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再見
蘇織兒進京後的頭一樁大事, 便是認祖歸宗,雖她已然認了親,可到底還未真正進過宗祠, 拜過祖宗靈位。
雖蘇家的祖墳並不在此, 而在一個叫緗城的地方,但因蘇家進京多年, 在京中亦設了祠堂, 蘇岷出事的這些年一直由一個忠心耿耿的老仆看守。
蘇岷挑了個吉日,大張旗鼓地帶蘇織兒拜了宗祠, 認回家門。不僅如此,蘇岷還將蘇織兒和顧酈娘記入族譜,同蘇織兒商議, 待這兩年有了空閑,他便親赴瀝寧,將顧酈娘的墳遷至緗城老家,不讓她一人孤零零的, 他們雖生不能相守,但願死後可以同棺同穴,彌補這份遺憾。
認祖事罷,蘇老太太和孫氏便開始著實籌備起蘇織兒赴春日宴一事。
此宴非同小可, 不僅僅是因著這宴是定遠侯世子夫人所辦,參宴的都是京城各家的公子貴女,還因著這是他們蘇家人時隔十七年再進京後頭一回拋頭露麵。
蘇織兒畢竟自小長於鄉野,蘇老太太怕她在宴上惹了笑話,特意請了自宮裏出來的嬤嬤, 教蘇織兒一些禮儀規矩。
蘇織兒雖不喜歡束手束腳的,但想到蘇家的顏麵, 還是盡力去學,加之她悟性高,很快便學得有模有樣,還得了嬤嬤的讚許。
這赴宴的衣裳,蘇老太太亦是替她精心準備過的,及至三月初,赴邀當日,蘇織兒站在內屋的一枚大銅鏡前,瞧著自己這一身湖綾藕荷妝花眉子對襟衫和月白繡花海棠百迭裙,忍不住提起裙擺轉了一圈。
女子都愛美,即便當了娘的蘇織兒也不例外,她垂眸看向自己這件藕荷上衫,不由得想起在瀝寧時她那夫君買給過她的一塊棉料子,亦是這般顏色。
想那時候家貧,花錢買一塊棉料子尚且讓她心疼不已,可如今她卻是日日穿著綾羅綢緞,就跟做夢一般。
思及周煜,蘇織兒的眸光不由得黯淡下來,他們二人已有一年多未見了,他爹派去瀝寧接他的人也去了兩月多了。
也不知他們究竟何時才能相聚……
蘇織兒失落地抿了抿唇,倏然有些擔憂起來,不會這一年,他早已在瀝寧另娶了妻子吧。
才冒出這個念頭,蘇織兒慌忙搖了搖頭,不會的,他性子冷淡,就連她,當初也是捂了大半年才將這塊石頭捂化了,他又怎的可能這麽快便另有新歡呢。
蘇織兒在心下安慰了自己一番,聽見外頭蘇老太太的催促聲,忙疾步出了門。
蘇老太太和孫氏親自送她上了馬車,臨行前,老太太仍是有些不放心地囑咐她,說到了那廂務必“少說少做”,安安分分的,這宴便能平安無事地度過去。
蘇織兒重重一頷首,道了句“祖母放心,孫女記住了”,便坐著自家的馬車往定遠侯府而去。
也不知駛了多久,感受到馬車徹底停下,蘇織兒穩了穩呼吸,輕輕掐了掐自己的掌心令自己鎮定下來。
要說不緊張定是假的,畢竟她從未來過這般地方,雖她身邊還帶著凝香凝玉兩個丫頭,但若一會兒發生些意料之外的事,仍是需得她一人麵對。
她隻稍稍定了定神,便深吸一口氣,揚笑由凝香扶著下車去。
定遠侯府門口設了迎接的下人,見蘇織兒眼生,忙上前道:“不知貴客是哪家的姑娘,可否請您呈上請柬?”
