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嫁錯人了怎麽辦(三合一)◎
“去瞧瞧, 五姑娘和六姑娘那邊是什麽情況?時辰快到了。”趙氏端坐上首,麵上露著端莊大方的笑意,麵不改色的低聲問向一旁的鄭媽媽道。
鄭媽媽小聲應了聲是,接著不動聲色的退了出去。
眼下五姑爺陸臻和六姑爺姚溫若都已敬了茶行了禮, 就等兩位姑娘來了。
眼瞅著時辰快到了, 家中兩位姑娘卻還遲遲未到, 便是兩位姑爺沉得住氣,廳裏觀禮的賓客們卻也都忍不住互換眼色了。
不過今日是虞家大喜的日子, 還是兩女同時出嫁,便是出些小狀況,他們倒也能理解。
因此倒也沒人不長眼不看眼色的在這兒多嘴。
畢竟, 人家虞家的那位六姑爺剛考中了進士, 回京便可授官任職呢, 他們忙著恭維還來不及, 又哪敢挑虞家的刺?
因此雖然虞家的兩位姑娘到的遲了些, 但正廳裏的氛圍依然熱鬧。
遲些便遲些,人家兩方當事人都不計較,他們這些外人多什麽嘴啊?是吧。
再加上縱使姚溫若心中牽掛著家中祖父的病情,心頭有事。
但到底今日是他和虞念大婚的日子,他心悅虞念, 想到今日便可以將他喜歡的姑娘娶回家,到底心裏亦不禁升起幾分期待來。
因此,在眾人麵前,姚溫若亦表現的溫和有禮、好說話的模樣。
至於那虞家的五姑爺陸臻,在座之人哪怕之前不了解, 但是現在要來參加人家嫁女的宴席了, 來之前又哪能不了解下男方的身份呢?
這麽一了解, 眾人也便知曉虞父那老狐狸,定是又打著奇貨可居的念頭呢。
畢竟,他那位四姑爺去年不就成了秀才了嗎。
至於這位五姑爺陸臻,眾人打聽過後,第一想法便是,原來虞家的這位五姑爺,便是當年那位年僅十四歲,就一舉通過了縣試和府試,還拿下了縣案首的陸家小郎君啊。
第二想法便是可惜。
可惜什麽呢?
可惜這人啊,運道不太好。
當年陸臻年僅十四歲便一舉通過了縣試和府試,還拿下了縣案首的名頭,整個臨川縣的人差不多都知曉他們縣怕不是要出位本朝年紀最小的秀才公了吧。
一開始,這還隻是想想而已。
後來有人專門去書院打聽,便知曉這個想法不無可能。
陸家小郎君天資聰穎、過目不忘,深得書院先生們的喜愛。
更有先生稱其若無意外,一路走下去,便是進士也不在話下。
這更是點燃了眾人們的期待。
隻可惜,還不待陸家小郎君參加那年的院試,其父便醉酒淹死在了村口的河裏。
時下父喪,要守孝三年。
陸家小郎君那父親本也是個書生,早年間被陸家小郎君的祖父壓著考了個童生。
後來,陸家小郎君的祖父去世,陸父便像是撒了韁的野馬,心思完全沒放在正道上。
早年還好些,還有那個心氣,想著去考取個秀才的功名。
隻可惜,屢試屢敗,連陸家祖父當年考上秀才後攢下的家底都謔謔了不少。
後來大概是意識到自己沒那個天賦,倒是不考了,好了那麽一兩年。
雖仍是無所事事,但有陸家祖父置辦的家底在,倒是也不愁吃喝。
隻可惜,後來不知是被誰給誘了去,沾了賭,更是三不五時的便在勾欄院裏留宿。
可憐陸家小郎君當時小小年紀,不光有這麽個不靠譜不事生產還一直禍禍家底的爹,據說其母當年生產時亦留下了病根,也是一直纏綿病榻,還要靠陸家小郎君來照顧呢。
想想,眾人腦海裏都能勾勒出陸家小郎君當年那小可憐的模樣來。
但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陸家小郎君都能堅持讀書,更是一舉通過了縣試和府試,還拿下了縣案首的名號,實乃是性子堅毅之人。
其實眾人也理解,就陸家這種情況,自打陸家小郎君的祖父去世後,就一直是在吃老本。
陸父早些年的科舉花費,還能說是用在了正道上,雖說現下看下來也相當於是打了水漂。
