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記得帶上巧克力

池涴市第一人民醫院,這陣時間還早,來往人流量不算很多。窸窸窣窣的交談聲不絕於耳,消毒水的味道讓人心靜又壓抑。

“誒,好的,您稍等……”

“您好,早上做的化驗單要明天下午三點後才能拿……”

“大爺您好,呼吸科前麵走廊左轉……”

“……”

前台逐一招待完麵前的患者,屁股剛挨上椅子,手邊的呼叫鈴又響了起來。

她戳了戳旁邊值班的護士:“301號病床呼叫鈴響了,你去看一下。”

“好的。”

護士以為是患者出了什麽事,急忙拿著病曆本趕過去,卻看見本該好好在**躺著的人,這會兒正收拾好東西坐在一旁等她。

“薑先生您好。”

“你好。”薑烯舉起還插著針頭的手,“我臨時有點急事得辦理出院手續,還麻煩幫我拔一下針。”

護士抬頭看向吊瓶,裏麵的**流的差不多了,拔針倒是可以,至於出院——

她疑惑地翻了翻手上的病曆本,上麵“留院觀察”四個紅字醒目非常,於是婉言勸告道:“薑先生,事情再忙也沒有身體重要。”

“出院的話,還是要先問問您的主治醫師,看他那邊的意見再做決定。他比我們更了解您的情況,對您的身體也能做出更準確的判斷。”

薑烯等她說完後才搖了搖頭,重申道:“不用了。”

護士看他一副說不聽的樣子,心裏暗罵了句不懂事的東西,也不再多勸他。

醫院裏不聽話又自以為是的病人不計其數,她們一天天的見過太多,全都是醫鬧事件的源頭。護士又是個夾在中間難做人的職位,不勸吧,對不起自己的職業道德,勸吧,到時候病人不領情還嫌煩鬧起來,還不是得自己收場。

得不償失,索性點到為止。依著流程叮囑了一番後,便帶他辦理了出院手續。

而與醫院的安靜不同,天地山莊眼下正熱鬧著。

曲清北剛跟導演交涉完,轉頭卻見董酥白還一個人待在角落裏不知道在幹什麽,便悄走幾步繞到他身後拍了一掌。

“董哥,你幹嘛呢?還不快準備,台本都拿來了。”

董酥白將手機關了靜音,聞聲轉回頭,順勢應了句:“就來了。”

他們運氣好,趕上的這期錄製恰巧是全季最輕鬆的一期。

導演給出的主題是享受自然,一是為了宣揚戶外運動,二是為了促進山莊的觀光發展,至於這最後一點,也是想借著這次節目給忙碌的眾人一個冠冕堂皇休息放鬆的理由。

能租借上鏡的景區自然沒有簡陋一說,各類供應點應有盡有,腦子裏想的到的基本都能找到。

腳下的休息廳設計的也十分新穎,圍繞大堂形成扇形排布。房與房之間相連相通,左右兩邊各有一扇雙推門,關上是一人一間的私密空間,打開就是一條加長的大廊道。

節目組在做準備工作,董酥白便沿著附近隨處看看。

“喜歡這裏嗎?”是唐興言的聲音。

“確實是個好地方。”董酥白實話實說,“抽個沒工作的時候過來度假倒是挺好。”

“以後怕是沒什麽不用工作的時候了。”唐興言走到他身邊,依次跟他介紹起裏麵的設施,“估計也是怕人太多拉低體驗感,這裏每天接待的遊客有限,平時想來還得提早排隊搶票,節目組包下它也真是下了血本了。”

“你還挺熟悉這裏的?”

“那是,我經常過來玩。”唐興言轉著散落在耳後的頭發,溫聲道,“人生在世啊,舒服才是首要目的,不得到處搜刮點好玩的地方,趁還有時間多去享受享受。”

“這麽說也是,誰知道明天跟意外那個先來。”董酥白停在一處欄杆旁,手肘撐在上麵,舒服地呼出一口氣。

有什麽東西在自己眼前晃過,他垂眸看下去,是一個巴掌大的精致盒子。

“這是什麽?”

