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發

時間匆匆, 轉眼約定好的五日期限已到,家中因有秦管事,一切井然有序未見絲毫不妥。至於私塾那邊, 近幾年私塾擴大不少, 為對得起私塾生名,俞逞特花重金聘請幾位小有名氣且擁有真才實學的教書先生, 都是鎮得住腳的,縱然俞逞身不在此也生不出什麽亂子。

這一日, 巳時方到大家便動身。大門一開,原本歡歡喜喜的一群人笑容立刻僵在臉上,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守在門外的村人,他們臉上滿是悲痛。

俞進士家即將舉家搬遷至皇城,村人們一大早便攜村長前來, 隻想送他們一程。一想到日後俞進士一家不在漁村,心裏頭都沒了底氣, 安全感盡失。

“禾老弟你放心, 我們會替你看好兩座山。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也可盡管說來, 村人們定幫你妥善處理好!”

村長握緊俞禾的老手, 兩個處了一輩子的友人即將分離,多少會有些感傷。尤其俞進士父子於關丘漁村有恩,大家有恩報不得, 隻覺欠了俞進士家恩情。

“我這邊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沒甚可操心的。倒是你, 一把年紀了可仔細點身子,別待我歸來你已喝不動酒。”

俞禾眼眶紅潤, 實在舍不得離開。這幾日他隻要一想到即將離開漁村便悶悶不樂,雖說自己在漁村下不得海實屬異類, 可從未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過自己,所有人待他如初。不管大家是不是看在他進士兒子的麵子上,無論如何他是受到善待的。

“老家夥,哪兒的話!放心吧,哥兒等你。你們且快些出發,莫要耽誤時辰。”

村長見不得俞禾這幅模樣,搞得他也忍不住鼻酸,這便開始趕人。

原本是一家子出發,出了家門卻成了一條長龍,浩浩****向碼頭行去。本因即將迎來新生活而雀躍的一家子,在村人不斷的囑咐下,心裏頭不由變得沉重,生出許多不舍。

這裏畢竟是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啊!

比起未知的未來,這裏是他們根!

尤其惜悅,在見著候在碼頭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金豆子說下就下,直直撲進外祖母懷中,哭的慘兮兮。

“乖孩子快別哭,咱們隻是短暫分離,待這邊交代清楚了咱們就過去找你們了呀!”

在陳紅玉眼裏,惜悅永遠是那個愛哭鼻子嬌嬌氣氣的小奶娃。她最見不得小家夥哭鼻子,好聲好氣的哄著。

都說會撒嬌的丫頭有糖塊吃,她的幾個外孫女中,隻有惜悅總喜歡粘人撒嬌討寵,嘴甜得像蜜一樣,永遠像長不大的小奶娃,陳紅玉自然要多寵她一些。

其他幾個外孫女自然也是寵的,隻她們各有性格,都已不再粘人。

大丫頭自小懂事,大了更是溫雅賢淑,知書達理,誰見了不誇上幾嘴,自小到大就從未叫人操心過。

二丫頭性子野一些,更喜無拘無束的生活,整日跟個男娃子似的,倒有幾分英氣。偶爾闖闖禍,最讓人操心的反是她。

三丫頭受母胎所累,生來身子骨便差一些,時常纏綿病榻,膽小靦腆,被欺負了也不敢吱聲,實在叫人心疼,大家待她自然會多照顧一些。

至於惜悅嘛,看著確實像被寵壞的丫頭,刁蠻任性驕裏嬌氣又受不得委屈,否則一準掉金豆子。可熟知她的人才知道,小丫頭心思細膩,比任何一位姐姐都要來的貼心。她遇事總能思考在前頭,未發生的事她能先預判,並做好應對措施。這點倒是幫了不少忙,讓大家少走彎路。

聽得外祖母的話,惜悅昂頭挺胸,哽著聲音警告:“那你們要快點,等久了我要生氣的!”

陳紅玉隻得笑著道好。他們確實有此打算,隻一時間脫不開身。省城那邊,他們已去信給長子,待他那邊交代好也會一並去皇城發展。

去皇城倒不是為了賺那幾個銀錢,隻是放不下女兒一家,怕他們在那吃人的地方受人欺辱。自家雖無權無勢,可老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們有的是家底。

“我們先去探路,我會幫母親留意店麵,母親可要說到做到。”

在陳紅玉麵前,黎皖姝盡顯小女兒嬌態,看著像離不開母親的小姑娘。

“母親何時騙過你?好了,莫再耽擱,你們快些上船。去到皇城難免要走禮,我給你們備了不少這邊的土特產,都是我和你父親親手做的,別處買不到,送禮最好不過。”

哪怕知曉女兒一家不缺銀錢,這些事情自有下人準備好,她仍是不放心。

“嗯,還是母親想的周到。”

耳聽母親的叮囑,黎皖姝不由感傷,眼眶立時紅潤起來。

未免場麵一發不可收拾,俞逞抓緊作揖告辭:“我們就此拜別,萬望諸位保重身體!”

