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將軍府

皇城位北, 邊沿不靠海,故而一行人隻得轉而走陸路。馬車顛簸,自然多有不便, 好在隻需堅持五日便可抵達皇城。

下船前, 俞沐再次戴上麵具,整個人瞬間蒙上一股威嚴冷厲之氣, 叫人望而生怯。

女眷均頭戴帷帽,在下人的仔細護送下有序下船, 碼頭兩邊均有衛兵把守,排場十足,引得人頻頻注目。

如此浩**的船隊出現在碼頭,自然在停靠前便已備受爭議,偌大的祈將軍軍旗在戰船上飄**, 誰還能猜不出那是祈將軍的家眷?

早有耳聞祈將軍功高蓋主,又有欺君罔上之嫌。此次戰役雖得勝歸來卻無視朝規, 私自帶兵回鄉接親。

看看這陣仗, 想來這一大家子都不是好相與的, 日後指不定怎麽在皇城橫行霸道仗勢欺人。

祈將軍雖護國有功, 但終歸是一大隱患啊!如今新帝有慈愛之心,即位之年當能國泰民安,隻可惜佞臣在側, 皇位堪憂啊!

“呸!狗仗人勢。”

“嗤, 害群之馬!”

“這下不知多少人要遭罪了。”

百姓們不無憂慮, 故而麵露不善,偶有冷嗤責罵聲順風飄來, 叫一行人聽的真切。他們不敢直罵祈將軍,便拿其內眷出氣。

卻不知, 在祈將軍眼中,他們罵自己沒關係,罵他的家人?

嗬。

“掌嘴。”

冷音既出,立刻傳來‘啪啪’打臉聲。

是了,祈將軍心狠手辣,說不得。可記住了?

冷眸警告似的一掃,霎時間,百姓們噤若寒蟬,再無人敢多言。直待大批人馬消失於眼前,方才爆出怒罵聲。

祈將軍簡直欺人太甚!

卻不想想,是非你來惹,還不許人反擊?你若不言,大家皆可相安無事。

無論沿途百姓如何不喜,於俞家眾人而言,他們已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任你如何罵,我們無關痛癢。橫豎嘴長在人家身上,愛怎麽說盡可隨便,我若當真便算你贏。

終於,五日後俞家眾人安全抵達將軍府。俞沐為接親已耽擱多日,故而直接進宮麵聖。

將軍府外,府內下人早已等候多時,唯一令人意外的是,為首之人竟是俞申,以及沈康之長子沈銳?

俞申一身月白長袍於身,筆直挺立於府門前,笑迎許久未見的至親。沈銳則畢恭畢敬向長輩行禮,隨之偷眼向俞竺看去,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俞竺無意間迎視,愣怔過後便避開視線,並未給任何回應。

“二哥!”

俞樂和俞脩同惜悅一道兒拉著俞香跑過來圍著俞申問候,丫頭們嬉笑著拉開幔簾,卻又被俞申不容拒絕的拉下來,麵上仍帶笑意:“戴好。”

利眸不著痕跡向對麵鄰居看去,但見黑乎乎的腦袋立刻消失於門縫內。

“無礙的,二哥。”

惜悅偏是不聽,再次撩開幔簾,露出絕美容顏。她總認為這般遮遮掩掩有失坦**,生來便是這張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沒甚見不得人。

誰言露出臉麵便是‘隨便’?她又不與外男私相授受。

這世道於女子有太多規矩教條實在不公!阿兄打小便教導她,人活一世無需看人眼色,自個兒行的端做得正便可,隻為自己而活。

她聽阿兄的!

俞申自知說不動小丫頭,隻得無奈搖頭。大哥打小便把小丫頭教導得頗為豁達,她總想人不敢想,行她人不敢為之事,一向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想來她願意戴上帷帽,不過是怕曬罷了。

俞逞上前拍拍次子肩膀:“申兒科考辛苦了,可覺困難?”

“兒已盡力,五日後放榜便可見分曉。”

俞申回的不驕不躁,由他臉色看來,當是信心滿滿。

俞逞哪能看不出,當下滿意的點了點頭,不枉申兒寒窗苦讀十餘載。

俞逞:“你是何時與你大哥相見?”記得家書上未曾提及此事。

“說來慚愧,兒至今尚未與大哥相見。”

俞申隻身一人提前三個月前來皇城趕考,為的是能尋到一處清淨之地好安心研讀。誰知方才抵達城門口便有人迎上來,一口一個二少爺叫得他莫名其妙。

那自稱莫管事的人攜一眾奴仆對他畢恭畢敬,隻道是得主子吩咐,並將一封信交於他。

信上隻有短短幾個字:安心趕考,待我歸來。

簡單一句話卻看得俞申紅了眼眶,心中一陣狂喜。

那是大哥的字跡,他認得!

俞申向來穩重自持,從不喜形於色,今次卻不然,他顫抖著雙手抓著莫管事迫切質問:“他呢?!我要見他!”

莫管事著實為難,耐著性子解釋:“不巧,二少爺若早半個月前來興許能見著。主子半月前剛領兵出征,歸期不定,隻吩咐小的們侍候好二少爺。二少爺您隨小的來,小的已為您準備好府邸,是處極其清雅之地。主子說了,您慧眼擅辨,盡可廣邀友人前來入住。”

彼時俞申仍處於震驚之中,他萬沒想到他的大哥竟還活著!

大哥還活著!

