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靈虛子的騙局◎

虞子鈺繞過後山,順著崎嶇石路不斷上前,走了一上午,終來到目的地,一座破舊道觀——透天玄觀。

推開散著腐味的胡桃木門,進入觀中前院,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女子身穿暗紅道袍,手持拂塵,背對大門豎立。

虞子鈺走到道長身後,雙膝跪地行禮:“徒兒虞子鈺,拜見祖師娘!”

靈虛子悠悠轉過身,道:“你上山作甚?”

“祖師娘,徒兒最近修煉遇著難題,百思不得其解,甚是困惑,特地上山來請祖師娘指點一二。”虞子鈺跪在粗糙地板上,雙手交疊舉過頭頂,恭恭敬敬說道。

靈虛子輕輕一揮拂塵:“哦,細細說來,讓為師給你答疑解惑。”

虞子鈺道:“祖師娘,最近幾日總是有人說,世上並無妖魔,也沒有神仙。所有的修道之法皆是裝神弄鬼。他們說,弟子沒有陰陽眼,能看到妖魔鬼怪,隻因為患了癔症,產生的幻象罷了。”

靈虛子暗自咬牙:“哪個孽障跟你說這些的?”

“我爹娘,大姐,二哥都這麽說,他們還想讓我吃藥治療癔症,不過藥都被我偷偷倒掉了。還有,我那個塞外來的未婚夫李既演,也說了同樣的話。”

靈虛子閉眼睛冥思半晌。

而後回話:“修道本不易,被世人誤解乃常有之事。你須得堅守初心,莫讓那些閑言碎語亂你道心。記住,眾人皆醉你獨醒。你天資過人,隻要勤於修煉,得道成仙是早晚的事。”

虞子鈺心中還在動**不安,所有人都不理解她,讓她開始動搖了。

“祖師娘,弟子最近道心不穩,請祖師娘告知弟子,神仙究竟在何處!讓弟子見一見神仙真容,弟子才可安心修煉。”

“這個......”

靈虛子麵露難色,抬手借著寬大袖袍咳嗽兩聲,遮遮掩掩道:“你道行尚淺,如何能見得了神仙真容。潛心修煉方是正道,不可好高騖遠。”

“弟子道行尚淺,可祖師娘功力深厚,定能見得到神仙。求祖師娘帶弟子見一次神仙,了卻弟子心願,也好讓弟子安心修煉!”

話畢,虞子鈺結結實實磕了個響頭。

靈虛子進退為難,左顧右盼良久,方才回話:“也罷,既然你精誠所至,為師便試一試。”

得了師傅允可,虞子鈺喜逐顏開。

又誠心誠意磕了個頭:“多謝祖師娘!待日後子鈺得道成仙,定帶著祖師娘一同升天,享盡極樂!”

“你且先在此處等等,待為師準備準備。”

靈虛子左手持拂塵,右手掐了個劍訣,腳下生風朝齋堂走去。一進齋堂,她放下手中拂塵,來回踱步,思考該如何應付虞子鈺。

片刻後,靈虛子靈光一現。

她前往煉丹房,先用稻草燒製出草木灰,待草木灰冷卻後,用布袋裝起來。再將草木灰倒在蒸籠內的幹淨紗布上,往上麵澆水,如此便可過濾出堿水。

靈虛子煉丹多年,仙丹沒煉出,倒是從煉丹中琢磨出不少奇妙跡象。堿水與薑黃汁相遇會生紅,曾青得鐵則化為銅等等。

雖不知這些現象到底如何產生,但確實能唬人騙錢。

尤其是騙騙虞子鈺這種腦子發癲的,百試百靈。

她正在煉丹房搗鼓薑黃汁,虞子鈺的腦袋在後窗猝爾出現,問道:“祖師娘,你準備好了嗎,何時帶我去看神仙?”

靈虛子驚得一身冷汗,扭頭喝道:“馬上了!你趴窗上作甚,莫要偷看我,萬一觸怒仙人可就不好了。”

“哦,那你快點。”

“知道知道,別吵了,仙人都要被你吵跑了。”

虞子鈺從窗台上爬下,又回到道觀前院,跳到院中央碾盤上打坐。

心中默念靈虛子教她的清心訣:“萬物尤動,我獨淨靜,不癡不癲,不可成仙,萬古寒夜,心神合一......”

