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就許嘉嬙這種低端的挑撥方式, 和明芙倒是如出一轍,合該她們倆成為主仆。
這般想著,桃桃偏頭看了眼明芙, 她垂著頭,不似以往張揚,仔細看,衣角都在微微顫抖。
桃桃眯眯眼睛。
“四堂姐,你張口閉口嫁娶之事,不知道二伯母又給你找了什麽好親事?”
哦豁。
許嘉星跪了這麽久,人又累又困,就等著回去好好睡一覺, 許嘉嬙在這裏顛三倒四地說上一堆,不僅沒讓她嫉妒自己姐姐, 反倒激起了許嘉星的氣性, 說話也直戳心窩。
“有操心我的時間, 四堂姐不如多替祖母哭一哭,求她老人家保佑你得入高門。”
看著許嘉嬙被這一通夾槍帶棒地懟回去懵逼的樣子, 桃桃同情地行禮, 跟著許嘉星洋洋灑灑地離開。
許是因為許嘉星那一次陡然變化的態度, 許嘉嬙之後的日子愣是乖乖按耐住, 沒再無事在許嘉星眼前晃悠, 天氣漸熱, 停靈之日後,沒再耽擱,第二日就披服發引。
許家族親不多, 葬棺最前頭許呈晉捧著靈盆,領著隊伍走出城門, 旁邊其他人撒著紙錢,為著許呈晉能讓皇上奪情也要留下的麵子上,不少人家都沿路設了憑吊,老太太走得絕算不上寒酸。
薑雲行在自己破破的書店前燃了盆紙錢擺上瓜果,旁邊店家揣著手嗤笑他,“你認識這家人嗎?擺這麽東西,也不嫌晦氣。”
薑雲行沒理會他,他遙遙地望著許家人,他們臉上除了悲傷倒沒有過多的憔悴,想著,他稍稍放了心。
許家祖墳就在京郊不遠處,下葬後,所有人跪在墳前,許呈遼哭喪道歉,“大哥,從前是我不對,父親母親在天之靈,也希望咱們兩兄弟能手足相助。”
他絮絮叨叨,說著自己的愧疚,痛罵自己無知無義,哀求哥哥的原諒,後麵的許呈策聽得都害臊。
許呈晉不置可否,但臉色的確好了很多,待靈詞念完後,重重地磕了九個響頭後,落下了最後一滴淚。
老太太起靈之前,許呈晉一家都住在西街正院,如今人已下葬,大太太便收拾著不多的行囊準備回去,許呈遼求了又求,許呈晉也走得頭也不回,隻留下句宗祠既在,每年會回來一次。
不過眼見母親下葬後,許呈晉也沒提及分家產一事,許呈遼兩口子大大地鬆了口氣,轉念一想,又覺得大房一家已經榮華富貴,的確不必與他們爭這些。
至於庶出的老三,他哭哭啼啼地不願意走,許呈遼習慣了有人替他跑腿辦事,倒也同意把他們一家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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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喪儀期間,桃桃比在東街自在,那邊管得鬆,許嘉星更是不在乎她去哪兒,桃桃撿了漏子,安心地圍觀自己的小店,隻不過一個月,裝修得就已經像模像樣。
“東家,都準備好了,三日後就是個好日子。”一直叫桃桃姑娘不合適,阿羌自覺地和其他店裏的掌櫃般,學了個稱呼。
有桃桃的叮囑,阿羌鳥槍換炮,他現在穿著儒雅清淺的男裝,忽略掉他偶爾的不適應,看起來著實風度翩翩。
桃桃掃視一圈,喚過雙桂,“人找好了嗎?”
雙桂是家裏的長女,父親在街角賣甜豆花,養他們幾個孩子吃力,很早前她就自個兒出來賺錢貼補家用,桃桃一眼看中她的巧嘴,把人收攏到自己這邊。
雙桂點點頭,“你放心,保證沒有差錯。”
“好,那三日後,咱們就開店!”
桃桃一錘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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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洙街的生意在京城一直不瘟不火,開的也是些酒肆香料的店鋪,來一回能吃個半年,雖然每逢趕集人流多,卻留不住人駐足。
六月十九,單日趕集,又趕上菩薩的生日,百姓們起了個大早朝集市上走,路過西洙街的時候,被響亮的炮仗嚇了一跳,其中一人拉住往那兒奔的,好奇道:“那是怎麽了?”
“你不知道?”
