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當天晚上, 網絡上對於沈卿的黑差不多就告一段落了。
事情以綜藝方發布了一條聲明與道歉微博收尾。
綜藝方先是鄭重地向沈卿道了歉，接著又檢討了自己的不嚴謹，也果然如之前苗飛羽說的, 他們把事情推到一個沒有弄清楚狀況就擅自發了微博的“小編”頭上。
然後大家也都覺得這個理由非常扯。
——既然早知道掛錯了人，那麽為什麽撤掉指控微博的時候卻一句話都不說, 反而任由路人與黑對沈卿網曝了這麽長時間？
現在忽然又出來解釋說是他們搞錯了、沈卿的確沒跟他們簽過合同, 也沒有給綜藝帶來任何損失，這讓之前**開麥罵過沈卿的網友都覺得自己被誤導了, 憤怒、臉疼, 接受不了。
綜藝方直接被網友噴上了熱搜。
“小糊綜藝拍不下去了可以不拍, 還沒開拍就整這麽多幺蛾子，踩著受盡欺負的小藝人上位很好玩兒是吧。”
“掛沈卿是你幹的，陰陽人家沈卿是你們做的，人是我們幫你罵的。現在你忽然出來道歉，當我們這屆網友傻？”
“從此拉黑小糊綜藝, 前期不好好籌備，就想著炒作蹭熱度，怪不得一直這麽糊。”
“啊啊啊我家明佳可不可以退出這個綜藝啊，好惡心，明佳應該也沒簽約呢吧, 不要參加啊，我不想給小糊綜藝帶熱度！”
綜藝方被罵得很慘, 網投的期待值也降低了很多。
當晚，綜藝方又發布了一封聲明。
但出乎網友意料的, 這封聲明不是為自己辯解, 也不是陰陽怪氣地甩鍋，甚至都沒有再找理由解釋前麵的騷操作。
這封聲明是再度向藝人沈卿道歉的。
一天連續發布兩個聲明, 都是誠懇的道歉，並沒有讓先前“代替”綜藝方罵沈卿的網友消氣。
但這也終於讓大家注意到了，這件事情當中，沈卿才是真的受害者，是真的無辜、需要一個道歉的人。
也包括那些沒有看見任何錘就無情開麥的路人們，其實也應該給沈卿一個道歉。
“沈瓶兒這次實慘，經紀公司不作為，小糊綜藝為所欲為，自己連澄清都不敢發，就隻能隱晦地發兩張家裏的圖片出來。”
“我感覺沈卿的經紀公司責任最大，綜藝方閑的蛋疼要拿一個糊咖炒作啊，再說合同都沒簽這事兒怎麽可能弄錯，肯定就是沈卿經紀公司搞的鬼。”
“有這樣的經紀公司，想不糊都難吧……”
“有一說一，其實我還挺想看瓶兒這次在綜藝上的表現的，不過這麽一鬧，應該不能參加了吧。”
“沈卿，我們眾籌給你跟經紀公司解約好不好？你還年輕，別白瞎你這張臉。”
“雖然這次沈卿很慘，但是你們也別給他洗了行嗎？他上綜藝都說不出話，有什麽可看的，就看臉啊？”
“雖然但是，經紀公司後天培養也很重要，我感覺公司資源一直沒有給到的話，瓶兒也很難提升啊……”
因為這件事，沈卿的微博竟然莫名漲了點兒粉。
而沈卿圍觀網上的各種言論，又與他微信上的熱心人士們討論了一二，最終從有經驗的老營銷號那裏了解到：綜藝應該是必糊了。
甚至最終能不能開拍都成了未知數。
[犀利哥：免費給你透露個小道消息吧，據說這次綜藝的策劃得罪人了，牛奶台已經召開緊急會議要砍掉這個綜藝了，改重新策劃時下最火的娃綜。]
[沈卿：哦哦。]
[犀利哥：我聽牛奶台內部的人說，他們高層超級重視你這件事，都是今天下午臨時趕到公司開的會，傍晚綜藝方就發道歉信了。還是沈哥麵子大，說起來，是誰在背後這麽幫你呀？（奸笑）]