俞申甚至想喜極而泣!

待他醒過神時,人已身在一處清幽之地,確是讀書的好地方。

細問之下方才知曉,大哥竟是萬人唾罵的祈將軍!當下心中有氣,氣世人識人不清,胡編亂造!

俞申仔細回味莫管事的話,想起大哥自小便教導他識人之明,這便意會過來,原來大哥給他留了任務。

大哥要他在眾才子中選出得用人才。

果真是他的大哥!唯有大哥才會如此深謀遠慮!

此後他便活躍於眾場合,確實結交不少誌同道合且人品貴重的友人,其中自然包括許久未見的沈大人之子,沈銳。

眼看附近鄰裏越來越多人悄悄探頭觀望,俞申恭請長輩們進門:“大家舟車勞頓尚未好好歇息,有話慢慢說來,不急。”

一行人隨之入內。原本便覺正門有些大得離譜,進了府內,裏麵景致更是叫人歎為觀止。據介紹方才知曉,整個將軍府是用三座五進大宅院打通合並而成,簡直大得離譜!

尤其裏頭的家什擺設,隨便一樣便價值連城。不止這些,家中設有幾處藏寶閣,每一坐都幾乎被寶物塞滿,說都是皇上賞賜的。

這般殊榮,隻怕天下獨一份。

普天之下,除皇宮之外再是找不到如此大,且金碧輝煌的宅子!

這番足以見得皇上對祈將軍的看中!莫怪那麽多人眼紅於他!

大家初來乍到,無不被大宅子迷了心神,喜滋滋的到處觀看。尤其小一輩的孩子,欣喜得像剛被放出籠子的小奶狗到處竄,完全未見過世麵的村人模樣,直教人啼笑皆非。

唯有黎皖姝一臉愁容,問著一旁的管事:“門匾可是剛換過不久?”

門匾嶄新,看著像剛換過的。按理說,此處應當安的是將軍府的牌匾,而不是俞府。沐哥兒這般可是直接向世人告知他隱姓埋名之事,隻怕要遭人詬病。

另一邊,文武百官皆知祈將軍今日歸朝,本不情願為此勞師動眾,耐不住皇上他親、自、迎、接!

祈將軍他何德何能啊!

皇上就是過於重信祈將軍,以至於祈將軍如此放肆!殊不知他能有此表現機會,還不是得他們舉薦!

悔啊!

怎麽有一種得不償失的感覺?

本想支開祈將軍好在皇上身邊安插自己人,偏生此次科考皇上親自參與閱卷,旁人根本無從插手!他們也是通過此事方才知曉,是他們錯看了,皇上並不軟弱,他軟硬不吃!

且放榜之日一拖再拖,這不,祈將軍回來了,他們再想安插自己人隻怕難如登天。

而且,因著得勝而歸,皇上巴不得掏空國庫,將寶貝全往將軍府送!若非於理不合,隻怕連敵國戰利品也要一並送了去。

不過也不差了,想來過些時日皇上便能尋到由頭把戰利品送過去。戰利品入國庫不過走個過場罷了!

恨呐!

尋常他們所得的賞賜均是祈將軍挑剩下的,能不恨嗎?!

一個滿手血腥之人,他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在皇上將某一寓意本枝百世、福壽無疆的至寶送出後,左丞相站不住了!

“皇上,那是您登基時西晟國送來的賀禮啊!”

西晟公主,您的悅貴妃還在後宮等待寵幸,好為皇家綿延子嗣。皇上喲,您怎麽就把西晟國寶送出去了呢!

歎呐!

“祈將軍不顧自身安危率兵出征,其驍勇善戰威名遠播,大大震懾諸國的蠢蠢欲動,相信經此一役再無人敢來挑釁。我們北耶國戰事連綿,終於得以休養生息。祈將軍以一舉之力振我國威,理當得以重賞!”

新帝赫行淵渾厚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聲威浩瀚,發蒙振聵。

“眾位愛卿可還記得十年前關丘漁村之奇事?有一少年力挽狂瀾,解救整個漁村於危難中。更有獻策之功,協助建成禦敵功用的關丘碼頭。後為舉國安定,民生安泰多次為國出征,如此為民造福的好兒郎普天之下隻怕再找不到第二人。北耶得此人才實乃北耶之幸,豈能不珍之重之?”

“朕希望眾位愛卿能以祈將軍為榜樣,多多思量利國利民之策才好!朕最是惜才,爾等若獻策有功,朕的賞賜隻多不少!”

皇上一席話下來,幾位心中頗有微詞的老臣再不敢有二話。當年關丘碼頭算得朝堂大事,雖未親身參與,倒也親身見證始末。隻他們怎麽也未想到那個在老皇帝麵前掛上名號的少年郎會是如今的祈將軍!

此事他們也是前些日子方才曉得,彼時彈劾祈將軍的奏折已上呈,皇上一直不予置評,原來是在這兒侯著的!

“啟稟皇上,當年臣有幸參與關丘漁村一事,臣能夠證明祈將軍真乃為天縱之才,且一心為民,甚是良善!”

突來的聲音來自沈康之,一月前他剛由一省總督被提拔為戶部尚書,舉家搬遷至皇城。

有他出麵後,當年參與過興建碼頭的官員們也站了出來。原本他們並無意參與朝中爭鬥,隻兩耳不聞窗外事。卻不想,幾年來一直記在心底的少年郎竟然是這位祈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