那人也不急,解釋道:“這裏新開了家買脂膏的店,前七天每日都送,送,對,小樣,大家都趕著去領呢。”
旁邊的姑娘聽見了,摸摸自己粗糙的臉頰,抿抿唇,也不繼續往前走,跟著去了新店前頭。
裏麵正熱鬧著,眾人圍了個圈,正中間坐著個七歲左右的丫頭,她頭發幹枯,四肢伶仃,不少人望著時時發出驚歎的聲音,那小丫頭身邊站著一位十六左右的姑娘,頭上縛著一根褐布,說話清脆伶俐。
“小尋的臉最開始什麽樣子,大家都是見過的,今天是第三日,已經恢複了大半,就是用了我們的潤膚膏。”
雙桂牽著小尋從眾人麵前走過,讓她們看得更仔細些,有人來得晚,正準備問問,不知誰就附和了起來,“雙桂姑娘,這潤膚膏的效果我們都知道了,今日的小樣什麽時候送啊,我媳婦還催著我領回去呢!”
此話一出,不少人皆道:“是啊是啊,就等著領呢。”
“真這麽神奇嗎?”
“那是,那小樣連我這個大男人用了都覺得舒服,就是價格不低,趁著她們剛開張,每日來領上一份,領個七天也有一整盒的分量了。”
那人猶豫間,就被人推搡著走到了雙桂麵前,雙桂爽利道:“這位公子是第一次來吧,來,寫下您的名字,便可以領上一份,帶回家給母親妻女,準讓人誇您孝順體貼。”
反正也是免費的,不要白不要,那人把小樣揣進兜裏,樂滋滋地往家裏走,除了他們這邊排隊領東西的,另一邊門口則有專人候著,讓害羞的女子也可安靜挑選。
繡巧來送東西,她站在二樓向下往,怔怔道:“桃桃,你送這麽多脂膏出去,回得了本嗎?”
桃桃捏著筆,“回得了,每人每日隻能領一次,且都在我這兒登記了自己的信息,你瞧。”
她把名單單獨拎出來,“從今日開始,新來的人就多了。”
繡巧看過後不由稱讚道:“你這法子真好,這裏偏僻,送東西讓大家這麽一宣傳,人人都知道西洙街開了家脂粉店。”
她拿出桃桃之前讓她做的繡品,“這是你畫的,我換了好幾種絲線,終於繡出了這種效果。”
桃桃接過來一看,十分滿意,“就是這樣,繡巧你真厲害。”
那張綢緞上繡著一顆鮮嫩欲滴的胖桃子,顏色明亮和諧,桃子上還有短短的枝柄,正是這家脂粉店的招牌。
繡巧微微一笑,指出自己擔心之處,“湖綢價格不低,你說你打算用它來包裝,按照你現在的價格賣...恐怕......”
雖說桃桃的脂膏比其他店賣得都貴,但效果絕佳,哪怕是繡巧,也寧可在這家店花一筆銀子,而非去其他店用低一半的價格買個無甚作用的脂膏,隻是若要加上湖綢和刺繡,那想回本就遠遠不足了。
桃桃想讓她有個穩定供出繡品的源家,她心裏明白,可不能讓桃桃這麽虧本啊。
桃桃仔細地欣賞了番綢帕,心裏讚揚了一下自己設計的logo,寬慰解釋道:“放心,我當然是賣給能買的起它們的了。”
這二樓就是留給將來豪門勳貴的小姐夫人,隻是現在隻顧得上一頭罷了。
她拉起繡巧的手,“走,大功臣,去挑一些喜歡的,我送你。”
繡巧無奈地跟著她下樓。
到了一樓,就是一番和空**的二樓全然不同的景象了,一樓幹淨簡單,又因為多開了兩扇窗子明亮開闊,兩邊是和其他店鋪全然不同的長長櫃台,從店門延伸到後院進口處,雇來賣貨的姑娘們站在裏麵一人負責一塊。
來買東西的女子隻需要坐在櫃台前,指一指後麵貨櫃上的東西,便有人專門來替她講解,還可以上臉試用,這種新奇法子,引來了許多姑娘爭相一試。
繡巧跟著桃桃走到最中間的‘自選區’,由著桃桃挑選,“你的手每日要碰那些珍貴的布料,最需要保養,這個我取名手膜,你帶回去厚厚敷上一層,必然恢複的白白嫩嫩。”
繡巧聽著桃桃的話,很是心動,接過來後笑道:“那這個我就收下了,日後不許再送了。”
桃桃笑盈盈:“你是我朋友嘛~”
兩人一同往外走時,繡巧不經意聽到櫃台裏的姑娘賣力的推薦,“姑娘可是要下地幹活?這臉上都幹得起皮了,這可不成,用這個潤膚膏,是我們店裏最緊俏的貨,看在姑娘和我一般農忙時的辛勞,我悄悄再送姑娘一個小樣。”
那姑娘眼神一亮,原本猶豫要不要買的她立刻買上了一盒。
這賣東西的方式...
