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月色氤氳, 院內雪落無聲。
蕭珩對著程貴人的牌位摸索著點燃了三炷香,凝視著麵前模糊的星火,放佛能看得見母親在自己麵前一點點失去呼吸時的畫麵。
程貴人出身卑賤, 和她身邊絕大多數人一樣, 愛慕虛榮貪圖榮華富貴。
企圖借著與微服私訪的帝王的一點點露水情緣,和自己年輕漂亮的容顏擺脫困境, 一躍成為皇城裏高高在上的寵妃。
未曾想誤入宮牆, 白白搭上了自己性命。
她不是一個多上的了台麵的人,但她卻是一個好的母親。
前世的蕭珩一直在想, 母親程貴人離開時究竟發生了什麽,這中間究竟包含著哪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然而在這一世,他卻親身體會到母親的生命在自己手中一點點消逝。
兩次經曆喪母之痛, 像是刻意被隱藏在記憶深處, 不願意提及的傷口再次被無情剖開。
今後的歲月裏, 每每回想起此事,雖然早已經能做到麵無悲色,一顆心千瘡百孔卻宛如淩遲。
兩輩子,喪母, 喪妻, 喪兄。
對他好的人, 也都因為他而變得不幸。
即便前世的他靠著自己的實力, 一點點成為東宮儲君, 乃至成為至高無上的君王。
兒時那些忍受著饑寒折辱的時光,備受手足宮人欺淩咒罵的話如今還會在腦海中不斷清晰。
天煞孤星, 隻會帶來不幸的孽障。
先前撫過許明舒發絲的右手指腹微微顫抖著, 蕭珩閉了閉眼,不想再回憶。
如今的他, 當真是不敢再靠近許明舒了。
他突然不明白重生一世於他而言,究竟有何意義。
想留住的人沒能留住,想守護的人不再需要她的保護。
難不成重來一世隻是將曾經的痛苦重新再經曆一遍,甚至看著這一世許明舒與自己越行越遠。
如同前世在她走後那般生不如死的歲月,在這一世,殘忍地在他身上重新上演。
身後的木門傳來響動聲,劉內侍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殿下,別苑的宮人已經將許姑娘接回去了。”
蕭珩負手應了一聲,沒有轉身。
“還有一事,方才有人送信到府上,上麵沒署名殿下可要......”
蕭珩微微側首,燭火的光影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打開看看。”
劉內侍拆開信封,匆匆掃了一眼後道:“殿下,是位姓鄧的人寫給您的。”
聞言,蕭珩似乎微不可察的怔了一下。
隨即快步上前一把從劉內侍手中奪過信來,行動間撞到了腳下的蒲團,腳步踉蹌了幾下。
劉內侍隱隱察覺到哪裏不對,卻一時間想不出哪裏存在問題。
目光下移時,劉內侍看見蕭珩手中的信紙拿反了。
旋即一陣驚呼,劉內侍上前攙扶住蕭珩道:“殿下,您...您是又看不清了?”
自打被內廷派遣至七皇子府服侍,先前宮裏那些流言蜚語,有關七皇子生母的的事劉內侍也留心聽了些。
聽聞七皇子自生母去世後性情大變,眼疾也是在那時落下的。
劉內侍跟在蕭珩身邊的這段時間,這樣的事不是隻發生了一次。
七皇子要強,不願暴露自己狼狽的一麵,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隻好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劉內侍看向蕭珩略顯空洞的眼,猶豫良久後試探著開口道:“殿下...可需奴婢念給您聽?”
話音落下後,房間內一片寂靜。
良久後,蕭珩隱在昏暗燈火下的半張側臉微微點了點頭。
......