“……”
沈卿頓了頓。
此時他正趴在自己屋裏的沙發上啃一顆蘋果。
看見這句話的時候沈卿晃了晃小腿，叼著蘋果想——難道是沈緣？
沈卿打字：[我不知道唉。]
[犀利哥：嘁，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放心，我這人嘴最嚴，肯定不會給你說出去的。]
沈卿：……
沈卿表示我信你才有鬼的。
犀利哥跟自己聊了這麽多、透露了這麽多，無非是想從自己嘴裏套出是誰讓牛奶台臨時開的會，又忽然讓綜藝方站出來道歉。
但這個沈卿真不知道。
他直覺感覺不是沈緣——畢竟沈少爺還給自己一天的時間呢。
是沈緣在電話裏說，隻要一天之內自己讓他看見了事情的轉機，他就可以相信自己有能力處理這些爛事，暫時不管。
……
呃呃呃。
雖然沈少爺是為自己好。
這話說的也有幾分“我的少爺”的霸道氣質。或許一直處於崖底、渴望光芒照耀的原主會很喜歡這樣的沈緣。
但沈卿真適應不了……
與非要推著他往前走的“對他好”比，沈卿更喜歡一個人躺在崖底。
做一條愛咋咋地的鹹魚。
嗯，這樣一想，還是顧淮遇比較懂他……
等等。
大佬？！
沈卿想起大佬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他下午也提到了牛奶台……
不會真是大佬吧？
大佬都做了什麽？
沈卿看了看時間，晚上九點多了，感覺這個時間顧淮遇應該休息了，自己不方便上去打擾。
這種時候，他覺得自己或許也可以給大佬發條微信，詢問一聲，或者單純地再度表示一下感謝。
然而拿起手機，愣了半天，沈卿才想起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原主似乎，根本沒有顧淮遇的微信或者手機號！……
這這這。
記憶裏，原主與顧先生取得聯係的那天，留的是顧先生助理的電話。
也就是黎弘的手機號。
他跟黎弘倒是加了微信。
但因為原主很怕顧淮遇，連帶著大佬身邊的人也不敢招惹，他幾乎從沒有主動找過黎弘，也就更沒有找過大佬了。
從始至終，原主沒問過顧先生的電話。
顧淮遇也沒說過。
……
啊這。
大佬也太無情了！
好歹他們也是正經夫夫，一個電話號碼都不留？！這說出去還怎麽讓別人覺得自己是顧淮遇跟前的紅人啊？
沈卿趕緊從沙發上爬起來，找拖鞋，他要下地。
剛剛已經洗過澡了，沈卿早就換上了睡衣。
屋裏是地暖，又溫暖又幹燥，腳踩在地上也很舒服。
但他需要拖鞋。
終於在沙發底下摸到被自己踢進去的拖鞋，沈卿一手拿著吃剩半顆的蘋果，直接推門走出了自己的臥室。
夜裏，別墅內依舊燈火通明。
但太安靜了。
這裏白天就很安靜了，晚上除了保鏢們和個別住家的傭人以外，就沒什麽人在這幢別墅裏了，猛地一開門，還覺得有點靜悄悄空****的。
這個時間，崽崽們應該都睡了。
下午打了雪仗，兩個崽崽都累壞了。
外加上沈卿怕他們凍感冒，回來就是好一通安排他們洗熱水澡、灌熱薑湯的，等吃完晚飯，顧鐸就難得的無精打采起來。
之後沈卿又拉著他們看了一部電影。
是國產動畫，前些年爆火的，內容比較有深度——第一次跟兩位少爺一起看動畫片，沈卿不想把自己的格調顯得很low。
