提高修為,不能老想著走捷徑,不勞而獲,一步登天。”

卿晏:“……”

“不是這個。”卿晏搖了搖頭,神色遲疑,道,“你剛才說……薄野家的人皆是一等一的爐鼎?”

紅衣姑娘愣了愣,“啊”了一聲,問:“怎麽了?”

“這是傳聞,還是真的?”卿晏略顯艱難地問。

“真的啊。”紅衣姑娘有些吃驚,像是覺得他是個連常識都不知道的笨蛋,“道友,你不知道?這不是修真界所有修道之人的共識麽?”

卿晏:“……”

“薄野家的人可是香餑餑,不知道多少人想成為薄野家的人的道侶呢!所以,我想要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吧,我就是一俗人,嘿嘿。”她的語氣,就好像一個渴望嫁入豪門的懷春少女,非常憧憬。

卿晏心裏咯噔一下。

他突然想起,那夜之後,他忽然能直接凝出劍氣了,他的修為暴漲。原來是因為這個。

怪不得,津哥那個時候說:“你昨夜與我雙修,今日修為大漲,是情理之中的事。”

要不是從北雲大師那裏知道津哥原來姓薄野,卿晏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裏呢。

津哥是薄野家的人,他的身體是當世最好的爐鼎。

……他不知道啊。卿晏默默在心裏誤了捂臉,他不僅占了便宜,他——

占了好大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