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許呈晉從侯府回來後, 不動聲色地暗中查起了此事,他走前特意在西街許家裏留下他的人,就是防著哪一日許呈遼故技重施, 又背刺他一刀。
卻沒想到,第一次用上,竟是因為自己險些喪命的女兒。
前院裏,許恒虞頭上頂著書,和桃桃蹲在一塊兒紮馬步,問:“聽說那日是你一個人把五妹妹抱回來的,小不點你力氣很大嘛。”
桃桃對此張口就來:“一般一般,大人教得好。”順便替許嘉星聲辯道:“五小姐輕得很, 四少爺不要誤會了。”
自己真是許嘉星形象維護第一人,時時刻刻不倒人設!~
“五妹妹再輕, 那也得幾十斤, 小不點還學會騙人了——”許恒虞哼道, 餘光掃了眼桃桃小身板,忽然提議, “這樣, 待會兒咱們一起抱起院裏那塊石頭, 比比誰跑得快?”
神經病臭小孩, 誰要沒事兒傻乎乎地抱著石頭跑!
桃桃翻白眼。
許呈晉擦劍進來, 倒很讚成, “這個法子不錯,許恒虞你待會兒一個人抱著石頭跑十圈,沒跑完不準吃飯。”
許恒虞:......
沒再看蔫了的許恒虞, 許呈晉朝桃桃問了個相似的問題,“桃桃, 侯府那顆樹......”
對他,桃桃不敢再忽悠,道:“我沒使勁兒呢,那棵樹,看著就是剛栽進去,小姐在水裏都快沒力氣了,我著急才......”
她眨眨眼,可憐巴巴道:“大人,他們不會要我賠那顆樹吧?”
許恒虞聽到這話來了精神,“沒事兒!一棵樹能有多名貴,小爺我替你出了!”
許呈晉一巴掌拍在許恒虞身上,衝桃桃溫潤一笑,“怎麽會,你救了星兒,是大功臣。”
桃桃根骨很好,也夠有恒心,人激動之下,是會做出遠超出自己能力的事兒,許呈晉信了這個解釋,轉身教起了他們劍法。
桃桃慶幸,還好沒有追問,以後除非必要,決不能再展現自己這個異於常人的能力了。
練完武,許呈晉回了正院,大太太緊張擔心了這些天,確認外麵如她和王氏謀劃一般,極少傳許嘉星落水一事後,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許呈晉舒展眉心道:“我剛剛去了趟月江閣,星兒身子好了許多,今日已經站起來走走了。”
大太太也慶幸道:“好在年紀小,救起得及時,沒拉下什麽病根。”
“老爺,咱們可要好好獎獎桃桃。”
許呈晉點頭:“桃桃父親替我在戰場上效力,父母不在身邊,夫人多費費心,至少這銀子方麵——”
他把白日裏桃桃生怕背上巨額債務的樣子講給大太太,笑道,“——要給足數了。”
大太太也勾勾嘴角,應了下來,放下手上的賬本,說起了她早就想提的事兒,“最多再五日,星兒就能好全。”
“老爺不知,這回去長春侯府,元兒還好,可星兒還是一心撲在玩兒上,我打聽過了,京城裏同她年紀差不多的姑娘們,皆是琴棋詩畫樣樣精通。”
她沉吟道:“等星兒好了,便讓她跟著元兒一起上林夫子的課。”
許呈晉:“林夫子聰慧知禮,元兒受益良多,的確是一位好先生。”
“現下她可曾找好住處?”
大太太搖頭,“京城物價昂貴,哪裏租得起什麽好地段,她一介婦人又不敢去什麽偏僻地方,現在還住在客棧裏頭。”
怕她拮據,許嘉元交課業的時候,大太太就讓人悄悄跟著墊下了房租。
大太太:“我想著,不如讓林夫子住在咱們府上,替她省了住宿,也更安全些。”
許呈晉不在乎這些小事,“青鬆堂還空著,離兩個孩子近,又敞亮,就那兒吧。”
解決了這事,大太太心裏還壓著一事不知該不該說,猶豫再三,還是問道:“老爺可有門路,弄到些貴重的首飾器物?”
她憂愁道:“珍寶閣的東西雖然華麗,卻不夠名貴,失了底蘊。”
京城裏都是人精,她們若總用這些花錢便能買到的東西,隻會叫人看低。
許呈晉冷笑,“此事不用愁,咱們家不是沒有這些東西,去拿回來就是。”
大太太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西街許家......
許呈晉眼裏暗潮湧動,“你盡管派人去拿,若是不給,就問問,他們如今的品階,用得起那些禦賜之物嗎?”
