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多瀾山(二)
家屬江靠著過硬的嘴皮子功夫坐上了特搜隊的車。一邊的特搜隊員還在試圖安撫他,說一定會盡力找到他的兒子。
有的人不玩消消樂後看上去有那麽點正經,隨口回應了兩句安撫自己的特搜隊的人,江於盡拿起手機再給高中生發了一條消息。
沒有回應。
收起手機重新抬起頭,江於盡看了一眼車後,說:“你們車上東西還挺多。”
話題突然從兒子跳轉到車上的裝備,旁邊的特搜隊員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之後一點頭,開始介紹起來。
介紹車裏比安慰人要輕鬆太多,略去了不能說的部分,他說車後麵有用來關押犯人的地方,沒有犯人的時候他們會借用來休息,出外勤且不得不過夜的情況下,那裏就是最好的休息點。
江於盡好奇問:“那你們會換衣服嗎?”
對方說後麵有備用的一整個套裝,但一般情況下不會使用。
江於盡點頭。
前麵的另一輛車上,胡礫坐在後座安靜聽完了H市的支局的最新消息。
簡而言之就是沒有任何進展。現場有血跡,但沒有明顯的打鬥痕跡,對方推測有兩種可能:一是師生一行人遇到了具有壓倒性實力的異種,根本反抗不了;二是遇上了同樣具有壓倒性的人——或者說團體的可能性更大。
要是是前者,這十幾個人的存活概率不大,如果是後者,或許他們現在還活著,隻是被帶去了其他地方。
聽完消息,胡礫轉頭看向坐在後座的徐高,問:“江於盡怎麽在這?”
徐高說:“他來找我分享生活中的趣事。”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也就早退了那麽區區幾十分鍾,結果一個辦公室的人就在這區區幾十分鍾內出去出任務,四隊就剩他一個人,去H市的任務就這麽落到了他頭上。
早知道該晚上早退的。
這個人把吃瓜說得好像很有生活情趣。對他的陳述不置可否,胡礫說:“等會兒下車後把他盯緊點。”
徐高:“之前不是說好他在車上等嗎?”
他們理解家屬想要第一時間知道進展的心情,並且對方的一張嘴確實了得,於是約定好了帶他去H市,但他隻能在車裏呆著。
胡礫說:“你說他待得住嗎?”
徐高略微思考,之後了然。
很難想象對方會真的乖乖待在車裏。
車輛從A市駛入H市,一直到多瀾山的路上都暢通無阻。
多瀾山已經圍了起來,無關人員不能入內。車輛停在拉起的黃線外,特搜隊的人都迅速下車。
和胡礫說的一樣,在穿著黑色製服的人之後,套著身皺巴襯衫的人也跟著下了車,慢悠悠抬眼打量麵前這座山。
照這個人性格,把人鎖車裏會被說成限製人身自由,放任人到處亂跑不如把人帶在身邊,胡礫拍了下徐高,徐高情商爆發懂了他意思,朝江於盡招招手。
從他們從A市出發到現在,H市的支局的人已經把這座山上上下下搜了一遍,人和異種的蹤跡都沒能找到,也沒有找到其他的線索。
這跟蠟燭兩頭燒一樣,這十幾個人無論是遭遇了異種還是被其他什麽人帶走,都沒有任何線索,意思是很有可能成為懸案。
十幾個人的懸案H市的支局擔不起,火速把這燙手山芋甩給了總局,現在已經自稱“輔助總局辦案”。
並沒有多搭理支局的人,其他人去搜索周圍的山脈,胡礫抬腳上山,徐高帶著江於盡跟在後麵。
爬山是真爬山,這座山並不高,也沒多少人來爬,所以沒有纜車,上山純靠走。
走到一半的時候,江於盡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支長棍子充當登山杖,試圖和一邊的徐高打商量:“你背我成不。”
吃瓜搭子果斷拒絕。
今天是晴天,終於走上半山腰的時候,天上太陽當空照,曬得人皮膚略微刺痛。
胡礫祭出了自己的花花襯衫,原本就不正經的長相在花花襯衫的映襯下看上去更不靠譜了些。