但是後來陸父染了賭癮,陸陸續續的更是輸了陸家的大半個家底進去。
陸母身子弱,沒有勞動能力,還一直在吃藥,陸家小郎君又還小,除了努力讀書來掙條出路,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
好在陸家小郎君有讀書的天賦,陸家的家底也還沒被陸父給徹底謔謔個完全。
其實照這麽來看,陸家小郎君也算不上太慘。
畢竟還有很多百姓家裏,一整家七八口子人,勒緊褲腰帶就為了供家中孩子讀書,盼著自家孩子能出人頭地呢。
何況陸家小郎君還有讀書的天賦,再給上他幾年,等考上秀才、舉人,都不用進士,整個陸家的情況也會翻上一番。
現如今的這些問題,到時候便都不是問題。
但為什麽他們說陸家小郎君可惜呢,那便是可惜陸家小郎君再是天資橫溢,也架不住這運道不好啊。
當年的院試,陸家小郎君若是下場,以他縣案首的功底,怕是早便拿下了秀才的功名。
隻可惜就在陸家小郎君要出發的前一日,村裏人便發現陸父醉酒淹死在了路邊的河裏。
這一下子,便耽誤了陸家小郎君三年。
好不容易這父孝快要守到頭了,陸母又熬不住去了,這一下子又是三年。
三年複三年,人生又能有幾個三年呢?
可憐陸家小郎君守完父孝守母孝,這一下子,便過去了快六年。
前年,陸家郎君出了孝期,有些人家便在觀望。
當年陸家小郎君的出色,整個臨川縣的人家都看在眼裏。
雖然如今過去了六年,陸家小郎君因為要守孝的緣故,深居簡出,甚少出門。
但若是陸家郎君能保持六年前的天資,臨川縣的人家可不止虞家這一家懂得奇貨可居的道理。
隻可惜,眾人觀望著觀望著,便打聽到了陸家郎君在前去府城參加院試的路上被人給推下了船落了水,好歹大難不死的被後頭的虞父瞧見派人給救了上來,可那年的院試卻是沒法參加了。
於是這一下,觀望的眾人便都撤了。
撤了撤了,這人的運道啊,還真是沒道理。
有的人便是隨便走在路上都能撿錢,有的人卻是能倒黴到便是喝涼水都能塞牙。
在他們看來,這陸家郎君的運道啊,著實有些不可說。
再後來,他們便是聽聞虞父這隻老狐狸將其給扒拉回了家,這陸家郎君便成了這虞家的五姑爺。
要眾人來說,虞父這著實是在賭啊!
若是那陸家郎君就是沒有科舉的運道,那豈不是把自家閨女給推進了火坑裏?
當然,沒那麽誇張,便是陸家郎君實在是沒有科舉的運道,有虞家在,有虞父在,想來也不會讓自個兒閨女吃苦。
但不吃苦跟享福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眾人也隻能是道虞父一句大膽、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怪不得虞家能在虞父手上起來呢。
在場不少人在事先了解到虞家這位五姑爺背後的這一係列故事後,便都升起了好奇心。
這位陸家郎君到底是怎樣才入了虞父這隻老狐狸的眼?
還讓其在有了救命之恩後,不惜嫁女,將其徹底的綁在虞家的船上。
難不成這位陸家郎君竟真那般天才?讓虞父斷定其必能考中秀才、舉人?
在場眾人皆心有疑惑,所以待等到門外小廝喊著五姑爺到的時候,眾人都沒忍住正了正身,伸了伸脖子瞧過去。
這打頭一瞧過去,眾人便隻見那人長身玉立,逆著光而來。
哪怕是在陽光下,都帶著絲清冷的氛圍,雖有些看不清模樣,但憑那身姿,眾人也可斷定那陸家郎君長得應該還不錯。
待那人來到了正廳,眾人真切瞧見了那堂上人的模樣,便俱是一愣。
心中第一想法便是,這人長得可真好看呐。
跟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君似的。
第二想法便是,這就是那位陸家郎君?虞家的五姑爺?