蘇織兒看了凝玉一眼,凝玉會意,即刻將手中的請柬遞給那家仆,那家仆翻開瞧了一眼,登時睜大了雙眸,不由得深深看了蘇織兒一眼,似是有些難以置信,緊接著忙跟身後的另一個家仆耳語了兩句,那人點頭快步入府後,麵前的家仆便恭恭敬敬領著蘇織兒入內。
這一年多,蘇織兒已然見得許多大戶人家的奢華,已不會似先頭在瀝寧看見章老爺家的大宅子時那般發出驚歎。
雖是春日宴,但其實如今已值春末,不少花已然開落,不過定遠侯府花園中的芍藥卻是開得如火如荼。
蘇織兒抵達時,便見花園中聚了不少人,那些貴女們或坐在一塊兒小扇輕搖耳語低笑,或在涼亭中舉棋對弈。
她甫一出現,園中不少目光都聚攏過來,待看清她後,卻是神色各異,有目露驚豔的,有警惕戒備的,亦有好奇張望的……
見這麽多人齊齊看向自己,蘇織兒雖麵上不為所動,可心下實則慌亂又無措,恰在此時,就見一三十上下端莊秀麗的華衣婦人含笑朝她走來。
蘇織兒不必猜都曉得此人是誰,她低身正欲見禮,卻是被快一步拉了起來,婦人溫柔婉轉的聲兒在她耳畔響起。
“客氣什麽,蘇姑娘總算是來了,等了那麽久,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蘇織兒笑答:“世子夫人相邀,織兒怎好不來的,隻毅國公府離定遠侯府遠些,這才耽誤了時候。”
定遠侯世子夫人拉著蘇織兒的手,一雙眼睛上下將她打量了好幾遍,神色頗有些意味深長,但很快,她便將蘇織兒拉至園中,介紹給其他貴女認識。
那些貴女皆舉止端莊,頷首同蘇織兒問好,雖麵帶笑意,但蘇織兒總覺得不舒服。
縱然不知這些人究竟是如何看她的,但蘇織兒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瞧不出來,這裏頭不少人隻怕並未對她心懷善意。
不過她倒也不介意,畢竟她今日也不是交朋友來了。蘇織兒牢記著蘇老太太囑咐她的話,待定遠侯世子夫人走開,去招待下一個來客後,她也不亂走,隻尋了個僻靜無人的角落坐著,獨自喝著茶水,吃了些好吃的瓜果點心。
不多時,原歡聲笑語的花園驟然安靜下來,那些笑鬧的貴女們亦停下了動作,埋首麵露羞赧。
蘇織兒疑惑地抬頭望去,便見十幾個錦衣華服的世家公子往這廂而來,走在最前頭的,蘇織兒還認識,便是與他們一道來京城的鎮南侯世子許岸之。
他著一襲天青長衫,身姿挺拔如鬆,疏朗俊逸,站在這十幾人中可謂鶴立雞群,格外惹人注目,園中亦有不少貴女在偷偷瞥他。
涼亭中正有兩名貴女在對弈,那些世家公子們甫一抵達花園,便興致勃勃地湧入涼亭中觀棋。
蘇織兒所坐的角落被旁邊兩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掩映,陰影投下來,涼快又不易被人發覺,正巧她也沒興趣去湊熱鬧,就這般遠遠地望著。
本想就這般等到筵席開席,然天不遂人願,站在涼亭中的許岸之也不知怎的,突然抬首四眺,像是在找尋什麽,好一會兒竟將視線定在了她這廂,唇角微揚,衝她溫柔地笑了笑。
這下可好,他這番舉止登時令那些一直注意著他的貴女們轉頭朝她看來,不同於方才的掩裝,如今這些人的目光帶著幾分**裸的不喜。
來赴邀前,蘇織兒也聽她祖母說過,不少貴女參加此宴便是為了給自己尋得稱心如意的夫婿。想來許岸之這樣的人,在京中定然是個香餑餑,而他方才這番舉止難免教那些心慕他的貴女誤會她亦有爭奪之心。
可蒼天可鑒,她都是有夫婿,有孩子的人了,根本對許岸之一點興趣也無。
但他既得對自己打了招呼,蘇織兒斷沒有不理會的道理,也隻能莞爾衝他一頷首。
本以為這便了了,但沒想到緊接著卻見許岸之下了涼亭提步往她走來。
蘇織兒心一提,暗道不好,可人已至她麵前,柔聲道:“蘇姑娘怎一人坐在此處,不想去亭中一道觀棋嗎?”
“不必了。”蘇織兒勉笑道,“我不大會棋,這裏的人我也不認識,終歸有些拘束……便不去了。”
“不認識多接觸幾回便也認識了,我瞧見你一人在此也無趣,要不我陪你四下走走。”許岸之提議道。
蘇織兒聞言麵色微變,與他單獨在這園中閑走,她可不敢,那些愛慕他的貴女們怕不得要將她給吃嘍。
這位鎮南侯世子是怎的回事,分明知道她……
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太過好心。
蘇織兒秀眉微蹙,忙改口,“還是去觀棋吧,我也好久不曾看人下棋了。”
聽得此言,許岸之笑著頷首,隨蘇織兒一道入了涼亭。
那些世家公子並不識蘇織兒,聽許岸之介紹罷,亦是麵露詫異,時不時偷偷瞥向她。
蘇織兒並未注意那些視線,隻看向麵前正專心致誌對弈的兩個貴女,或許對於從前的蘇織兒來說壓根看不懂她們下的這局棋,但對於如今的她而言,甚至能稍稍思考她們下的每一手是不是最佳的選擇。
畢竟她的棋是她那棋藝不凡的夫君親手所教,雖他教她的時日不長,但懷綏兒的那段日子裏,她閑來無事便愛拿著棋譜自己琢磨,棋藝已然精進了許多。
她薄唇微抿,靜靜看著,在他們下至近三十手時,有些惋惜地低歎了口氣,果然沒多久,那著寶藍暗紋上衫的貴女便敗下了陣。
而她對麵著紫藤繡花折領衫的貴女像是早有所料,一副誌得意滿的模樣,想來應是對自己的棋藝頗有自信。
“這位姑娘的棋藝是不是很厲害?”蘇織兒忍不住低聲問許岸之。
許岸之點了點頭,“這是工部崔尚書家的三姑娘,棋藝在京中一眾貴女中確實還不錯。”
隻是還不錯,那這京中莫不是還有更厲害的!