和桃桃如出一轍。
繡巧:......
晚上,‘一隻桃子’關門清貨,後院門外圍攏了十幾個人,吱呀一聲,雙桂從裏頭出來,一人給了十個銅板,仔細看,裏麵赫然有著白日裏被人拉住解釋發生什麽的人,他嘿嘿撓頭,“這錢賺得可比碼頭做事輕鬆。”
雙桂眉毛一豎,“領了錢回去好好休息,歇一歇你們的嗓子,明日照舊,別遲了。”
眾人應下,雙桂目送他們走後,回了後院,阿羌帶著人清貨,沒一會兒,阿羌便喜道:“今日比昨日多賣出三百盒。”
雙桂肩膀一鬆,總算是完成了桃桃的任務,她翻開右手邊的厚冊子,“按著願意登記的姓名來算,女子占了八成,賣的最多還是潤膚膏。”
桃桃設立了會員製,隻要買東西,就能免費成為一隻桃子的會員,會員不僅能夠在生辰多領一份小樣,還能打八折,為此,願意主動留下信息的人占了多數。
“好。”桃桃笑了笑,拉過小尋,“這些天敷脂膏,難受嗎?”
小尋原先臉上是縱橫皸裂的口子,能有讓眾人驚歎的奇效,除了她底子真的很差一丁點效果都很明顯外,更多的是因為她每晚厚厚地敷上一整盒麵脂,不能亂動,就隻靠著在人前那短短的時間,靈丹妙藥也沒那麽神奇。
小尋淺淺一笑,“不難受的。”
比起刺痛瘙癢,敷脂膏算什麽,她很感激桃桃願意用這麽多脂膏給他治臉,還留她住在一隻桃子。
她很喜歡這裏,姐姐們都對她很好,隻有阿羌哥哥一個男子,也規矩疏遠。
小尋好奇道:“為什麽昨日和今日,都有同一個人驚訝我臉上的傷口呀?”
這個嘛。
桃桃摸摸鼻子,新店開業,適當的營銷是有必要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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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把生意搞得如火如荼,東街許家裏綠搖軒裏安安靜靜,洛芬朝洛茵使了使眼色,兩人把窗戶推開,放出一室沉悶,埋頭寫字的許嘉元終於抬起頭,順著落在桌前的日光望出去,忽地道:“這會兒,可是申時了?”
洛芬輕聲道:“是,已經申時三刻了。”
許嘉元久久不語,今日新帝選秀就結束了,她明明該傷心憂慮,心裏卻縈繞著不該有的情緒,這讓她極其難受,寫了一整日的字以求麻痹放鬆。
宮裏,謝婉殷穿著寶藍色的襦裙,身後跟著一眾同時入宮的秀女,領頭的公公知道她的身份,賣好道:“最前邊就是皇上的承遠殿,謝小主您得皇上親諭,入住宜蘭殿,那處去年才翻修,在宮裏可是頭一處的漂亮。”
“承遠殿?”
謝婉殷從前跟著祖父祖母進宮謝恩,去過皇宮幾次,皇上的起居不是在啟濟殿嗎?
那公公笑得更謙卑了,“陛下感懷先帝,特將啟濟殿封存,改做祭祀之用,如今都在承遠殿起居了。”
謝婉殷若有所思,緊跟著公公朝宜蘭殿走去,在她們走後,萬寧宮的大門微微敞開,紀若華站在門口遙遙看著這些秀女的背影,婀娜多姿年輕鮮活,這一回,皇上就納了十幾個女人進宮。
她忽地道:“這次誰的位份最高?”
登基後的第一次選秀,成安帝頗為重視,給了她名單讓紀若華留人,最後的位份卻是他自己親定的。
嬤嬤遲疑道:“是...謝太師的孫女,謝婉殷謝昭儀。”
紀若華默默無語。
也是,這群人裏頭,就屬她的出身最受陛下敬重,清貴卻無甚多權勢。
記得當初孩子滿月時,那姑娘隱隱的風姿就與旁人不同,紀若華不由地想起了另外一人,“許家,沒人進宮嗎?”