結果電影沒看到一半兒，嗷仔就窩在沙發裏呼呼大睡了。
睡得軟乎乎暖呼呼的，像隻小豬仔。
顧鐸也眼皮打架，最終還是沈卿負責把嗷仔扛回房間，哆哆則答應了沈卿，今晚會早睡。
崽崽們房間的門縫並沒有光透出，他們應該是關燈熟睡了。
沈卿覺得這樣才對嘛，貌似自己做小孩子的時候八九點鍾也就睡了，哆哆每天不知道學習到幾點，真的會長不高的！
又來到走廊盡頭，沈卿抻長脖子往三樓的方向望了眼。
上麵同樣是靜悄悄的，他站在原地頓了頓，想管大佬要電話號碼的**也退卻了——好奇怪啊，剛才他怎麽默認大佬就應該給自己個電話號碼呢？
明明隻是塑料夫夫。
他上班那會兒也不會要求頂頭上司給自己留電話號碼啊……
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沈卿也不糾結這個問題，轉身回屋了。
第二天，沈卿起床的時候已經快上午九點。
……昨天回屋後又打了會兒遊戲，他睡覺都已經是淩晨1點以後的事了，能這個時間醒來已經不錯。
是感覺有點餓了，沈卿才爬起來趕緊洗了把臉。
換好衣服走出房間，一推門兒，就敏銳地感覺今天跟平時不太一樣……
今天的樓下好像也特別安靜。
原本哆哆和嗷仔平時都很少出房間，倒很少能聽到他們的聲音，安靜也是正常的。
但平時這個時間正好是家裏傭人開始工作的時間，大抵是打掃衛生、整理陳設、澆花更換花卉等。
雖然他家的傭人不會八卦，不過大家一邊幹活還是會一邊聊聊家常之類。
尤其是這段時間，明顯比以前熱鬧了。
這與沈卿不喜歡立規矩有關。
甚至最近這段時間夫人有時候還會跟他們一起嘮嗑，漸漸地，一邊打掃一邊聊天的人也多了起來。
沈卿是覺得家裏的氛圍就應該熱熱鬧鬧的，不要太嚴肅。
大家放鬆下來，不那麽束手束腳，打掃的速度反而提升了。
早幹完早休息麽，都是打工人，誰也別為難誰。
不過今天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
難道大家今天都不上班？
狐疑地走到小廳，趴著欄杆向下望了眼，沈卿首先在他們都很喜歡的那張餐桌前看見了兩個小豆丁的背影。
一大一小排排坐著，規矩得不行。
顧鐸身姿筆挺，脊背拔得筆直，脖子都伸得長長的。
……不用看正臉，也能腦補出哆少爺一臉嚴肅的表情。
旁邊的顧傲就沒有他哥哥那麽有定力了。
小腦袋時不時地要左右晃一下，四處望一望，但沈卿觀察著，就這嗷總也比平時要規矩得多……
因為他坐的那個座椅對小嗷仔來說太大了，嗷總坐在上麵可以半躺著，所以一般坐在這個椅子上嗷仔兒都是半躺著、玩自己的小短腿的。
但今天沒有。
從小背影看，今天的嗷仔有在刻意讓自己坐姿規範。
最奇怪的是他們兩個畢竟是小孩子，不可能做到太規矩，尤其是嗷仔，有小嗷仔的地方就會有聲音，因為這孩子有時候自己就能樂出來，有時候還會直接練發音，有時候也會唱歌……
但現在卻很安靜。
？
怎麽一覺醒來，他家的崽崽被外星人控製了嗎？
“你們兩個怎麽這麽早就下樓了，幹嘛呢？早飯吃了嗎……”沈卿一邊問，一邊從旁邊的旋轉樓梯下了樓。
等他下到一半，調轉了個角度，就看見陽光明媚的客廳裏，餐桌的另一邊，還坐著個人……
“顧總？”