他們現在還沒分家,女兒家的名聲牽一發而動全身,他暫時不能拿許嘉嬙如何,隻能先記上一筆,不過卻要讓她知道,陷害自己的女兒,代價她付不起。
---
月江閣裏,桃桃喝著鮮蝦粥,陪許嘉星用膳,大太太頓頓食補,換著花樣地給許嘉星做吃的,可她沒什麽胃口,最後都進了桃桃肚子裏。
“就這麽好吃?”許嘉星舀起一勺,並無什麽特色之處。
“好吃!”桃桃乖乖道,然後忽然盯著許嘉星的臉不動,許嘉星摸摸自己,“這麽看著我作甚?”
“小姐,你好像,臉變灰了?”桃桃呆呆的。
許嘉星急了,撂下碗筷就要起來去照鏡子,桃桃扶著她,一步一拐地走到鏡子前。
好像是有些灰......不,不對,是桃桃小臉太白裏透紅了。
許嘉星鬆氣的同時,捏著桃桃小臉,道:“說,背著我吃什麽好東西了,皮膚變這麽好。”
她身體還虛弱,沒什麽力氣,動了兩下就收回了手,桃桃困惑,“我都是和一起吃東西的......”
努力回想著兩人的不同,桃桃擼起袖子,“是不是因為我跟著大人練武?”
許嘉星看過去,原本桃桃細細的兩個胳膊明顯豐盈了很多,流暢的線條,緊致的肌膚,泛著力量的美,瞬間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桃桃拿起許嘉星的手放在自己左胳膊上,“小姐你摸摸。”
圓鼓鼓的肌肉下麵,血脈有力地跳動,充滿了生機和活力,桃桃道:“這次明萱姐姐也掉在河裏,現在卻已經可以起來伺候小姐了,就是因為明萱姐姐平日裏做事多,身體好。”
而且在挨板子暴曬罰跪後,仍然能夠堅強起立。
“小姐,如果之前在西街,你就和我們一起練武,說不定你早就好全了。”
桃桃鄭重其事。
許嘉星摸著桃桃的胳膊,暗自思索,桃桃繼續蠱惑她:“而且小姐,你知道嗎?我練武以後,高了一大截兒呢!”
她和許嘉星細細解釋,練武除了體力和耐力的訓練,還會讓他們拉伸筋骨,鍛煉韌帶,前院裏許恒卓和許恒山經常痛到慘叫。
“小時候阿娘還擔心我長不高,現在她可以放心了,我以後一定會有雙和小姐一樣長的腿!”
桃桃滿含期待,許嘉星的身材可是完美比例,長大了肯定風華絕代。
許嘉星噗嗤一笑,“我可沒覺著你長高了。”
桃桃撅起嘴,用手比劃出小小的距離,“那就長高了這麽多吧,這也算長高嘛!”
許嘉星被她逗得笑的肚子疼,牽動身上的傷口,捏緊手忍了一會兒,認真思考起桃桃的提議。
桃桃以前日日和她在一起他看不出變化,可她昏睡了幾日,再看桃桃,明顯也感覺到了桃桃和她截然不同的活力。
況且,在河裏瀕死的感覺,到現在都會讓她偶爾在夢中驚醒。
若是練武真能有諸多好處......
她也願意一試。
--
五日後,許呈晉欣慰地看著穿上練功服的許嘉星,並特意聽取桃桃意見,專程給依照許嘉星定製了一門課程。
許嘉星第一次嚐試練武,又是大病初愈,許呈晉先讓她照例紮了會兒馬步,不一會兒她的腿就開始打顫,許呈晉眼明手快,叫停道:“行了,星兒。”
“第一次表現很好。”
父親少有的誇讚讓許嘉星心潮澎湃,在下一項劈劍的任務中,明明手酸到不行,卻依舊咬著牙硬撐,直到脫力。
五小姐果然如她所料,更適合誇獎式教育。
確認許嘉星不會半途而廢後,桃桃也專心練起了自己的劍法。
練完武,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回去,許嘉星回**伸展四肢,雨蘭緊張地替她按摩,桃桃把她帶了進來,能不能留下來卻要靠她自己。
她手法精巧,有力自然,許嘉星被按得很舒服,眯著眼睛享受,就快睡過去了。
夏嬤嬤這時送來一籃子葡萄,倒把人叫醒了,“這是永寧伯府上送來的新鮮葡萄,還掛著白霜呢,正是吃它的好時候。”
明萱堅持帶病上崗,做不了太重的活,就替許嘉星剝了一顆葡萄,她嚐了一顆,甜得人倒牙。