一行人上了船後留在船板上同村人揮手告別,碼頭黑壓壓一片,著實壯觀。

俞花和楊燕茹站在人群中間,與他人的依依不舍不同,二人眼中更多的是憤恨。楊燕茹最終都沒能討得俞麻歡心,讓她將之一並帶走。

“茹兒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外祖母就會來信讓你過去,不信咱等著!”

回去的路上俞花說的信誓旦旦。以她對母親和長嫂的了解,長嫂定不可能讓野狐狸以外的人入主大侄兒後院,母親到頭來還是會接茹兒過去。

她有十足的自信。

船上眾人揮別村人後,心情陷入很長一段時間的低沉,原本滿心期待新生活的心情也變得忐忑。但人終究要向前看,黎皖姝很快便收拾好心情,開始隨言管事了解將軍府的一切事物。

黎皖姝每日不是看賬本就是了解各大官員,包括官拜幾品,家中人員情況以及各自喜好。言管事本事當真大極了,甚至連各家的隱秘事兒都給挖了出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幾乎每戶人家都有醃臢事,行為下作之人居多,真正一清二白的倒有幾戶,但與之相比真是少得可憐。

黎皖姝看著看著,倒是看出幾分趣味來,跟看話本似的,行船的日子也便不再枯燥。

不過正事耽擱不得,黎皖姝已經想好了,去到皇城該如何安排幾房的生活。

若讓他們在家當主子,隻怕不捎幾日便萎靡不振,他們興許更願意隨公爹去田裏幹活兒。所以黎皖姝打算根據他們各自的喜好和能力,給他們安排幾間鋪子讓他們去打理。也不怕他們做不好,可先尋人教導他們,若做的好就給他們分成。

有了這打算,她便召集二房和四房前來相商。有長嫂的一席話,他們瞬間覺得生活有了指望,自然高興萬分。

而幾個小輩呢?在船上的日子也頗為滋潤。男子習武練劍把酒言歡,都是年輕氣盛的小夥子,身邊又有人侍候,小日子舒坦的不行。

未免他們被養成執絝子弟,俞沐三不五時前來敲打敲打,務必讓他們把好本心。

至於俞禾,他是認得幾個字的,此時一門心思專研種田之道,隻等到皇城便大展身手。

那姑娘們呢?刺繡作畫,投壺踢毽子等,能玩的可就多了。有了下人的她們再不用凡事親力親為,家務活兒再不曾碰過,過起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舒坦日子。

這一日,日落西斜時,一大家子皆於船板上乘涼。有說有笑,實是溫馨。像這般大的家族能夠一家人一條心,和和美美屬實難得。

此時惜悅坐於貴妃躺椅上,偶爾有人往她嘴裏送葡萄,悠哉悠哉。耳邊傳來阿兄極具穿透力的磁性聲音:“去到皇城若有人取笑欺辱你們當如何?”

聲音低低淺淺,卻足夠叫所有人聽見。

俞脩一聽,撩起衣擺,一隻腳跨上椅子,大掌往桌上那麽一拍,一副十足的痞子相:“我看誰敢!爺的拳頭硬的很,揍他個滿地找牙!”

說罷,不忘向其他兄弟看去,揮揮拳頭,道:“你們也給我記著啊,誰敢欺負你們就是欺負大哥,咱們的功夫不能白練,要懂得還手,不能丟咱們大哥的臉!”

一席話說得別提多神氣。

俞沐摘下一粒葡萄喂入惜悅口中,慢悠悠問著:“人外有人,若打不過呢。”

俞脩倒是從未想過還有輸的可能,被這麽一問不免愣怔,下意識回道:“傻嗎,打不過就跑,留著挨打啊!”

惜悅見三哥哥這般沒骨氣,猛的坐起來,將一粒葡萄擠進腮邊,瞪著圓眼睛,跟小倉鼠似的,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才傻,打不過找阿兄啊!”

這都不懂!

阿兄連幾年前的仇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幫她報咯,護犢子的心非同一般。

是吧?

惜悅轉頭向阿兄挑挑眉。

不可否認二人間默契十足,隻見俞沐讚賞的摸摸惜悅的腦袋:“沒錯。記住不主動找事,但也絕不能叫人欺負,萬事有我。”

一句話好似定心丸,俞脩等人對視一眼,笑出花兒來。

俞竺正繡著嫁衣,聞言停下手中動作向阿兄看去,繡眉微微蹙起。

怎麽聽著阿兄像在慫恿他們仗勢欺人?

思及此,俞竺抿唇輕笑。這群潑猴,在鬧事上可不是省油的燈。

黎皖姝自然也聽出俞沐話中意,不讚同道:“你們阿兄本便凶名在外,大家應該謹言慎行才是,不可圖惹是非。”

“正如母親所言,我凶名在外,縱然我們本分做人,前來找茬之人隻多不少,若一味忍讓隻會叫人更加肆無忌憚。放心,既不是我們主動惹事,便不叫欺人,大可盡管還手。”

俞沐還是那個態度:他的人,誰也欺不得。

是人皆有私心,黎皖姝自是不願自己的家人受傷害。如此說來,卻是該還手。隻是她萬沒想到,自己會那麽快便成為仗勢欺人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