雖然聽聞其小時候長得便跟小仙童似的,可誰也沒成想,這人長大了竟能長成這般模樣。
第三個想法便是,怪不得虞家那老狐狸要將自家女兒許配給這位陸家郎君呢。
先不提其究竟能不能考中秀才、舉人,便是這幅好相貌也不是那等不能中的模樣好嗎?
眾人慕了。
尤其是在座的未婚適齡小姑娘們,誰不想自己的未來夫君長成如這位陸家郎君的這般模樣啊。
說起來,她們可是太羨慕虞家的五姑娘了好嗎。
這一刻,沒人能想起他們在來之前還在感歎,這位陸家郎君的運道實在是不好呢。
當然,若是讓在座的各家老爺夫人們考慮要不要把自家閨女嫁給這位陸家郎君的話,怕是在座的眾人便又會各自清醒了。
長得好看有什麽用?老了還不是都一樣?
這位陸家郎君若是能考中秀才、舉人那還好,若是考不中,瞧其那副不染人間煙火、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模樣,他們把女兒嫁過去,是幹什麽?扶貧嗎?
一旦涉及到現實問題,各家的老爺夫人們便就又都清醒了過來。
沉浸在其中的怕是也隻有涉世未深、同樣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富家小姑娘們了。
過了沒一會兒,鄭媽媽便不惹人注意的回到了趙氏身邊。
趙氏看了一眼鄭媽媽,見其點頭,便也放下了心。
她為了操持這場婚事,著實費心不少,自家大兒媳也在一旁幫襯著。
若是出了問題,怕是旁人還以為是她這個當嫡母的虧待人呢。
果不其然,過了沒一會兒,兩位新嫁娘便都被各自的丫鬟扶著過來了。
之前虞慧出嫁時,虞念和虞悠都曾在旁觀禮過。
昨日,趙氏又請了人來專門教導她二人成婚的禮儀,虞念和虞悠自是記得清楚。
二人被身邊的丫鬟服侍著,在前方的蒲團上跪下,拜別父母:“女兒今日出閣,拜別父親母親,願父親母親福樂安康、四時如意,萬事遂心。”
虞父平日裏再穩重,這會兒看著兩個女兒出嫁亦是忍不住動容,隻得繃緊了聲音沉穩道:“好好好,你二人以後與夫婿要夫唱婦隨、相濡以沫、舉案齊眉,共赴白頭,要……好好的。”
說的最後,尤其是那句好好的,虞念都懷疑她爹這是都要繃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在虞父說完後,虞念和虞悠二人皆跪拜稱是。
接著,趙氏看了虞父一眼,在旁邊亦溫和對二人囑咐道:“你二人與夫郎日後要相親相愛、同德同心,給夫家繁衍子嗣,開枝散葉。”
虞念和虞悠在趙氏說完後亦是跪拜稱是。
“好好好,你二人都要好好的,去吧……去吧。”虞父這次沒能忍住,讓眾人都瞧了幾分出來。
便是虞念聽了她爹這會兒的聲音,都沒忍住被她爹帶進了幾分情緒裏。
早有那操持禮儀之人,見狀高聲喊道:“禮成——送別新人——”
歡慶聲頓時響起,堂上觀禮的眾人也都在笑談,在這一片熱鬧中,虞念察覺到自己的手落入了一隻溫暖的手心裏,被人給握住。
虞念一怔,忍住想要抽回手的本能反應。
任由那人牽著自己邁過門檻。
直到聽到耳邊越來越喧鬧的笑談聲和鞭炮聲,虞念才真正意識到,她嫁人了。
虞念頭上蓋著蓋頭,看不清外麵的場景,這一路上,旁邊的人遷就她,亦走的極慢。
待到要下台階、上台階、跨門檻時,還特地頓一下,這讓虞念因蓋著蓋頭看不清路的忐忑都少了些許。
她從不知從正廳到門口的這段路會如此的漫長,待到走到大門口,聽到那鞭炮聲與人們的笑談聲時,虞念都沒忍住,鬆了口氣。
接著,虞念便被人引上了花轎。
待兩對新人各自上了花轎,虞念便聽那操持禮儀之人又高聲喊了一句:“新娘子出嫁咯——”
接著,虞念便感覺到轎子輕微晃動了下,她忙扶住不知道什麽東西,待轎子平穩抬起後,這才鬆開了手。
聽著耳邊霎時響起的劈裏啪啦的鞭炮聲與奏響的鼓樂鑼鼓聲,虞念突然間有些無所適從。
任是她平時再冷靜,再淡然,可這次不一樣。
她真的能適應好嫁人後的生活嗎?