今天的顧淮遇穿著一件半休閑的西裝外套，V領毛衣，裏麵大概還穿了一件深色的襯衫，穿著比昨天還要正式。
今日陽光正好，是個大晴天。陽光透過桌邊的落地窗灑進來，在室內暈染了一片金光。
顧淮遇還坐在輪椅上，整個人卻沐浴在遍灑的光芒裏。
他雖然麵色依舊蒼白，但線條分明的五官在陽光下顯得更加英挺俊朗，整個人感覺比先前都精神了許多，坐姿似乎也更加筆挺……
隻是依舊麵無表情。
……難怪樓下幹活的人沒一點聲音了。
原來是顧總下樓曬太陽了！
聽見沈卿的聲音，桌麵的三個人齊齊回頭/抬頭看向他。
沈卿稍微加快了些步伐。
徹底來到一樓，他才發現兩個崽崽坐在桌子的一個角，顧淮遇坐在這張桌子的另外一個角。
……好歹是兩百萬買來的桌子，這張桌子其實挺大的，長度最少也有兩米半。
他們這樣坐著，就有種遙遙相望的感覺。
這距離感……
“怎麽了嗎？”
沈卿來到他們邊兒上，一臉不解：“你們怎麽都在？開會呢？”
“你這是。”顧淮遇看向他的眼神頓了頓，似乎是在沉吟著什麽：“……才起床？”
沈卿：“啊……”
下意識摸了摸被睡覺壓亂的頭發，手指縫裏還露出了幾根呆毛，沈卿覺得有點尷尬。
關鍵大佬這語氣是什麽意思？自己才起床怎麽了？有那麽叫人難以置信麽？
因為平時崽崽們和大佬都不下樓的緣故，沈卿都是想幾點起床就幾點起床，也沒人會問他。
傭人們隻會給他送來清水，問他早飯要吃什麽、喝什麽，有什麽吩咐之類。
猛地被人用主任的語氣詢問，倒讓沈卿夢回當打工仔、上班差點兒遲到的那些年。
關鍵是他最近自在慣了，當然會不習慣。
沈卿選擇拒絕回答大佬的問題，幹脆抽出椅子也坐在那張桌子邊兒上——雖然自己現在還是個打工仔，但職業守則裏已經不包括要早起不許遲到這一條了！
直接坐在嗷仔的邊兒上，沈卿問崽崽們：“你倆，吃早飯了沒？”
“吃了！”因為沈卿也是個話癆，很喜歡練習發音的嗷仔最近變得更健談了。
顧傲主動說：“嗷仔和哥哥都吃了牛奶奶，熊貓包包，還有小奶包！還有草莓和小、蘋、果。”
嗷仔刻意追求咬字清晰，雖然語速變慢了，但的確很方便大人聽懂他的話。
沈卿聽懂了，又看了看那恨不得鋪開滿桌子的作業紙，和上麵的鬼畫符，不禁又問：“這是幹嘛呢？”
嗷仔：“舅舅在，陪哥哥學習！”
沈卿：“……？”
不禁抬頭看向大佬。
合著搞這麽嚴肅，是大佬在看著他倆寫作業？？……
那離這麽遠，能上好課嗎？
再說哆哆和嗷仔還用看著寫作業嗎？難道不應該看著他們去玩嗎？
沈卿望向顧淮遇的眼神有些迷茫，但因為顧淮遇也在看他的緣故，雙方視線在空中交錯。
顧淮遇率先暼開目光，說：“沒什麽，隻是哆哆想要幾本書看。”
“……”
沈卿又看了看顧鐸正看的那本書，應該是一本法語的短篇小說集……
嗯，這幾天偶爾陪哆少爺學習，沈卿也受到熏陶有了進步——他已經能認出哆哆看的那些書籍是法語的了。
視線又轉回到顧總身上，沈卿：“所以您是下來送書？”
他記得顧淮遇的臥室裏有好多書，現在想想仍舊覺得相當震撼。
顧淮遇說：“順便幫哆哆答疑。”
沈卿：“……答疑的話，你們是不是離得有點遠啊？”
他說完這話，連一直專心低頭看書的顧鐸也抬頭。
先是看了舅媽一眼，之後又看了眼小舅舅，之後又低下了頭。
沈卿：……
終於知道這尷尬的氛圍是怎麽回事兒了！
想起哆哆和嗷仔連給小舅舅挑的禮物都不好意思親自送，大概哆哆真有問題也不敢去問顧淮遇吧。