近來許明舒精神不大好,人也沉悶悶地不似以前那般愛說愛笑,別苑的宮人和宸貴妃都看在眼裏。
小姑娘年紀輕輕,心事卻極重,自打朝中對靖安侯府的議論聲多起來時,許明舒每日既要擔憂著遠在外打仗的靖安侯和未婚夫,又要幫襯著別苑的宸貴妃。
幾個月下來,饒是芷蘿一個外人看了也不免覺得心疼。
女官芷蘿跟在宸貴妃的身邊最久,平素對貴妃娘娘的這個嫡親侄女也甚是關心。
她叮囑小廚房在給許明舒準備的一日三餐中,增添些藥膳來補身子,想著仔細看顧調養著終究是不會出錯的。
當日許明舒同她說有事出去一趟,不必派人跟隨。沒成想,這人卻是一整夜都未能回來。
若不是七皇子府上的下人前來通稟,別苑的所有人都急得要發瘋了。
芷蘿帶著幾個內侍親自跟著去了七皇子府,替宸貴妃娘娘道謝後,一直守在房間照顧尚在昏睡的許明舒。
這幾天裏,芷蘿發現偌大的皇子府除了零零散散的幾個太醫和嬤嬤進出,竟看不到旁的人。
從前聽宮人說起,七皇子因出身在宮裏的這些年日子過得並不容易,當時的她沒覺得有什麽。
如今看著空**的府邸,同宮裏其他幾個皇子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兩日後的夜裏,許明舒一點點恢複了意識逐漸醒來。
得知自己身處何地後,當晚急匆匆地跟著芷蘿回了別苑,沒有半分猶豫,也未曾同蕭珩辭行。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宮門這時已經落了匙,回去的路上浮著一層薄薄的積雪。
別苑位置偏僻,行至拐角處時,許明舒無意間側首見宮道另一頭,一個內侍領著一位全身被披風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女子急行而過。
那內侍許明舒認得,是鹹福宮劉貴妃身邊的人。
女官芷蘿順著許明舒的目光望過去,疑惑道:“戶部尚書被問斬,劉貴妃在還有閑情雅致往自己宮裏帶人。”
許明舒微微皺眉,總覺得那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
“芷蘿姐姐,劉尚書家中可有同我這般大的女眷?”
芷蘿是宸貴妃身邊的一等女官,這些年跟在宸貴妃身邊服侍,各宮娘娘家中的大事小情她都略知一二。
她凝神仔細想了許久,隻記得劉家這一代都是男孩,在京城中是遠近聞名的紈絝子弟,多年來敗壞的家業無數。
劉尚書之所以一把年紀如此費心,就是將全部希望寄托在這位流著天家血脈的外孫身上。
想盡全力輔佐外孫四皇子蕭瑜繼位儲君,將來也好關照劉家一二。
芷蘿搖了搖頭,卻見許明舒眉頭皺得更深。
“姑娘若是不放心,奴婢打發人跟過去看看?”
許明舒思索了片刻,側首看向芷蘿,“我能親自去嗎?”
不知怎麽的,許明舒覺得那女子的身形讓她感到十分熟悉。
她想,她應當是認得的,隻是光憑一個身影尚未聯想到究竟是哪一個。
話一出口,芷蘿神色間有些擔憂。
可看著許明舒緊張的神情,又覺得不是一件小事。
如今因著兩個皇子的親事,昭華宮和鹹福宮本就不融洽的關係變得更加針鋒相對,暗地裏的手腕與較量更是層出不窮。
當下風吹草動都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作為是宸貴妃身邊的女官,更是不能掉以輕心。
良久後,芷蘿緩緩開口:“奴婢陪著姑娘過去。”
芷蘿吩咐身後的人先行在原地等候,隨即熄滅了手中的燈,輕手輕腳地跟在許明舒身後。
迎著風雪,前方的兩個身影低頭快步疾行。
在通往鹹福宮的路口時,內侍左右環視著周圍,確認沒有問題後上前叩響了鹹福宮的大門。
許明舒與芷蘿躲在牆角,小心翼翼地探頭看。
鹹福宮的大門從裏麵被打開,劉貴妃身邊的一等女官走出來。
幾人不知是說了些什麽,許明舒見那女子緩緩摘了自己頭頂連著披風的寬大帽簷,一張熟悉的側臉逐漸暴露在她麵前。
許明舒心口一凝,她已經想到這人究竟是誰了。
是那個一早被蕭珩送出宮的表妹,永遠不得來京的程鶯兒。
前世,蕭珩自將他母家在這個世上唯一親人接到身邊後,未曾暴露過程鶯兒的身份,後來甚至假意抬程鶯兒為妾室來羞辱靖安侯府。
可程鶯兒從不願意安心在宮裏隻做一個奴婢,自作主張以蕭珩妾室的身份刺激宸貴妃,惹得蕭珩動怒徹底同他這個表妹決裂。
此番遠在江南的程鶯兒突然出現在這裏,想來是身份被鹹福宮的母子發覺,不遠萬裏將人尋過來,隻可能是想借此對付宸貴妃。
許明舒看著那抹千嬌百媚的身影走進鹹福宮,看著大門一點點關閉,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芷蘿察言觀色,輕聲問道:“姑娘可是認得這人?”
許明舒點點頭,她雖不清楚鹹福宮的人究竟想如何利用程鶯兒這枚棋子,但她知曉,有她在,這把火無論如何都不能越過她燃到姑母身上。
“芷蘿姐姐......”
芷蘿抬眼看她,“姑娘你吩咐。”
“勞煩姐姐告知別苑全部宮人,以及門前把守的錦衣衛,近來別苑周圍要是有任何風吹草動,直接稟報於我不必驚擾姑母。”
芷蘿看了看遠處緊閉著的鹹福宮宮門,鄭重地點了點頭。
......