虞念低頭,看著手上捧著的那個蘋果,不自覺握緊。
不知走了有多久,虞念耳邊隻餘下奏得喜慶歡樂的鑼鼓聲,街邊人們的笑談聲已漸漸聽不到了。
大概是已經出了城門,虞念忍不住掀開蓋頭,往回扭頭看了下。
隔著轎簾,虞念看不到身後的景象。
虞念歎了口氣,回轉過頭來。
轎子一路上搖搖晃晃的,路途有些長。
虞念一開始還因為成婚離家有些傷春悲秋、多愁善感呢,隨著時間拉長,昨晚睡得又少,這會兒困意便犯了上來。
沒忍住捂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強撐著讓自己不要睡過去。
直到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再次響起,虞念這才驚醒,她竟然睡了過去,不由有些懊惱。
還好她醒的及時,要不然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
想到這兒,虞念感覺轎子漸漸停了下來,連忙一把把之前掀開的蓋頭給揪了下來,又趕忙調整了下位置,端正坐好。
“新娘子來咯——新娘子來咯——”
虞念感覺轎子已經停下,耳邊是孩童們的拍手嬉鬧聲,透著一股喜氣洋洋的氛圍。
“六郎,還不快請新娘子下轎,入家門?”
虞念隻聽一婦人聲帶笑意的提醒。
正當虞念還在為這句六郎,而稍感疑惑的時候,虞念便感覺轎子前端被人壓低。
虞念頭上蒙著蓋頭,小心翼翼的低頭彎腰往前行了一步。
下一秒,她便感覺到轎簾被人給掀開,陽光透了過來,縱是隔著蓋頭,她的眼前亦明亮了不少。
緊接著,她低眸,便看到了她眼前出現了一隻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
虞念猶豫了下,還是伸出手將那隻手握住。
腳下鋪著紅色的地毯,越發讓虞念有些辨不清方向,隻覺的自己被一片紅色給包圍著。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至此禮成。
待一切結束,虞念被人扶著端坐在喜**,還沒鬆口氣,便聽身邊眾人帶著笑意善意的起哄道:“六郎,快將新娘子的蓋頭挑開吧,也讓我們大家夥兒都瞧瞧六郎媳婦的模樣。”
六郎?
這已經是她今日第二次聽到這個稱呼了,虞念微微斂眉,她從未聽姚家人稱呼姚溫若為六郎過。
虞念有些納悶,不過再想想,她見過的姚家人也便隻姚家幾人,怕是有些事,她了解的未必全麵。
還不待虞念細想,虞念便感覺自己身前籠罩了一個身影,虞念低眸,便隻能看到一雙玄靴停在了自己身前。
緊接著,她頭上的蓋頭便被無聲息的挑落到了一旁的喜**。
眼前頓時一片明亮,虞念不由抬眸對上眼前人的視線。
眼前男子長得極好看,是那種瞧著便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好看,便是一身婚服加身,也不掩其清雋。
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不是姚溫若!
虞念在瞧清身前男子的模樣後,眼都睜大了一圈,強忍住後退起身的衝動,待環視一周後,不由得佯裝鎮定。
喜房裏這會兒站滿了人,原本的笑鬧聲在看清虞念蓋頭下的模樣後也俱都倒吸了口涼氣。
乖乖啊,那虞家姑娘竟長得這般好看!
她們本以為六郎的容貌便是她們所能想象的極致了,卻不想六郎媳婦竟絲毫不差。
就這樣,各懷心思,喜房裏的氣氛都停頓了那麽幾秒。
還是那主持禮儀的喜婆婆,率先打破沉寂,高聲笑道:“哎喲,我這大半輩子了,見過的新人少說也得有百八十對了,今日這竟還是頭一遭,遇到這般仙容玉貌的一對新人呢。”
“是啊,沒想到六郎媳婦竟長的這般好看,一點都不比咱們家六郎差呢。”
“就是,就是!”被喜婆婆的話驚醒,眾人頓時紛紛喜笑顏開的附和道。
虞念聽著,哪裏還不明白如今是怎麽回事?