靈虛子找來幾塊黃薑,放入研缽,藥杵不停奮力搗砸。再用紗布包起薑末,擰出薑黃汁,收集了一小瓶汁液。

找出黃符紙,毛筆沾上堿水,在紙上畫出太上老君的畫像。晾幹後,黃符紙上半點痕跡全無。

她仔細疊好黃符紙,裝有薑黃汁的藥品揣入懷中。手持拂塵出了煉丹房,來到前院中央。

對還在打坐的虞子鈺道:“子鈺,走吧。為師方才已和太上老君密語過,讓他等會兒顯靈,給你開開眼。”

虞子鈺喜上眉梢,從碾盤上躍下,拱手作揖:“多謝祖師娘!太上老君在何方?”

“你隨我來便是。”

靈虛子領著虞子鈺離開道觀,一路往山上走,來至山頂。她讓虞子鈺盤坐在一塊大花崗岩上。

“子鈺,等會兒見到太上老君真容了,不可大喊大叫,要頂禮膜拜,記住了沒?”

虞子鈺右手豎起劍訣:“是,徒兒記住了。”

靈虛子從懷中取出黃符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粘在前方樹幹上。放下拂塵,雙手伸直,掌心向上,掐出七品蓮花手訣。

威聲喝道:“太上老君,大顯威靈,喜路開八丈,喪事開七尺!吾請南鬥六君,北鬥七星快快顯靈,老君駕雲騰霧走仙路!”

說完,取出裝有薑黃汁的藥瓶,薑黃汁灑在黃符紙上。

黃符紙上的堿水和薑黃汁相遇,迅速變成紅色。紙上原本畫好的太上老君畫像,逐漸顯現出來。

靈虛子得意一笑,抬抬下巴對虞子鈺道:“徒兒,快看,這便是太上老君的真容,還不快磕頭跪拜。”

虞子鈺連忙從石塊上下來,對著那黃符紙利落跪下:“弟子虞子鈺,拜見太上老君!”

她扭頭看了一眼靈虛子,又道:“祖師娘,見到老君,你為何不跪?”

“哦哦,定然是要跪的。”

靈虛子擦擦冷汗,也跪在虞子鈺身邊,一本正經道:“我徒虞子鈺天賦異稟,乃是修仙大才,人中龍鳳。請老君多加佑愛,讓子鈺早日得道成仙!”

聽得靈虛子的話,虞子鈺心花怒放。心中更是暗下決心,祖師娘這般為她著想,日後她得道成仙了,一定要帶著祖師娘一同升天!

拜完,靈虛子將黃符紙收起來,疊好放入懷中。

“子鈺,今日見著神仙了,以後可能安心修煉了?”

虞子鈺站起身,抿抿嘴道:“看得也不是很真切,總覺得過於虛無縹緲。祖師娘可有其它法子,帶我到神仙麵前,與神仙交談一番?”

“咳咳咳,不可好高騖遠。太上老君願意顯靈於黃符紙,是看在你有陰陽眼的份上才顯現的。他人想在這黃符紙上看,都看不到呢。你好好修煉,待功力有所長進了,為師再帶你去尋別個仙人,讓你看個夠。”

虞子鈺拱手道:“多謝祖師娘。”

師徒倆又下了山。

看了這麽一出,虞子鈺這些日子搖擺不定的道心,也算是定了下來。

回到道觀,靈虛子下廚做了一桌飯菜,帶著虞子鈺一起吃。

飯間。

虞子鈺道:“祖師娘,徒兒最近研讀《黃帝內經》頗有心得,覺得修道既要修心,也要修身。修身應講究男**陽調理之法,故而,我想找個男子同房試試看。”

靈虛子幹笑兩聲,又斂了神色。

“也可。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子鈺長大了,也該體驗體驗這房中樂事。不過,你可物色好人選了?”

虞子鈺:“嗯。那塞外來的將軍李既演,倒是有幾分姿色。隻不過那人品行不佳,不聽我的話。我最近正在研究禦夫術,想著好好管教他。”

靈虛子也弄不清禦夫術是什麽東西。

不過還是點頭順著她的話道:“也好,完事開頭難,禦夫術艱深晦澀,非一朝一夕就能弄明白,你自己慢慢悟吧。”

“好。”

隨後,虞子鈺又問起究竟何為道,何為內丹,何為道家遁術。

靈虛子一時之間答不上來,擺起臉色敷衍道:“修道本就要自己多思多悟,你事事都來問為師,難道這仙,也要讓為師幫你修嗎?”