嬤嬤打聽過,“許家老太太前幾個月過身了,許家的幾個姑娘哥兒身上現在都帶孝呢。”
她哄勸道:“娘娘,快要起風了,咱們快回去重新梳妝吧,皇上就快來了。”
紀若華點頭轉身,宮女們一一圍上來,不一會兒,門口就再無動靜。
萬寧宮,從前離啟濟殿最近的宮殿,如今倒成了第一安靜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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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選秀結束,於前朝也是解決了一樁大事,有女兒能進宮的,都高興不已,嘴上不說,心裏都盼著自己閨女能先生下陛下的長子。
為此朝堂上終於一掃往日的沉悶忌憚,對成安帝也敢提提自己的想法了。
“陛下,四皇子與五皇子押在天牢裏,據審他們與外族並無勾連,四皇子交代了和付氏一族的勾連,並無大罪,如今是否應當將其放出。”
說話的是禮部尚書,在審查後皇上還無故關著幾位皇親國戚,傳出去對皇上的名聲大大不利,還會有人說皇上容不下手足。
他一開口,眾人紛紛應和,甚至還有人出言,先帝未分封各位皇子,如今當由成安帝代行此職,劃封地賜爵位。
“陛下,明年會試,各學子為著去年雪災,進京人數大大減少,會試時間應當推延半月為宜!”
成安帝穩坐高台,聽著朝臣們議論紛紛,納諫如流,眾臣欣喜陛下的聖明,不知怎地,右下首的許呈晉眼皮一跳,謹慎地沒有加入他們,輕易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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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東街許家裏,大太太翻著新送來的衣料,招來了綠搖軒的方嬤嬤,“大小姐最近如何?”
方嬤嬤短短七八個月裏,有了極大的變化,大小姐雖然守孝不能進宮,但大太太從宮裏請來的嬤嬤還是來了,憐惜女兒心情不佳,大太太沒有逼許嘉元跟著嬤嬤練習學規矩,而是把任務交給了女兒身邊的幾個嬤嬤。
由她們先學會了,再慢慢教給許嘉元,反正日後她們也是要跟著大小姐進宮的,早學些宮裏規矩也是好事。
方嬤嬤屈身行禮,“稟太太,大小姐昨兒晚又點起了燈,熬到三更才吹滅了。”
大太太放下手中的料子,深深地皺眉,“去看看。”
許嘉元今日休息,沒和林夫子念書,自己坐在書房裏練字畫畫,聽到母親來了,她擱下筆,眼神示意洛芬收好畫卷,自己出門迎接大太太。
大太太一眼便瞧出女兒臉上的憔悴,她拉過許嘉元的手,兩人回了內室。
“元兒,聽嬤嬤說,你又熬了整晚看書?”
許嘉元抬眼看向方嬤嬤,低低應下,大太太揪心,“別急別急。”
她知道女兒是著急,想勸女兒出去走走,可同齡的姑娘,不是嫁人許親,就是進宮,大太太深思片刻,揮去了其他人,安慰道:“就算...進不了宮也沒事。”
許嘉元垂下的眼眸倏地一亮,大太太心裏歎氣,前些日子,宮裏又一位小主暴斃,這回她宮外的母家也被牽連,好好一個吏部侍郎,流放被貶,全家無一幸免。
老爺說了,如今進宮,是烈火烹油,許家是新貴重臣,無數雙眼睛盯著,更是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錯,這次因為守孝耽擱了,竟一時說不上是福還是禍。
怕許嘉元心灰意冷,大太太鼓勵道:“我女兒這般品貌,就算不進宮,做個侯爵夫人也是使的的。”
她憐惜地摸著女兒的臉,“母親一定替你好好籌謀,必不浪費這一身才情,元兒好好休息,莫要再這麽熬著了。”
許嘉元沉重地勾勾嘴角,“是。”
大太太心裏還掛著許恒卓會試的事,自認安撫住了女兒,又叮囑了幾句,便匆匆離開,她走後,許嘉元從窗外盯著方嬤嬤幾人的身影,淡淡道:“日後,嬤嬤再靠近我房間,都來稟告我。”
洛芬洛茵應下,許嘉元揉了揉額角,回了書房,把畫卷重新打開,思索後,輕輕落筆。
自大太太來後,夜裏許嘉元房間裏再沒點起過燈,隻是月光氤氳,屋裏的人眼睛也睜得圓圓,不見一絲困意。
二月底,新帝登基後的第一次科舉會試如期舉行,大太太親自把兩個孩子送進去,府裏日日焚香禱告,連許嘉星都染了一身檀香,咳嗽地走回來。
“桃桃,明日放榜,到時候咱們出去玩玩。”
許嘉星身上戴孝,不宜出行,哪怕去赴宴,也要忌諱著那些有喜的人家,明明年歲漸大,卻反倒沒有小時候走訪頻繁,更不用說和從前的大小姐比,可憋死人了。
她知道桃桃開了家小店,一直未曾去看過,這次倒是個好機會。
桃桃咽下白玉蕊糕,點點頭,“小姐,我一定帶你好好玩!”