她這根本不是在姚家,而是在陸家!
隻是如今眾人都看著,她便是騎虎也難下了。
虞念緩過來,略低了低眸,心中卻是著急。
偏偏一旁的喜婆婆瞧了虞念這番模樣,還在笑著打趣:“好了,新娘子臉皮薄,你們再說,便要害羞了。”
話落,喜婆婆從屋內桌上端了一錦盤過來,臉上帶著笑意的對陸臻與虞念二人道:“還請新郎與新娘,共飲合巹酒。”
“從此夫妻與共,同甘共苦,福祿萬代。”
虞念原本坐在床的正中間,聞言不由頓了頓,然後稍往右輕移了移。
眾人都眼睜睜的瞧著,她不可能站起來說她嫁錯了人。
那不是勇於撥亂反正,反而是雪上加霜了。
她與這陸家六郎已然成了親,拜了堂,想來姚家那邊也是如此。
這眾目睽睽之下,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若是現代,那還好說。
當然,現代也根本不可能會出現這種嫁錯了人的事兒,哪怕是姐妹同天出嫁。
但是,這是古代!
成了親拜了堂,便意味著二人已然結為夫妻,便是虞念此刻,除了心中著急,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隻能是佯裝無事。
若是她真要站起來,說她嫁錯了人,首先,她嫁於這陸家六郎的事實沒法改變。
其次,便是虞家、陸家、姚家這三家也會陷入這場輿論風波中,成為這臨川縣老百姓們口中的談資。
想到這兒,虞念便有些頭疼,事到如今,她也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喜婆婆端著的錦盤上,正放著一對對半劈開的小葫蘆,裏麵盛著酒液,葫蘆柄處以紅絲線相連。
寓意著夫妻二人合二為一,夫妻一體,同甘共苦,福祿相連。
虞念強壓下心中的焦躁,抬眸望去,便見那位陸家六郎已在喜婆婆的善意催促下將其從錦盤上取下,自己手裏留了一隻,另一隻向自己遞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虞念頓了頓,視線停留在那雙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握著瓢飲的手上,最終,還是將那節小葫蘆給接了過來。
因兩個葫蘆之間相連的絲線較短,虞念接過後,兩人之間的距離便不可避免的拉近了許多。
這時屋裏的眾人還在起哄,笑鬧著要再近些。
站立在一旁的喜婆婆亦是笑嗬嗬道:“郎君和娘子確實要靠的再近些才是,若不然可喝不到呢。”
虞念這會兒心裏亂的不行,聞言不由在心裏想到,這兩個葫蘆之間相連的絲線這般短,葫蘆裏的酒液又少,能喝到才怪呢。
但又想著早完事便早解脫,便將眸光看向那位長得甚是好看的陸家六郎。
她作為新娘子,在眾人麵前主動了不好,這事兒還得指著這位陸家六郎來。
隻盼著其能領會到她眼中的意思。
對上那位陸家六郎的視線,虞念隻覺得其眼中似是含了一絲笑意,待虞念眨了眨眼再瞧過去時,便還是那般冷清,倒是讓虞念以為自己是看花了眼。
總之,大抵是領會到了她心中所想,有了這位陸家六郎的配合,這合巹酒二人自然是喝到了。
隻是這過程,不提也罷。
虞念隻覺得發明這項禮儀之人,怕是就抱著捉弄新人的想法呢。
而且這酒的滋味,也實在是一言難盡,又苦又辣,把虞念的臉都憋紅了些。
待二人好不容易將那杯合巹酒喝完,喜婆婆又端了個錦盤上前,笑嗬嗬的對二人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還請新人行結發之禮,結發同心。”
聞言,虞念微微偏頭去瞧那位陸家六郎。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視線,虞念便見那位陸家六郎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拾起了錦盤上放置的那把纏著五彩絲線的剪刀。
接著虞念抬眸便對上了那位陸家六郎的眸子。
隻見其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虞念僵著身子不敢動,生怕其手再一哆嗦,那把剪刀便掉下來誤傷了自己。
在離她僅剩一尺遠,虞念差點都要忍不住後退的時候,虞念便見那位陸家六郎停了下來。
這次虞念敢肯定,那位陸家六郎肯定是故意的了,她都瞧見他眼裏的笑意了。
想到這兒,虞念不由輕瞪了其一眼,便見其眼中笑意更勝,倒是讓虞念不由得有些無可奈何之感了。
“娘子莫動,小心傷到你。”
清淩淩的聲音響起,讓虞念動作一頓,對於聲控而言,這聲音有些過於好聽了。
而且這聲音聽起來,還有些隱隱的耳熟。
虞念不由思索,她是在哪兒聽過?