蘇織兒在心下感歎間,卻陡然聽一聲“蘇姑娘”。
她抬首看去,便見方才贏了棋的這位崔家三姑娘正含笑看著自己,隨即徐徐開口道:“蘇姑娘是頭一回來參加春日宴吧,既得來了,不若同我下上一局如何?”
蘇織兒秀眉微蹙,不明白兩人今日是頭一回見,緣何這位崔三姑娘獨獨盯上了自己,然下一刻瞥見那崔三姑娘透過她,將視線落在後頭的許岸之身上,她登時恍然,原是因著她動了這位崔三姑娘的“獵物”。
蘇織兒思忖片刻,看著那崔三姑娘灼熱的目光和四下一些人看好戲的眼神,曉得她們是想看什麽。
是她被狠狠羞辱的模樣!
她爹並未避諱她的身份,對外如實道出她是他當初被流放瀝寧時同瀝寧的一個女子生下的孩子,現下整個京城都知道,她蘇織兒出身在那般苦寒貧瘠之處,自小在鄉野之地長大。
隻怕是胸無點墨,毫無教養,粗俗不堪。
才至京城不久,蘇織兒便聽了不少這樣的流言,才始知蘇老太太當初對她說的那番話是什麽意思。
雖蘇老太太強調了讓蘇織兒安安分分,莫要招事,可這會子人都欺負到頭上了,她蘇織兒也實在不是多會忍的性子。
既然他們想看她笑話,好啊,那便看個夠。
見蘇織兒久久沉默不語,亭中不少貴女都麵露嘲諷,隻當她是怕了。
許岸之亦是這般認為,正當他薄唇微啟,想替蘇織兒解圍時,卻見她緩緩抬眸,麵露笑意,落落大方道:“三姑娘這般盛情我也不好拒絕,不過我隻學過一年多的棋,棋藝實在拙劣,到時若輸得慘烈,還望各位莫要笑話我的好。”
眾人哪裏不知她與崔家三姑娘對弈會有什麽結果,不少人隻想看她恐懼狼狽,不知所措的樣子,而不是如現在這般坦然無所懼,不免頓覺無趣。
聽得此言,崔三姑娘的唇角亦漸漸耷拉下來,亦覺失了興致。
但她說過的話又不能反悔,隻得笑著示意蘇織兒坐下,見蘇織兒伸手去拿棋盒中的棋子似欲猜先,她快一步道:“不必猜先了,我也斷沒有欺負蘇姑娘的道理,要不,我直接讓蘇姑娘十個子吧。”
十個子!
此言一出,四下登時響起一陣低低的笑。
蘇織兒懂棋,明白她們在笑什麽,怕不是在想,這十子若不讓,隻怕她也壓根下不過十幾手去。
然她並未生怒,隻朱唇微抿,思忖片刻笑著道:“十子實在太多了些,還是……讓我三子吧,這讓的多了若我還不贏,豈不是會很難堪?”
蘇織兒這話令坐在對麵的崔三姑娘不由得愣了一下,這京中姑娘說話一個個向來含蓄,從未見過能把話說得這般直白的,且她一人把話都說盡了,待會兒就算輸了,隻怕連嘲諷都不好嘲諷。
崔三姑娘心下對蘇織兒的厭惡更甚,果真是鄉野之人上不得台麵的,當真處處令人討厭。
她扯起唇角道了聲“好”,隨即見蘇織兒在棋盤上毫無章法地落下三子,更是在心下冷嗤,果真是個壓根不會下棋的。
她也不需下什麽狠手,怕就能早早將這局棋給了了。
不止是她,亭中幾乎所有人都是這般想的,然他們不知道的,此時在不遠處的高樓上,有一人正負手立於窗前,居高臨下地望著花園涼亭中的場景。
他身後,老定遠侯和定遠侯世子正躬身而立,尤其是方才趕來的定遠侯,更是滿臉惶恐道:“不知陛下駕臨,老臣有失遠迎。”
立在窗前之人墨發以玉冠高束,一襲深煙圓領長袍,腰佩麒麟紋羊脂白玉,背脊挺拔,氣度高華,隻薄唇緊抿,麵容沉肅,周身散發出令人難以忽視的威儀。
少頃,隻聽他用低沉醇厚的嗓音涼聲道:“起來吧,宮中無趣,朕不過一時興起,想起今日定遠侯府熱鬧,便來瞧瞧。”
“是。”老定遠侯悄悄抬眸,見這位剛登基不久的陛下靜靜眺望著花園那廂,麵上不見笑意,猜測大抵是因為沒看見那位宋二姑娘覺得失望了。
這位新陛下不打一聲招呼,突然來他們定遠侯府,還能為著什麽,自是為了那位宋二姑娘。看來坊間傳聞首輔宋頤家的二姑娘恐會被新帝封為皇後一事大抵沒錯了。
但老定遠侯也不敢多加置喙,隻忙命人上了茶水點心,又提議道:“看樣子,那廂像是在下棋,陛下若是感興趣,不若親自去瞧瞧?”