次日天一亮,許明舒被芷蘿安排的宮人叫起來喝藥。
院中的宮人灑掃積雪的聲音沙沙作響,她將空藥碗放在一旁,閉目養著神。
芷蘿辦事仔細周到,昨兒個夜裏便將別苑所有人依次囑咐了一番。
如此一來,許明舒自己倒是輕鬆了不少、
暖閣溫度適宜,此刻隻覺得昏昏欲睡。
沒一會兒,她靠在貴妃榻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許明舒被一陣急促的推搡喚醒。
芷蘿的麵容在她眼前放大,見她醒來連忙道:“姑娘,昨個夜裏那女子過來鬧事了。”
許明舒猛地坐起身,四下打量著沒聽見半點聲音。
“奴婢按著姑娘您的囑咐,告知門前各個錦衣衛大人,若是有人靠近別苑第一時間驅逐。若是來人執意不走,可直接按下來交由姑娘處置。”
芷蘿一邊扶著許明舒起身,一邊道:“姑娘放心,這人剛在門前鬧起來便被帶進來綁了,沒驚動任何人。”
許明舒披上大氅向外走,“人在哪兒呢?”
“在西邊偏殿,”芷蘿壓低聲音,“娘娘這幾日擔心姑娘身體一直沒好好休息,現下喝了安神湯睡得尚穩,奴婢便自行做主將人押去西邊。”
聞言,許明舒腳下的步子快了幾分,匆匆向偏殿走去。
別苑宮門外,遠處的石階前,四皇子蕭瑜負手而立,看著程鶯兒被錦衣衛帶進別苑的情景冷笑了下。
光承帝想通過和靖安侯府結親,扶持起蕭珩這個孽障來製衡他,未免想得太過容易了。
宮裏波雲詭譎,腹背受敵的日子過了這麽多年,想要打探清楚一些宮闈秘事對他而言不是難事。
當年他便好奇,蕭珩那個孽障為何如此抗拒認宸貴妃為養母,更是因此觸怒龍顏被侍衛打成重傷,囚禁於幽宮斷了飲食。
若非太子蕭琅出麵,還不知能不能平安無事的出來。
結合著後來發生的諸多事,蕭瑜發現光承帝一直企圖用各種辦法將蕭珩同靖安侯府扯上聯係。
他動用了些人脈手段,不僅打聽清楚蕭珩生母程貴人的事,更是遠從江南尋回了程鶯兒。
一個出身風塵的女子,沒見過什麽世麵,空有一副貪戀榮華富貴的野心。
蕭瑜稍加施恩,便叫她為自己所用。
他叫她在別苑宮門前哭訴,叫她將事情鬧大,鬧到宸貴妃無法置之不理。
顯然,效果十分如意。
程鶯兒一番哭鬧驚動了別苑的人,已經被錦衣衛帶進去問話。
一門之隔,蕭瑜甚至能想象的出宸貴妃得知這些陳年舊事,知曉這對父子強加在她身上的恩怨糾葛後,倉皇驚恐的臉。
他倒是要看一看,所有的真相一一擺在麵前時,麵對著帝王的算計,皇子多年來的懷恨在心,宸貴妃還願不願意將自己侄女嫁給蕭珩。
......
偏殿內,程鶯兒正安靜地跪在地上。
昨夜四皇子對她的叮囑在腦海裏已經過了無數遍,她早已經熟記於心,隻等宸貴妃出現。
她一個孤女,淪落到風塵之地,獨自生活在江南日子過得難捱。
原本以為那位遠在京城貴為皇子的表哥蕭珩尋到她後,會帶她到京城過上好日子。
沒成想蕭珩隻是讓她跟在他身邊做個婢女,甚至後來無緣無故地將她趕回江南不聞不問。
見過更絢麗多彩的人生後,她怎能甘心一輩子困在小地方做個永遠也登不上台麵的人。
她姑姑程貴人也是皇帝的女人,若是程貴人在世,必然不會叫她這般辛苦的討生活。
她本應當擁有更好的人生,就像...
就像...蕭珩心心念念著的那個許明舒一樣。
身後的腳步聲逐漸逼近,程鶯兒低著頭嘴角微微上揚。
她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抬首看向來人時,對上了一雙精致的眉眼。
程鶯兒神情一點點凝固,細長的眉毛皺起,“怎麽是你,宸貴妃呢?”
許明舒笑而不語,越過她徑直走向主位上坐好。
程鶯兒環視左右,錦衣衛和宮人在兩側候著,身後門也逐漸被關閉,她隱隱開始有些擔心。
“別看了,”許明舒緩緩開口,“這裏沒有什麽宸貴妃,你今日能見到的隻有我。”
程鶯兒怒目看著許明舒,質問道:“你想做什麽?”