想了會兒沒想起來,虞念隻好放棄。
虞念醒過神來,便見其已俯身靠近自己,然後動作極其幹脆利落的從自己身後剪下一縷發絲來,然後放置在托盤上。
虞念後知後覺的鬆了口氣。
“那接下來便麻煩娘子了。”虞念剛鬆了口氣,便聽那位陸家六郎好聽的聲音在旁響起。
虞念現下隻盼著儀式早些結束,聞言不由看了那位陸家六郎一眼,接過剪刀,倒也沒不好意思,略微往其那邊靠了靠。
隻是還是有些夠不著。
正當虞念猶豫要不要再往其身邊湊一湊時,虞念便見一縷發絲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虞念抬眸,便對上了那位陸家六郎含笑看過來的視線。
虞念立馬垂下眼,用手上那把纏滿五色絲線的小剪刀,將眼前的發絲剪斷,然後同樣放置於托盤之上。
看到這一幕,喜婆婆笑嗬嗬的將托盤上的那兩縷發絲放在了一塊兒,然後又用紅絲線將其束了起來,弄好後又將其放進了一個錦囊裏。
待這一套流程結束,喜婆婆才笑嗬嗬的看向二人道:“禮成了,禮成了,望爾二人,日後夫妻同心,相互扶持,子嗣綿延,芝蘭繞膝。”
待禮成後,眾人又笑鬧著打趣了二人一番,便也都識情識趣的退出去了。
虞念這才算徹底鬆了口氣,不過才鬆到一半,她便瞧見那位陸家六郎轉過身來笑道:“我過會兒給娘子送些吃食過來。”
聞言,虞念不由頓住,神色複雜,對那位陸家六郎道了聲:“多謝。”
待那位陸家六郎退出去招待賓客,虞念這才一下子垮了下來。
她昨晚睡得晚,今日又起的早,一上午又折騰來折騰去的,再加上頭上插著的發簪、發釵、步搖、發鈿等又頗有分量,壓的她的脖子都快折了。
不過虞念目前還顧不上這些,待新房裏來觀禮的人和那位陸家六郎都出去後,虞念把目光鎖向房間還站著的那兩位瞧上去緊張兮兮的小丫鬟身上。
“你們二人說說,今日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虞念看向二人,神色嚴肅。
她剛才蓋頭被掀開,發現事情不對勁後,第一時間便看向了二人。
自然看清了二人臉上在看清新娘子是她後的震驚與慌張。
好在當時屋裏人們的目光都聚集在虞念和那位陸家六郎身上,倒是沒人注意這兩個小丫鬟震驚慌張的模樣。
此時兩個小丫鬟見虞念問起,二人不由咚的一聲便跪在了地上,帶著哭腔磕頭道:“六姑娘,六姑娘,奴婢們也不知啊!”
虞念聽見那兩個小丫鬟咚的一聲的磕頭聲都覺得頭疼,她不過是想把事情弄明白,可沒想虐待人,見狀隻得連忙站起來喊停。
“哎,你們先起來,別磕了,別磕了,快起來,我就是想把事情弄明白,你們磕什麽頭啊,不疼嗎?”