“不必了。”蕭煜緊盯著涼亭中那正埋頭思索如何落子的藕荷身影,眸色沉冷,“朕……不感興趣。”
此時,涼亭內觀棋的眾人已然沒了太大的興致,雖這位蘇姑娘超乎他們的所料,居然同崔三姑娘下出了二十手,但看如今這棋局,隻怕勝負已定,這位蘇姑娘怕是不可能再贏過崔三姑娘。
那崔三姑娘見得蘇織兒仍是蹙眉每一手都下得極其認真,忍不住暗暗嗤笑,下頜微揚,已然以一種勝者安慰敗者的姿態道:“蘇姑娘,這局棋你已然很努力了……”
蘇織兒聞言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崔三姑娘說的不錯,這棋我確實盡力了,畢竟從前我隻跟一個人下過棋的。”
說著,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隻跟一個人下過棋?
崔三姑娘隻覺好笑,怪不得棋藝這麽差,想必那人的棋藝也好不到哪兒去。
正當她扁了扁嘴,再次看向棋盤,欲就這般了結這場棋局時,舉著棋子的手卻是驟然僵在了半空,她麵色發白,似是不敢相信,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可複又再看,仍是方才那個結果。
崔三姑娘的異常很快引起了亭中眾人的注意,頭一個察覺棋局之變的是許岸之,他凝神看了片刻,驟然揚起驚喜的笑,“蘇姑娘,你贏了!”
亭中頓時一片嘩然。
蘇織兒回首看了站在她身後的許岸之一眼,嫣然一笑,心驟然鬆了下來。
沒想到她那夫君曾經教給她的法子還真有用,趁對方得意忘形之際,以出其不意之法將其一舉廝殺。
虧得她還記得先前周煜和韋泊言下得那局棋,周煜周密的布局和最後出人意料的反轉她做不來十成十,但也能依葫蘆畫瓢,學得五分像。
沒想到也足夠對付這個崔三姑娘了,不過誰讓她先想著折辱她的,她蘇織兒也不是好欺負的。
想起周煜,蘇織兒唇間的笑意複又濃了幾分。
待他到了京城,她定是拉著他好生說說此事的。
她這發自內心的一笑,登時令她比那涼亭四下盛開的芍藥更加嬌豔灼人,一時間亭中不少世家公子都看愣了眼。
然他們不知,在那高樓之上,有人緩緩將手落在窗台的框沿上,大掌收緊,其上青筋崩起,幾欲將窗框捏碎。
蕭煜遠遠望著蘇織兒如春光般明媚的笑顏和那些落下她身上的灼熱目光,雙眸微眯,似在拚命壓製著眼底燃燒的怒意。
他承認他封蘇岷為毅國公,召他攜家眷進京,是有私心所在。
這一年多來,他從未打探過她的消息,其實心底有那麽一分不希望蘇織兒一道出現在入京的家眷裏,可他並未如願,甚至不待她回京,她要參加春日宴的消息便已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春日宴……
他不信她不知這春日宴究竟為何,她當初那麽爽快地拋棄他,如今竟已想著再尋一個更適合的男人了嗎?
蕭煜原本以為,他再見到蘇織兒時,定能做到無動於衷,但今日真正見到蘇織兒他才發現,他早已冰冷的血在一瞬間竟複又沸騰起來,滿攜著對這個女人灼熱的占有欲。
甚至令他看見方才那個場景時,陡然生出挖了那些盯著她看的男人們的眼睛。
當年,分明是她先招惹的他,如今不管他喜不喜歡,她到死都是他蕭煜的東西,容不得旁人覬覦半分。
且憑什麽她棄了他,還能過得這般自在歡愉,無憂無慮,不管她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都應該乖乖待在他身邊,陪他一同在這個無盡的黑暗深淵裏痛苦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