他們看到了地上的血跡,星星點點的,連成很長一串。
和支局的人說的一樣,這裏沒有明顯的打鬥痕跡,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半山腰,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胡礫眯著眼睛抬頭看了眼山上,說:“再往上走走。”
支局的負責人擦了把頭上的汗,勸了句:“上麵是落石區,我們的人已經看過了,失蹤的人沒在上麵。”
比起找失蹤的人,現在更正確的做法是去尋找異種的蹤跡或者說未知團夥的線索,這才能知道那些人到底被帶去了什麽地方。
胡礫依舊繼續向上走,翻越了圍著的護欄。
有的人看上去要死不活,但是依舊能跟上腳步,慢慢吊在後麵。
越往上麵走,確實越能看到落在路邊的碎石,大大小小都有,砸死成年人不成問題。
這邊據說之前發生過小範圍地震,這才引起了山岩結構改變,造成落石。即使到現在,走在路上,依舊可以看到突兀突出的山岩,上麵已經隱隱有裂紋,像是隨時都會碎裂。
從山底走到山頂,也難為支部的人一直跟在身邊。負責人用已經完全濕透的手帕擦了擦汗水:“這邊挺危險,我們先下去吧。”
事情都已經發生那麽久,無論是異種還是未知團夥都不會再留在這裏,再找下去也隻是做無用功。
江於盡站在這裏唯一的陰涼樹蔭下,用手機扇了扇風,隨口說:“他們還在這裏也不一定。”
胡礫看向他。
一邊的徐高跟他擠擠,一起用這片陰涼地,發散腦洞,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有個詞叫做燈下黑,說不準這裏還有個什麽組織的秘密基地,把這些人抓去當實驗品了。”
在場要是有其他人,高低得誇他有孩童般的天真,適合去當編劇。
江於盡轉頭看了他一眼,眉梢微揚。
負責人被曬得隻想快點離開,說:“兔子不吃窩邊草。”
要真有這麽個組織,這樣做暴露的幾率太大,它不可能會在自己周邊抓人。
胡礫說:“有種兔叫做雪兔。”
徐高沒聽懂,但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無知,於是小聲問身邊人:“什麽意思?”
江於盡解釋說:“雪兔會吃窩邊草。”
他拍了拍對方的肩:“意思是你副隊認同你的想法。”
第三條思路打開了,打開的方式莫名其妙且離奇,聽上去就跟胡礫身上的花花襯衫一樣不靠譜。
負責人用一種難以言說的表情看了眼他們,很顯然是在懷疑總局的人的智商。
站得有點累,江於盡換了個站姿,手裏杵著的充當登山杖的樹枝抬起又放下,發出一聲響。
和敲上堅實的地麵的聲音不同,這聲音有些怪。
徐高低頭敲了敲,再抬起頭時說:“這下麵好像是空的。”
——
師生一行十幾個人被收繳了身上所有東西,之後被帶走。有人試圖用手環打電話報警,結果被拿著帶倒刺的鞭子的人注意到。
一鞭子下去後,被打的人整條手臂都血跡斑斑,軟軟垂在一邊。
和認為的不一樣,他們沒有被帶著往山下走,反而上了山,跨越了他們之前覺得危險的落石區域。
因為有了之前的例子,這一路上的所有人都很安靜,無聲地配合。
進入山上的入口,他們像是到了一個工廠和實驗室的結合體的地方。在這個幽暗潮濕的地方被帶著往前走,他們看到了堆積在路邊的人的屍骨,有學生嚇得差點叫出聲,被一邊的老師捂住了嘴,這才勉強沒有發出聲音。
背上長著骨翅的人和鞭子男還在聊天,笑說沒人會想到支部會建在這裏。
長著骨翅的人是這裏的副支部長,鞭子男是總部的人,這次專門過來視察進度,第一次來時完全沒想到入口會在那個地方。
再之後老師和學生就被分開。沒了靠譜的成年人,原本就緊張的學生看上去更害怕了些。
