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刹盟的人專程來參加江明潮的婚宴?”卿晏歪了歪頭,神色天真又帶有一點困惑,“他配麽?”
卿晏這話不是想故意羞辱人,和剛才那小童所說的風涼話完全不同。他的口吻認真,是真的在疑惑不解。
據他所知,天刹盟是修仙界第一門派,放在他原來的世界,那就是世界第一的頂級豪門了,尊貴無比。而江明潮和這天刹盟確實也有些淵源,他出身般若閣,而這第一代閣主,也就是江明潮的曾曾祖母,是天刹盟當時盟主的第十九個女兒的外孫女。
雖然隻過了短短幾代人,但是這關係在當年就不算密切,如今更是疏遠了。
天刹盟的人肯定不會成日裏惦記一個庶出女兒的外孫女創辦的小門派,這關係最常用到的場合,還是般若閣的人自己標榜,他們和天刹盟的人沾親帶故,以此提高名氣。
皇帝還有三門窮親戚呢,對於天刹盟來說,這般若閣就是他們的一門窮親戚了。
窮親戚的婚宴,豪門會專程派人來參加嗎?卿晏覺得不可能。他在穿越以前,也算是上流社會的人,隻是肯定沒有到如今這個世界裏的天刹盟這樣處於金字塔頂端的等級。
但以他這種普通豪門,都不會專程參加一個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遠親的婚宴,天刹盟這種頂級豪門就更不會了吧。
難不成,這個世界的豪門是天真無邪那一掛的?
“……你!”守衛本是想奚落卿晏一番,沒想到卻被他一語戳破,氣急敗壞,啞口無言。
天刹盟的人前來的本意的確不是參加婚宴,他們是為了最近東海鬧得很凶的蛟妖之患而來的。千鶴門就在東洲,東海也算是他們所轄之地,天刹盟的人是來敦促卿懷風盡快解決此事的。
隻是事情談完了,卿懷風出言挽留,邀天刹盟的來使多住些日子,留下來參加江明潮和蘇九安的婚宴。
敘起來,說到底江明潮確實和天刹盟沾親帶故,再加上對方熱心相邀,天刹盟的來使也不便拒絕,答應了下來。
這倒讓千鶴門臉上格外有光,給別的門派發喜帖時都發著天刹盟的旗號,大肆渲染一番。
“少廢話!”守衛知根知底,自然心虛,強行岔開話,“回去回去!反正你今日不準出去亂逛!”
“我不亂逛。”卿晏並不生氣,心平氣和道,“我是想去找門主,有事相商。”
守衛狐疑地盯著卿晏,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寫著“事到如今,你還能有什麽事”。
“是很重要的事。”卿晏加重了語氣,“若是耽誤了,門主怪罪下來,你承擔得起麽?”
到底他以前也是少爺身份,跟卿懷風父子相稱了這麽多年,還是有感情在的。守衛見他言之鑿鑿,一臉篤定,便心生遲疑。
萬一真有什麽重要的事呢?
其實卿懷風也並未下令,讓卿晏禁足,隻是讓守衛嚴密地看著他,不允許他出去,隻是因為守衛以前就看不慣他,添油加醋,拿著雞毛當令箭,刻意為難卿晏罷了。
“……好吧。”守衛這才鬆了口,隻不過還是凶巴巴道,“我帶你去,你不準自己亂跑。”
“好的。”卿晏攏了攏身上的厚披風,禮貌頷首。
他巴不得有人帶路呢。他是穿越過來的,人生地不熟,連前情提要都是在那老婆婆和小童的隻言片語之中拚湊起來的,這千鶴門這麽大,沒人帶路,他不知道要瞎轉悠多久才能找到卿懷風的住處。
有人帶路就方便多了。
守衛帶著卿晏穿過前廊、花廳,一路到了後院,越往裏走,建築的風格越是氣派豪華,等他們到了最裏麵那座最金碧輝煌的建築門口,守衛便停了下來,對卿晏道:“我去通傳,你在這兒等著。”
“嗯。”
守衛又瞪他一眼,凶惡地警告:“不準亂走。”
“知道啦。”卿晏無奈道。
他一點兒也沒因為守衛的態度而生氣,反倒覺得他絮絮叨叨半天,像是囑咐幼兒園小朋友的操心家長,很是好笑。
守衛聽著那個“啦”,整個人都瞳孔放大,瞳仁晃動著,劇烈地顫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卿晏的表情像活見了鬼。
這還是卿晏嗎?這還是那個刻薄待下、嬌氣無比的少爺嗎?守衛心裏打鼓,怎麽和傳聞中的完全不一樣?
“快去吧。”卿晏見他愣著不動,還主動催促了下。
……
守衛進去之後,卿晏站在原地,開始打量起四周的風景。漂亮也的確漂亮,隻是沒想到這個修仙世界的門派作風不是閑雲野鶴那一類的,這金玉琉璃堆山填海,奢靡得能把人的眼閃瞎。
這些修仙的人,看上去也不怎麽淡泊名利嘛。
千鶴門在這個世界裏也不過算是個東南方的大族,就豪華成這樣了,那仙門第一大族天刹盟得是什麽樣?