明萱遞給她一碗茶湯,桃桃接過喝下,嗅著許嘉星身上的香氣,桃桃也不禁替也參加會試的便宜哥哥祈禱了一下。
翌日,許府眾人都早早上了馬車,新帝治理有方,京城繁榮不減,等到了放榜的地方時,那裏已經烏泱泱圍了一大群人。
“去,仔細看。”
大太太本想帶著女兒親自去看,如今這般場景,倒不好去了,派了幾個小廝,桃桃見狀也跟著跳了下去,人剛一落地,洛芬也跟著來了。
大太太不是已經派了人去看嗎?這念頭一閃而過,桃桃一馬當先,第一個衝進去瞧。
她眼神好,不過一會兒就看見了許恒卓的榜,二甲十一名,名次還真高,桃桃好心地喊住府上的幾個小廝,讓他們去記下匯報好消息,自個兒則一步步往後麵走。
眼見著都快走到底了,也不見哥哥的名字,桃桃都放棄了,猛然間卻在最後一名看到陳青雲三字,桃桃眉眼一彎,太好了,中了,有哥哥這舉人的身份,阿娘也不會急著給她找些亂七八糟的親事了。
她喜滋滋地轉身往回走,迎麵就和剛來的洛芬撞了個滿懷,果斷地一把抓住洛芬的胳膊,桃桃提醒道:“二少爺中了,在前麵。”
洛芬被這小丫頭撞得魂都快跳出去了,她摸摸胸口,眼睛在榜上亂轉,顧左而言他,“知,知道了。”
桃桃莫名,洛芬怎麽垂頭喪氣的,鬆開她爬上馬車,“小姐,我哥也中了。”
明芙酸酸的,這丫頭運氣真好,那邊大太太也高興極了,兒子爭氣,總算沒有輸給許恒虞,“去,在雲海樓定一桌席麵,今兒替卓哥兒慶賀慶賀。”
馬車緩緩駛動,大太太低聲道:“老三這次沒中,柳嬤嬤,你先回府開庫房取一方好墨,備好了一起拿到雲海樓。”
十幾年了,家裏終於再次有人中了舉,父親必然欣慰,大太太沉吟道:“去永寧伯府。”
知道許嘉星想逛一逛,大太太也不勉強,吩咐了幾個護衛跟著,便兵分兩路。
許嘉星很久沒出門,馬車在路上堵了一會兒便忍不了,要自己下來走走,明芙以前就去過桃桃的店,不打算再眼紅一遍,自覺留在了馬車上。
帶上帷帽,許嘉星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從前沒有束縛,她倒不覺得出門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但被命令乖乖呆在府上不能隨意出門後,她逆反了,對出門的願望迫切了起來。
桃桃給她指路:“前麵是西洙街,沒有這條街這麽繁華,去了那兒就不擠了。”
很快她們便走到了‘一隻桃子’,明萱緊張地捋了捋衣裳,桃桃擠眉弄眼地撞她,“噫,明萱,第一次因公會情郎哦~要見阿羌哥哥了~”
明萱羞怯地瞪住桃桃,跟著許嘉星一起踏入店內,“歡迎...”阿羌第一眼就看見了明萱,他臉上一喜,又望著桃桃,喚道:“東家。”
這一年左右,店裏的生意已經穩定下來,裏麵有不少姑娘正在看東西,桃桃一一給許嘉星介紹,順便擺手,讓兩位有情人私下裏聚聚。
許嘉星知道桃桃賣的這些東西是跟自己一塊從書裏專研出來的,但她年紀輕,又天生麗質,很多諸如‘去死皮’‘美白’之類的方子,她都沒有在意過,是桃桃自個兒琢磨出來的。
看見那些姑娘咬牙也要買下一盒脂膏的樣子,許嘉星覺得有意思,“你賣的很貴嗎?”