虞念見二人隻知道哭著磕頭,忙上前去將二人拉起來。
好不容易費勁將二人拉起來,虞念不由無奈道:“有話好好說便是,不許再磕頭了。”
“還有,趕緊將頭上的灰塵擦一擦,額頭都紅了,你們不怕再磕破皮破相啊。”
“六姑娘,謝謝六姑娘。”兩個小丫鬟抽泣著被虞念拉起來,抽出手絹擦了擦自己額頭。
不出意外,在手絹碰到額頭時,二人皆是嘶了一聲。
看二人這般模樣,虞念倒是也不忍心再多說什麽了。
而且就她一開始的觀察來看,估摸著這兩個小丫鬟也是不知事的。
“你們姑娘的嫁妝,我是不知曉具體如何安置的,但想來也都差不多,你們二人一會兒找一下藥箱,裏麵應該是備有萬應膏的。”
“拿出來將自個兒額頭那兒敷一下,好在隻是有些發紅,倒是沒破皮。”虞念反身坐回**,想到如今複雜的情況,不由歎了口氣。
“是,多謝六姑娘。”
兩個小丫鬟聽了虞念這話,眼淚汪汪的,看的虞念是一陣頭疼。
“好了,你們兩個可別掉金豆豆了,讓旁人瞧見,還以為我是在欺負人呢。”
看二人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虞念不由無奈道。
“奴婢不哭了,不哭了,奴婢們知道六姑娘是好心。”
兩個小丫鬟聞言不由擦幹眼淚,感激的看向虞念道。
“那今日到底是怎麽回事?”見二人又有些想跪的趨勢,虞念趕忙道:“就站著說好了,隻把你們二人知道的說出來就行。”
兩個小丫鬟道了一聲是後,對視了一眼,緊接著其中一個小丫鬟看向虞念道:“六姑娘,當時奴婢們遠遠的跟在後麵,隻聽前麵道是五姑娘和六姑娘不小心摔到了一塊兒,六姑娘您手上拿的蘋果都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摔壞了。”
聽到這兒,虞念點頭。
她五姐摔了一跤不說,還正好跌在了她身上,直接將她也給帶倒了。
別說她手裏的蘋果了,便是她的腰,現在還一陣一陣的疼呢,準是當時給磕到了。
見虞念點頭,那個小丫鬟又接著道:“接著,奴婢便瞧見珍珠姐姐著急跑了回去,再然後便是盼香姐姐也著急跑了出去。”
“再然後,便是時辰快到了,鄭媽媽來催兩位姑娘。”
“當時慌裏慌張的,珍珠姐姐和盼香姐姐又都不在,鄭媽媽便讓我們幾個小丫鬟先上前服侍兩位姑娘。”
“兩位姑娘嫁衣形製花樣相近,姑娘手上又拿著蘋果,奴婢們便以為姑娘是五姑娘,誰知……誰知待到剛剛五姑爺掀起姑娘的蓋頭來時,奴婢們才發現不對。”
說到這兒,兩個小丫鬟臉上一陣忐忑。
想起這一遭,更是心慌後怕到不行,腿也跟著軟了下來。
當時鄭媽媽催的急,她們一著急便慌了神。
這才釀成現在這個局麵。
聽完兩個小丫鬟的話,虞念忍不住回想起當時的場景。
當時她五姐將她給帶倒後,珍珠和盼香趕忙將二人扶起。
她手上的蘋果也因為剛剛那猝不及防的一下摔在了地上,給摔壞了。
這時,她五姐難得好心,道是時間還來得及,讓珍珠趕忙再回去取一個來,要不然意頭不好。
她們兩個便在這兒等下,也收拾整理下裙裳。
她心中雖對她五姐今日的表現感到詫異,但時間確實也還來得及,再加上珍珠對她屋裏的東西最是熟悉,便點了下頭,所以小丫鬟才看到珍珠著急的跑了出去。
至於她五姐那邊,前兩天迎香扭了腳,所以那會兒身邊也隻一個盼香在。
那時盼香見珍珠回去取蘋果,估摸是想著,兩位姑娘在這兒會等上會兒,便緊張的跟虞悠小聲道了句,許是吃壞了肚子,想去趟茅房,會盡快回來。
然後,她便聽她五姐爽快的應下了。
這也便是小丫鬟看到盼香急著跑出去的原因了。
再之後,她五姐便將其手中的蘋果遞給了自己,道是其剛剛摔倒時,身上的衣裙皺了,要整理下。
虞念便接了過來,再然後緊接著便是鄭媽媽來催。
因為催的急,當時珍珠和盼香又都不在,場麵一時之間有些混亂。
虞念沒找到時機將蘋果還給她五姐,她五姐也沒要,後來鄭媽媽瞧見,便又使喚人趕緊再去取一個,這才算了。
想到這兒,虞念不覺得有些奇怪。
這事兒雖然看著像是巧合,當然,若不是巧合,也不會弄成如今這番局麵。