她可不吃。
“給桃桃拿去吧,她喜歡吃。”
許嘉星重新閉上眼,對雨蘭道:“你也出去吧,明日再來。”
雨蘭驚喜,和明萱相視一笑,兩人安安靜靜地退出了房間。
今天天氣好,玉蘭樹下涼快又有著淡淡花香,桃桃不想待在逼仄的房間裏,搬了把搖椅到樹下,美滋滋地躺著摸魚。
雨蘭端著葡萄,和明萱一起,坐在桃桃身邊,她羨慕道:“小姐對桃桃真好,什麽好吃的都想著桃桃。”
桃桃咬著葡萄,熟悉的話語讓她記憶有了一瞬回閃。
上輩子,她因為家事總是缺席學校的課程,卻每每回去都能自然地融入進去,就是因為她一次又一次地在同學麵前強調自己愛吃桃子,以至於每次同學看到新鮮桃子,都會想起自己有個愛吃桃子的同學。
還沒悵然若失夠呢,一顆晶瑩的葡萄就遞到了桃桃嘴邊,是明萱,她手指纖長,剝的東西也格外精細,扶著僅剩的一點葡萄皮,適宜桃桃吃,桃桃停頓了一秒,吞了下去。
明萱自然地替桃桃剝起了下一顆。
-
綠搖軒裏,許嘉元揉了揉自己酸脹的胳膊,拒絕了洛芬讓自己先休息休息的提議,從書桌上拾好半指厚的紙張,緩步朝青鬆堂走去。
林夫子早早地等著她了。
她讚賞地看著許嘉元,這兩個月裏,她住在價格不菲的客棧,人來人往,都在談論新貴許呈晉,而其中他的女兒許嘉元美名最甚——
“元兒,你做得很好。”
細細地檢查過許嘉元完成的課業,林夫子矜持地點點頭,道,“不錯,你可以學習下一階段了。”
許嘉元沒什麽反應,安靜地坐下,等上完今日的課後,大太太親自來了青鬆堂,林夫子起身迎接,大太太連忙攔住她。
“夫子在這兒住得可還習慣?”
林夫子頷首,“多謝夫人費心,一切都好。”
青鬆堂幽靜秀美,她的確很喜歡。
大太太見她滿意,舊事重提道:“我家小女兒也到了年紀,明日以後,她便跟著元兒,一起同夫子學習。”
她誠懇道:“還望夫子莫嫌棄小女愚鈍,悉心教導,萬分感謝。”
林夫子已經住在許府,哪裏說得出拒絕的話。
盡管她心裏極不情願。
----
東街許府裏和和美美,西街裏,二太太刺耳的聲音尖銳響起:“你們要拿回去?!做夢!”
夏嬤嬤皮笑肉不笑,“二太太,這是老爺的吩咐,我們不敢不從。”
她身後跟著五六個小廝,各個身強體壯,二太太幾乎眩暈,怒氣衝衝:“怎麽,我若是不給,你們還要明搶不成!”
夏嬤嬤露出一副不敢的樣子,嘴裏卻陰陽怪氣,“二太太可別說這話,都是有體麵的人家,怎麽會做出強搶別人東西歸自己的事呢?”
二太太:有被內涵到。
夏嬤嬤木著一張臉,“老爺讓我傳句話,這些物件兒是他曾做將軍時,陛下親自賞賜給老爺的——”
“二太太若是執意要留下,那老爺也隻能進宮和皇上訴一訴,五品官員能否逾製用這樣的物件兒了。”
二太太腿一軟,聖上賞賜都有定論,隻要記檔內官一查,就知道東西究竟歸誰。
她捏緊帕子,扶著自己的嬤嬤,倔強道:“大爺不必派個老嬤嬤威脅我,你們要,自去取就是,隻是可別拿錯了賞給老太太的那批。”
夏嬤嬤全當沒聽見二太太用老太太做威脅,揮手讓小廝跟著去庫房,自己拿出大太太備好的單子,一樣一樣核對,時不時的有缺的,便記上一筆。
十幾個箱子,流光溢彩,奢華無比,大咧咧地敞在院子裏,很是震撼。
對完單子,夏嬤嬤讓他們合上箱子,還要氣她:“缺了東西我都替二太太寫好了,還望二太太空閑時,能好好找找。”
“你!”
“二太太,告辭了。”
夏嬤嬤揣著單子率先往外走,眼看著東西一箱箱搬出去,二太太心裏痛到滴血,卻無能為力。
待大門合上,二太太憤怒地拍在桌子上,喝斥道:“去查!究竟怎麽回事!”
沒道理多年不聞不問的許呈晉,突然就起了性子要要回這些庫房裏的東西。
許嘉嬙縮在牆角聽到這些話,嚇得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