“這句話應當我問你才對,你從江南跑到京城,如今又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宮裏,究竟意欲何為?”
程鶯兒別開眼,倔強道:“我要見宸貴妃。”
許明舒笑得溫婉,“都說了,你能見到的隻有我。”
“你......”
程鶯兒盯著上位坐著的許明舒那張布滿嘲諷的臉,突然冷笑了下,換了個輕鬆不體麵的坐姿,仰首道:“是你也行。”
“聽說你要嫁給我表哥?許姑娘如此尊貴的出身,這世間哪個男人是你嫁不得的,隻是你們兩個之間隔著我姑姑程貴人一條人命,你覺得你們今後會過得幸福嗎?”
許明舒把弄著手裏的珠子,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
程鶯兒微微有些驚訝,挑眉看向許明舒:“你知道?”
“知道。”
“知道你還願意嫁給蕭珩?”
聞言,許明舒笑了一下。
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程鶯兒,一字一句道:“那就得去問你的好表哥了,自己母親這麽大的仇恨阻隔著,還不惜自降身份向我示好...賤不賤啊......”
隨著許明舒話音落下的,是程鶯兒驚恐的目光。
她不是沒見過蕭珩看向許明舒時滿是愛意,癡迷,和不舍的眼神。
那樣的神情,使程鶯兒甚至懷疑,就是讓他為了許明舒上刀山下油鍋都不會有任何猶豫。
程鶯兒在那對視中敗下陣來,一種叫做嫉妒的東西在心底瘋長。
憑什麽,
她們是姑姑都是皇帝的女人,憑什麽宸貴妃金尊玉貴享受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而她的姑姑早早失了性命,半生辛苦拉扯大的兒子反倒是給別人做了嫁衣。
憑什麽許明舒永遠可以這般高高在上,全天下的男人都圍著轉,連蕭珩那樣冷血冷情的人,也對許明舒念念不忘。
她如今困在這裏,見不到宸貴妃,也動搖不了許明舒。
程鶯兒不想認輸,她拚盡全力走到這裏,不是為了被人三兩句打敗再次回去過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
她的命運如今掌握在她自己手裏,隻能拚死一搏。
程鶯兒抬眼看向許明舒,輕輕笑了一下。
就是不知道若是這別苑鬧出人命來,許明舒還是不是如今這幅鎮定自如的模樣。
在許明舒疑惑的目光中,程鶯兒拔下自己右手上的銀手環,不知在哪裏迅速按了一下。
許明舒隻覺得麵前一絲光亮閃過,隨即看見程鶯兒手環生出尖刃,筆直地朝自己心口上刺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許明舒尚未來得及呼喊,身邊一道黑影閃過,銀環被奪走,咚的一聲程鶯兒跌坐在地上。
許明舒驚恐地看向身側,對上了一雙朝思暮想的眼睛。
鄧硯塵靜靜地站在她身邊看著她,漂亮的眼睛裏無數情感交織在一起。
他周身還帶著風雪的寒意,麵容上也是難掩的疲憊。
良久後,他啞聲道,
“別怕,是我。”
是我回來了,明舒。
許明舒靜靜看著他,聽到那一句話的瞬間,隻覺得眼眶一酸。
她強穩住心神,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問道:“你怎得回來得這樣早?”
“我擔心你。”
鄧硯塵唇瓣有些蒼白,“我怕你留你一人在京城應付不來,北境戰事一歇我便趕了回來。”
他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銀環,按動了幾下也沒能將上麵的尖刃收回去。
許明舒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隨即抬起頭,望向房間內的錦衣衛目光銳利。
為首的那名錦衣衛一臉慌張,上前行禮道:“許姑娘,人帶進來之前我們已經搜過身了,並未發現問題。此事是我等疏忽,還請許姑娘責罰。”
不是她小題大做,這樣的事從昨到現在早就在她頭腦中設想了不止一遍。
她將程鶯兒按住,帶進宮裏就是怕這人在門前一頓哭喊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但也不得不確保,程鶯兒在進入別苑後毫發無損。
不然萬一程鶯兒同鹹福宮裏應外合,說她們別苑為了掩蓋真相,企圖殺人滅口,這事便還是牽連到了她姑母宸貴妃身上。
許明舒剛想開口,左手被一隻冰涼的掌心包裹。
鄧硯塵牽住了她,柔聲道:“這手環做的隱蔽,沒發現也很正常,還好沒出什麽問題......”
他將銀環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看著許明舒一字一句道:“別怕,接下來交給我替你處理,好嗎?”
許明舒在鄧硯塵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神裏一點點放鬆了緊繃的神經,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