會去借書已經是極限了。
估計還是對黎弘助理說的。
至於顧淮遇呢……大佬能親自下來送書，送完了還在這裏坐著，寧願曬太陽都不動，那說明顧總也是想親近兩個崽崽的。
可惜顧家人習慣了彼此間的冷漠，都不會表達……
沈卿：“那你們在這裏坐多久了啊？”
顧淮遇聞言抬手看了看表，沒回答。
顧鐸幹脆沒反應，繼續看書。
隻有顧傲心眼實，老實回答：“吃完早飯就在這裏噠啦！”
沈卿：“……那不是坐了一個多小時了？”
兩個崽崽吃早飯的時間基本固定在七點半，張嬸每天都會按時給他們準備好。沈卿雖然沒在那個時間起床過，但也知道這一點。
現在都九點多了……
他忽然有點想笑，又問：“那哆哆向舅舅請教問題了嗎？”
他這個問題，讓坐在兩個角落的舅甥都齊齊一頓。
當事人沒人作答。
還是顧傲崽崽說：“沒有哦！”
其實這一個小時多的時間，顧傲也挺迷茫的，因為哥哥一直在看書，舅舅也一直在看書，但是嗷仔卻看不進去書……
看不進去書的嗷仔又習慣陪哥哥看書。
隻是平時他會爬上爬下，鼓動點自己的小東西，也玩得不亦樂乎。
然而今天小舅舅在。嗷仔還是有一點點受到了影響的——
小舅舅在的時候，嗷仔總是忍不住要規矩一些，有他哥之前叮囑過的原因，也有自發的。
……嗷仔也不知道為什咩，在小舅舅麵前就不會像在舅媽麵前那麽隨便。
現在舅媽來了，還坐在了自己和舅舅中間，一直努力板正自己的嗷仔又有點放飛了。
小身體再度幾乎橫躺在椅子上，嗷仔向上蹬了瞪小腿，活絡筋骨，像一隻吃飽了該曬太陽舔毛的小貓。
還是隻小胖貓。
小胖貓一邊扭著自己的身子動來動去，一邊跟沈卿講述這個小小的心路曆程。
說話說快了，他吐字就又不清晰了。而且比起運動天賦，嗷仔在語言方麵就不是那麽太突出了，很多東西都不會形容。
但沈卿還是聽懂了。
沈卿想：……或許這就是血脈壓製吧。
你小舅舅要是當初沒走上陰鷙大佬的道路，估計那也是個龍傲天人設了。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捏了捏嗷仔柔軟的臉蛋兒，隻說：“因為你還小。”
嗷仔：“唔。”
臉蛋被捏了，嗷仔又用自己的小肉爪子在上麵揉了揉。
這小孩每次都這樣，不讓人摸。每次被人摸過都得自己再摸一遍重新標記一下。
不過或許是對沈卿已經沒有什麽敵意了，顧傲也隻是默默揉了揉自己被捏的臉蛋，一句話都沒多說。
“咳咳。”沈卿這邊已經開始負責緩和氛圍了，畢竟剛才嗷仔還當著他舅舅的麵說了有舅舅在他就會不自在，類似這樣的話。
雖然大佬可能沒聽懂。也雖然這個事情大佬也有點責任——你幹嘛板著臉，看起來那麽凶。
但這事兒也不能怪大佬，大佬也是臨時帶孩子，外加之前一直病著。
所以這個事情，沈卿想了想，就還是得自己出馬。
讓崽崽們知道世間還有真情在、他們的小舅舅其實很關心他們，讓孩子們體會到愛，都可以有效阻止他們未來變態唉！
一想到這些沈卿就來勁兒了，趕緊站起來往顧總那邊兒走。
“大佬，您在這曬一個多小時了，該翻麵兒了。”
說著，他根本不等大佬反應或拒絕，直接掌控了大佬的輪椅，推著顧淮遇繞過桌子，來到桌子的另一側、顧鐸的身邊，調轉方向將大佬安置好。
顧淮遇：“……”
顧淮遇一開始還沒聽懂翻麵是什麽意思。