鞭子男兩個人走了一段路後就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交接,離開了。
白大褂就這麽當著他們的麵開始安排去處,和身邊人說:“剛好一個實驗室兩個人。”
“叫他們珍惜著點用,下次再有試驗體就是很久之後了。”
一眾學生驚恐瞪大眼睛。
要是沒想錯,這個試驗體指的就是他們。
白大褂交代完後,就有人上前分組。小美顫抖著拉住了張欣的手,女同學站到了剩下的人裏麵唯一認識的陳景身邊。
他們就這樣被分開,在走之前,張欣看了陳景一眼,兩人對上視線後又移開。
距離被關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這裏的人關押還沒有使用的試驗體的房間很小,沒有床也沒有凳子,門是鐵柵欄門,從外麵可以清楚看到裏麵的模樣,沒有絲毫隱私。
陳景在的房間對麵正好有電子時鍾,至少不至於在這昏暗潮濕的地下迷失時間。
現在是下午兩點半,距離他們被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外麵暫時沒有動靜,女同學埋頭蹲在房間角落,完全不敢抬頭看向欄杆外,陳景就坐在柵欄門一邊,安靜隱秘地打量著外麵的情況。
按照來的時候的情況看,這個支部很大,大概和F市婚介所下麵的支部差不多規模,如果隻有他和張欣兩個人,不用費太大力氣可以逃脫,但是這邊還有其他人,他們目前還做不到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帶所有人離開。
原本一直沒有動靜的走廊傳來腳步聲。
陳景眼皮一動,之後瞬間側頭查看周圍,看到了大概是之前被關在這裏的人留下的幾根長頭發。
他悄悄把頭發塞進袖子,看到外麵有人影走過。
聽到腳步聲,原本蹲在角落的同學稍稍抬起頭,眼睛隨著兩條腿移動,眨也不敢眨,也不敢說話,隻能在心裏祈求著這個腳步聲不要停下。
腳步聲停下了,穿著暗紅色衣服的人就站在牢房門口,伸手拿出一把鑰匙。
有人來挑帶去實驗室的人了。
門外又有一個人經過,看到正在打開門的人,提醒了一句,說:“實驗室那邊這次隻要一個人。”
開門的人應了聲,“哢噠”一聲響,牢房門打開,房間角落的人跟著一抖。
陳景站了起來,走到穿著暗紅色衣服的人麵前。
隻要一個人的話他去剛好。從牢房裏看到的東西有限,去實驗室的路上,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這邊的構造。
看了眼他,再看了眼蹲在房間一角的女生,暗紅衣服人繞過他,走到同學麵前居高臨下得說:“你,跟我走。”
女生沒動,他就直接上手把人拽走。
無法反抗成年人的蠻力,女生另一隻手在空中揮著,指甲徒然地劃過牆麵,留下一道道痕跡。
猜到了被帶走後的命運,她眼淚再也憋不住,嘶喊著不想要被帶走,無助的目光投向了站在另一邊的陳景,眼睛逐漸被絕望布滿。
——對麵的守衛開始換班,身影消失在牆後。
一眨眼的時間陳景就動了。
暗紅衣服人後背傳來劇痛,身體被背後的力道帶著撞向牆麵,卻又在撞上的前一刻停下,鼻梁堪堪擦著牆麵而過。
在他出聲之前,陳景用已經變成金屬絲的頭發勒住他的脖頸,幾秒之後,手裏的人斷氣,金屬絲深深陷進肉裏,血液順著滑下,滴落在地上。
整套動作迅速流暢,陳景轉頭看向支著牆還在大喘氣的同學,簡潔道:“走。”
觀察了幾個小時,他已經大致懂了這邊的換班規律,躲開這邊守衛不算難。
同學看著倒在地上已經沒了生息的人,滿眼不可思議。腦子還沒完全接受這個事實,但她好在行動力強,說走就走。
——
實驗室已經開始陸陸續續要人,在小美要被帶走的時候,張欣直接一把火把人燒成了灰。
火焰燃起的時候,小美連叫喊都忘了叫喊。
