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二點前一定送你回來,南瓜馬車不會變成南瓜

中學時,章若卿對方子聿的了解,大多源自於道聽途說。

特別是當她有一個八卦且消息靈通的同桌時,真的假的、荒唐的古怪的消息絡繹不絕,而她對這個人也就越來越好奇。

那時候每到課間,一群女生就圍在周圍,聽她同桌講方子聿的事,而她埋頭於練習題,注意力卻全被她們吸引。

“……今天早上我進校門的時候看見方子聿和他女朋友了,手牽手進的校門。”

“還是上次那個嗎?”

“早就換了……你們聽我說完,重點不在這裏!我們猛抓早戀的教導主任章老師今早值班ʟᴇxɪ ,旁邊還有校長視察,見他們牽著的手主任臉都快綠了……”同桌說到這裏幸災樂禍地笑了一聲,側頭看了一眼章若卿,聲音低了下去,“更精彩的是你們猜他跟主任說什麽?”

“什麽什麽,快說快說。”女孩子們迫不及待了。

“他說,”同桌咽咽口水,故意賣個關子,“他說,這是他異父異母妹妹,今早他爸剛給他認的,讓他要跟妹妹培養培養感情。”

女孩子們瞬間爆發一陣大笑。

章若卿聽了也差點沒憋住,她能想象到章淑嘉聽到這無賴一般的話時的臉色,那是她覺得更好笑的地方。因為,每當她被章淑嘉數落教育的時候,腦海中閃過一萬句反駁的話,但沒有一次說出口過。

那一刻,她覺得出了一口氣,仿佛他說出了她心裏憋了好久的話。

後來她想,她之所以喜歡上他就是因為他們南轅北轍。

她處處循規蹈矩,步步走在規則之內;而他視規則為無物,我行我素。她如上緊發條的木偶,擰上一分就走一分的路,不敢鬆懈;而他像是天上的雲朵,鬆弛又自由,想畫成什麽形狀就畫成什麽,沒有規則束縛,沒有邊界限製。

就像所有女生在心裏都有那麽一個耀眼的人一樣,在章若卿黯淡的少女時代裏方子聿就是她的光。

她喜歡聽到廣播裏通報他的名字,他這周遲到三次,曠課六節,還在課間操期間翻出圍牆被保安抓個正著。

她喜歡在上課時偶爾走神,轉頭望向窗外的籃球場,那個黑色的身影一下一下拍著籃球,信心十足站在三分線外投出漂亮拋物線,在球入籃筐的刹那,飛奔繞場一圈,當自己的觀眾為自己歡呼。

她喜歡允許自己那麽一兩次掐準時間到學校,沿著那一條梧桐小路,跟在他身後慢慢走上去,看他牽起女生的手走過光斑灑滿的梧桐葉,走進校園。

她以前不喜歡在章淑嘉的辦公室等她下班,可自從有一次她碰見方子聿被罰站在門外,吊兒郎當斜靠住門框,在看見她走近時漫不經心幫她推開門,雖然是他的無心之舉,但那一刻她覺得這間幽暗的辦公室像被陽光閃過,短暫但足夠溫暖。

她喜歡他身上所有的不規則,所有的毛邊,所有的不屑一顧和肆無忌憚。

所有這些,都是她沒有但無比期待擁有的。

就算是到了現在,她依舊活在自己有意無意畫好的邊框內,而他依舊在自如,告訴她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甚至拉起她的手,讓她越過自己的邊界,去看看他那邊的世界。

就像此刻,人潮如織的街道上,落下稀疏的雪,他們並肩走在雪中,方子聿側頭看看她,她平靜的臉上沒有情緒,低頭看腳下的路,他突然覺得這氛圍意外地好,突發奇想,說:

“下雪了,我們要不要去泡溫泉?”