直到原本灑在右臉上的陽光，變成了曬著左麵。
“…………”
沈卿這是……煎魚呢麽？
沈卿露出微笑，唇紅齒白的，已經動作麻利地將顧淮遇剛才看的那本書也給大佬拿來過來。
將書本原樣放在大佬的眼皮底下，他笑著對顧淮遇說：“您坐這兒看，哆哆想問你什麽也方便。”
說完，沈卿又跟抬頭觀察他們在做什麽的顧鐸說：“小哆哆有什麽就直接問你舅舅哦，千萬不要跟他客氣。”
舅甥都沒有說話。
這時，見到了沈卿、自從後腦受傷後就一直負責照顧他的傭人終於敢靠近這邊了，大概是太怕顧總，她還十分緊張、有些磕磕絆絆地說：“夫人您終於起床了！夫人早上想吃什麽？”
沈卿：“……”
在一大兩小，三雙眼睛的注視下，沈卿又咳嗽了一聲……真是的，為什麽要強調他現在才起床呀！
沈卿說：“有什麽好吃的……張嬸兒在後廚嗎？我去後廚看看。”
雖然起晚了，但沈卿並不打算將就這一餐。
隻不過人家舅舅外甥都在學習呢，他在這裏炫飯也不好。
沈卿就打算換一個小客廳去幹飯。
見嗷仔還在那裏四腳朝天地啃小爪子，沈卿又衝小龍傲天伸手：“嗷仔走麽，去找張奶奶玩不？”
“嗷！”嗷仔撲棱一下就爬起來，“嗷仔想找張奶奶玩兒！……”
但可能習慣了要陪哥哥，爬起來的嗷仔改為跪坐在凳子上，小小的一坨兒堆在那裏，並沒有立即爬下椅子，隻是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他舅舅。
顧淮遇說：“去玩吧。”
接著他抬手，長指按在自己麵前的那本書上，直接拖曳著遞到顧鐸麵前，像臨時考他單詞一樣問：“這個詞，哆哆認識麽？”
顧鐸看了眼他小舅舅指的地方，點頭，直接回答。
沈卿見他們交流良好，就離開了，臨走前還順路夾走了椅子上的小龍傲天。
這幾天又是吃又是練的，外形看起來變化不大，但沈卿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
……昨天他把睡著的嗷仔抱上樓都沒有喘！
今天抱著就更順手了！
嗷總雖然不習慣被大人抱，但那完全是學習他哥哥的模式。
因為顧鐸已經是大孩子了，張奶奶沒事兒也不會去抱哥哥，嗷仔見了，也就不讓張奶奶抱。
但嗷仔兒本身對被大人抱還是沒有排斥的，雖然他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大崽兒了，但他又沒什麽概念，就覺得被舅媽拎著、雙腳離地的感覺挺好玩兒，於是又嘎嘎樂了起來。
他一動，夾著他的沈卿就害怕了，不禁也叫道：“啊啊啊小嗷仔！你可得摟住我啊，要是我抱不住你你就摔啦！”
顧傲：“哈哈，哈咯咯咯！”
沈卿：“……顧傲！你**秋千呢？不許亂動！”
好不容易把這崽兒提溜到了廚房，張嬸回身見了，都忍不住笑了……夫人這是抓小豬仔呢嗎？
被放在地上的嗷仔已經小火箭一樣撲向了他張奶奶，沈卿則又悄咪咪地往回走了兩步，探頭探腦地觀察著客廳那邊。
眼見顧淮遇低頭給顧鐸講著什麽，顧鐸聽得也認真，沈卿徹底放心。
也不用張嬸幫忙，他自己就找到了吃的。
後廚雖然是廚房，但也有餐桌，而且打掃得十分整潔幹淨，更像是普通人家住的那種開放式廚房與飯廳並聯的結構。
沈卿在這裏吃了早飯，嗷仔也被他張奶奶喂了水果泥和一些水，作為加餐。