並不太清楚這邊的地形,帶著小美跑出後,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這種時候但凡出了意外,她可以逃脫,但小美必死。
有人經過,她轉身就帶著小美進了一個房間,反手把門鎖上。
房間裏很黑,直接摸黑摸查了一遍後,發現這邊沒有監控攝像頭,一簇小小的火苗亮起。
再次看到憑空起火,小美心情還是會止不住地激**。
這是一間雜物間,廢棄的資料和實驗器材都有。在一堆紙張中翻找著,張欣找到了一疊厚厚的彩印的紙。
這是一份改造計劃書,針對的是這個支部內部的構造。
計劃書被扔在這裏說明並沒有實行,沒有價值,但上麵的其他信息卻幫了大忙。
這個支部一共五個實驗室,並且支部主打的就是科研,五個實驗室分別研究不同的方向。因為之前發生過實驗體跑出傷其他的實驗室的人的事件,所以五個實驗室幹脆劃成了五個區,除了一條需要用員工卡打開的通道外,其餘沒有任何地方聯通。
這種方式避免了其他實驗室的人被攻擊,但也增強了潛在的風險。這份計劃書就是想要打破這種分裂的局麵,結果被否決,落在這裏吃灰。
計劃書裏麵附帶了五個實驗室的平麵圖和通道的位置。
小美覺得自己好像看到身邊人笑了下。
張欣把之前扒下的守衛的衣服放到對方手裏,說:“你就待在這裏,不要出聲,聽到任何動靜也不要出來。要是有人進來,你就假裝昏了剛醒。”
有些東西是她們不必知道,也不必看到的。
小美點頭。
張欣直接從儲物間闖到了這個實驗區的總控室,找到通道的閘門拉下,關閉監控攝像頭。
通道關上,這裏徹底成了一個孤立的地方。
身上受了點傷,但是問題不大。解決了守衛,她現在沒有時間多關注底下半人半異種的試驗體,直接奔向實驗室。
實驗室完全隔音,裏麵的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外麵發生了什麽,負責警報的人在警報拉響之前就已經沒了氣息,已經沒人通知實驗室裏的人警戒。
張欣換上了守衛的衣服,敲響實驗室玻璃大門。
裏麵的人還在等實驗體,暫時沒有在實驗,講話的時候順手開了門,開門後繼續聊天。
原來這個實驗室是組織重點實驗室之一,因為過於注重發展實驗,本身基礎實力不強,於是都是總部向其他據點要試驗體,再把其他據點找到的試驗體送到這邊。但是在之前,一個據點被特搜隊的人搗毀,信息也被泄露,這種行動暫時停止。
沒了試驗體就進行不了實驗,剛好有十幾個人在天黑黑的時候自己送上門,這邊實驗進度緊,於是他們就把這十幾個人收下了。
張欣站在一邊安靜把整個消息聽完,其他人聊完天,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問:“你來幹什麽?”
張欣拿出了衣服裏自帶的刀。
實驗室裏還有重要數據,用火燒或許會把數據損壞,她選擇用最原始的方式解決了實驗室裏的人,最終留一個人來輸密碼。
把刀架在輸密碼的人的脖子上,她冷聲說:“要是搞小動作,你會死很快。”
輸密碼的人的手一抖,收回了按向其他鍵的手指,老老實實輸密碼。
資料到手,解決完最後一個人,一陣骨頭碰撞的聲音突兀地從後方響起。
——
在察覺到山上的異常之後,原本還在搜索周圍山脈的特搜隊員被快速召回,迅速集結上山。
江於盡這次沒能跟著,被人帶著下了山,並且被委以照看幾輛特搜隊的車的重任。
他確實有在照看車輛,並且還特意照看到了車後放著的備用套裝。
學著其他人的樣子戴上帶防護鏡的頭盔和防塵防毒兩用的口罩,他隨手拆下黑色耳麥揣進兜後抬腳上山。
山裏有風,一身勁黑的作戰服線條鋒銳利落,走動的時候發出烈烈聲響。
然後穿著作戰服的人就被台階上小石子絆了下,並且有仇必報,回踹了腳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