章若卿頓住腳步。

明天依舊是可以忙到腳不沾地的工作日,特別是在年底堪稱銀行人一年到頭女人當牲口用都不夠用的日子,而他在向自己提議要去跑溫泉隻是因為下了一場還沒有落下就化掉的雪。

章若卿覺得這人的腦子裏就沒有“明天要上班”這條社畜鐵律,而她也永遠不會因為下雪就要驅車 3 小時去泡個溫泉。

方子聿當然不會有這條鐵律,有了這條鐵律他就不叫方子聿了。而他想的隻是每年過年,雷打不動的他要去南城陪陪外婆,機票訂好了明天就走,他認真算了算,下次再見她就要到年後了。

整整半個月,簡直度日如年。

章若卿充耳不聞,白了他一眼還不忘諷刺一句:“感冒跳過直接到發燒了。”

“那是因為誰啊。”講道理沒用,他直接賴上了,“我就是發燒了,現在就希望泡在溫暖的池子裏,看看雪,品品酒。走吧,我知道一處地方,就在景山上,能看全城夜景。”

“我也一處地方,”章若卿禮尚往來,“就在隔街兩條馬路對麵,全城的人都知道。”

“市中心有泡溫泉的地方?”方子聿疑惑,居然還有他不知道地方,那必須去瞧瞧。

“大眾浴室啊。”章若卿像看傻子似的看他,“有熱水,有酒,有池子,還有大爺幫你搓背,問你夠不夠力道!”

明白過來她是在懟自己,方子聿也不惱,追上她,倒退著走,說:“我說的是真的,陪我去一次,明天我就走了你要想再見我就到年後了。”

再往前走就是車輛如織的馬路,章若卿停下腳步,他也跟著停下,認真且期待地望住她。

“我明天還要上班。”

“12 點前一定送你回來,南瓜馬車不會變成南瓜的。”他見招拆招。

“我沒帶泳衣。”

“我也沒帶。”見她臉色變了變,他又立馬說:“我們現在回去拿,去你家,我無所謂。”

“方總,”她被他緊張的模樣逗笑了,“這時候你的台詞不應該是‘刷我的卡買’嗎?”

他知道成了,笑起來:“走,刷我的卡買。”

章若卿站在更衣鏡前,係上胸前交叉綁帶的蝴蝶結。

泳衣是他挑的,因為她調侃說既然是刷方總的卡,當然要挑一件符合方總喜好的。

芽黃色,她衣櫃裏從來不會出現的顏色,穿在她身上襯得像開在雪地裏的臘梅,每一寸皮膚仿佛都在閃光。

窗外是漫天的雪,簌簌落在枝頭,周圍很靜很靜,靜得她呆在屋內能聽見雪落的聲音,能看見他說的全城燈火,極不真實,明明不久前他們就在那片熱鬧吵雜的燈火裏,而現在卻逃到了這裏。

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方式讓老板將這間不輕易使用的房間讓給他們。反正他總是有辦法。

她看一眼手機屏幕,距離 12 點不到一個小時,而在 12 點之前,她大概率不會變回灰姑娘了。

總是這樣,麵對他,她一再地打破自己的規則。

屋外,他輕輕扣了扣玻璃,提醒她快些準備好。

她再次望向鏡子,深吸一口氣,心想:管他呢,懸崖邊上風景極好,在摔下去之前先看夠一遍。她被自己這種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心思逗笑了,於是沒再猶豫,推開門,冷風襲來,差點將她吹清醒,幸好居高臨下瞥見池子裏他的眼神,**裸地,一點不掩飾將她全身上下溜了一遍,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環抱住手臂擋在胸前,以眼神回敬。

他瞬間體會過來,大剌剌站起身,頗自信地將身材秀出來,寬肩窄腰,分明有致的線條,嫋嫋婷婷的水汽和身上簌簌滑落的水珠將效果放大,他自己似乎也很清楚,一步步靠近池邊。若是比無賴和厚臉皮,怕是沒人能贏過他,章若卿敗下陣來,移開視線,坐在池邊試試水溫。

“快下來,上麵冷。”他掬水往她身上淋,想讓她暖和起來。見她還在猶豫,伸出手臂讓她握住,將她帶下水,“水不深的。”

水溫極舒適,讓每一次皮膚都舒展開,她試著遊起來,水池不大手臂一張一合就觸到池邊,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遊起來,她應該討厭遊泳的,所以她準備站起來,卻感覺到自己腰部被他手臂輕輕托起。

“還以為你在池邊猶豫是因為不會遊泳怕水。”

“也不算會遊,隻是有些討厭,他們都笑我的姿勢像狗刨。”

“多可愛啊。”他下意識回答。

“真的?”她側頭看他,想確認他隻是隨口一說還是真實的想法。

“真的,”他肯定,“遊泳嘛,其實就是體會在水裏的舒適感和自由感,又不是運動員,隻要能浮起來,標準或是不標準又有什麽區別。”

“那你也不會想要糾正我?”