卿晏有一搭沒一搭地胡亂想著。
正在此時,門忽然來了,一位身著千鶴門弟子服的童子引著三四個人緩步而出,道:“使者們這邊請。”
卿晏不由得偏頭看了過去。
隻見幾個道人打扮的人從裏麵走了出來,身上隻有黑白兩色,長發半束,年長的蒼顏垂髯,年輕的亦是鶴形清俊,腰間墜玉佩劍,身上一點不沾人間煙火氣。
唔……怎麽說呢,這些人的形象倒更符合卿晏對於修仙之人的想象。
“這位是?”見旁邊站了個打扮和氣質都非凡的小公子,一看便不是尋常人物,那些人自然而然地停了下來,禮貌地出言詢問。
卿晏還沒回答,裏頭那位最年輕的已經一嗓子叫了出來:“卿晏!是你嗎?”
那人眉眼俊朗,雖和旁邊人作一樣的道人打扮,但滿身少年意氣,神情動作都更為活潑跳脫,不似年長者沉靜,極感染人。
卿晏不知道這是哪位,他是個穿越過來的冒牌貨,一時不敢吭聲接話,怕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見他不說話,那人三兩步上前,湊過來道:“是我啊!薄野雲致,我們兒時是同窗,你莫不是把我忘了?”
薄野?卿晏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姓氏。薄野氏乃是天刹盟的族姓,那麽這些人,就是那守衛所說的、天刹盟的來使了。
看看人家的衣著打扮,是多麽有品味。卿晏心中嘖嘖感歎,這麽一對比,千鶴門就像是個戴大金鏈子大鑽表的暴發戶,而真正的有錢人,譬如天刹盟,並不需要靠這些來炫富。
人家走的都是低調的奢華路線。
“原來是雲致哥哥。”卿晏衝他輕輕一笑,用自己剛剛學到的這個修仙世界的禮儀,行了個不怎麽順當的禮,“各位仙使好。”
即使被薄野雲致叫破名字,知道了這位就是那冒牌貨假少爺,天刹盟的人也沒掉頭就走,而是維持著表麵的客氣,疏離地衝卿晏頷首致意。
倒是薄野雲致一愣。他雖然比卿晏大上幾歲,但以前從來沒聽過他叫自己哥哥,卿晏從來是盛氣淩人、趾高氣昂的。
這是男大十八變?
卿晏聲音輕輕軟軟的,如微風吹過耳畔,薄野雲致居然忍不住臉側微紅,耳根子隱隱發燙。
正待再敘,那守衛從裏麵出來了,見卿晏跟外麵的人說著話,一下子便急了。
但是當著天刹盟的人的麵,他也不好說什麽,隻是走到卿晏麵前,語氣不善道:“門主讓你進去。”
卿晏點了點頭,又衝著天刹盟的使者們行了個禮,跟著守衛進去了。
“你跟人家說什麽了?”剛從天刹盟的使者跟前走開,守衛就立刻著急盤問,怒吼道,“我讓你站在原地不準亂動,你沒聽到嗎!”
其實這守衛也隻不過是個半大孩子,看守他也不過是完成卿懷風的任務,打工人罷了,至於討厭他,多半是因為原主以前的名聲不好,形成的刻板印象。
總之,卿晏一點兒都不生氣。
“沒說什麽不該說的,你放心。”卿晏道。
守衛不信,正還待說什麽,可兩人已經走到殿門前,兩旁的女侍抬起素手,為他推開門,卿晏毫無猶豫邁步而入,自顧自進去了。
他剛一進入,身後的殿門又傳來沉重的吱呀聲,緩緩合上了。
大殿空寂,像是一個人都沒有,金爐中焚著香,卿晏往裏走,終於在那桌案前看見了一道人影。
卿懷風坐在椅子上,悠悠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架勢十足的拿喬。
“聽守衛說,你找我有事。”卿懷風沉聲問道,“什麽事。”
“若你是想問明潮和安兒的婚宴,”卿懷風涼涼地笑了一聲,“婚宴就在五日後,我已經告知整個修仙界,廣發了喜帖,連天刹盟的使者們都會參加,無論你說什麽,怎麽鬧,我都不會取消婚禮的。”
“我勸你趁早死心,若你攪亂了安兒的婚禮,便不僅僅是住下人的屋子這麽簡單了,我必叫你為安兒這些年的委屈付出代價。”
卿晏:?
他簡直莫名其妙,卿懷風為什麽會覺得,他是要來挽回這樁婚事?
都木已成舟了,有什麽好挽回的。或者說……這是原主的性格?
原主居然是這種死纏爛打的人設嗎?
卿晏有點無語,清了清嗓子道:“門主,我並非此意。”
現在身份的真相大白,原主自然不能也不用再叫這人父親了。卿晏便跟千鶴門中的其他門人一樣,尊稱卿懷風為門主。
卿晏行了個禮,平聲道:“我是來請辭的。”
“請辭?”卿懷風反問。
“明日門內不是有一隊人馬要前往北原麽?門主,我願加入,跟著他們一起去北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