但這其中值得懷疑的地方也不是沒有。
虞念便覺得她五姐今日的行為處處透著幾分古怪。
便拿盼香這事兒來說,若是往日,在她五姐那兒,雖然不會不讓其去,但準得先挨上她五姐一頓說的。
今日她五姐倒是難得的爽快,反倒像是特意支開人似的。
當然,若說今日是她五姐大喜的日子,她五姐高興,這才這般爽快倒是也能說的通,隻是到底不符合她五姐一貫的性子。
再就是她手上的這個蘋果。
虞念拿起剛剛進屋後便被放到一旁的那個蘋果。
若是擱在往日,按著她五姐的性子,準是要拿回去的。
虞念仔細複盤今日出嫁前的這種種細節,當時她雖詫異卻未多想,但現下想來,卻有些不對勁。
之所以她會嫁到這陸家來,主要原因便是當時慌亂,現場的小丫鬟們又不夠謹慎仔細,認錯了人。
但造成小丫鬟們認錯人的主要原因便很多了。
她和她五姐身邊的大丫鬟都不在,這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再便是,這個蘋果。
若不是它,便是鄭媽媽來催,便是她和她五姐摔倒後可能互換了位置,兩個小丫鬟也不至於著急忙慌的連確認一下她和她五姐的身份都沒有,便下意識的以為她是她五姐了。
想到這兒,雖然知道事情已經發生,多想無益,但虞念還是有些煩悶。
她都已經做好嫁去姚家的準備,也已經考慮好該如何與姚家人相處,日後的日子該如何過了。
她能確信,她嫁去姚家後的日子必然不會過得太差。
畢竟姚父姚母都是和善的人,她與姚芊芊這個小姑子的關係也不錯,還有……姚溫若。
他無疑是一個性格很好的人,也是一個很好的結婚對象。
她對他雖然還談不上愛,但無疑是有幾分喜歡的。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亂了!
虞念握著那個蘋果歎了口氣。
她與姚溫若之間,難道就是如此的有緣無分嗎?
明明都已經走到了婚嫁的這一步了,結果還能在成婚的當天,陰差陽錯的出了岔子。
姚家離虞家的路途更近,肯定會比陸家這邊更早的知曉這個消息。
可就像虞念說的,便是知曉了,也沒法。
都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需要權衡利弊,分析得失。
她五姐與她嫁錯這事,於三家而言,並不適宜大肆宣揚,她們虞家與姚家在這臨川並不是小門小戶,便是陸家,本就因之前的事,在這臨川就是一個不小的談資,若是再加上今日錯嫁的這一事,三家在接下來必然會處於風口浪尖之上,為眾人八卦的談資。
想到這兒,虞念簡直恨不得將手上的這個蘋果深深的咬上一大口出出氣才是。
最後也隻能眼不見心不煩的將其給扔到了**一邊。
接著,虞念又想起了陸家,想起了今日得見的那位陸家六郎。
不由在心裏歎了口氣。
她對陸家的情況並不是太了解,隻知道個大概。
對於那位陸家六郎,更是不了解,不知道其性子與為人如何。
如果說她與姚溫若之間,那還勉強可以稱的上是青梅竹馬,至少兩個人認識,對於嫁給姚溫若,她也並不反感。
但她與這位陸家六郎之間,那完全可以稱的上是盲婚啞嫁好嗎?
直到剛剛被掀開蓋頭時,她才瞧見其模樣。
她該慶幸,這位陸家六郎至少長得是好看的,說話聲音也是好聽的。
至少,如果之後注定她要與這位陸家六郎過一輩子的話,那至少其長得還算是賞心悅目,她並不反感。
事到如今,虞念也隻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還有,便是聽說這位陸家六郎父母早逝,那她至少也不用早起侍奉公婆了。
她或許可以想幾時睡便幾時睡,想幾時起便幾時起了。
便是這位陸家六郎真的在科舉上沒有什麽運道,那也不要緊,她有錢的好嗎,她也不圖什麽榮華富貴,能吃好喝好、開開心心的便行。
給自己打了打氣,虞念初臨陌生環境的慌亂總算是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