等兩個人吃完返回客廳的時候，顧淮遇和顧鐸還在那裏看書。
雖然又不交流了，但感覺顧鐸的背部放鬆了許多，似乎看書看得更入神輕鬆了。
沈卿給他們端來了熱水果茶。
小嗷仔也休息好了，重新爬回椅子上，開始看他哥哥之前給他畫好的書。
沈卿：“……”
感覺這裏也沒自己什麽事兒了，他就打算回屋玩手機了。
但又猛地想起昨天要問大佬的事，以及自己還沒有大佬手機號的問題了。
猶豫了下，沈卿又抽了把椅子出來，這回是坐在顧淮遇的另一側。
他敏銳地發現大佬手裏的那本書，自己吃飯前還隻翻看了三分之一左右，現在已經變成隻剩下三分之一了……
？
那至少也得看了六七十頁。
……中型開本、沒有插圖，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文字的，六七十頁。
別說這是法語書了，一般人讀外語還是會有閱讀障礙的，需要時間翻譯。
就是中文書也不能這麽快叭！
……或許大佬跳著看的也說不定。
“怎麽？”
沈卿用拳頭撐著下巴的時候，忽然聽見顧淮遇問他。
大佬的眼睛全程都落在書本上，頭也不抬地，然後在大約半分鍾後，又翻了一頁書。
……
這麽會兒功夫就又看完一頁？
沈卿猛眨眼睛，想起自己辛苦讀書的那些年……覺得或許讀書並不苦，隻是自己太平庸……
不過就算平庸，我也是獨一無二的我！
很快放棄了自我評判，沈卿聊起了正事兒：“大佬，牛奶台那邊是你幫我搞定的嗎？”
因為不想打擾兩個崽崽學習，沈卿刻意湊近了顧淮遇，聲音很低。
青年驟然變得溫聲細語。
顧淮遇一抬眼就看見他抖動的長睫。
修長的手指下意識按壓了一下書本，顧淮遇緩緩道：“如果你說的搞定是讓他們發一兩個公告的話，我的確有叫黎弘去聯絡。”
“那，謝謝你呀。”沈卿說。
是真情實感地感謝。盡管他並不介意網上怎麽說，但那也是實實在在地被欺負和傷害了，誰會嫌道歉多呢。
但他沒想到顧淮遇卻說：“不客氣。畢竟你可是我老婆。”
沈卿：“……？”
等等，大佬你這是什麽語氣！
沈卿重新打量起顧淮遇，但見大佬繼續看著書，頭也不抬地。
這樣一來，他說那話聽上去就顯得理所當然，和風輕雲淡。
就好像……“事情也不是什麽大事，而你又是我老婆，所以什麽也不必說，我抬手就給你解決”的感覺！！
沈卿：“……咳咳咳！”
媽耶，這比‘我的少爺’可要霸道得多！
沈卿嗆到了。
顧淮遇終於再次抬眼看他：“老婆怎麽了？”
沈卿咳嗽的聲音太響亮了，連對麵倆崽崽都抬頭望向他。
一臉的不解。
年幼的崽崽們，並不理解他們在說什麽。
隻覺得舅媽咳紅了臉。
——舅媽生病了咩？不是隻有舅舅才會咳咩？
嗷仔看向他哥哥。
顧鐸搖頭。
——不知道。
沈卿好不容易穩住氣息……既然大佬都叫他老婆、讓他不客氣，那他也就真不客氣了。
沈卿掏出手機：“大佬，您不覺得咱倆應該互相加個微信，有事情好方便聯係嗎？”
“微信？”顧淮遇微微凝眉，看向他的手機，臉色忽然有些古怪了。
沈卿說：“放心，我肯定不騷擾你，就是咱倆……孩子都這麽大了。”
往對麵兩小隻的方向望了眼，沈卿堅定信念：“總會有個緊急情況發生的嘛，這樣聯係不到你我總覺得怪怪的。”
見顧淮遇一直盯著他看，竟然還沒有要加他微信的意思，沈卿也沒慫。