他搖頭,“為什麽要糾正你,你選擇這樣的姿勢一定有你的道理,隻要它是適合你的,你沒有任何的不舒適就好了,何必在意別人,在意規則呢,是吧?那些笑話你、要糾正你的人也許根本不了解你甚至都不在意你自己的感受,你要——”他說到這停了下來,發現她目光裏有說不明的意味,他問:“怎麽了?我說錯了什麽?”

她有些不知所措,急忙側過臉輕聲說自己沒事。她隻是突然想起大學時候在遊泳池裏的窘境以及她身旁那個隻會發號施令一遍遍規訓她的男生,她忍不住在做比較。

他當然覺察出來,將她攬入懷中,沒有問她為什麽會這樣也沒說一句話隻是安撫地拍拍她後背。但就是這輕輕的一下,讓她探出手臂攀上他肩頭。

“要進去嗎?”隔了好久他才問。

她下頜抵住他肩膀,點點頭。

“雪下大了,大概已經過了 12 點。”

兩句不搭調的話讓她大概猜到了接下來會是什麽,主動說:“太晚了,不走了。”

他短暫愣了幾秒,明白過來後將她攔腰抱出水中,她沒有感覺到冷,直到皮膚貼上柔軟但冰涼的床單,但他ʟᴇxɪ很快覆了上來,手指纏在她胸前,似乎是在研究那交叉捆綁的蝴蝶結,他探求的眼神看向她,想尋求幫助,但明顯的她沒有絲毫要解圍的意思,隻輕聲說一句你自己挑的。

自作自受,不外如是。他隻好認命,低頭較勁,就當是解開鞋帶,但係帶越解開越他的手越不受控製。

她依舊沒動,隻是靜靜觀察他,就算是到了現在這樣箭在弦上的時刻,他也依舊耐心溫存,沒有絲毫的暴躁和粗魯。

如果說第一次肌膚相親時是有酒精的作用且她的害怕不安與緊張大於實質的感受,那麽這一次她想要全心全意的體會一次。

她探出手握住他的,牽引他輕輕扯開細帶,簡單輕易到他不可置信,瞳孔有片刻失焦,忽而瞧見她眼底的促狹,負氣似的捏一把她圓潤的胸,那片皮膚立刻紅了一片。

“疼嗎?”他故意問。

她咬住嘴唇,轉開臉,不答。酥酥麻麻地感覺像海浪拍打沙灘,牙關快要失守的時候她垂眼一看,他埋頭在輕吻那片紅了的皮膚,那神情有心疼、有小心翼翼,有珍視,像初次品嚐一塊奶油蛋糕。

“方子聿。”她突然開口。

他不明所以,抬頭看她,等她說。

“吻我。”

她沒等他反應,撐起身子,嘴唇覆上他的眼睛,一路向下吻住他唇角。他明白過來,反客為主,侵入她唇舌,感受到她攀住自己肩膀的手臂在放鬆,跟著自己的節奏頻率,他才安心開始加深這個吻,手指順延她後背像藤蔓尋找滋養似的尋到她最深處。

“方子聿……”

她聲音輕顫,埋首在他頸間呼,喊他的名字。他聽得有片刻分神,他喜歡她此刻的聲音,不像平常那樣冷淡,添了幾分嬌柔,他不自覺加快了頻率。

“還可以嗎?”他這樣問是在意她蹙起的眉心,他沒法控製自己在此極致的時刻停下來,但又懊惱於她的反應。

她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很奇怪的感受,一邊想要他快些停下來一邊又希望就這樣持續下去,像是沉溺在水中一邊渴望氧氣一邊又留戀那片五光十色的藍……她輕輕點點頭又搖頭。

“那我——”他退出來一些,卻又被她雙臂攀住,“不要,”她有些倔強地說,“我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