虞子鈺放下碗筷:“弟子並非此意,請祖師娘息怒。”

靈虛子摸摸虞子鈺烏黑長發,歎息道:“罷了罷了,你道行不夠,為師就不怪你了。吃過飯便下山吧,回去好好修煉。”

“是,祖師娘。”

臨走前,靈虛子拿來一瓶丹藥交給她。

“子鈺,這藥是給男子用的避子丹藥。你若是要和男子同房,須得先讓男子服用此藥了才可同房,切勿懷有身孕,免得耽誤你修煉,亂你道心。”

虞子鈺不知道竟然還有這般神奇的藥,欣喜接過:“多謝祖師娘。”

靈虛子又道:“你要以陰陽之術調理身心,且得找個合自己心意的男子。不管是品行上,還是身體上,都不可將就湊合。”

虞子鈺深深鞠躬:“知道了,祖師娘。”

她正欲轉身離開,靈虛子又在背後輕咳一聲:“子鈺啊,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虞子鈺這才想起來,從腰間取下錢包,一袋子碎銀都交給靈虛子:“祖師娘,這是弟子的一點兒心意,還請祖師娘笑納。”

靈虛子握著錢袋掂量幾下,伸出手,滿目慈愛替她擦掉額間細汗:“嗯,下山吧。有何不懂的,再上山找為師。”

“是。”

虞子鈺背著長劍,緊握腰間彎刀,熟門熟路從石路走過,離開絕隱山。

日沉西山之時,終於回到京城。

她直奔李既演所在的將軍府。

既然祖師娘說,要找男子同房,須得找身體和品行都合自己心意的。李既演相貌倒是合她眼緣,就是不知身子如何。她得裏裏外外檢查一番,才能確定要不要和李既演成親。

來到將軍府門口,她開門見山對門口侍衛道:“我是虞家三小姐虞子鈺,正與你家將軍談婚論嫁,我現在有急事找他,你去通報一聲。”

“是,虞小姐。”侍衛迅速轉身進府。

少頃,侍衛出來迎她進去,說是李既演就在屋裏等她。

虞子鈺抱著劍隨侍衛入府,很快來到李既演寢屋前。侍衛輕扣門扉:“將軍,虞姑娘來了。”

低沉男聲從屋內傳出:“進來。”

侍衛推開門,俯身對虞子鈺道:“虞姑娘,可以進去了。”

虞子鈺抬腿進去,剛一進門,又迅速將門關上,看向坐在茶桌邊上的李既演。

他今日身穿常服,鑲金線的白衣將高大頎長身姿襯得極為英雋,一雙大手覆著一層薄薄的繭,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彰顯著剛勁的力道。

“找我何事?”李既演握起白玉茶杯,學京城那些風流公子哥品茶。

虞子鈺站到他麵前,神情嚴肅:“李既演,你當真喜歡我,想娶我為妻?”

“嗯。”

虞子鈺審視他,從俊朗麵相到高大緊實的身姿,一寸都不放過,道:“既然如此,你聽不聽我的話?”

“聽。”

“那你將衣服脫了,給我看看。”虞子鈺剛正不阿,如審訊罪犯的正義清官。

李既演放下茶杯,抬眸看她:“脫了然後呢,你要做什麽?”

“你管我要做什麽,和你說過多少次,我乃修道仙人,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少跟我扯東扯西的,不懂禮數。”

李既演覺得虞子鈺這般做法和說辭侮辱人,不願照做。

虞子鈺想了想,甚是厭煩,她日理萬機,要悟道修仙,又要降妖除魔,一天到晚忙得團團轉。還得擠出時間來管教這賤男人。

這賤人非但不體諒她,還這般扭捏作態,讓他脫個衣服磨磨蹭蹭,浪費她時間。

“我有陰陽眼,看一下你的身子,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既然你不給看,那咱們也不必再糾纏了,如此不聽話不懂事的夫君,不要也罷!”

唾罵完,她轉身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