堅持發表意見：“聯係不到老公，我會沒有安全感的~”
“……”
顧淮遇頓了頓，片刻後開口：“不是不加你，是我不用手機。”
沈卿：“……？嗯？？？”
下意識瞪大眼睛，沈卿堪堪意識到——
他好像是，從來沒見大佬拿過手機。
但是可是，現在不是21世紀了嗎！？……
一想到大佬身體不好，總得住院、與儀器相處，可能ICU裏的確帶不了手機。
沈卿又覺得可以理解了。
但還是很難想象……
畢竟，現在這不是在家裏呢嗎？
“不用手機是沒手機的意思嗎……不是智能機的手機也沒有嗎？”沈卿狐疑。
顧淮遇被問得向後一靠，麵無表情：“沒有。”
“……那平時有人找你怎麽辦？”
顧淮遇表示這沒什麽：“能找到我的人，至少也要知道我助理的電話。”
沈卿：……
靠，他又一次被說服了——大佬本來也不是誰都能找到的！
“那，那你萬一想找別人怎麽辦？或者需要高科技辦公？……”
他不信顧淮遇可以連智能軟件都不需要！
但顧淮遇還是那句話：“我有助理。”
“而且……”
如果不是接回了顧鐸和顧傲，現在又多了個老婆。……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什麽他必須該做的事情了。
迎著沈卿的目光，顧淮遇話音稍頓，沒解釋，隻說了句：“沒什麽。”
沈卿：“……”
沈卿沒注意到大佬眼底一瞬間的寂寥，他還沉浸在震驚中，忽然又想到現代社會，手機的第一功能雖然是負責聯絡通訊，但其他方麵，更加需要手機才對！
“可是你都不玩的嗎？比如說忽然想找人聊聊天，刷刷視頻，看看小說，打打遊戲……”
好吧，看大佬那樣就不可能打遊戲。
那其他的娛樂……
看顧淮遇的反應，就是他也不需要其他任何娛樂的樣子。
沈卿：……靠。
竟然還真有這樣的人！
連他過世的奶奶生前都要玩手機的呀！大佬你……？？？
怪不得大佬這麽致鬱又封閉。
智能時代雖然信息碎片化嚴重，網絡廢料比較多，但是人有時候就是需要這些廢料滋養，才能算是個人的！
沈卿努力按壓住自己的驚詫和好奇心。
盡量不被大佬發覺自己看他時的異樣目光。
他再度湊近對方，試探著問：“那您不用手機是不想別人打擾？”
顧淮遇眯了眯眼：“有這個因素。”
沈卿說：“但我覺得你還是應該有個手機呀，至少也能打電話方便聯絡麽……你現在都是有兩個孩子的大佬了！”
顧淮遇：“……”
顧淮遇頓了頓，片刻後緩緩點頭：“好，我會考慮。”
“那就不用考慮了，你先試用一下！”
沈卿突然站了起來，福至性靈：“我忽然想到一個既不會打擾到您，又能讓我們聯係上您的辦法，你等著！”
說著，人就跑走了。
消失在這個客廳裏，向角落的走廊裏跑去。
顧淮遇：“……？”
青年離開的方向……好像是哆哆與嗷仔的專屬小倉庫所在的地方。
……
大概幾分鍾過後，沈卿就跑了回來。
青年臉上帶笑，神采奕奕，等跑到近前，他變戲法地拿出了一個盒子遞給顧淮遇。
“呐，以後大佬你就用它跟我們聯絡！”
顧淮遇：“？”
看清楚盒子的一刹那，顧淮遇愣住了。
別說是他，旁邊的兩個崽崽看清楚那個盒子後都齊齊一愣，驚呆了——
沒看錯的話，那盒子上麵的圖案……不是他們用的兒童電話手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