“之前電影殺青的慶功宴上就想給你。”唐興言打開盒子,裏麵裝著一條鈦鋼材質的男士項鏈,“可惜王導那人你也知道,酒欲重的很,硬要拉著我拚酒量,等他肯放過我的時候你們早就走完了,這不就沒送出去。”

“不過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他玩笑道,“你可別嫌棄啊。”

董酥白看著啟開的盒子搖了搖頭,淺笑著推了回去:“不會嫌棄,但是無功不受祿。”

唐興言像是早就有所預料,見狀也不覺得沮喪,將其放在欄杆上,狀似不經意道:“酥白,我之前翻過你的微博,你跟你男朋友沒在一起了吧。”

他話雖是詢問,但語氣卻不是。

董酥白隱隱猜到了什麽,沒回答他,而是輕微勾起嘴角。

“興言,你不會真的把劇本裏的東西當真了吧?”

“都是一起演過的劇情,為什麽不能當真呢?”唐興言倒是沒料到他這麽直白,索性也試探道,“你知道我的性取向嗎?”

“知道。”董酥白道。

可能取向相同的人之間有種特定的磁場,乃至於他跟唐興言接觸沒多久後就察覺了一二。

唐興言在他那聲“知道”後就沒了下文,過了許久,才像緩和氣氛般的開口道:“不說這個了,來找你前小薑剛給我回了電話,說是今天下午的飛機。”

董酥白摸不清他為什麽突然說這個,便隨口“嗯”了一聲。

唐興言也學著他在姿勢撐在欄杆上:“你跟他認識嗎?”

“認識。”出乎意料,董酥白沒有反駁,“怎麽了?”

“沒怎麽。”唐興言道,“就是這期的任務都是些跑跑跳跳的體力活兒,他電話裏說你有低血糖,讓我提醒你身上帶點巧樂力。”

“我聽他這話說得挺熟練的,就猜你們應該認識。”

董酥白眉頭一挑,應道:“小時候是鄰居,長大了是同學,認識也不奇怪。”

唐興言笑笑沒說話,亮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不早了,我先過去放東西,你也快過來吧,免得一會兒導演催人了。”

“至於這個——”他點了點欄杆上的盒子,緩聲笑道,“你就當是我想追你,送過來的敲門磚吧。”

他說完就抄了近路走回去,董酥白咂了砸嘴唇,他看得出來唐興言對自己沒有感情,說這些話的目的自己也能猜個大概,畢竟娛樂圈裏也不是沒有合約情侶的先例。

隻是他不明說,自己就不點破。

這盒子扔了收了都不合適,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拿回去找個時間還給他。

他沿著原路回到大堂,攝影機也剛好閃起紅光。

導演將各組的任務卡派發下來,隨著一聲笑眯眯又不懷好意的“比賽開始”,眾人連忙各自組隊去山莊裏尋找遊戲點。

唐興言說的是真沒錯,實打實的體力活兒。八個人分成兩組,比的就是完成任務的速度,幾乎全程都不歇停地四處找點,對於董酥白這種生命在於靜止的人來說顯然是種折磨。

籠黑的鏡頭猶如放大鏡一般無時無刻跟在身後,言行舉止樣樣都不敢疏忽。陸陸續續幾個小時的消耗下來,等總導演好不容易喊了聲“收工”,眾人頓時仰天歎息,卸下偽裝了一天的勃然攤成一片,該扶樹的扶樹,該撐地的撐地。

導演對此見怪不怪,樂嗬嗬地擺擺手讓人哪涼快哪呆著去。

綜藝宣傳時雖是借著“全程跟拍”的名頭,可背後的意思大家都心照不宣,除了必要的剪輯外不可能完全不給嘉賓私人空間。

好不容易能歇下腳,董酥白自然不會浪費這個機會。他讓其餘人先去玩,自己則坐在一處長椅上休息。

二十幾歲的身體,五十來歲的體力,這是薑烯以前逼他鍛煉時常用的話術。

有一說一,這話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他本想含塊巧克力緩緩,可在口袋摸了半天,除了剛剛順手揣進去的遊戲紙條外什麽都沒有。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麵前多出來一塊陰影,緊接著是一包熟悉牌子的巧克力豆。

“來之前還特意讓言哥提醒你帶上,哥哥怎麽又忘記了?”