桃桃搖頭,對千金小姐來說這些不過從她們手指縫漏下的數,不過......
在許嘉星關心詢問起了‘一隻桃子’的各種製度後,桃桃轉轉眼睛,邀請道:“小姐,您要試試嗎?”
許嘉星:?
桃桃的二樓年前就已經裝修好了,就等著一個時機,好上些專供千金貴族小姐家的脂膏,但怎麽讓她們知道自己這家店是個大問題,現在看來,許嘉星就是個極好的渠道。
許嘉星思考了一瞬就明白了桃桃的意思,“要想賣給她們,這些可不夠。”
她指了指櫃台上簡陋的木盒,從沒接觸過生意的她無師自通般道:“哪怕這脂膏極有用,放在這裏麵,她們也不會買的。”
這不就巧了嘛,和桃桃的想法不謀而合,桃桃帶著許嘉星上二樓,裏麵鋪著柔軟地地毯,還有六個錯落有致的隔間,裏麵放著梳妝鏡,擺著茶水,拉上簾子,外麵的人什麽也瞧不見。
桃桃走到最裏麵,拿出最裏麵的木盒,和一樓簡裝的木盒不同,這是用價格不菲的沉水木做的,上麵雕刻著桃子的logo,打開後,裏麵擺著四個不同大小的玉盒,最下麵墊著一方綢帕,襯得整個盒子格外得精致。
“這倒不錯。”
獲得許嘉星首肯的禮盒讓桃桃的心有了底,極其有儀式感地用紙筆記下了她說的所有的建議,看了看時辰,“小姐,咱們該去雲海樓了。”
這麽快?許嘉星意猶未盡地離開,雲海樓裏生意一如往常得火爆,許家人在二樓共聚,桃桃看著送給二少爺和三少爺的禮物,咂摸了兩下,也下了樓。
總歸自己也有些存銀,不能讓便宜哥哥被人比下去了,桃桃尋摸著買些文房四寶,但中舉後送禮仿佛是常事,各個店鋪都擠得滿滿當當的,桃桃果斷地轉身去了隔壁的成衣店。
過了會試便是殿試,穿著也很重要嘛,桃桃挑起了衣裳,一錯眼,看見洛芬似乎在對麵挑胭脂,桃桃挑眉,這個月都是第三次看見了,大小姐這是在吃胭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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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桃桃的小店已經開了兩年多,在京城百姓間也算小有名氣,尤其近一年,桃桃開了個每月初一的打折活動,初一進店,每人可限購三樣商品,一時間火爆異常。
一開始雙桂不明白桃桃的用意,“東家,您這樣做,他們豈不是都要選在初一來買?”
這不是影響她們平日裏的生意嗎?
桃桃露出一抹笑,“不會。”
於是於此同時,坊間便也有人傳,初一打折賣的,都是些積壓已久的脂膏,雖說看著沒什麽區別,但用起來是有不同的。
有人特意去問,‘一隻桃子’的人隻笑笑,說自己良心以待,絕不會敷衍顧客,但還是有人望而駐足,改買正價商品。
雙桂這才明白,急著想買的,不會等到初一,而在初一買的,自然是有它的受眾。
冬日寒冷,桃桃吃好喝好地過了完整的年,十五了才裹得厚厚地出門去看自己店鋪,這一來,就驚呆了,旁邊原來的兩個灰撲撲的酒肆竟然都沒了,轉而是兩家漂亮又輝煌的小樓。
愣愣地從在自己門前掃雪的陌生夥計麵前走過,桃桃鑽進了店裏,問起了外頭的情況。
阿羌解釋道:“這兩家是一個老板,左邊買下來開個酒樓,右邊是家兵器鋪子,之前對咱們也感興趣,知道我們不賣後就離開了。”
阿羌似乎對他們很有好感,從櫃子裏拿出兩個木盒,裏麵是兩盅梨花白,“他們裝修前,還專門送來了歉禮,怕擾著咱們,一直還沒跟您說呢。”
“外麵幫咱們掃雪的也是他們的人。”
是嗎?還真是個好鄰居。
桃桃溜達著往外走,顯然他們財力十分雄厚,左邊的酒樓已經架了三層高,正往上敲著蒙布的牌匾,桃桃仰著脖子看了會兒,羨慕極了,不一會兒酒樓的老板也出來了,他拱手道:“陳老板,您來了。”
桃桃詫異,他怎麽會認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